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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二)

作品名称:倦鸟东归      作者:彭越      发布时间:2020-01-15 09:23:30      字数:7150

  吃过午饭,项东方坐上柳丝雨白色的奥迪,向着老城区驶去。一路上景色很好,项东方感慨地说,家乡人如今生活得这么好,真不敢相信呢。他告诉柳丝雨,这次回来可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了,因为自己曾经发过誓永远都不回贺西的。柳丝雨宽慰着说,这算什么?都几十年了,谁会在乎这些?当年我不也发过誓永远不搭理你的吗?俩人都会心地笑了。
  
  柳丝雨开着车,忽然好奇地问,你真会修车吗?项东方厚着脸皮说,我下乡那时候就会做老鼠笼子、刻公章、盖房子、装收音机,修个车算什么?柳丝雨笑着骂道:你还是那么的贫,真是老不死!项东方哈哈大笑说,我只有在你面前才会耍贫。他乘势抓住柳丝雨的右手,轻轻地吻。柳丝雨不好意思地把手缩回,放到方向盘上说,小心啦,人家要开车呢。
  车子驶过贺江大桥,项东方兴奋不已,探着头往外看。那一条江水还是那样碧绿,河上还是停泊着许多大小不一的船只,只是没有了那些承载过他们小时候无数欢乐的木排。他们停了车,下来步行。那条往日开满了火红的凤凰花的街变得一点都不认识了,因为那些凤凰树都已经消失,两旁全是些高楼大厦。项东方还想找出自己以前住过的那座平房,他依然记得那个位置,但却连个影子都看不到。当年打泥头仗的栗子山早就被夷为平地,建起了一大片高层住宅。走过大斜坡,又找不到那棵大榕树。
  走着走着,忽然听到一阵朗朗的读书声,在一片喧嚣的市尘中飘过来,仿佛天籁一般悠扬婉转。俩人循着声音找过去,不知不觉地来到一栋大楼前,原来这就是他们以前的小学,只是原先的两层旧房子已经拆掉,换成了一座七层的楼房。他们找到了声音的出处,隔着玻璃窗可以看到一班小学生正在用粤语朗诵李白的《静夜思》:
   “床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
   低头思故乡。”
   孩子们的声音很稚嫩,奶声奶气的,似银铃般清脆,又宛若黄莺啼鸣娓娓动听。项东方听得入了迷,直到一部车子经过,鸣了一下笛,才把他惊醒。他感叹着说:“真好听!”
   柳丝雨也有同感:“是呀,就像唱歌一样。”
   项东方问:“哎,你说咱们小时候朗诵是不是也这么动听呢?”
   “那当然,小孩都这样!”
   “哪为什么我从来都不觉得呢?”
   “因为你自己身在其中,肯定感觉不到,只有外人才能听得出来。”
   “你说得有道理。但我觉得还有一个原因,普通话只有四个声调,而粤语有九声六调,所以粤语变化更多;说起来更加抑扬顿挫,更有音乐感,本身就像唱歌一样。你有没有留意到,刚才那首诗如果用普通话来念是不押韵的,‘霜’和‘乡’根本就不同韵,但粤语就完全押韵。”
   柳丝雨沉吟了一会,嘴里念念有词,然后说:“诶,也是哦。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粤语比普通话和其他方言保留了更多的古代音韵。而且,据我所知,唐宋时期的人说的话比较接近粤语,所以,当时的诗人写下的诗今天用粤语来念,还能保持更多的原汁原味。”
   “真有意思。看来你对这个很有研究呢。”
   “还有一件事更有意思,咱们家乡贺西还是粤语的发源地呢!你信不信?”
   柳丝雨瞪大了眼睛:“真有这事?太神奇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项东方谦虚地说:“其实,我是最近上网查到的。说起来,我以前对粤语是很反感的,在北京上学时我觉得说粤语简直土得掉渣,在美国时态度也没有改变,只是到了最近才转过弯来。”
   “为什么会这样?”
   项东方把自己思想前后的变化简述了一下,最后说:“我绕了半个地球后才发现乡音是最美的语言,一定要好好保护它,否则,再过两代人我们就听不到这样优美的声音了。”
   “要是那样就糟了,不过,我相信不会的。”
   “我也这样想。”
  
