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乱世揭幕 第八单元：李郭之乱

　　自凉州军阀董卓在中平六年（189年）掌握朝政后，倒行逆施，暴虐不堪，引起了广大士族、百姓的不满。
　　初平三年（192年）四月，司徒王允、尚书仆射士孙瑞与董卓的亲信吕布密谋诛杀了董卓。董卓被杀后，满朝文武和所有士兵都高呼万岁，长安老百姓高兴地在大街小巷载歌载舞，共同庆祝奸贼被诛，而依附董卓的人也都被下狱处死。
　　作为诛杀国贼的首要功臣，王允自然少不了朝廷的嘉赏和广大人民的称赞。于是，王允态度开始发生改变，似乎有些飘飘然起来，心想：“连董卓这样不可一世的大奸贼都死于我的手下，我还有什么可惧怕的呢？”他便对任何人、任何事情都无所谓，毫不在乎，甚至居功自傲。就连被迫入募董营的名士蔡邕也因席中感念董卓，被下狱至死，当时很多人为其求情，都被王允置之不理。蔡邕死后汉史也就此断修。后来，当代著名经学家郑玄听闻蔡邕的死讯后，叹息说：“汉朝的事，谁来考定啊！”
　　董卓死后，王允在如何安排和处理他的旧部时，反复无常，态度极不慎重，而这正是王允最后走向灭亡的最重要和最直接的原因。他先是想全部赦免董卓的部下，吕布也多次相劝，可继而王允又对群臣解释说：“他们并无罪过，不过是听从董卓命令。现在如果给他们突然加上恶逆的罪名，而且特定赦免他们，恐怕反而使他们猜疑恐惧，此非使他们安心的上上之策，还不如让他们承受惩罚。”吕布又想把董卓的财物赏赐公卿、将校，王允又不准。王允平日就看不起吕布，以剑客对待他。吕布也认为自己有功劳，自吹自擂，既不得意，渐渐与王允不和了。
　　凉州兵是董卓的嫡系部队，战斗力强，而且对董卓最忠心。董卓死后，如何处置凉州兵，是关系王允本人和东汉政权的大事。王允若能处理好，再得到皇甫嵩、吕布等人支持，或许能为汉室江山续命。而却王允企图削夺凉州兵将领的兵权，取缔全部凉州兵，并且计划利用关东兵去控制他们。可是后来有人对王允说：“凉州兵素来害怕袁绍，畏惧关东兵，而今，如果派关东兵去解散他们，凉州兵人人都会担心性命不保，这样，很容易引起兵变和混乱。还不如任命皇甫嵩为将军，去担任凉州兵的统帅，并让他长期留在那儿，以便安抚军心。”王允坚决反对：“这样绝对不行，关东兵是反董卓的义兵，与我们是同一条路线，现在董卓已死，如果继续把他们屯驻在险恶之地，虽然安抚了凉州兵，但是关东兵将领会疑心我们不重视他们。”
　　凉州百姓听到王允想解散凉州兵的风声后，便到处传言，说王允要杀掉所有凉州人，一时之间，整个凉州人心惶惶，一片惊慌。在关中的，都拥兵自守。并且互相转告说:“丁彦思（事迹不详）、蔡伯喈（蔡邕）只因与董公相好，就都被株连获罪。现在既然不赦免我辈，又想把部队撤销,今天撤销，明天我们就为鱼肉，听人宰割了啊!”
