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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牛老拐女人的头号大面盆

作品名称:女人      作者:王子文      发布时间:2020-01-09 10:29:40      字数:4986

  “不管她,反正她咋的都各家过各家的日子。”癞豆娘笑了笑,“有句老话,在这儿说可能不是多合适,但意思都一样。老话说,年三十晚上打死一只兔子,有它也是过年,没它也是过年。我们家的日子,有她没她都一样往前奔。她记不记仇了,我们家的日子都是这样儿。”
  小米听癞豆娘这么说,笑了笑。
  “这会儿我该回去了,院子里的东西都收拾好了。要是还有啥子需要收拾,晚末节儿我再过来。”癞豆娘看了看小米,“还有,小路生越来越能吃了,吃饭上你要可这劲儿吃,这样奶水才会足。”
  小米点了点头,说:“灶棚子下面那两个大斗盆里的剩菜你多端一些回去,你也别嫌弃啥子是折回来的剩菜,再咋的也比平日里的饭菜有油水有味道。咱们庄户人家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那么多的剩菜吃不完就馊了,倒掉怪可惜的。”
  癞豆娘点了一下头,说:“我就可着一面盆端。”
  “回头再过来端一趟吧,那么多,我们家就我们爷儿仨,哪能一时半会儿就吃那么多的剩菜。”小米看着癞豆娘。
  癞豆娘琢磨了一下,笑着说:“我哪儿能端那么多,西院儿我二奶奶今儿也跟着忙活了不少,等会儿让他们家也过来端一些回去吧。”
  “我也琢磨了,怕他们家会嫌弃是剩菜,西院儿里我二叔这个人讲究。”小米笑了一下。
  “也是,他那个人,穷讲究。”癞豆娘随和着小米说,“他们家讲究就问一声,他们家要是不要,就让左邻右舍过来端一些,不能就我们家分着吃那么多。”
  “等会儿望秋回来再说吧,你先端一些回去。”小米说,“在这边你也忙活这阵子了,回去看看家里别有啥事儿。”
  “那成,我这就回,晚末节儿我再过来看看。”说着,癞豆娘就出了屋,收拾了些剩菜就回了。
  癞豆娘去了,院子里清静下来。小米来回向院子里瞅了瞅,院子里已经没有了满月酒席的热闹了,一切又回复到了以前的模样。不过,自打小路生落地之后,她几乎所有的心思都一下子扑到了小路生的身上,整个心里满满的都是小路生,小路生的一声哭闹都会让她觉得给让人扯着心肺狠狠地拽了一下一样,小路生的一次拉撒都会让她觉得心里是满满的踏实,小路生的每一个小小的动作都会让她觉得心里是沉甸甸的欢喜。甚至她想,就算是望春这辈子没有音信儿,有了小路生,自己这辈子就守着小路生往前奔日子,一个人把小路生养大成人,然后给小路生成家立业,之后就守着小路生的家慢慢老去。
  “他小米嫂子!”忽然,牛老拐的女人在院子里向屋里招呼了一声。
  小米听到招呼,唯恐惊了怀里的小路生,轻轻地应了一声,就抱着小路生来到了堂屋当门间儿,很意外地瞅着手里拎着一个头号大面盆的牛老拐的女人问:“你没去半里湾儿?”