  俩人离开学校,继续往前走。走过了码头,项东方也没有找到小时候常去喝冷饮的那家“贺西冰室”,颇为失望。俩人就到附近一家餐馆吃过饭晚,然后走到河堤上散步。还好,那一行紫荆花树依然还在,正开着姹紫嫣红的花,树下那一排铁栏杆因为被人摸多了而变得黑溜溜的。
  他们并肩站在栏杆旁,欣赏着风景。天上挂着一轮清亮的上弦月,照得河水波光粼粼,江面上闪烁着点点渔火,晚风吹来微微的有点凉。俩人默默无语地静立好一会,项东方脑子里满是儿时的回忆,甜蜜惆怅,又有点忧伤。一时冲动,竟爬上栏杆,坐在那根滑溜溜的铁管上,脚底下就是滔滔不绝的江水。
  柳丝雨吓了一跳,焦急地叫他赶快下来。项东方嬉笑着说:“没事,我就坐一会。”
  “怎么还像个小孩似的?真是个老顽童!”
  项东方依然笑嘻嘻地说:“我想起小时候的情景,就想重温一下童年的乐趣。”
  “你别闹了,摔下去怎么办?”
  “摔下去也死不了,大不了就当是游泳,放心啦!”
  他说完,双手离开栏杆,伸展双臂,像只飞翔的小鸟。柳丝雨吓得直哆嗦,想起当年他空手骑车的情景,不由自主地就抱住了他的腰。
  晚上,俩人回到柳丝雨的别墅。项东方拿出自己带来的加州红酒,两个人又对饮了几杯。阅人无数的项东方觉得,当晚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真正享受到了身心交融的乐趣。
  
  第二天,他们心情轻松地踏上了前往农场的路。路还是几十年前的那一条,只是沙土路换成了柏油路。项东方依然记得当年的情形,那时候公路上总有养路工人赶着牛车,车子后面拖着两块铁片,一面走一面把散了的沙刮平。常年失修的路总是坑坑洼洼的,像一副排骨,因此被人们称作排骨路。那时候,六十公里的路要走两个多小时。如今一条油光乌亮的柏油路穿行在崇山峻岭之中,一些曾经荒芜的山岭上栽满了柑橘和李子等作物,绿油油的农田旁盖起了一批漂亮的农舍。车子经过杏花镇那个大斜坡时,项东方兴奋得大叫起来:“哎,你的草帽就是在这里飞走的!”俩人一起哈哈大笑。
  他们并不急着赶路,一面走一面玩,中途还下去吃了午饭。在说说笑笑中,下午时到达了目的地。他们绕过农场场部,穿过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一个左转弯开上了一个黄土高坡。路旁有几栋陈旧的平房,是农场原来的养鸡场,曾经养着几千只鸡,十分的热闹,如今已经荒废了,静悄悄的,没有一点生气。车子停在一片高过人头的芒草前,俩人下了车,见旁边停着一部黑色的丰田轿车,并不见附近有人迹,颇觉讶异。
  俩人沿着一条羊肠小道往上爬,山坡上参差地长满了栎树、香杉树、马尾松,地面铺陈着许多低矮的灌木丛,如岗松、毛稔、金刚藤、金樱子等等,还有连成片的铁芒箕。项东方出门在外几十年,尤其是呆在美国这么久,再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植物。可是,现在他一眼就认出它们来了,儿时的记忆深埋在心底,触景生情,一切就都慢慢浮现了出来。那次在水电站,几个人饿得发慌,正好见到一大片熟透的岗稔子,大伙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来就往嘴里塞。刚吃了个半饱,肥猪突然指着一颗油甘子树说“有蛇”,几个人像白日见了鬼一般跑得无影无踪。如今时过境迁,故人已去,瘦猫就死在隔壁那座石灰石山上,而肥猪竟一别数十年,再也没有任何音讯。
  