　　董卓的女婿牛辅当时驻守在陕县，他手下的校尉李傕、郭汜等人因为王允、吕布杀了董卓，因此非常痛恨并州人（王允、吕布皆并州人，董卓之死为凉并联军内讧），便把在他们军队中的数百名并州男女统统杀死。
　　李傕（jué，一说“傕”读音“què”）字稚然，北地郡泥阳县人。性格勇猛诡谲，善于用兵，有辩才。
　　郭汜（sì，一说“汜”是“氾”通假字，读音为“fàn”），本名郭多，凉州张掖人，出身马贼，后来成为董卓的部将，善于用兵。
　　二人为汉末群雄之一，当时的侍中刘艾认为李傕、郭汜用兵作战的能力在孙坚之上。
　　不久，牛辅死于动乱。在他死后，众人无所适从，打算各自散去。李傕等害怕，就先派人到长安，乞求赦免。而王允以一年内不能两次赦免为借口，不答应他，又企图削夺凉州兵将领的兵权，取缔凉州兵，计划利用关东兵去控制他们。
　　综合上述可见，王允权谋不足。自灭董后，自以为功劳大，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逐渐与朝臣离心。在对于凉州兵如何处理一事上又优柔寡断，终将自食恶果，断送性命，断送东汉政权。
　　李傕等人听说王允不打算赦免自己后更加害怕，打算逃走。而此时有一个被后世奉为神明的人登场了，他的出现延长董卓之乱的发生。他就是被誉为三国第一聪明人的贾诩。
　　就在李傕、郭汜等慌乱而不知所措，打算逃跑之时。讨虏校尉贾诩鼓动他们说：“听说长安城里议论要杀光凉州兵，各位长官如果丢下军队独自行路，那么只要一个亭长就能把你们绑起来，送给长安，那么定是必死无疑。横竖是死，不如一起领兵向西，打出为董公报仇的口号，攻打长安。”李傕、郭汜等都觉得在理，说到:“朝廷不赦我等，我们为唯有死战。如果攻克长安，则得天下矣。如若有失，则抢夺三辅的妇女财物，西归故乡，还可以保命。”故众人便共同结盟，率领数千军队，昼夜西行前往长安。
　　如今董卓余逆凉州军阀李傕、郭汜等在贾诩的唆使下起兵反叛，已入寇新京师。可惜由于朝廷刚刚平息内乱，王允吕布又将相失和，仓促间只怕是不能有效抵抗拼死一战的凉州军。
　　王允听说李傕、郭汜起兵后，慌忙派董卓的旧部徐荣、胡轸迎击。双方在新丰县相遇，结果徐荣战死（演义中徐荣差劲，说是被夏侯惇灭掉的，其实不然），而胡轸则带兵投降。李傕沿途收罗散兵，等到了长安后，已经有十多万的部队，与董卓的旧部樊稠、李蒙等人会合，围攻长安，但因城墙高陡无法攻下。八天后，吕布军的叟兵在城内叛变。六月初一，叛军接应李傕军入城。于是城破，李傕等人纵兵掳掠，一万多官民被杀，街市上一片狼藉，尸体堆满街道。卫尉种拂挥剑战死，李傕、郭汜屯驻在南宫掖门，太仆鲁馗、大鸿胪周奂、城门校尉崔烈（非太尉崔烈）、越骑校尉王颀等人遇害。吕布战败，慌忙领兵出逃，在青锁门停住，招呼王允一同逃走。王允断然拒绝，对吕布说：“如果天子祖先在天有灵，能赐福社稷，保佑我们的国家平安无事，我就心满意足了。如果这一愿不能实现，我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以死来报效朝廷。皇上年纪幼小，少不更事，只能靠我们来辅助他。国家遭受如此灾难，如果弃下皇上，只顾自己逃命，我实在是不忍心。况且，我身为宰相，不仅不能使国家平安无事，反而导致逆贼的反叛，我的责任重大啊！请你出城以后，多多鼓励关东豪杰，要常常念及皇上！”说完，便扶着汉献帝逃到宣平城楼。