  “我没去,我让牛绠和牛笼头兄弟俩去了。”牛老拐的女人把手里的头号大面盆往灶棚子下面的案板上一放,回着小米的问话说。
  “牛绠和牛笼头两兄弟去能成?”小米见牛老拐的女人把手里的头号大面盆放到灶棚子下的案板上,心里也马上明白了,这是她惦记着那些剩菜,自己就舍不得去半里湾儿了。
  “能成!他们俩去之前我都安置好了,要他们在半里湾儿有啥要紧的事儿多问问你公爹该咋的办。”牛老拐的女人很朗利地回答说,“再说了,牛绠再有几年就能说亲成家了,有些事儿也该让他学着操心了。”
  小米听了牛老拐女人的话,心里是一个扑通,她向牛老拐的女人笑了笑。
  “前几天我们家从西院儿你二叔家借了两面瓢面,今儿这个时候我就一面盆把两瓢面都端过来还了西院儿你二叔家,刚才我还西院儿你二叔家面出来,瞅着癞豆娘那个女人端了满满一面盆剩菜从你们家出去了。这女人也真是,穷疯了,也太不讲究了,那么大一面盆的剩菜就端回去了。”牛老拐的女人撇了一下嘴说。
  “婶子,是我让她端的,这么多的剩菜我们爷儿仨一时半会儿也吃不完。”小米马上接过牛老拐的女人的话说,“自打小路生落地儿到今儿,这些日子她也没少过来帮忙,一点儿剩菜也不是啥子多金贵的东西。”
  “你让她端的?”牛老拐的女人很惊奇的样子,“我是琢磨出来了,自打赖毛爹走了之后,她就跟你们家走得近了,意思也就是想从你们家这儿讨点儿便宜。你看是不?今儿又从你们家端走了那么大一盆的剩菜。”
  “婶子啊,这话可不能这样说。”小米马上拦住了牛老拐女人的话,“这老少爷们儿们间也不是说谁想贪谁家的便宜才走得近,老少爷们儿们间相处都是半斤八两对等的,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
  小米的话让牛老拐的女人一愣,她琢磨了一下说:“反正我琢磨着她就是这个心思。”
  “你这琢磨……”小米看了看牛老拐的女人。
  “我这琢磨,八九不离十。”牛老拐的女人自己点了点头说,“这些年了,我还琢磨不透她的心思?”
  “婶子,你的心眼儿真多,也真能琢磨。”小米一笑。
  “不是我心眼儿多,我是觉得我琢磨得是。”牛老拐的女人似乎觉出了小米话里的意思,有些难为情地说,“有些人,有些事儿,得琢磨。”
  “有啥琢磨的啊?这老少爷们儿们间没那么多的弯弯绕儿,感觉能相处的就多走动,能共事儿的就多来往。感觉不能相处的不能共事儿的,就少相处少来往,哪有那么多的心思去琢磨那些。”小米看着牛老拐的女人一笑说。
  “你不琢磨别人,别人会琢磨你。”牛老拐的女人一下子整起脸色说,“老话说,人心隔肚皮,虎心隔毛皮。谁也不知道别人会是啥样的心思,你悲剧琢磨别人,就能保准别人不琢磨你?不是我心眼儿多,老少爷们儿们间相处,你就得多个心眼儿。”
  小米不知道该咋的回牛老拐女人的话了,她看了看牛老拐的女人,笑了笑。
  “老话这么说,就有老话的说道儿。”牛老拐的女人见小米没有说话,接着说,“老少爷们儿们间也都不像你说的那样都用心跟别人相处,各人都有各人的心眼儿,哪儿像你想的那样都是一个心眼儿跟老少爷们儿相处。”
  小米瞅着牛老拐的女人。
  “你这是还年轻,没经历过太多的事儿。另外,你的心眼儿太实诚。等你慢慢经历了,你就会觉得老少爷们儿们间也得留个心眼儿。”牛老拐的女人瞅着小米,很是经验地说,“别说是眼下土地到户各干各的了,就算是在生产队时,那个时候一个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心眼儿也不一样。眼下各干各的了,这人的心眼儿也慢慢变得更难寻思了。不管咋的,我这也算是快四十岁的人了,老少爷们儿们间的事儿也经历了这么多年了,啥人啥心思,一寻思一琢磨,我就能知道个八八九九。”
