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小路生的满月酒

　　小路生的满月酒还是在预定的日子很是排场地铺张开来，牛二筢子满脸藏不住从心里透出来的高兴，咧着嘴巴一直在笑。他来回招呼着前来吃酒贺喜的亲戚邻居，不停地说着些感激的话。
　　满院子前来吃酒贺喜的娘们儿叽叽喳喳地说着些称赞牛二筢子家境的话，说些牛二筢子有孙子了是他们老牛家财旺人也旺。随这些娘们儿过来的孩子们不会家长里短地唠扯，倒是满院子来回闹着疯，一会儿这个把那个摔倒了，一会儿这个又把那个的衣裳给撕开了，叽哩哇啦的吵闹声把整个院子折腾得像过年一样热闹。
　　牛二筢子瞅着满院子这样的喜庆，不由得向院门口瞅了瞅，按理说，自己请的那两班子喇叭手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了，虽说这时也只是半晌的时辰，总归是很多亲戚和邻居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喇叭班子要是能到，满院子再有两班子喇叭手可着劲儿的喇叭声，这喜庆就更热闹了。他为此时没有喇叭班子的动静心里觉得有些欠缺，不由得招呼了一声望秋，让望秋去村口看看有没有喇叭班子的信影儿。
　　望秋听了牛二筢子的安排，就出了院子。
　　黄庄子过来的猫春娘和小米邻居家的婶子这些娘们儿先是瞅了瞅满院子的阵势，对于这个满月酒的排场儿很是赞赏，这排场，赶上眼下很多人家娶媳妇儿的阵势了，这在三乡五邻中间真的很难找出第二家，这人啊，真的是财大气粗，他牛二筢子会折腾，家里宽敞，事儿办得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小米见娘家来了不少人，说不出有多开心。自打嫁到这个家以来，很少能一下子见到这么多的娘家人了，很多时候自己心里也巴望着能有时间和娘家的那些婶子大娘能像没有嫁过来时一样，坐下来掏心掏肺地说些家常话。可是，自打嫁过来成了老牛家的人之后，这样的机会就很少很少了。今儿娘家来了这么多人，这就能跟这些婶子大娘好好唠扯些贴心的话儿了。她迎着院子里的亲戚邻居们打了招呼，就劝让着娘家来的这些婶子大娘进屋唠扯。
　　猫春娘和小米邻居家婶子随着小米进了屋。
　　小米邻居家的婶子四周围看了看屋里的摆设，很满意地独自点了点头，然后瞅着小米有些不明白地问：“今儿咋的没见望春那孩子呢？这是他成家后这辈子第一件大喜事儿啊。”
　　“婶子，他忙，请不了假。”小米听邻居家婶子这么问，心里马上也是一个疙瘩，但是她很快脸上装出一副笑模样，向邻居家婶子撒谎说。她不能把自己也不知道望春在哪儿告诉娘家人，这样，娘家人就不会有人担心她的日子并不像牛二筢子他们家的家境那样宽敞，自己的姊妹几个也就不会知道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心苦。
　　“也是，给人家开车就由不得自己了。”邻居家婶子听了小米的话，点了一下头说，“我说咋的没看见望春呢，要是能请掉假，一准他会回来给小路生好好操办这个满月酒席。”
　　“我当时就说吧，虽说望春比小米大了不少，这家人就是为了过日子，小米嫁到这个家里来，这日子过得宽裕。眼下又有了小路生，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舒心。”望春娘接过小米邻居家婶子的话说，“咱庄户人家这辈子图个啥？就是图个日子宽裕舒坦。”
