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牛二筢子的心提溜起来了

　　“终归会是啥样的世道儿咱也管不住，只要管好自己的家人就成，只是眼下的望春让我觉得丢脸了。”牛二筢子很失职似的愧疚说。
　　“话不能这么说，孩子小时候在咱们跟前归咱们管教，孩子大了，离开咱们了，那就是他自己管教自己了，再说了，咱们也不能跟着孩子一辈子，长大后的路会咋样走，那都是孩子自己的事情。”牛大锤见牛二筢子很愧疚，劝着说。
　　“是，孩子大了归自己管教自己，但在他小的时候咱没能把为人处世的道道儿管进他心里去，那就是咱的不是。”牛二筢子向牛大锤点了一下头。
　　“望春这事儿你就往后放一放，毕竟马上望秋的亲事儿到了，这又是你家的一件大事儿，总归望春有一天会回来的，到时候再好好调教。今儿这个满月酒过去了，你就要开始操心下个月望秋的亲事儿了。”牛大锤笑了一下说，“望秋的亲事儿结了，你就少了一份大心事。”
　　“是啊，我说过了，我这几个孩子除了望春，我都放心着呢，就是望春让人不省心。”牛二筢子很无奈似的说着摇了摇头，“望春还是他们几个中间的老大，这孩子，真的让人太不省心了。”
　　“当爹娘的都这样，除非哪天闭眼伸腿儿走人了，才不操心孩子的事儿了。只要还有一口气儿来回，这孩子的事儿就搁在心里放不下。望春这事儿你就放到心边儿上去，先着忙准备望秋的亲事儿。”牛大锤走到自己大链盒子洋驴前，两手抓起洋驴把儿，一脚蹬开支在地上的洋驴支腿，回头看着牛二筢子说，“得会儿我还有点事儿，回头事儿忙活差不多了，我就想法儿跟金不换唠扯唠扯望秋的亲事儿。”
　　“望秋的亲事不用太着急，你有事儿就先去忙，今儿晚上要是你没啥事儿，就过来吃顿饭，今儿这跟小路生的见面礼也拿了，总得吃顿饭吧。”牛二筢子瞅着牛大锤要走，马上很实诚地要牛大锤晚上过来吃顿饭。
　　“怕是晚上有安排了。”牛大锤看着牛二筢子说，“咱们两家这样的关系，吃不吃一顿饭都是一样，没有那么多的计较。”
　　“你现在是大忙人了，酒场儿一个接着一个。”牛二筢子一笑。
　　“咋说呢？人家还不是看着儿子牛笔的的面子，就咱这张老脸，谁会请咱喝酒吃饭？”牛大锤笑着说，“这两年的酒场儿，也算是享了牛笔的福了。”说完，他一迈腿上了他的大链盒子洋驴，按了一下洋驴的铃铛，一脚滑着地面就出了牛二筢子他们家的院子。
　　牛二筢子瞅着牛大锤骑着洋驴离去的后脊梁影子，心里不觉得也有些憾撼的，自己的这几个孩子中间要是哪一个能像牛笔一样吃上皇粮拿上俸禄，就算是不像他牛大锤这样天天有酒场儿，最起码脸面上要有光彩。老话说的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家里的孩子有一个出息了，这个家在三乡五邻间就有些分量了。牛大锤眼下能在三乡五邻间吃得开，都是因为牛笔在那个位置上。要是牛笔也跟望秋他们几个一样，谁会把他牛大锤看在眼里？
　　牛大锤骑着洋驴摇摇晃晃很得意地走远了。
　　牛二筢子瞅着牛大锤走远了，回转身开始收拾还有些凌乱的院子。
　　望秋这个时候从院子外面回来，瞅着还有些凌乱的院子和开始忙活的牛二筢子，说：“爹，你先歇着，院子里的东西等我送完邻居家的桌子板凳再收拾。”
　　牛二筢子抬头看了一眼望秋，说：“我慢慢收拾，今儿你前前后后帮着张罗，也累得不轻了。”