  小米心里也很清楚,老少爷们儿们间各自的心思都不可能一样,但是与老少爷们儿们相处,首先得自己别去琢磨着别人会是啥样儿的心思,用自己的诚心去对每一个老少爷们儿,自然也会得到老少爷们儿的诚心对待。要是算计着去跟老少爷们儿们相处,老少爷们儿们也都不傻,人家也不会拿诚心来跟你相处。就眼前的牛老拐的女人来说,在老少爷们儿们的心里,她不如牛老拐实诚,虽说牛老拐的两条腿走起路来像路不平一样哆哆嗦嗦,但他的心思实诚,跟老少爷们儿们没啥子心眼儿。老少爷们儿们私下里也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牛老拐和他的女人就不该是一家人,可偏偏进了一家的门,两口子这么多年还生了牛绠、牛笼头和牛套儿三兄弟。按老少爷们儿们的话说,牛老拐和他女人是阴差阳错的姻缘。
  “今儿我也不跟你多唠扯了,以后得闲我再过来说话。牛绠和牛笼头两兄弟去半里湾儿伺候他们的爹去了,家里还有牛套儿那小子。牛套儿那小子比他两个哥哥淘多了,我得回去看看他别在家里又折腾出啥子来。”牛老拐的女人说着话,两眼瞅了瞅灶棚子下那两个折满剩菜的大斗盆,回头看着小米说,“你们家小路生今儿这个满月酒席办得是排场,这是待了多少桌的亲戚邻居啊,折回来那么多的剩菜。”
  “几十桌吧。”小米看着牛老拐的女人,笑了笑说,“到底来了多少桌的亲戚邻居,我也不知道,反正听望秋说是几十桌。”
  “几十桌?怪不得折回来那么多的剩菜呢。那么多剩菜你们爷儿三个一时半会儿还真吃不完。”牛老拐的女人很吃惊似的看着小米说,“那么多的剩菜吃不完馊了倒掉怪可惜的。”
  “是啊,你要是不嫌弃是折回来的剩菜,这会儿你回去就捎一面盆回去。刚才我还琢磨呢,待会儿望秋回来,让望秋给你们家送一面盆过去,又怕你会嫌弃这是折回来的剩菜。”小米看着牛老拐的女人,笑着说。
  “那有啥子嫌弃的。”牛老拐的女人马上接过小米的话说。
  “不嫌弃你就端一面盆回去,这么多剩菜再咋也不能给糟蹋了。”小米说,“糟蹋了多心疼人啊!”
  “糟蹋了是让人怪心疼的。”牛老拐的女人顺着小米的话说,“再咋,这些也都是一家人一滴子血一滴子汗换来的,别人不知道心疼,咱自己也要知道心疼。”
  “是啊,那时候送我家麦子去县城跟着我大舅念书识字儿,眼瞅着城里人那样糟蹋粮食,你知道当时我气得心里都打哆嗦。城里人不种庄稼,不知道庄稼人的委屈,上半碗的鸡丝烩面就不吃了,就给饭店里倒了。当时我就琢磨着那些人应该给下放到村子里来,让他们也尝尝种庄稼的滋味儿。”
  “城里人自在惯了,他们哪儿知道咱们庄户人家种庄稼有多辛苦?”牛老拐的女人接过小米的话说,“咱们庄户人家整天价就是收种,每一棵庄稼都像照顾孩子一样经管,从种到收,这中间要操多少心流多少汗,咱们自己心里清楚。每一粒收成都不容易,糟蹋这些东西就是在糟蹋我们自己的血汗。”
  “是啊。”小米说,“那些剩菜你要是不嫌弃就多端点儿回去,牛绠、牛套儿、牛笼头他们哥仨正是长身体吃饭的时候。”小米看着牛老拐的女人说,“再咋,这些剩菜要比平日里的饭菜合胃口一些。”
  “是呢,他们这哥仨,平日里吃饭都没喉咙管子似的,一碗饭眨眼就吃没了。我跟你老拐叔瞅着他们哥仨吃饭都犯愁,这样的吃法儿,啥样的家底儿也经不住吃啊。”牛老拐的女人抱怨似的说。
  “这是家里平时油水少,好像我听过一句老话,说是一升油十担粮,平日里多吃一升油,就能抵得上十担粮食,意思好像就是这个意思。”小米听了牛老拐女人的话说,“以前我们姊妹几个也是,家里的饭菜没啥子油水,明明觉得吃得很饱了,可嘴巴里还是觉得饿。”
  “是啊,咱们庄户人家哪有多余的钱去置办食油啊。”牛老拐的女人点了一下头说。
  “其实,细琢磨起来,不在这头儿在那头儿。平日里油水大了就少吃粮食,油水小了就多吃粮食。”小米笑了笑说,“婶子你喜欢琢磨,咋的就没琢磨到这儿呢!”