　　王允被打得只剩下一个城楼，和汉献帝躲在上面。到了这个时候，王允才宣布大赦，并且表李傕为扬武将军，郭汜为扬烈将军，张济与樊稠表为中郎将。当然，时间已是太晚了。
　　李傕、郭汜等包围门楼，都要求王允出来，问他：“太师（董卓）有什么罪？”王允无奈，只好下城门。可怜的汉献帝将再次沦为凉州军手中扯线木偶。
　　次日，即六月初二，李傕等又逮捕杀害司隶校尉黄琬。
　　起先，王允提拔过同郡人宋翼为左冯翊、王宏为右扶风。当时三辅地区兵多粮广，李傕等想杀掉王允，害怕二郡为患。于是先征召宋翼、王宏。等二人都到长安后。于初七，李傕下令逮捕王允及宋翼、王宏，把他们都处以极刑。王允的家小也都被杀死。王允时年五十六岁，他的长子侍中王盖、次子王景、王定及宗族十余人都被杀害，只有兄子王晨、王陵得以逃归乡里。
　　同月，韩遂、马腾等降汉（李、郭），率众诣长安。汉献帝任命韩遂为镇西将军，遣还凉州，马腾任征西将军，驻军郿。
　　同年八月，汉献帝派太傅马日磾、太仆赵岐持节安抚关东义军，向关东诸将示好。
　　同年九月，汉献帝被迫再次升任李傕为车骑将军、开府，兼司隶校尉、假节，封池阳侯；郭汜为后将军，封美阳侯；樊稠为右将军，封万年侯；张济为镇东将军，封平阳侯。由李傕、郭汜、樊稠掌管朝政，张济因为力量最弱，被分配出屯弘农（弘农郡东出函谷关，相当于镇守关东势力）。
　　一开始李、郭等西凉军阀还尊重读书人与老臣，让杨彪做司空，淳于嘉做司徒，周忠（周瑜从父）做太尉。行政上的日常事务(尚书的事务)都交给这三个人处理(参录尚书事)，长安的秩序与朝廷上的威仪，大体上均过得去，并且还举行了一次儒生考试，成绩好的发表为郎中，次一点的发表为太子舍人。太学也照常上课。
　　兴平元年（194年）三月，征西将军马腾从凉州来朝，驻扎在霸桥。但他因私事有求于李傕未得到满足而大怒，调集军队准备进攻李傕，献帝派使者调解，马腾不听。韩遂率军从金城来调解二人的纠纷，结果又与马腾联合。谏议大夫种邵、侍中马宇、左中郎将刘范策划让马腾进袭长安，自己为内应，来诛灭李傕等。
　　不久，马腾、韩遂率军进驻长平观，种邵等人的计划泄露，便从长安出逃到槐里。李傕派樊稠、郭汜及自己的侄子李利进攻马腾、韩遂，二人被击败，死伤一万多人。韩遂、马腾逃回凉州。樊稠等又攻槐里，将种邵等全部杀害。但李傕还是下诏赦免马腾等，不久便任命马腾为安狄将军，韩遂为安降将军。
　　樊稠进攻马腾、韩遂时，李利作战不力，樊稠斥责他说：“人家要来砍你叔父的人头，你还胆敢如此松懈，难道我不能杀你吗！”马腾、韩遂退走凉州时，樊稠等率军追击。韩遂派人对樊稠说：“天下事反覆无常难以预料，你我同乡，今天虽有些小摩擦，恐怕还会走到一起的，想和你谈一谈。”于是二人并马拉着手臂，说笑了很久。在回师后，李利告诉李傕说：“樊稠、韩遂并马说笑，不知说的什么，但看着关系很亲密。”李傕也因为樊稠作战勇猛而得到部属拥戴，对他有猜忌之心。但李傕还是让朝廷加樊稠与郭汜开府，与三公合为六府，都参与选拔举荐官吏。李傕等人都要任用自己推荐的人，如果一有违背，就大发脾气。有关部门无法应付，只好依照次序任用他们所推荐的人选，先从李傕推荐的开始，其次是郭汜，再次是樊稠，三公所推举的人才，根本没有被任用的机会。