　　“我没啥事儿。”望秋回着牛二筢子的话说，“今儿望春哥没回，这事儿该着我替望春哥张罗，我也没觉出累。”
　　望秋的话让牛二筢子仔细地瞅了望秋一阵儿，要是望春能像望秋这样知道为这个家操心，眼下这个家该在整个卧牛岗子来说，是多么让别人眼馋啊。可望春那孩子偏偏不懂事儿，要是整个卧牛岗子知道望春这一走就没个音信儿，说不准会有多少老少爷们儿在背后说啥子闲话呢。望春这一走没个音信儿，老少爷们儿间还不能传扬出去，出了这个家，跟老少爷们儿们闲唠扯的时候还要撒谎为他望春打着圆场儿，说一些他望春是多么操心这个家，说一些他望春为了这个家在外咋的咋的吃苦受累。这样为他望春打着圆场儿说好听的话，到底是为了啥子？是为他望春的脸面，还是为了这个家不让人笑话？
　　“今儿你望春哥没个音影儿，你二哥望夏和你二嫂子杨槐花也都说忙没时间赶回来，多亏着有你在家了，要不，今儿就忙活不开了。”牛二筢子看着望秋，这话说的不知道心里是啥滋味儿，“今儿小路生这个满月酒办得，我是心里又高兴又觉得疙瘩，这话还不能跟外人说道，怕说道出去招人闲话。”
　　“爹，这事儿他们几个不在家咱们不是一样操办吗？想那么多干啥！老话咋说的，没有张屠户咱们就吃带毛的猪了？他们几个不在家，这个家还有我跟小米嫂子，日子照样过。”望秋回头看一眼牛二筢子，把手里的两条板凳一摞，扛起来就出了院子。
　　牛二筢子瞅着望秋出了院子，心里又是一疼，老话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老话说的一点儿也没有错，都是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孩子，咋的就会有这样大的差别呢？
　　癞豆娘手里拎着一个空盆进了院子，很难为情地向牛二筢子打个招呼说：“我小米婶子要我回去拿个盆过来端剩菜，我不拿她还不高兴。”
　　“听你小米婶子的没有错，这么多剩菜，折了两大斗盆，我们家眼下就我跟你望秋小叔吃这油腥大的东西，一时间吃也吃不完，虽说眼下的天气不热了，过两天吃不完就馊了。馊了就得倒掉，多可惜人啊。”牛二筢子回头向癞豆娘笑着说，“刚才我还琢磨着等你望秋小叔把结邻居家的桌子板凳送完了，让他给你们家端两盆过去呢。回去锅里热热，一家人都能吃了，再咋的也比平日里的饭菜有油水。”
　　“你们家准备的菜太多了，每一桌都剩那么多。”癞豆娘说。
　　“咋的也不能像有些人家待客那样，桌子上吃得盘干碟子净的，客人还埋怨着说没吃好喝好，那样多招人闲话啊。”牛二筢子说，“亲戚邻居说备着礼品来的，谁家的礼品都不是大风刮来的，都需要花钱去买，既然待客了，就得让前来的亲戚邻居吃好喝好，这样自己还落个心里踏实。待待客招人闲话，那还不如不待。不待客，也不会张罗着自家和亲戚邻居都跟着忙活，最后还落得亲戚邻居心里抱怨。”
　　“这人跟人的想法儿哪儿会一样啊！”癞豆娘接着牛二筢子的话说，“有些人家就是小算计，总算计着待客能赚点儿回来，准备的时候总想着多来些亲戚邻居。又算计着客人的肠胃只有酒盅子那么大。”
　　“唉，这人跟人哪能一样呀。”牛二筢子笑了一下说，“这人啊，日子不是靠这样的算计才舒坦的。人要是算计了，以后的路就会越走越窄，谁愿意跟算计的人牵扯？没有哪个人会跟算计的人往深处交往。”