  牛老拐的女人很难为情地一笑,说:“这个我还真没有琢磨。”
  “这个牛牛还真得好好琢磨琢磨。”小米笑着说,“牛绠、牛套儿、牛笼头他们哥仨正是长身子骨的时候,你真得好好琢磨琢磨咋的让他们哥仨的身子骨长得壮实一些。”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得好好琢磨琢磨。”牛老拐的女人点着头说。
  “婶子啊,我说句话你别生气哈。你这是该琢磨的不琢磨,不该琢磨的反而琢磨了。”小米笑着说,“一家人的吃、喝、穿,你得先放在心上多琢磨琢磨。”
  “我这是琢磨颠倒了。”牛老拐的女人抬手挠头笑着说。
  “以后有些事儿咱能不琢磨的就别琢磨了,琢磨来琢磨去的怪累心的。”小米仍旧笑着向牛老拐的女人说,“很多事儿就算咱们在心里琢磨得很明白,对咱也没啥子用处。”
  “嗯,嗯,嗯!”牛老拐的女人点着头答应着小米。
  “斗盆里的剩菜你就自己弄去,你就可着你那个面盆装,能装多少就装多少,尽可量的多装一些。”小米向牛老拐的女人说。
  “那我就自己动手用勺子往我拎来的那个面盆里挖了!”牛老拐的女人看着小米说,“这显得多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啊。”
  “婶子你又琢磨多了。”小米笑着说,“就是一点儿剩菜,哪有那么多的寻思啊!”
  “就是剩菜,那也得有点儿讲究吧。你这样让我自己动手可着面盆装,咋的都让人觉得像跟收拾自己家的剩菜一样。”牛老拐的女人难为情地一笑,“这也是给别人知道了,会落得别人笑话,说我这个人没成色了。”
  小米又是一笑,看着牛老拐的女人说:“婶子这真是想多了。”
  “不是我想多了,别人瞅见我跟在自己家一样,肯定会说我咋的咋的了,就算是嘴上不说,心里也会这么琢磨。”牛老拐的女人说。
  “婶子要是担心这个,那就先帮我抱着小路生,我来帮你收拾。”小米看着牛老拐的女人说。
  “还是我自己动手吧,你们家的小路生金贵,今儿你老拐叔又出了这档子事儿,我要是帮你抱着小路生,别把我身上的晦气惹到小路生的身上了。”牛老拐的女人马上说,“我自己动手,反正有你在家,别人就是看见了,他们爱咋地琢磨就咋的琢磨去吧。”
  “这样想就对了,也没有谁会去琢磨这事儿。”小米听牛老拐的女人这么说,马上一笑说,“这几年不像以前,谁家有啥子事儿了,桌子上的菜能吃得盘子碗见底儿。这几年老少爷们儿们的日子滋润了些,平日里的油水也比以前大了,桌子上也就剩下来一些酒菜了,折回来的剩菜也常分着给左邻右舍的,没有谁会寻思别的啥子,就就放心自己动手收拾吧。”
  听了小米的话,牛老拐的女人挽了挽袖子,就自己动起手来往她拎来的那个头号大面盆里捯饬那些剩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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