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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集(上)

作品名称:龙泉观传说      作者:秦耕      发布时间:2019-12-24 10:18:57      字数:4962

  1
  晚上。
  康西河边。
  陈贤忠和冯县长并肩走在康西河边的堤岸上。
  
  画外音――
  冯县长名叫冯建国,三十二岁,家住省城,北京大学政治系毕业后,分配在省委宣传部工作。由于他作风正派、工作严谨、为人热忱、积极向上,很受领导的赏识。几年的工作下来,他不断地被提升,成为部里最年轻的处级干部。
  冯建国到康西县任县长,是两年前的事情。
  两年前,康西县的换届选举,出现了严重的舞弊——正副县长候选人,都是以拉关系和请客送礼、暗拉选票的方式而当选,结果被人捅到了省里。
  省里对这件事情极为重视,立即派员查处了那些选举舞弊的参予者和发起者;并决定,由省委组织部和人事厅直接任命康西县此届县政府的正副县长。
  可是,决定归决定。呆惯了省城机关的同级别干部,谁愿放弃晋级更为便捷、生活更为优越、环境更为繁华而优美的省城都市,去那边远的山区如同村寨般的小县城屈尊就职呢?
  最初是采取志愿,却无人有这个志向;后是采取行政指令,可是大多数人托人情予以推脱,弄得省委组织部长忧愤交加。
  
  镜头逆转――
  省委组织部。
  正在组织部长处于忧愤交加的关键时刻,冯建国毛遂自荐地找上门来。
  组织部长看了看眼前的白嫩小生,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三十挨边的年纪,留在省委机关,哪怕是任个不太管事的副部长,问题也不会太大。可是,让他到那边远的山区独挡一面地担任县长,就未免太嫩了点。
  “去去去!凑什么热闹?能胜任的,装孬;不够档的,反倒凑起热闹来了!”
  冯建国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不然,他早报名了。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报了名,却又被部长蛮横地堵住了。难道自己真的是一碟品位不及档的嫩白菜?
  冯建国不信。他要争取:“部长,我这个处长,到下面县里任县长,级别上没有什么问题吧?按说,我完全可以和任何一位县长平起平坐。”
  “那是,中组部来一个黄毛丫头,说不定还能坐到我的上首哩!”
  冯建国说:“您尽小瞧人。”
  部长说:“都结婚成大人了,跟幼儿园的小娇娇早挨不上边了。”
  冯建国说:“都三十了。”
  部长说:“你还当了孩子的爸爸哩!”
  冯建国说:“毛主席像我这么大的年纪,已经在井冈山干得轰轰烈烈了!”
  部长突然冲年轻人一瞪眼:“你胡说什么呀你?”
  冯建国笑了笑说:“我是打个比方。”
  部长严肃地说:“比方!能这样比方吗?毛主席是谁?你这个攻读政治的大学生不会不知道吧?”
  冯建国说:“我当然知道,他是人民的救星和领袖!”
  部长语重心长地说:“毛主席还是天才的军事家、政治家、革命家、思想家、理论家、文学家兼书法家,你懂吗?我的冯建国同志!”
  “我懂。我就特别喜欢毛主席他老人家的诗词和书法!”冯建国兴致勃勃地说,“我还常抽空练毛体字哩!”
  “你!就你?”部长这回真来气了,“少给我吹牛吧你!”
  可是,在事实面前,部长却很快改变了自己的看法:“还真看不出,你竟能写出这么好的一手草字,我居然一点也不知道。”
  冯建国说:“我看您总忙嘛,没敢打扰您!”
  部长说:“可是,光有一手好字,就能治理好一个县吗?而且,还是一个边远的贫困山区中极为复杂的烂摊子,可不能开玩笑啊!”
  冯建国说:“这个我懂。主要是要依靠身边的工作人员和下边的干部共同努力、团结一致,才有可能治理好那个边远的山区小县。”
  “不仅仅如此。”部长立即补充,“更主要的是,要引导那里的人民群众,鼓起一股敢于移山填海的精神,改造好、建设好他们的家乡!”
  冯建国说:“这个我记住了!”
  
  画外音――
  就这样,冯建国被任命为康西县的政府县长。
  
  镜头逆转――
  临行那天,组织部梁部长亲自将冯建国送到车站,并语重心长地嘱咐他:“建国啊,说真的,我真有点舍不得让你走。可是,正由于我舍不得放你走,是因为我认为你是一块好钢!好钢应该用在刀刃上,否则,就屈才了!现在,我希望你这块好钢,能够为康西县开辟一条崭新的富裕之路,把康西的人民带出贫困、奔向小康、走向富裕!否则啊建国,你我都会为我们今天的决定而后悔一辈子呀!你懂吗建国?”
  冯建国完全懂得,临别时梁部长那番话的内在涵义。他当时也暗下决心:一定要努力工作,不使梁部长失望,给省委交一份满意的答卷。
  可是现在,当冯建国和陈贤忠并肩走在康西河边,回想着自己来到康西,出任康西县县长这两年多来的方方面面,心情显得格外沉重。陈贤忠反映的情况,也是他的忧虑……
  