　　“是，没有谁愿意跟算计的人家来往。”癞豆娘把手里的盆往灶棚子里的案板上一放，然后就忙活着烧热水清洗灶棚子的盘子汤盆和碗筷儿。
　　“这些日子没少拖累你，今儿你也前前后后地没少忙活，这个时候就歇着吧，那些盘子汤盆和碗筷儿待会儿我来收拾。”牛二筢子见癞豆娘又忙活着帮着收拾灶棚子下面的那些东西，马上劝阻着说，“自打小路生落地儿到今儿，多亏着你天天过来帮忙儿收拾，要不，我跟你望秋小叔还真不知道该咋忙活了。”
　　“这也没啥儿，平日里你们家对我们家不薄，我心里有数，这个时候这个家需要人手儿帮忙收拾，我要是不过来帮忙儿，那就不够来往了。”癞豆娘回着牛二筢子的话说，“这些东西我已经收拾一遍了，再用热水清洗一遍才干净，要不，还人家后落人埋怨，以后再借用就不好借用了，就算是局着老少爷们儿的面子人家借了，那人家心里也不舒坦。下个月我望秋小叔的亲事儿也要办了，到时还得借用这些东西。你说待会儿你来收拾，我估摸着这些年你就没收拾过这些东西，真让你收拾，怕是你还不知道咋的下手呢。”
　　牛二筢子难为情地一笑，说：“你还别说，我还真没收拾过灶上的这些东西。”
　　“我就说吧，真让你收拾，别看你那双手能把柴油机摆弄得腾腾地响，还真不一定能把这些东西摆弄得干净了。”癞豆娘抬头向牛二筢子一笑。
　　“也真是。”牛二筢子又是难为情地一笑。
　　“男爷们儿就不是收拾这些东西的材料，男爷们儿就是扛家的。”癞豆娘见牛二筢子难为情，为牛二筢子打着圆场儿说了一句。
　　癞豆娘的话让牛二筢子心里一个激灵，他瞅着癞豆娘看了半天，皱起眉头琢磨了一阵儿，试探着说：“是啊，一个家就得有个男爷们儿扛着，这癞豆他爹也没了，癞豆还小，家里两个老人的担子和癞豆的担子都落到你一个人的肩上了，那个家扛起来不容易。要是你能有个帮手儿扛那个家，日子也轻快一些。不是我多事儿，这些日子我也在琢磨着你们那个家，要你一个人把那个家扛到癞豆成家立事儿，这中间不知道你要受多少委屈。今儿也没外人，我说件事儿你琢磨琢磨，心里打不打算找个帮手儿跟你一起扛起你们那个家？”
　　牛二筢子的话让癞豆娘一怔，她瞅着牛二筢子看了一阵儿，叹了口气说：“这都是命！”
　　“你要是有这个想法儿，我操心着帮你找这么一个人。”牛二筢子看着癞豆娘说，“再说了，你还年轻，这样一个人扛着那个家也不是个事儿啊。”
　　“嘿！”癞豆娘叹了一声，没有回牛二筢子的话。
　　“你要是有这个心思，哪天我跟癞豆他爷爷奶奶琢磨琢磨。”牛二筢子瞅着癞豆娘说，“这事儿也不是啥子丢人的事儿，这样的事儿眼下多了。”
　　“你还是别跟癞豆他爷爷奶奶琢磨了吧。”癞豆娘说，“我不能丢下他们两个老人不管。”
　　“我的意思是找一个过来过日子的人，能帮你扛起这个家。”牛二筢子说。
　　“这个家担子不轻，谁愿意过来帮忙扛着啊？再说了，咱也不忍心拖累人家。”癞豆娘听了牛二筢子的话，摇摇头说。
　　“只要你有这个心思，这样的人会碰到的。”牛二筢子从癞豆娘的话里也听出来了，一个女人扛着这样重的担子，谁不愿意能有人给分担一些啊。
　　“难呐！”癞豆娘叹了一声。
　　癞豆娘的这一声叹似乎已经告诉了牛二筢子，其实她的心里也渴望着有一个嫩人能帮他扛起他们那个家的担子。他瞅着癞豆娘看了好长一阵子，没有说话。
　　癞豆娘也不再说啥子，开始张罗着收拾灶棚子下面的那些东西。