　　武夫不知政，不识权谋，且一山又岂容三虎？
　　李、郭、樊把持长安期间，城中盗贼横行，竟在白日抢劫，李傕、郭汜、樊稠于是把城中分成三份，各守其地，但还是不能控制，他们的子弟横行不法，侵害百姓。当时谷米一斛（按林甘泉主编的《中国经济通史_秦汉经济史（上）》计算应该约今27斤）五十万钱，豆麦二十万（出门买米，钱袋不够用，得用麻袋装钱），城中人吃人，白骨堆积，污秽满路。汉献帝放太仓的米豆做成粥来赈济，百姓才得以生存下来。
　　兴平二年（195年），李傕等人相互争权夺利，矛盾越来越激化。二月，樊稠准备率军东出函谷关，向李傕要求增加军队。李傕顾忌樊稠勇而得人心，又因为当初樊稠私自放走了韩遂，于是让樊稠、李蒙过来参加会议，使外甥骑都尉胡封在会议上刺死了樊稠、李蒙，兼并了樊稠、李蒙的部队。而后，诸将更加相互猜忌。
　　当时，李傕经常摆酒宴款待郭汜，有时还留郭汜住在自己家中。郭汜的妻子恐怕郭汜会喜欢上李家的侍女，于是，想用计阻止郭汜前往。正好李傕送来食物，郭汜妻把豆豉说成毒药，挑出来给郭汜看，说：“一群鸡中容不下两只公鸡，我实在不明白将军为什么这样信任李傕。”第二天，李又宴请郭汜，郭汜饮酒过量而大醉。他疑心酒里有毒，就喝下粪汁来使自己呕吐。
　　于是回家后，二人率兵相攻，李傕请贾诩为宣义将军，来帮助自己。
　　汉献帝甚为担心，派侍中、尚书去调解李傕和郭汜的矛盾，但李、郭都不服从。
　　同年三月，安西将军杨定害怕李傕加害自己，就和郭汜合谋打算把天子接到他们的营内。李傕得知了他们的计谋，于是在三月二十五日派他的侄子李暹带数千人包围皇宫，用三辆车子迎接献帝。太尉杨彪对李暹说：“自古以来的帝王，没有住在臣子家里的。诸位做事，要上顺天意，怎么能这样！”李暹说：“将军主意已定了。”献帝于是与伏贵人（即伏皇后）、贾诩和左灵各乘一车到李傕的营中，杨彪等人徒步跟随。乱兵进入宫内，抢劫宫女财物，李傕又把宫廷里的金帛车辇器物服饰搬走，而放火把宫殿官署烧光。献帝派杨彪与司空张喜等十多人劝李、郭和解，郭汜不答应，并将杨彪和司空张喜、大司农朱儁、卫尉士孙瑞、太仆韩融等人扣留为人质。二人继续交战。杨彪对郭汜说：“将军懂得人世间的道理，怎么能君臣相争，一人劫持天子，一人扣押公卿，这样做可以吗？”郭汜发怒，要拿刀杀杨彪。杨彪说：“你尚且不服从朝廷，我难道还想求生吗！”左右的人多来劝解，郭汜才作罢。大司农朱儁因气愤发病去世。李傕召集数千名羌人和胡人，先以御用物品和绸缎赏赐他们，许诺还将赏赐宫女和民间妇女，打算要他们进攻郭汜。郭汜则暗中与李傕的党羽中郎将张苞等勾结，策划进攻李傕。不久，郭汜率军乘夜进攻李傕的营门，飞箭射到献帝御帐的帷帘中，还射穿了李傕的左耳。张苞等人在营内放火，但火没有燃着。李傕的部下杨奉在营外抵抗郭汜，郭汜军撤退，张苞于是率部投奔郭汜。
　　同天，李傕又挟持献帝至北城坞，只有伏皇后、宋贵人和献帝一起。李傕派校尉守门，断绝内外的联系。不久又想把献帝迁到池阳的黄白城，献帝左右的侍臣都面有饥色。献帝派人向李傕要求供应五斗米，五具牛骨来赐给左右。李傕说：“早晚两次送饭，要米干什么用？”李傕于是把已发臭的牛骨头送去，献帝大怒，想要责问李傕。侍中杨琦劝阻说：“李傕自己知道所犯下的是叛逆大罪，打算把陛下转移到池阳的黄白城，臣希望陛下忍耐。”献帝这才作罢。司徒赵温写信给李傕说：“你先前攻陷京城，烧杀抢掠，杀害大臣，如今为了一些小小怨恨而铸成深仇，陛下想要让你们和解，但诏书无人遵奉，而你又打算把陛下转移到黄白城，这实在让我不解。根据《易经》，第一次为过分，第二次就陷入水中，第三次还不改，就将被淹没，是大凶之兆。你不如早些与郭汜和解。”李傕大怒，想要杀死赵温，他弟弟李应劝阻，几天后李傕才作罢。