  项东方把目光转向左边,看到了那座孤立的石灰岩山。这座小山拔地凭空而起,半个山体已经被水泥厂开采了几十年,植被荡然无存,裸露出狰狞丑陋的灰白色石体。当年项东方他们曾在此炸山取石,为的是建造刚才看到的那几栋鸡舍。眼望着那残破不全的石山,他的耳边仿佛响起了隆隆的爆炸声,眼前飘过遮天蔽日的粉尘。他似乎看见了瘦猫那缺了一只胳膊的遗体,还有那滴落在路上随即又被尘土掩埋的鲜血。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伸手抹了一把脸。
  柳丝雨挽起他的手,默默地走着。在路上的时候,项东方就说今天要先来拜祭一下瘦猫,当时他的态度是很平静的。没想到一到现场,竟然不能自己,那么的伤感。她想跟他说些安慰的话,可就是找不到词儿,倒是项东方自己先开了口:“我原以为经过几十年,应该不会动感情的了,没想到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人的一生中总是有几个人、几件事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瘦猫这个人就是胆子太大了,不然结果也不会这样。”
  “正像你说的,这就是命吧。”
  “唉,天命难违啊!”
  项东方长长地叹了口气,远远地望见了瘦猫的坟头。在两棵马尾松之间,那个坟茔一点都不起眼,墓的四周长满了高低错落的野草,一丛白花花的茅草立在后边,微风吹来轻轻地摇曳。
  还没有走近墓地,俩人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个男人跪在地上,向着坟头叩拜,后边一个女人在给他拍照,坟前有几支香在燃烧着,袅袅青烟萦绕在坟地上空。
  项东方好奇地跑过去,那人也站起了身,四目相对,眼神仿佛突然凝结了。相互打量了片刻,俩人几乎同时喊出了声:“肥猪!”
  “项东方!”
  目瞪口呆之余,俩人有几秒钟都没有开腔。肥猪还是那么的胖,挺着一个突起的啤酒肚,脸上戴一副黑框眼镜,一副志得意满的学者派头。
  “怎么是你?我没看错吧?”除了讶异,项东方好像都不会说话了。
  肥猪跟他一样:“你怎么会在这里?”
  项东方脑中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那里面混杂了惊讶、疑惑、埋怨和愤懑。肥猪眼里流露出愧疚、不安与渴望。在互相对视中,项东方的心首先软化了,不知不觉地向肥猪伸出了手。肥猪点了一下头,紧紧地握住项东方的手,说:“你还好吗?”
  “我挺好的。你呢?”
  “我很好。”
  肥猪摸出一包中华牌香烟,递给项东方一支。项东方其实已经戒了烟,不过,他没有拒绝,他接过烟来,肥猪帮他点燃了。他吐了一口清烟,笑着说:“好久都没抽中华了。哎,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抽中华烟的事吗?”
  “怎么不记得?你爬进瘦猫家,偷了五十块钱,那时候胆子实在太大了,有时想起来我还会笑。”肥猪笑道。
  “哈哈,其实,我那时候挺害怕的,都是你们逼的!”
  “哎,你可不能怪我,要怪只能怪瘦猫,他实在是太厉害了。”
  “唉,这小子就是胆大包天,要不事情也不会这样。”
  “说起来,那时候买一包中华才六毛一,现在都要五十块了!那时候五十块是一笔大钱,现在只够买一包中华,连一只烧鹅都买不起!”
  “是呀,一晃就几十年了,真是天翻地覆啊!”
  肥猪突然严肃地说:“我平常也抽不起中华,今天这个是专为瘦猫准备的。”
   项东方接口说:“我知道他喜欢中华,但我想他这一辈子也就抽过一次。我这一支就留给他吧!”
   项东方说完,把烟插在坟前,对着坟头拜了三拜。肥猪也走过去,插上烟,跪在地上,诚心诚意地拜了三拜。
  两个人慢慢地站起来,又点燃了一支烟。肥猪招呼那个女人过来,说是他老婆。柳丝雨也走过来,大家互相介绍了一番,询问各自的情况。项东方把自己的经历简短地讲了一遍,然后,问肥猪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肥猪略一迟疑,接着,缓缓地把自己的经历道了出来。
  