　　牛二筢子见癞豆娘不再说话，回身开始张罗着收拾院子，但是，癞豆娘的这事儿这个时候已经沉在他的心里了，他不由得在心里把自己认识的三乡五邻的老少爷们儿们放电影儿似的来回过了几遍，想从这些老少爷们儿们中间找到一个愿意来卧牛岗子安家，帮着癞豆娘打理他们那个家的爷们儿，但是，他心里过了几遍，也没有发现有合适的爷们儿，虽说三乡五邻里的爷们儿中间有几个鳏汗，但是，这几个鳏汗都不理想，不是太懒，就是心眼儿不踏实，这样的鳏汗要是来卧牛岗子安家，不但帮不了癞豆娘啥子，反而会惹得癞豆娘多操一份儿心多受一份儿累，与其这样，倒不如癞豆娘一个人扛着那个家更省心一些。他抬起一只手呼呼啦啦地挠了挠头，皱着眉头又开始把三乡五邻间的老少爷们儿们仔细地打心里过上一遍，但还是没有发现有哪个鳏汗适合来卧牛岗子帮着癞豆娘扛起那个家。
　　癞豆娘头也不抬地收拾着灶棚子下面的那些东西，咯咯琅琅的盘子和盘子相碰的声音不时地传过来，像走村串寨子唱小戏的艺人手里打响的铜家板儿，把这个院子响出了很多人家喜庆后的那种踏实。
　　牛二筢子回头瞅了瞅癞豆娘，这样一个贤惠知理儿的女人竟然遭受这样的不公，这老天爷太会捉弄人了。忽地，他琢磨到了小米娘家的老蚂蚱，很快他又摇了摇头，老蚂蚱人是靠得住，就是他那个身子吃不了重，来卧牛岗子帮癞豆娘扛起那个家，是要有一身好力气的，老蚂蚱那个身子骨肯定不成。再说了，老蚂蚱可能要比癞豆娘大了不少，这年龄上也不合辙儿。他不由得在心里笑了一下自己，咋的会琢磨到老蚂蚱。
　　癞豆娘把清洗好的盘子整齐地摞在灶棚子下面的案板上，然后又把汤盆儿放进那个斗盆里，接着搓了搓手里的抹布儿，开始清洗那些汤盆儿。
　　这个时候望秋慌慌张张地进了院子，嘴里喊着牛二筢子：“爹！”
　　牛二筢子瞅着望秋，皱起眉头问：“咋的了？有啥事儿了？”
　　“刚才我听西院里的二婶子说，她在半里湾儿张老先生家遇到我姐了，说是牛牛可能是出疹子了。”望秋着急忙慌地说。
　　“啥？牛牛出疹子了？”牛二筢子一惊，马上向堂屋里一瞅，回头向望秋说，“这事儿别让你小米嫂子知道，要不，她又该着急上火了。”
　　望秋随着牛二筢子也向堂屋里瞅了一眼，回头放低了声音向牛二筢子说：“是，西院里我二婶子也是去半里湾儿张老先生那儿看病，正好我姐也在张老先生那里。”
　　“马上你去半里湾儿张老先生那里看看，看是啥情况。”牛二筢子马上向望秋说，“现在就去，骑着洋车子去。”
　　听了牛二筢子的话，望秋转身进屋推出了洋驴，滑荡了两下就迈腿上了洋驴出了院子。
　　这个时候癞豆娘向牛二筢子说了话：“赶紧跟望秋说一声，让他安排我春梅姑，小孩子出疹子千万不能见风！万一见风了，以后会落下麻子。”
　　牛二筢子听了癞豆娘的话，马上追出院子，喊住了望秋，然后说了癞豆娘的意思。
　　望秋向牛二筢子一点头，蹬起车子就风一样出了村子。
　　牛二筢子瞅着望秋出了村子，心里开始疙疙瘩瘩地疼，牛牛咋的会出疹子呢？是不是忘了打预防针了？这几年都没有听说过谁家的孩子出疹子，咋的牛牛就出了疹子呢？那个家只有春梅和谷子两个大人，她们两个又都没有经历过事儿，这两个人会不会大意耽误了牛牛？他越琢磨心里越不踏实，恨不能马上两个胳肢窝里长出两个膀子来，长出膀子就能马上飞过去看看啥子一个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