　　赵氏一门，不比袁氏一门差，原出南阳赵氏功勋之后，赵氏一门也是尽出三公，其高祖赵熹与光武帝是老乡都出南郡，光武帝时任太尉、太傅，封节乡侯；祖父赵戒，为司空、司徒、厨亭侯；其父赵英早卒；其叔父赵典继爵，位列三公九卿，几乎将九卿做了个遍，曾任少府、大鸿卢、侍中、太仆、太常、卫尉、太尉，厨亭献侯；兄弟赵谦，任司徒、尚书令、郫县忠侯。赵氏一门可谓是豪门大族，故而李傕不敢杀司徒赵温。据《赵氏72代系》所说赵云是赵典之孙，赵典生赵苞、赵道，赵道生赵云。一说常山太守赵道是赵温之子。按说不会，蜀史虽少，但魏史不少，赵温于建安十三年（208年）赤壁之战后，因举荐曹丕为为掾，被曹操谴责选举不实，羞愧去世，时年七十二岁。史书不见赵云此时有回常山服孝。
　　言归正传，同年，闰五月初九，献帝派谒者仆射皇甫郦劝和李、郭。皇甫郦先说服了郭汜，又到李傕那里劝说。李傕不听，说：“郭多是个马贼而已，怎么敢和我一样呢！我一定要杀了他。您看我的用兵韬略和军队，够不够收拾郭多？郭多又劫持公卿，做出这样的事，而您还想帮他吗！”皇甫郦说：“如今郭汜扣押公卿，而将军您胁迫君主，谁轻谁重呢？”李傕大怒，斥走皇甫郦，又命虎贲王昌追杀他。王昌假装没追上，皇甫郦才得以幸免。
　　同月十一日，李傕自封为大司马，位在三公之上。与郭汜一连数月互相攻杀，死者以万计数。
　　同年六月，杨奉打算谋杀李傕，但计划泄露，杨奉于是率部背叛李傕，李傕的势力逐渐衰落。
　　同月，张济从陕县来劝和，想把献帝暂时安置在弘农。献帝也思念旧京（弘农离旧京洛阳也很近），于是派人恳请李傕要求东归，往返十趟次李傕与郭汜才答应，打算互换爱子作为人质。李傕的妻子疼爱儿子，所以没有谈成。而此时，李傕部下的羌人与胡人不断地到献帝住地的大门窥探，说：“皇帝在这里面吗！李傕答应赐给我们的宫女，现在都在什么地方？”献帝感到不安，派侍中刘艾对贾诩说：“卿以前对国家忠心耿耿，恪尽职守，因此得到提升，享受荣宠。如今羌人与胡人塞满道路，卿应该筹划一个对策。”贾诩于是大开酒宴，款待羌胡首领，许诺授予他们爵位、赏赐财物，这些人才全部离去，李傕从此势力单弱。于是又有人提出和解的建议时，李傕便同意与郭汜讲和，相互交换女儿作人质。七月，献帝乘车出宣平门，正要过护城河桥时，郭汜部下数百名士兵在桥上拦住去路，问：“这里面的是不是天子！”献帝车驾无法前进。李傕部下数百名士兵，全都手执大戟守在车前，两军就要交手，刘艾大声喊：“真的是天子！”让侍中杨琦把车帘高高掀起，献帝说：“你们怎敢这样迫近至尊！”郭汜军队才撤退，渡桥后，官兵一起高呼：“万岁！”晚上在霸陵，侍从官员与卫士都饥饿不堪，张济根据各人官职大小，分别给予饮食。李傕离开长安，暂驻池阳。