  2
  晚上。
  龙泉乡乡政府院子里。
  周卫民一回到寝室,刘良华便接踵而至。
  周卫民给刘良华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
  刘良华接过茶杯问:“贤忠还没有回来?”
  周卫民说:“哪有那么快?”
  刘良华说:“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冒险?”
  周卫民说:“确实有点冒险啊!可是,我们别无选择!”
  刘良华说:“我晚上回来才听张部长向我说起这事,我一听就知道你的用意。可是,让贤忠去冒险你就放心?既然冒险,为什么不让我去呢?我横竖要不了两年就该退休了,也不怕谁把我怎么样?贤忠就不同了,他才刚刚起步啊!”
  周卫民说:“你对贤忠就那么没有信心?”
  刘良华说:“我是担心他年轻,也本份,不会处理这里面的拐弯抹角,万一一言不慎闹出乱子,我们可都要后悔终身呀!”
  周卫民说:“可我,完全相信贤忠!”
  
  3
  晚上。
  康西河堤坝上。
  冯建国说:“康西县烟草局打白条以及拖欠烟款和烟叶辅助款的现象,我并不是毫无觉察,而是早已悉知。康西县金融部门的那种空头支票和空头存折,也曾多次引起我的警觉。我也曾向县委书记反映过这些情况,可都被种种借口搪塞了事儿。在常委会上,我也曾就空头存折和空头支票的问题,提出进行过专门的讨论,结果也令人失望。就连在县政府的工作会议上,我这个县长,也是毫无决策权。”
  陈贤忠问:“这是什么原因呢?”
  冯建国说:“因为我是外乡人、因为我年轻。而整个康西县的县委、县政府的领导班子,除我冯建国只有三十出头,其余的主要领导干部都是四十岁以上的老资格。虽说我冯建国是康西县的县长,可其他的县委、县政府领导人,都是土生土长的康西人,就我冯建国是省城人。谁也没有把我这个县长当回事儿、谁也不买我的账、谁也不听我的指令。这里面除了存在着严重的山头主义和本位主义之外,就是欺负我冯建国年轻,没有工作经验,不够资格来当这个康西县的县长。甚至于还有人明目张胆地以不屑一顾的口吻对我说:‘可爱的白脸小生,哪凉快哪乘凉去吧!这康西县呀,是我们康西大老爷们的事儿,你一个省城里长大的白脸小生,懂得啥叫刨石渣地种土豆、红薯吗?’”
  
  4
  晚上。
  龙泉乡乡政府院子里。
  周卫民的寝室里。
  周卫民突然问刘良华:“哎,重武他对你怎么说的?”
  刘良华说:“他跟我说,贤忠的小姨子订婚,贤忠的岳父让他去把把关。”
  周卫民说:“你是怎么知道我让贤忠到了县城呢?”
  刘良华说:“得了吧,你的那些心思,瞒得过别人,还能瞒得过我?”
  周卫民说:“那是。咱俩共事这么多年了,我的脾气,早被你摸得差不离了!”
  刘良华说:“你知道就好。”
  周卫民说:“好归好,我们目前还不能公开。”
  刘良华说:“这个我知道。”
  
  5
  晚上。
  康西河边的堤坝上。
  冯建国说:“每当我听到这类话,心中就会奔涌着一股无言的愤怒和无尽的忧伤。”
  陈贤忠叹息一声:“可是,你却又不便发作。”
  冯建国说:“是的,我不便发作。有时,我还真是真后悔当时没有听从梁部长的劝告,凭一时意气来接任康西县这个倒霉的烂摊子县长,弄得自己进退维谷、秦楚两难。”
  陈贤忠叹息一声,递给冯建国一支烟。
  俩人将烟点燃继续漫步。
  冯建国吐出一团烟雾:“继续把这个县长当下去吧,县委、县政府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县长决定事情的份儿;就连下面的乡长、镇长,也没怎么把我这个县长放在眼里,对我所决定的事情,也根本就不当回事儿。别说是为康西县开辟一条富裕之路,使康西县的百姓,尽快地脱贫致富奔小康。按照现在的这种形势发展下去,不出三五年,康西县的百姓,恐怕绝大多数会因为贫穷而跳出康西寻找活命之路!”
  陈贤忠心想:“到那时,别说是功劳没有,恐怕责任还得背上一大堆。道理明摆着,你冯建国是县长,是主抓行政工作的首长——康西县搞得一团糟,其主要责任就在你这个县长!而那些平时呼三喝四、精于世故的人们,都会轻轻松松地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冯建国说:“如今,康西县虽然还没有演绎到糟糕透顶的程度,可要是论政绩,却是微乎其微。就是有那么一点点成绩,也早被那些工于心计的人们,瓜分得皮毛不剩。而我冯建国这个县长,却什么功劳也甭想。”
  陈贤忠说:“是啊!一个怀有雄心壮志、毛遂自荐,来改造康西、建设康西的下驾县长,竟然闹得无功而归,其颜面何在?再说,自己这样回去,是官复原职,还是降级呢?”
  冯建国说:“官复原职,恐怕位子早已改姓换主了。晋级一说,就更是痴人说梦、异想天开了!唯一的结果,只能是平白无故地给人以笑料,由科员重新做起。”
  陈贤忠说:“但是,这种敲大锣来,磕磁碟回去的事儿,你冯县长是绝对不会干的。”
  冯建国无声地笑了笑继续说:“现在,我沉痛地想到,这一系列的怪异事情,分明是有人蓄意制造,其目的就是要将我这个县长赶出康西。(可是,外表上看起来文静柔弱的冯建国,就偏不服邪、偏不走)我偏要硬起气来,把这个县长当下去,而且还要当好!”
  