　　小米对于邻居家婶子和猫春娘的话没有回应，她向她们两个笑了笑。
　　“奶水够孩子吃的吗？”小米邻居家婶子并没有觉出小米心里的苦味儿来，伸头看了看这个时候熟睡的孩子，转头看着小米问。
　　小米向邻居家婶子点了点头，说：“起初头两天奶水少，邻居癞豆娘给熬了芫荽鲫鱼汤，喝过之后奶水就越来越多了。”
　　“月子都是这样，头两天都没有奶水。”猫春娘接过小米的话说，“特别是头生月子，有的人三、五天都不来奶水。”
　　“奶水够孩子吃的就好，省得孩子吃不饱老是哭闹。”小米邻居家婶子说，“孩子吃你的奶水，以后你在吃饭的时候要多注意了，不能吃辣，省得孩子上火，也不能吃寒凉的东西，省得孩子体寒。这坐月子可真得事事儿小心了，有啥子不明白的地方多跟邻居家的婶子大娘多打听打听，婶子大娘都是过来的人，月子里的经验多。”
　　“是啊，这不是咱们黄庄子，要是在黄庄子，左邻右舍的都能天天过来守着你和孩子看看。眼下你这是在卧牛岗子，咱们黄庄子的婶子大娘就不方便了，这月子里有啥不明白的地方就多跟这儿的婶子大娘问一问，月子里的女人很娇贵，万一不小心就可能会招惹出啥子毛病来。月子里招来的毛病还不容易调治，老话说，月子里招来的毛病要在月子里治。”猫春娘接过小米邻居家婶子的话向小米说，“我说这话不是咒摆，是让你小心着月子。这月子不像想的那样生孩子喂孩子，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得小心着。”
　　“这些日子我们邻居癞豆娘每天都过来看看，有啥子要当心的，有啥子不能做的，她都安排。”小米看了看邻居家婶子和猫春娘，说，“刚开始我还真没想那么多，癞豆娘这些天的安排倒是让我觉得这坐月子养孩子还真不是简单的事儿。”
　　“是啊，从怀上孩子到生孩子，再到孩子长大，这心里就会始终提溜着，唯恐有啥子闪失让孩子受了委屈。眼下日子好过了，家境比以前宽裕了，怀孩子生孩子养孩子，比以前要少受不少委屈。我们那个时候怀孩子生孩子，那受的委屈可大了。那个时候凭公分儿分粮食，为了能多分一斗两斗粮食，女人大着肚子还照样下地干活儿，足月了该生了，还一样不能闲着，咱们黄庄子当时正赶上麦收，人们排着一长溜子正弯腰割麦，忽地有人喊着说要生孩子了，结果还没等人们有啥子支应，那谁他娘就把孩子生到麦地里了，脐带还是用镰刀割断的呢。那个时候女人生孩子，那真是在阎王面前走了一趟。”猫春娘回味着以往，叹了一口气说，“眼下比以前方便多了，咱们女人生孩子也比以前少受不少折腾。”
　　“人是走到哪一步儿讲哪一步儿，咱们那个时候能跟眼下比吗？”小米邻居家婶子也叹了一口气，“咱们那个时候咋的也不会想到日子会过到眼下这一步儿，这也说不准以后的日子又会过到啥地步儿呢。”
　　“是呢，这日子越过越宽敞，这女人生孩子就越来越少受委屈了。”猫春娘应着小米邻居家婶子的话说，“小米眼下日子宽裕说是啥都不用愁了，就是少一个伺候月子的人，要是她婆婆还在的话，这月子就省心多了。”
　　“小米眼下的日子我是不担心，这个家日子宽敞，比起他们姊妹几个以前的日子真是不知道好到哪儿去了。”小米邻居家婶子说，“眼下我是就是担心小米这身边也没个能伺候月子的人，这洗个尿布啥的都要小米自己动手。眼看着这天一天比一天凉了，我琢磨着这到了冬天小米该受罪了，要带孩子，还要动手给孩子洗尿布啥的。”
　　“婶子，这冬天早着呢。”小米听了邻居家婶子的话，一笑说，“这才农历九月，满月就才是十月，冬腊月还两、三个月呢。”
