第五十七集（上）

　　1
　　龙泉岭。
　　吴启贵家。
　　其实，黄玉莲的忧虑显然是多余的，正如谢世凤所想象的那样，老实巴交的吴启贵，绝对不会把她怎么样。吃罢晚饭，她本来还想跟吴启贵聊聊天，加深了解，培养培养感情。可是，吴启贵却将洗脚水端到她的面前，催着她：“沉热洗，洗了早点休息。”
　　
　　2
　　晚上。
　　龙泉岭。
　　刘进财家里。
　　房间里，刘进财对谢世凤说:“你怎么可以让玉莲留在吴启贵的家里呢？”
　　谢世凤说:“我不把她留在吴启贵家里，我难道还能用绳子把她绑到我们家里来不成？”
　　刘进财说:“你不绑，你总可以劝她吧!你说这头一次到男方家里就这么住了下来，这算什么事儿？”
　　谢世凤说:“什么事儿!她到我们家里才不是个事儿哩!”
　　刘进财说:“你什么意思？”
　　谢世凤说:“什么意思!你心里的那些事儿，连傻瓜都明白!”
　　
　　3
　　晚上。
　　龙泉岭。
　　吴启贵的家里。
　　黄玉莲睡在吴启兰的房间里，将房门闩上，而且还用椅子顶在门闩上，生怕房门被轻易弄开。穿着衣服坐在床上，心里胡乱地想象着，惊惶地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可是，直到她实在是困了，合着衣服进入梦乡，也没见有险情发生。
　　尽管黄玉莲在梦里，一次又一次地与吴启贵相亲相爱；而实际上，却是大相径庭、相安无事。
　　她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一阵敲门声把她从甜美的梦中惊醒。她静息细听，听见吴启贵正叫她：“玉莲，起来吃饭呀！”
　　透过塑料纸遮挡的窗户，见外面已经是晨光亮堂。她翻身下床，穿上鞋子，挪开椅子，拉开门闩，见吴启贵正往脸盆里兑水；而饭菜，已经端到了桌上。
　　黄玉莲边洗脸边说：“把牲口放出去再吃饭吧！”
　　吴启贵说:“都什么时候了？牲口早到坡上了。”
　　黄玉莲来到门外一看，太阳已升起了老高。本想早早地起床，看那狗儿赶牲口上坡的趣事，这一睡却睡过了头。黄玉莲懊恼地叹息不已……
　　
　　4
　　早上。
　　龙泉乡卫生院。
　　吴启兰的病房。
　　母亲将饭菜打来搁在床前的桌子上说:“兰儿，洗脸吃饭。”
　　吴启兰懒洋洋地说:“不想吃。”
　　母亲说:“那哪行啊!身体可是大事哩!在这种时候，可是不能惶恓呀!”
　　吴启兰说:“我真的不想吃。”
　　母亲将饭碗递了过来，轻柔地说:“不想吃少吃点，待会我到馆子里去端盘鱼!”
　　吴启兰:“哎呀，那鱼腥死了，一闻到那腥味就会作呕!”
　　母亲说:“你原先不是很喜欢吃鱼的吗？现在怎么啦？”
　　吴启兰心烦地说:“原先是原先，现在是现在。我现在不喜欢吃鱼了!”
　　母亲小心异异地问:“那你想吃啥？跟妈说，妈去给你买!”
　　吴启兰说:“我啥都不想吃。”
　　
　　5
　　上午。
　　龙泉岭。
　　吴启贵家里。
　　平时烦于走亲戚，也不爱串门的吴启贵，一轮到要走人家，而且是从未去过的、非常重要的人家，心里颇为犯愁。
　　他根本就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身上这洗得发白的蓝的卡上衣和灰的卡裤子，便是他平时走亲赶集的体面行头；更为重要的是，平时怕见生人的吴启贵，这回却要去见他从未见过而且又是非常重要的“生人”，他的确有些怯阵。
　　黄玉莲似乎看出了吴启贵的顾虑，立即为他壮胆：“别怕，有我哩！有些话你怕说不好就干脆不说，让我代替你说。最难缠的就是我嫂子，有我在，她也使不出什么出格的伎俩。放心吧，没事儿。”
　　说是没事，可是到底有事无事，吴启贵的心里一点谱也没有。他虽然对自己缺乏信心，正如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一样，他这个对自己缺乏信心的女婿，也得硬着头皮，勉为其难地去见准丈人和准丈母娘，不然，这事就办不成；即使是通过别的途径促成了这件事情，也是于情不符，于理不合！
　　
　　6
　　上午。
　　龙泉乡卫生院。
　　吴启兰的病房里。
　　李昌龙的出现，令吴启兰眼前一亮。
　　可是，吴启兰说出来的话，却又令人费解:“谁让你来的？你给我出去!”
　　李昌龙说:“我来看看你的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吴启兰说:“我的身体是好是坏跟你有关系吗？”
　　母亲急忙从中调解:“兰儿，不要再任性了，昌龙在这个时候能来看你，你还要怎么样……”
　　吴启兰突然打断母亲:“妈，我的事情不要你操心了!我又不是三岁的奶憨儿，是非屈直我心里有数!”