  6
  龙泉乡乡政府院子里。
  周卫民的寝室里。
  刘良华说:“我该回去洗洗睡觉了。”
  周卫民说:“你就不等等贤忠?”
  刘良华说:“算了吧,有我在,你们俩反而不好说话。”
  周卫民说:“那好吧,你回去休息,我等贤忠的消息。”
  刘良华刚出周卫民的寝室门,詹书连便急忙闪进了自己的寝室里……
  
  7
  晚上。
  康西河堤坝上。
  
  画外音――
  余下的时间,冯建国和陈贤忠沿着康西河堤,由上而下地走了好远的一段路程,也没有谁先开口说话。好在这是晚上,河边的光线很暗,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一个是县长、一个是乡长;更没有人注意他们正商讨着关系康西百姓生存的大问题。否则,恐怕早有人给某位权贵通风报信了。
  这时,冯建国说:“我还真是佩服老周和你的这一选择,的确很具策略。”
  陈贤忠无可奈何地说:“没办法,都是被逼的!”
  冯建国叹息声声地说“是啊,那帮人的胳膊斗的太紧了,使你无从插手!(略顿之后,他又说)但是,这并不等于他们干得缜密无隙。我坚信,总有一天,我们会打开缺口,看清内幕的。”
  “周书记的意思是,逼他们自己露出马脚。”陈贤忠说,“只要他们露出了马脚,一切便迎刃而解了。”
  “怎么逼?”冯建国显得忧郁地说,“既然那么容易被你逼得露出马脚,那岂不是太简单了吗?怎么会有我们现在的这种被动局面呢?我们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忧虑与烦恼了!”
  陈贤忠说:“困难是有,但我们不妨一试。”
  冯建国说:“怎么试呢?”
  陈贤忠说:“让百姓逼他们。”
  冯建国说:“如果百姓能逼得他们就范,我们不是更简单吗?”
  陈贤忠说:“道理就在这里。”
  冯建国迷惑不解地问:“什么意思?我怎么就听不懂啊!”
  “存折虽然是空头存折,但他们还是认账,百姓们照样可以拿去买东西。”陈贤忠解释说,“我们就让百姓用那空头存折去买他们的商品。”
  冯建国正专注地思考。
  “他们的东西卖完,总是要去进货的。既然要进货,就得有钱。”陈贤忠继续说,“就让他们用自己开出的空头存折,去捆住他们自己的手脚。”
  “于是,空头存折不能进货,而只有提出现钞。”冯建国这回明白了,“如果资金被挪用或被贪污,就成了不打自招。”
  “于是,他们内部必定会因此而闹哄起来,以至于发生内讧。”陈贤忠接下去说,“于是,便有新闻媒体介入,便有人被查处!”
  冯建国说:“但是,现在还不便公开,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陈贤忠说:“这就是我要等到晚上,才来找您的原因。”
  冯建国真诚地表示赞赏:“真可谓是用心良苦呀!”
  “关键是烟草局。”陈贤忠说,“硬是拖着不转账,你连空头存折也没有,怎么逼他们露出马脚呀?”
  “其实,他们原本就是一个明分暗聚的网络结构,只要攻破一个缺口,其他的则是不攻自破。”冯建国说,“至于烟草局,我会以县政府的名义,责成他们尽快地将烟款和烟叶辅助款落实下去。”
  “只要烟草局能将款子落实下去,”陈贤忠信心十足地说,“什么都好解决了。”
  “关键是要缠住县委书记,缠得他心烦意乱,问题就更好解决了。”冯建国突然给陈贤忠出了一个“歪”点子。
  陈贤忠说:“光我们一家能使他心烦意乱吗?”
  冯建国说:“不,让全县的百姓都找他要烟款、要烟叶辅助款;他的心自然就会烦,他的意自然就会乱。”
  陈贤忠说:“全县那么多百姓,怎么能统一得了呢?”
  “这你放心。”冯建国说,“要不了多久就要搞年终总结,各乡镇的主要负责人,都要参加这个每年必开的年终总结会,到时候我会设法让大家统一观点。”
  陈贤忠激动不已地说:“那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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