　　“我是说有人帮你洗尿布啥的省得沾凉水，月子里这凉水千万沾不得！”小米邻居家婶子听了小米的话，马上觉得自己也考虑得时间有点儿长远了，笑着说，“这月子里要是没人伺候着帮你洗尿布啥的，你就用热水洗，大不了也就是一天多烧两块儿煤球儿，千万不能想着省两块儿煤球儿就用凉水洗，月子里要是受了凉，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这不是跟前有玉米吗。”小米笑着说，“玉米懂事儿，每次放学回来就先看看有没有要洗的尿布，还有，望春他三弟望秋很多时候也会帮着洗洗尿布，洗尿布这事儿倒不用我咋的操心。”
　　“望春不在家，望秋替他哥哥帮着给洗尿布也是应该的。”猫春娘说，“倒是没有想到望秋还不嫌弃尿布脏，换上别的小叔子，怕是没有这样的心思。”
　　“他这个三弟人挺好的，人老实还能干，也没有多余的言语，当时我还寻思着从咱们黄庄子给他牵线儿说媒呢。”小米向猫春娘点了一下头说，“当时我也没有寻思出咱们黄庄子有哪个闺女般配，要是当时能寻思出哪个闺女跟他般配，我就给操这个心了。”
　　“我倒是觉得咱们黄庄子有个闺女跟他般配。”猫春娘皱起眉头寻思了一阵儿说，“哪天我去帮着问问看。”
　　“婶子，眼下晚了，下个月望秋就成亲了，是落凤坡的闺女，是那闺女爹娘找上门来提的这门儿亲。”小米向猫春娘一笑说，“人家爹娘都看着望秋是干活过日子的人，就寻思了这门亲事儿，人家也不图这个家有级七级八的彩礼，也不图房子啥的，就这么把亲事儿定在下个月的二十六。”
　　猫春娘一愣，这样的事儿以前倒是从戏文里听说过，但还真没有见过，今儿小米这么一说，还真见识了这样的亲事儿，特别是眼下这样的光景儿，眼看着定亲的彩礼一年比一年上涨，结亲的要求又是房子加啥子三转一响儿，倒是到了牛二筢子这个三小子这儿真的破了眼下的规矩了。她瞅着小米看了一阵儿，说：“倒是真有人家图人不图彩礼的。”
　　“人家爹娘是聪明，就算不要求啥子，就我公爹来说，该筹备的还能不给筹备？这样一来，两家都显得是通情达理的明白人儿了。”小米接着猫春娘的话说，“看看这两年，有点闺女要求级七级八的，弄得两家人跟电影儿似的，表面上是亲家，心里却骂爹骂娘的记恨。”
　　“望秋这亲事儿，两家都做得排场，传扬出去还落得个好名声。”猫春娘点着头说。
　　“是呢，这事儿传扬出去可以当榜样了。”小米邻居家的婶子也点着头说，“你看眼下的时局。虽说人们的日子宽敞了点儿，可这定亲结亲这事儿一年比一年攀比，瞅着眼下的时局我就发愁呢，等我们家那几个猴崽子到了年龄，不知道会攀比到哪一步儿呢！”
　　“婶子也不用发愁，就你们家我那几个弟弟，到时候怕是不需要你跟我叔操心就把你儿媳妇儿给娶到家了呢。”小米向邻居家婶子一笑说，“你们家我那几个弟弟别看淘，可他们几个淘得让人觉得喜欢，我就琢磨着以后他们几个娶媳妇儿不是啥子愁人的事儿。”
　　“我们家那几个猴崽子，淘得让人头疼。”小米邻居家的婶子叹了一声说。
　　“以后他们几个一准会淘出花样儿来。”小米向邻居家婶子笑着说，“他们几个脑袋瓜子转得快，点子多，眼下这个时局就是看谁脑袋瓜子转得快，看谁心里有点子。”
　　“是啊，我瞅着你们家那几个小子以后要比他们的爹有门道儿。”猫春娘顺着小米的话向小米邻居家婶子说，“就说我们家猫春他哥猫蛋儿，当时为啥叫他猫蛋儿，就是因为他淘，你看我们家猫蛋儿，比他爹有门道儿多了。我家猫蛋儿他爹就知道出力气摆弄那几亩庄稼地，脑瓜子不会转圈儿，心里也没有啥子透亮的点子。从我家猫蛋儿身上我是看出来了，孩子小时候淘不一定就是坏事儿，孩子淘就心里有点子，脑袋瓜子转得快。”