　　同时，献帝拜张济为骠骑将军，回陕驻守。升任郭汜为车骑将军，杨定为后将军，杨奉为兴义将军，又拜牛辅以前的部下董承为安集将军。郭汜等人一起护送献帝，郭汜想让献帝前往高陵，公卿与张济都认为应该去弘农，于是召开大会商议，但还是无法决定。献帝派使者告诉郭汜：“朕只是因为弘农离祭祀天地之处和祖先宗庙较近（离洛阳近），并无别的意思，希望将军不要猜疑！”郭汜仍不服从。献帝于是整天不肯进食，郭汜听闻后说：“可以暂且先到附近的县城，再作商议。”
　　可怜的献帝，作为15岁的皇帝没有丝毫自由，还得绝食来威胁权臣。
　　八月，献帝到达新丰。不久，郭汜又阴谋胁迫献帝西还。侍中种辑得到消息，秘密通知杨定、董承、杨奉，命他们到新丰会合。郭汜知道阴谋败露，于是抛弃军队逃入终南山（即狭义的秦岭，长安以西，属于长安西门户）。初五，献帝到华阴，宁辑将军段煨准备了服饰车马和公卿以下官员的生活物资，请献帝到他营中去。段煨与杨定有仇，杨定的同党种辑、左灵声称段煨蓄意谋反。太尉杨彪、司徒赵温、侍中刘艾、尚书梁绍都说：“段煨不会谋反，我们愿以性命担保！”董承、杨定威胁弘农督邮，让他向献帝报告说：“郭汜已来到段煨营中。”献帝惊疑不定，只好在路南露宿。初十，杨奉、董承、杨定等人准备进攻段煨，派种辑、左灵来请求献帝下诏。献帝说：“段煨并没有谋反的迹象，杨奉等人去进攻他，还要命令朕下诏吗？”种辑一再坚持，直到半夜，献帝仍然拒绝下诏。于是杨奉等就进攻段煨大营，一连十余天，未能攻下。段煨供应献帝的御膳及百官的饮食，并没有二心。献帝派人等告诉杨定等，命令他们与段煨和解，杨定等才奉诏回营。
　　董承作为国丈，又是前董太后的侄儿，这么没头没脑吗？这时内斗岂不是白白给贼人机会？
　　此时，李、郭正后悔放献帝东归，于是打着救段煨的旗号率军而来，想趁机劫持献帝西行。杨定被郭汜拦截，逃奔荆州。而张济和杨奉、董承不和，就联合李、郭二人，一起追赶献帝。
　　十二月，双方大战于弘农东涧。董承、杨奉等人兵败，死伤无数百官士卒。都丢下女眷辎重，皇室的各种器物符契简策法典图籍全都丢失。射声校尉沮俊受伤落马，李傕问左右的人说：“还能让他活吗？”沮俊怒骂道：“你们这些凶徒逆贼，逼迫天子，乱臣贼子没有像你们这样的！”于是被李傕杀害。献帝露宿在曹阳，董承、杨奉假意和李傕等联合，而秘密派人到河东，联合从前的白波帅李乐、韩暹、胡才以及南匈奴的右贤王去卑，一同率领他们的部众数千人前来，和董承、杨奉共同击破李傕等人，斩首数千级，献帝的车驾才得以前进。董承、李乐护卫左右，胡才、杨奉、韩暹、去卑任后卫。李傕等又率军而来，杨奉等大败，死伤的人比在东涧时还多。从东涧开始四十里当中攻杀连续不断，好不容易到陕县，于是扎营守卫。当时遭难之后，虎贲羽林卫士不满百人，李傕、郭汜的兵士绕着献帝的营寨大声呼喊，于是众人都有离去的心思。
　　李乐感到恐惧，想让献帝乘船沿黄河而下，经过砥柱，从孟津上岸。太尉杨彪认为黄河水路艰难，不宜于让天子冒这么大的危险。于是派李乐乘夜渡河，秘密准备船只，举火把作为信号。献帝与公卿徒步走出营寨，伏皇后的哥哥伏德一手扶着伏皇后，一手挟着十匹绢。董承派符节令孙徽用刀在人群中开道，杀死伏皇后身边的侍者，鲜血溅到伏皇后的衣服上。黄河堤岸离水面有十余丈高，无法下去，就用绢结成坐椅，让人在前面背着献帝，其余的人都爬着下去；有的人从堤岸上自己跳下去，把官帽全都扯坏了。