  当年肥猪出于无奈,举报瘦猫和项东方偷听境外电台,因检举有功,被安排进路线教育工作组,参加社会主义路线教育,再也没有回过农场。后来,他被保送到厦门大学,然后考上了研究生,现在是中山大学历史系教授。瘦猫死时,他没有回来,一则他知道得晚了,二则就算他知道也会觉得心中有愧,不敢来。虽然瘦猫的死跟他并没有直接的关系,但他总是为自己出卖朋友的行径感到羞耻。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无法释怀,无休止的自我忏悔。后来,他经常偷偷地跑到这里,看着瘦猫的墓碑,默默地自责,悄悄地清理坟茔,祈求宽恕。他一直以来都把这事看作为一个个体的行为,是自己的主观意志决定的,所以才没完没了地自我否定,永远都不得安宁。
  直到有一天,他尝试着用一个历史学者的眼光去看,把这件事放到一个历史大背景里面,他才得出更清晰的视野,也找到了自我平衡的支点。为了倾诉自己的情绪,他写了一篇博文,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写出来,还把自己的观点说出来,试图为自己辩护。读者对此的反应形成两个极端,有人同意他的看法,认为处在历史大潮中的个人确实没有太多的选择;更多的人则反对他,认为每个人都活在某个历史时期中,如果每个人都不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那社会的道德规范就没有必要存在,大家都可以把责任推给社会。这样两难的困境让他再次感到困惑,后来他还是说服了自己:瘦猫已逝,不会再说话,当事人只有项东方,如果能得到他的宽恕,这才是最重要的。现在,项东方奇迹般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假如能够得到项东方的谅解,自己就如释重负,这辈子也就死而无憾了。
  
  项东方听完他的叙述,感慨万千地说:“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再追究也没有什么意义。其实我也想清楚了,我早就原谅了你。放眼来看,人不过是历史中的一颗棋子,下棋的不一定是我们自己,而是一只看不见的手,我们走的每一步路背后都有一只推手,我们只是被历史推着走的小卒,往往身不由己。我自己也做过许多坏事,我曾杀过一只无辜的小猫,我从来都没跟你们讲过这件事,但我一直都很内疚;我跟你一样在看游街的时候打过人,而且我还踢过那个老太婆。我以前常常在心里责怪自己,自我忏悔,但没什么用,总是一次次地重复。”
  听到项东方说原谅了他,肥猪心中十分的感激,他眼睛有点湿润,语气沉重地说:“对。我们只是历史大潮中的一片泡沫,随波逐流被历史玩弄。如果没有文革,就不会有这些事。我们必须大步跨过这个坎,跨过这道心理上的鸿沟,才能更好地看清历史和未来。”
  项东方深有感触地说:“我在海外脱离了中国的环境,仿佛从外太空看地球一样,看得越来越清楚了。其实文革只是一百多年来中国人救亡图存、力图超越西方的最后一次失败,是延续了一百多年的社会动荡的最后余波,是中国文明涅磐重生前的阵痛。”
  肥猪对此颇有同感:“说得没错!自从鸦片战争以来,中国屡战屡败,全民上下充满了自卑情结,我们尝试了许多办法,总想一蹴而就,结果输得更惨。文革就是中国人想一步登天而摔得头破血流的尝试。好在我们摸索了一百多年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出路,根本不必走全盘西化的路子。”
  “是的。我觉得自鸦片战争一百多年来,我们被打得魂都丢了,总想着去别的地方把自我找回来,就是忘记自己是中国人。一直以来,中国人都活在西方的阴影底下,仰慕西方,惧怕西方人,缺乏民族自信心,什么都以西方为标准,现在是该清除西方阴影的时候了。我们要重新树立起民族自信心,不要再盲目相信西方,对西方人的言论要多长一只眼,更不要被他们忽悠了。”
  “有道理!中国威胁论和中国崩溃论都是西方人忽悠中国人的骗局,今天的中国人不会再上当了。现在我们必须要硬起来,走自己的路!”
  项东方感慨地说:“现在我才发现自己走错了路,如果当年我不是那样的崇洋媚外,我就不会去美国,不会浪费我的光阴,想想真是有点后悔。我那时候还嘲笑我爸保守,现在看来好像他是对的。唉,真是历史弄人啊!”
  俩人一边吞云吐雾,一边高谈阔论,越说越投机。两个女人都没有兴趣听他们谈论这些历史和文化的东西,她们自己躲到一边,聊起家长里短来。说到后来,项东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就问肥猪知不知道,当年柳丝雨曾经寄过许多信给自己,但一封都没有收到。肥猪开始摇摇头,然后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说,他曾经听那个管政工的副场长提到曾没收过一些境外来的信件,说是要上交,不知道有没有你的信在里面。项东方听罢,也很无奈。俩人又谈了好一会儿,肥猪说要赶回贺西镇,去见一个熟人。俩人约定明天在贺西再见,好好聚一聚,就告辞了。
  