　　猫春娘始终不忘得空儿就显摆一下她的儿子猫蛋儿。
　　“你们家猫蛋儿有能为。”小米邻居家婶子见猫春娘又开始显摆她们家的猫蛋儿，笑了笑说，“咱们黄庄子到眼下就出了你们家猫蛋儿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后生。”
　　“老话说，从小看大，孩子小时候啥样儿，长大后就会是啥样儿。我觉得这话有一定的说道儿，淘的孩子不光是脑袋瓜子转得快，不光是肚子里有点子，这样的孩子胆子也大。”猫春娘见小米邻居家婶子说黄庄子只出了猫蛋儿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后生，马上笑着向小米邻居家婶子说，“你可以看看四周围的后生，那些小时候就很老实听话的孩子，长大后也是老实人，很少会有哪一个能有啥子能为。倒是那些小时候淘得让人头疼的孩子，长大后不管你能为大小，都要比那些小时候老实的孩子灵通一些。”
　　小米向猫春娘点了点头，算是认同猫春娘的这个说法儿。
　　小米邻居家婶子听了猫春娘的这话，皱起眉头琢磨了一阵儿，然后眨了两下眼向猫春娘点了点头，说：“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
　　“孩子小时候别怕他淘，越淘的孩子长大后就越有可能有大能为。像我们家猫春就不比他哥猫蛋儿。猫蛋儿小时候是淘，我们家猫春是迂调，淘是脑袋瓜子灵光，迂调是心里认死理儿。”猫春娘无意中终于承认他们家猫春不是老实是迂调了，“我们家猫春这个迂调性子也让为跟他爹头疼。不知道的人以为我们家猫春眼下这个迂调脾气是我们家惯出来的，知道的人都能知道他这个脾气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我跟他爹倒是纳闷儿了，他这个秉性是仿谁了？我不是这样的性子，他爹也不是，咋的就出了他这样一个迂调的种？”
　　“孩子的性子谁也说道不清，就我们家那几个猴崽子，那淘的劲儿也不像我跟他们的爹中的任何一个，我们也纳闷儿呢，我们两口子都是这样实诚的人，咋的几个猴崽子就这么淘了呢？”小米邻居家婶子随着猫春娘的话说，“这孩子的性子可能跟投胎前有关，上一世他们是啥样的性子，投胎之后还是啥性子，我琢磨着跟爹娘的性子没多大的牵扯。”
　　“应该是这个说道儿。”猫春娘向小米邻居家婶子点着头说，“反正我觉得我们家猫蛋儿和猫春他们两个没有一个仿我跟他们爹的性子的。”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喇叭欢快的声响，滴哩哇滴哩哇的曲子由远而近，最后在院子里热闹起来。或许是喇叭手的劲儿太足，响亮的喇叭声吵醒了熟睡的小路生。
　　“还请了喇叭班子？”猫春娘回头看着小米问。
　　“请了两班子呢。”小米见小路生醒了，慌忙抱起了小路生，回头回了猫春娘的话。
　　“不能让他们这样在院子里吹，声音太响了，别惊了小路生！”小米邻居家的婶子马上向小米说，“让他们到院子门口吹吧，这样就不会太吵闹，也就不会惊了小路生了。”
　　“这是牛二筢子太高兴了，一时没有考虑到这么响的喇叭班子的声响会惊了小路生。”猫春娘接过小米邻居家婶子的话说，“赶紧安排人让喇叭班子到院子外面热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