　　到达河边后，士卒争先恐后地跳上渡船，董承、李乐等用长戈阻拦，船中堆满了被砍落的手指，多得可以用手捧起来。同献帝一起过河的只有皇后、宋贵人、杨彪、董承以及皇后的父亲执金吾伏完等数十人。宫女与跟随的官员、百姓未能渡河的，都遭到乱兵的掠夺，衣服全被脱光，连头发也被割掉，冻死淹死的人不计其数。卫尉士孙瑞被李傕杀害。李傕看到黄河北岸有火光，就派骑兵侦察，正看见献帝在渡河，就大声喊：“你们把天子弄到哪里去？”董承害怕他们射箭，就把被子张开做帷幔进行掩护。
　　献帝到了河东大阳县以后，住在百姓家里，然后到李乐营中。当时百官饥饿，河内太守张杨派数千人背米前来进贡，献帝这才坐着牛车，定都安邑。河东太守王邑进贡布帛，献帝都把它们赐予公卿以下百官。封王邑为列侯，拜胡才为征东将军，张杨为安国将军，全都假节、开府。其他带兵的小人，也争相来求封官，以至刻印来不及，就用锥子刻画，有人甚至带酒肉来献帝处吃喝，随意侮辱百官。献帝又派太仆韩融到弘农，与李傕等讲和。李傕这才放回公卿百宫，也归还一些宫女家眷，以及皇室的车驾器物服饰。
　　建安元年（196年）二月，在护送献帝期间，韩暹与杨奉、董承、张杨因相互间意见对立而变得不和。诸将争夺权利，韩暹攻打董承，董承投奔张杨，张杨让董承先修缮洛阳的宫殿，太仆赵岐主动请命出使荆州，说服了刘表，让他派人帮助修理皇宫，而军用物资也源源不断的抵达。
　　七月，献帝回到洛阳，进入杨安殿。张杨把这看成是自己的功劳，所以就用“杨安”二字来给宫殿命名。他对诸将说：“天子应当是天下人的天子，人人都有保护的责任，朝廷里自有公卿大臣，我应该外出抵御外患，在京城里干什么？”就回到野王，杨奉也出京驻扎在梁。朝廷于是拜张杨为大司马，杨奉为车骑将军，韩暹为大将军，兼司隶校尉，都授予符节斧钹。韩暹和董承都留在京中守卫皇宫。
　　韩暹初为黄巾起义军余部白波军将领，后受原白波军将领的兴义将军杨奉招纳，伙同杨奉、李乐、胡才等，又随杨奉投靠了凉州军阀李傕。引军前来护卫汉献帝东归洛阳，因功受任大将军，领司隶校尉。居功自傲、为所欲为，扰乱政事，董承忧虑之下便秘召兖州牧曹操勤王。
　　本次李、郭之乱犹甚董卓之乱更惨烈，小皇帝被沦为诸将权柄的牺牲品，被诸将争来抢去，到处受到牵制，受尽颠沛流离之苦，其苦难以言表。
　　长达四年的李、郭之乱，给关中地区带来了巨大的灾难。据《后汉书》记载，当初在献帝迁都长安时，三辅地区还有数十万户人，自从李、郭互相攻杀，献帝东归以后，长安在四十多天里竟然成为了空城，身体强壮的人四处逃散，老弱的被人吃掉，两三年之内，关中再无人烟。幸存者纷纷南迁至刘表、刘焉、张鲁等人的领地。
　　范晔在《后汉书》中就评论道：“及残寇（李、郭等）乘之，倒山倾海，昆冈之火，自兹而焚，《版》、《荡》之篇，于焉而极。呜呼，人之生也难矣！天地之不仁甚矣！”又说“无礼虽及，余祲遂广。矢延王辂，后缠魏象。区服倾回，人神波荡。”对李郭之乱痛心疾首的发出了叹息。
　　自董卓被诛，李、郭入京，凉州军阀内斗争抢献帝。数年间真可谓大乱小治；关中小皇帝饱受混乱之苦，百姓民不聊生。然而这时的关东局面并不比关中好，袁绍、韩馥、公孙瓒、曹操、吕布、刘备、袁术等人争战不休，反而关中，除了物价暴涨以外，并不能算太坏。
　　不过，由于凉州系内部的斗争，献帝得以成功逃脱。献帝命运将如何？东汉朝廷又将何处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