  告别了肥猪,项东方和柳丝雨决定去那个山洞看看。山坡上依然是荆棘密布,跟几十年前几乎没什么两样。项东方身手矫健,柳丝雨显然有些跟不上,项东方不时要拉她一把。很快他们就找到了那个山洞,里面的景色几乎一模一样,似乎没有什么人来过的痕迹。很快,他们就找到了那块观音石,项东方笑着问:“哎,你还记得当年我们许下的愿吗?”
  柳丝雨毫不犹豫地答道:“记得!”
  “那今天我可以说咱们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吗?”项东方目光炯炯地看着她问。
  “那当然!不过,你的第二个愿望你还记得吗?”
  项东方胸有成竹地说:“我没有忘!最近我一直都在思考这件事,我想只要把咱们的经历写出来,不需要太多的修饰,只要实实在在的写下来,就是一本好书。只是有一件事没有弄清楚,不知该怎么处理。”
  “什么事?”
  “就是那时候你给我过写很多信,我一封都没有收到。我刚问过肥猪,他说场里曾没收过一些境外来信,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你的。”
  “哦,真奇怪了。不过,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再追究也没有什么意义,反正咱们现在不是重逢了吗?管他那么多呢!”她倒是很豁达。
  项东方也笑道:“理是这么个理,但我要怎么写这件事才会更好呢?”
  “照我看,你就照实写,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你是说让它存疑,让读者去猜?”
  “对,你就留下一个悬念,增加一些神秘感。”
  “有道理!”项东方恍然大悟道,“就像历史上有无数不曾了结的悬案,总是勾起人们无限的好奇心。比如光绪皇帝为什么会与慈禧太后同一天死去,杨贵妃到底死于乱军之中还是逃到了日本等等,这都已经成了永远解不开的千古之迷。”
  “是的,越是扑朔迷离,越是猜不透,才越有魅力。”
  “真是个好主意,就这么干!等我有时间就马上去写。”
  柳丝雨兴奋地说:“好,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我等着看你的大作呢。”
  项东方点点头说:“完成了这两个心愿我这辈子就死而无憾了!”
  柳丝雨很感动,抬眼望着他,项东方把她轻轻地拉过来,紧紧地抱着她,给了她深深的一吻。
  离开了山洞,俩人慢慢地往山下走。在一棵开满白花的金樱子旁边,他们不经意地发现了一株野百合,它紧挨着一块大石头。项东方找来一根木棒,小心翼翼地挖下去,然后,用手轻轻地把它拔出来。他把它捧在手上,细心地观察。
  
  他正好面对着缓缓下山的夕阳,柔和的阳光照射在整株花上,原本洁白无瑕的花瓣染上了一层金黄的色彩,墨绿色的叶子边缘也生出了一条金边;整株花显得晶莹剔透,罩着一层梦幻的色调,令人心醉神迷,一阵微风吹过,送来一缕沁人心脾的清香。
  柳丝雨凑过来,项东方把手搭在她肩膀上,两个人头靠着头,端详着那株野百合,闻着风中传来的花香。项东方深情款款地说:“上次咱们也是在这里挖的野百合,可惜,你走后三个月,花就死了。这次可不能再让它枯萎了!”
  柳丝雨笑着答道:“不会的,这次我要把它养在阳台上,每天给它浇水,让它一直活下去,直到我死了。”
  “你想过百合的花语是什么吗?”
  “你是说花的含义吗?”
  “就是百合花所代表的意思。”
  “我想,百合,百合,就是百年好合吧?”
  “对,就是百年好合!”
  俩人心领神会地相视一笑,眼中闪耀着挚爱的光芒,夕阳的余辉在他们不再年轻的脸上撒下一道玫瑰色的霞光。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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