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永远回忆

　　广漠的华北平原上已经是初夏了，万里麦田肆意翻滚着翻滚着，风里带来的是扑鼻的麦香和温润。这个季节本来就是收获的季节，以往的时候，人们都在为收麦子做准备。现在都是机械化，村里里连拖拉机都不多见了。
　　回了一趟白家村，三婶子拦住白露问：“听说同里乡中要搬走，那孩子们去哪里读书啊？”
　　村子里听到的讯息稍微晚一些，但是左邻右舍都在议论这件事情。白露家邻居孩子王小明不打算上学了，白露问他为什么不上学了。
　　“不上了，上了也没啥意思。”王小明说。白露向王小明讲了普及九年义务教育的重要意义，明确让孩子参加九年义务教育的必要性。
　　“同里乡没初中了，我都跑惯了，住宿的学校憋不住，我想想一天到晚圈在学校里，脑壳子都疼，唉！没办法！真的并校的话我就不上了。”王小明道出实情。
　　是的，县里为了提高办学质量，将几所乡里的初中合并，同里乡中的孩子要被并入其他学校。于是，老家的初中，也就是白露的母校也将会没了。
　　像白露家乡这样取消乡镇初中，合并在县城办校的并非个例。随着我国城市化进程不断加快，交通快捷且成本日益减少，人们往往愿意选择一线、省城、强二线城市，那里有更多的机会。中国农村的现状是绝大多数的中国乡镇面临着人口负增长的事实，凡是有条件的，终要实现“到城市去”的梦想。留在老家的，你很难形容他们的好与坏。或许家庭原因，或许个人原因，总之有那么一小部分人留下来了。这少部分人的子女面临上学问题，实惠的公办是他们中绝大部分人的唯一选项。小学没问题，到了初中，条件允许的自然会想办法至少到县办重点中学，而更多家庭，只能选择实惠的乡镇初中。然而，寄宿制初中真的那么好吗？且不说选择县中学，教学质量肯定更好，单是孩子住宿、吃饭、交通等支出，对很多家庭来说是难以承受之重。家庭条件稍微好一点的孩子，早已经去私立学校就读了。
　　原先纯真的农村小孩见到了花花绿绿的县城，网吧、游戏厅对他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更让人担忧的是，缺少监护人的有效管教，祈求学校在完成教学任务的同时教育他们为人处世，显然不现实。
　　白露见过县城里第一职工子弟学校的孩子们有逃学的、有在校外穿着校服抽烟的。这些孩子们都是来着职工子弟家庭，他们的父母忙于工作，可能对他们的监管力度不够。如果农村的孩子去县城读书的话，来县城一次要一个多小时，父母常年在家务农，家庭教育根本无法与学校教育同步进行。就目前情况来看，家在县城的学生学习成绩明显好于走读形式的乡镇学生。当然，不排除有优秀的乡镇学生，但整体上看，他们只是极少数。也许很多人会说，很多乡镇的学生组不够一个班，混合班教学问题严重，没有存在的价值。以白露看来，钱和生源都不是问题，即使如此，乡镇初中还是要取消的。“乡中”，永远成为了一个历史名词。
　　全国类似取消初中的乡镇有多少？没有人去统计和核查，也没有公开数据公布。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从各方途径可以知道，取消乡镇初中，采取合并办校是大势所趋。
　　乡镇初中取消的直接结果，是学生上学难，如同王小明一般，家里条件不好且孩子本来学习成绩不好的，索性放弃了上初中，转而早早进入社会。当然王小明只是一个个例，大部分人还是期盼着去县城里读书的，毕竟那里的条件好了许多。去城里读书是多少乡下人山里人的梦想。
　　对于合乡并校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看法，总之，这是一件好事情。
　　张婷也有了自己完整的家，白露和苏茵再也不会风里来雨里去地奔波在往同里乡中的路上了女人如花，她们或许就要在这个夏季绽放。
　　“般若波罗蜜，一声一声。生如夏花，死如秋叶，还在乎拥有什么。”这是伏尔泰的诗句，二十五六岁，人生中的璀璨年华，正是应该大有作为、绽放异彩的时间。听着朴树的《生如夏花》，迷恋于那纯真质朴的声音，不禁思绪翩翩；读着泰戈尔的”生如夏花”，沉醉于哲思睿智的诗句，不禁放飞思想。