　　李昌龙愁苦兮兮地对吴启兰说:“启兰，你真的不肯原谅我吗？”
　　吴启兰冷若冰霜地说:“我们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谈不上原谅不原谅!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李昌龙缱绻地看了吴启兰一眼，一扭头，潇洒地离开了病房。
　　当吴启兰听到摩托车的声音渐渐远去，她的心情也愈加沉重……
　　
　　7
　　上午。
　　龙泉岭。
　　吴启贵的家里。
　　吴启贵找出前年妹妹为他买的那套西装，一经穿上，黄玉莲立即赞不绝口：“这西装不错呀，穿上挺神气的。”
　　“嘿嘿”吴启贵憨态可掬地直挠后脑勺。
　　黄玉莲问吴启贵:“你自己买的吗？”
　　吴启贵说:“我妹妹给我买的。”
　　“行啊你！有这么个好妹妹，也算是你的福气！”黄玉莲高兴地说，“不过啊，也是我的褔气！”
　　
　　8
　　上午。
　　龙泉山下。
　　通往大崖的简易公路上。
　　李昌龙疯狂地驾着摩托车，由东往西沿公路上狂奔而去……
　　李昌龙的这一疯狂举动，不仅令沿路的行人惊惶地避闪，而且还令龙泉观上的独眼道士将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慢点!开车哪能那么开呢？”
　　李昌龙不管，他依然如故地驾着摩托车沿公路狂奔……
　　
　　9
　　上午。
　　龙泉岭。
　　吴启贵房后的柴山上。
　　吴启贵和黄玉莲走在去龙泉峡的小路上。
　　路过黄姜旁，吴启贵将自己的杰作介绍给黄玉莲，这倒不是他有意炫耀自己，在黄玉莲面前夸能卖富穷显摆；而是他觉得，人家姑娘既然坦诚地找上门来，为自己提亲，作为男子汉，就不该对人家有任何隐瞒。否则，将有虚伪之嫌。
　　黄玉莲刚到黄姜田边，虎子便飞奔而来。
　　“狗日的还真灵！”这是吴启贵对狗的夸奖。
　　虎子在吴启贵的身边蹦跳了一阵，又来到黄玉莲的身边蹦跳得联欢。她已经和这狗混熟了，也不惧它，而是伸手在狗头上轻轻地拍了拍。狗知道这姑娘的拍打并无恶意，而是以示亲昵。
　　于是，虎子便围着姑娘尽情地蹦跳了几圈，表示它这狗对客人应有的礼节。
　　望着狗离去，黄玉莲惊叹不已。
　　黄玉莲问吴启贵:“这黄姜能挖多少？”
　　吴启贵的回答令她咂舌：“估计能挖一万多斤。”
　　黄玉莲又问:“一万多斤!估计能卖多少钱呢？”
　　吴启贵说:“估计能买上两万来块吧！”
　　黄玉莲仿佛是自言自语:“两万来块！在我们这个贫穷的山区，无疑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天文数字啊!”
　　黄玉莲为自己意外地找到了一个肥砣，而暗自欣喜……
　　
　　10
　　上午。
　　龙泉观下。
　　李昌龙驾着摩托车来到龙泉观下通往龙泉岭的叉路口，猛扭车把，摩托车立刻歪了下去……
　　
　　龙泉观上的独眼道士猛然大惊失色地惊叫:“我的儿呀!”
　　
　　龙泉观下的叉路口。
　　就在这时，李昌龙左脚撑地，令摩托车顺利拐弯，沿着龙泉岭的一溜下坡，一溜而去……
　　
　　龙泉观上的独眼道士拍打着自己的胸脯，长吁一口气:“我的妈呀，吓死我了!”
　　
　　11
　　上午。
　　龙泉岭。
　　吴启贵房后的柴山上。
　　站在高岗上，吴启贵将自己的烟田，一一地指给黄玉莲看了个遍。
　　一提到烟田，他的心情又沉重起来。眼下烟叶走症，虽然已经采取了自认为是可行的措施，但他的心中根本就没谱。他不知道这一措施，是否能够将烟叶的病症遏制住。
　　在吴启贵为烟叶担忧思绪走岔之时，黄玉莲却兴趣盎然地吟咏起了《望庐山瀑布》。
　　吴启贵读的书太少，所识的几个字，大部分早已随老师而去。他不明白黄玉莲到底念的是什么古经？而只是觉得黄玉莲那抑扬顿挫的吟诵优美动听。
　　黄玉莲见吴启贵愣愣地望着自己，神气十足地说：“诗仙的《望庐山瀑布》，就好像是专门为龙泉观而写！”
　　谁是诗仙？什么叫《望庐山瀑布》？吴启贵并不知道，他也不想问个究竟。龙泉观他却知道。龙泉观的传说，他也早有所闻。龙泉观的涌泉，他更是朝朝暮暮，耳濡目染。他没有能力，也没有时间，去穷究龙泉观上那神像的来历、喷泉的渊源、以及龙泉观传说的内在涵义。他只是觉得龙泉观上那喷涌飞泻的龙泉，是一种绝妙的景观。
　　吴启贵觉得，应该对黄玉莲那充满热情的吟咏附和一声。
　　于是，他说：“真是，真是，了不起。”
　　黄玉莲嗤笑着打了吴启贵一下，扭头朝龙泉峡奔跑而去。
　　吴启贵愣了一下，便紧跟其后，与黄玉莲搞起了拉力赛。
　　于是，龙泉峡內，便响起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