　　这个夏天，真的如夏花一样灿烂，惊鸿一般短暂。刚刚进入初夏，石榴花开正当时。先是星星点点，只在绿叶丛中察言观色，眨眼间，就是火红一片。我们这里天气，三天经历三个季节。5月11号是冬天，5月12号是春天，5月13号是夏天。尽管如此，石榴花开，依然如火如荼。任何恶劣的条件，都无法阻挡花的怒放绽开，也无法阻挡果子的热切渴求。蓦然回首中，看到自己周围很多同事，她们没有名校光环，没有倾城容貌，也没有傲人的资本；她们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踽踽独行，一步一步前往那个最想去的终点。在如此芸芸众生中，她们都是那么普通的人，但却用尽全力活出了最好的自己。她们，从来不相信这人世间无路可走。
　　
　　白露在她们身边度过了成年之后最重要的时光。看着她们工作时起早贪黑、在寒冬大雪中独行；看着她们生活中为柴米油盐耗尽心思；看着她们上班时兢兢业业，在普通的小县城和乡中来来来往往中讨生活。她们就是如此度过每一个朝升夕落平凡而又不平凡着。看着当年教自己的老师们，他们已经斑白的两鬓，白露不自觉间驻足思考。算算自己走，走上工作岗位，已经八个年头。八，不是一个小数目。不自觉间，日子如流水般飞逝，今后的日子该怎样走下去。那天，和苏茵、张婷畅谈。谈及今后打算，白露也很迷惘，在这个尴尬的年龄，上有老下有小，有一份稳定的职业即可。然而，如此碌碌，岂不荒废时日？寻寻觅觅，觅觅寻寻。
　　人生亦如夏花，需要沉淀，需要积淀。朴树，这个与白露同龄的歌手。在1999年推出《我去2000年》，“埋伏”四年未出专辑。2003年1月，推出《生如夏花》。已经多少年不听歌的白露，一听就喜欢上了这一首歌，有时候喜欢一个歌手，不仅仅是喜欢他的外貌、声音，更喜欢他的特质。十年磨一剑，不仅仅磨出的是锋利的剑刃，更是一种特质。这种特质，也许，只有假以时日，才可以获得。就像一位哲人所说的：当你的生活阅历达不到时，莫妄为；当你的经验积累达不到时，莫虚伪。也许，我正欠缺的就是脚踏实地。想，远比做容易。也许，做起来，才会真正无怨无悔。
　　那些年，我们也和歌手一样，青春过、飞扬过、迷惘过、挣扎过；那些年，我们也和歌手一样，疯狂过、痴迷过、灿烂过、辉煌过。
　　是的，走过了流光溢彩的青春岁月，走过了为某人狂野的花样年华，走过了十年如一梦的黄金时光。正如夏花一样绚烂，正如惊鸿一般短暂。是时候让不平凡的事变得平凡，是时候让不平凡的路变得平凡。走下去，虽然很平淡，然而是一场心灵之旅，一路定会风光无限。
　　这个夏天，依然是一路春光而来，一路荆棘而来。石榴花的红似火，缘于春天石榴树的厚积薄发，只为夏而展示绚丽。人活着应该找到自己，人到中年，应该变得平凡，守住一颗平常心。所幸，一路有你相伴。“般若波罗蜜，一声一声。生如夏花，死如秋叶，还在乎拥有什么。”守住平常心，“般若波罗蜜，一声一声。生如夏花，死如秋叶，还是在乎拥有什么。”
　　人们往往苦苦寻觅的，到了人生的终点才会明白，哦，原来就在我身边，我曾经错过了多少？白露认真地审视自己走过的路，才知道趟过去，趟过一条青春的河流，才会明白生命的价值才会懂得生活的意义。
　　物质条件日益提高，人们的生活水平在大幅度提高。2004年的县城已经有了三家大型超市，都是四五层带电梯的大型卖场，原来海阳市里有的东西，大石城一样都不缺。
　　白露的女儿该读幼儿园了。从孩子窝里爬出来的白露又可以腾出时间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她，是职场女人，就要回归职场，从事自己的职业去。
　　因为今年的小道消息满天飞，人心的确有些不稳，大家各怀各的心事，或许是为了工作调动的问题，毕竟挪一次地方不容易。
　　终于熬不过了，2004年5月4日，学校门口白底儿黑字的“同里乡中”被同样白底儿黑字的“同里乡教学点”代替。
　　不管你愿不愿意，“乡中”终归成为历史名词，她，就如这华北平原上的麦子一样肆意而平凡。她，在她应该出现的时候担负起她应有的历史重任，在她应该消失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永远地消失了。
　　那一段难忘的岁月总该被记下来些什么，褒贬留给后人评价吧！
　　学校的老师们被分流到县城各个初中，学生被分流到第二职工子弟学校。
　　那些喧嚣的日子已经逝去了，生活必将揭开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