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集（中）

　　1
　　上午。
　　龙泉岭。
　　李文高家。
　　李昌平突然出来对父亲说:“昌龙不是老躲着二伯二妈他们吗？今日怎么大张旗鼓地回家了呢？”
　　李文高说:“是呀，这事还真是有点怪哩!”
　　龙泉观上的独眼道士也有些纳闷:“这龙娃不是老是不愿意回家吗？他今日这是怎么啦？”
　　李文高的门前。
　　刘进财说:“这有啥怪的呢？他是烟站的站长，全乡所有的村他都跑遍了，就剩我们龙泉村没来，他起码也要做做样子吧！”
　　李文高说:“他做给谁看呢？做给陈乡长看!他们俩穿一条裤子，需要做这样子吗？不对，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刘进财说:“有什么问题呢？我看是您多心了。”
　　李文高不耐烦地说:“你懂个屁呀你!”
　　李昌平说:“该不是昌龙拉上陈乡长给他助威吧？”
　　李文高说:“得了吧！要说拉上周书记替他助助威，那还能镇住场子。就陈乡长那蔫里巴几的蔫样，能帮他助啥威？”
　　李昌平说:“我们虽然动了那么大的劲，也没有让昌龙改变呀!他好像跟那吴启兰越处越热火!”
　　李文高说:“其实，那都是你二妈的主意。再说了，人家吴启兰怎么啦？不是挺好的一个姑娘吗？愣是要作践人家，何苦呢？”
　　刘进财说:“我看那吴启兰就不错!”
　　李文高冲刘进财一瞪眼:“你看吴启兰不错!你就不怕昌龙挖了你的眼睛？”
　　
　　2
　　上午。
　　龙泉岭。
　　李文汉家里。
　　李昌龙一回到家里，立即掏出烟来，向陈贤忠递了过去:“来了半天，连根烟还没有混到嘴里吧!”
　　陈贤忠笑了笑将烟接过。而李文汉突然惭愧地说:“看我，只顾唠嗑儿，居然把这事给忘了!”
　　李昌龙没好气地对父亲说:“我从来就没见过你那一顿忘记了喝酒!”
　　李文汉窘迫地说:“也是啊，这不抽烟的人，还真是容易把这事忘记――对不住啊，贤忠!”
　　陈贤忠大度地一笑:“您不是不抽烟吗？这很正常啊!”
　　陈贤忠凝视李老乡长，突然想起了那个晚上他和刘畅的一席谈话――
　　
　　镜头逆转――
　　晚上。
　　陈贤忠的寝室里。
　　灯光下。
　　陈贤忠问刘畅:“你对老乡长那人了解多少？”
　　刘畅说:“只见了两次，谈不上有什么了解。”
　　陈贤忠说:“你难道就没有听说过什么吗？我是指关于老乡长的一些传闻？”
　　刘畅说:“传闻我倒是听到了一些。但是，传闻，我们可信可不信。如果你怀疑某一传闻的真实性，你就应该下功夫去深入调查，力求挖出传闻的真正面目，否则，将会演变为以讹传讹；不仅对某一个人造成深重的伤害，还会给我们的社会，造成不可估量的违害!”
　　陈贤忠说:“呀，听你这么一分析，我们还真的不能听信传闻，草率地对传闻中的人和事妄下结论了!”
　　刘畅说:“那是，否则，将会造成无谓的伤害!”
　　陈贤忠说:“那，依你对李老乡长初步的了解，你认为他是一个什么类型的人？”
　　刘畅说:“我目前只能对你这样说，李老乡长那人不简单!”
　　陈贤忠说:“这话怎么讲？”
　　刘畅说:“也就是说，有的人，你一眼便能够看穿他的心底，这类人就是简单；而有一种人，你永远不知道他（她）在想什么？这种人，就不简单!李老乡长，就是这种不简单的人!”
　　陈贤忠当时不禁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啊!”
　　
　　镜头回归――
　　陈贤忠喝下一口茶后，心下忧虑:“难道眼前的这位李老乡长，真的就是刘畅所说的那种让你永远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那种人？如果真是那样，以后的麻烦事可就多了!”
　　
　　3
　　晚上。
　　龙泉岭。
　　吴启贵家。
　　吃罢晚饭，一家人在灯光下选烟理烟，很自然地就聊开了家常。
　　这时，母亲说:“头次看到那道士，吓得我差点把魂都弄丢了。那次上龙泉观拜菩萨，为什么病了？是被那道士吓的。那回要不是有虎子在身边壮胆，恐怕还回不来了。（母亲问女儿）启兰，你听说了吗？听说那道士，是观音菩萨派来看管龙泉观的。”
　　吴启兰报之一笑：“不知道。”
　　之后，又谈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就又讲到了烟款和烟叶辅助款。
　　吴启贵说:“烟农不分白天黑夜地劳累，一年累上头，还不及刘进财随便逛逛，吃了、喝了、快活了，所挣得的一半。”
　　这时，吴启兰突然问：“哥，你今天看见刘进财了？”
　　吴启贵气溜溜地说：“谁愿意看到他啊？”
　　吴启兰关切地说：“他没为难你吧？”
　　吴启贵说:“没有。”
　　吴启兰说:“量他以后再也不敢了！”
　　
　　4
　　晚上。
　　龙泉岭。
　　刘进财家。
　　谢世凤刚喂罢猪子正往屋里走，刘进财突然来到门前冲她叫嚷:“都他妈的啥玩意儿，还给脸色老子看!”
　　谢世凤没好气地说:“又是谁招惹了你呀，你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冲谁发火呀你!”
　　刘进财冲老婆一声雷吼:“我就冲你怎么啦？还反了你呢!”
　　谢世凤也不示弱:“冲老娘发火!哼，门都没有――你凭什么呀!”
　　刘进财说:“凭什么！就凭我是你男人!”
　　谢世凤说:“也不知道我是哪辈子作了孽，今生嫁给你这么个下作东西!还男人呢!（她闪身进入大门，立马将门闩上）哪凉快哪呆着去吧，老娘没有你这号的下作男人!”
　　刘进财在外面将门捶得咚咚响:“你给老子开门!”
　　谢世凤不仅不开门，还在门闩上顶住了一根木杠……
　　
　　5
　　晚上。
　　龙泉岭。
　　吴启贵家。
　　灯光下。
　　吴启贵见妹妹那神气活现的样子，明白了其中的含意，但他没有吱声。
　　吴启兰说:“哥啊，你为什么老是对人家昌龙哥那样？人家又没有得罪你，你总是给人家那种脸色！（妹妹的话里，含有几分抱怨）他可是受不得半点委屈的人！为了我，他都跟他爸妈都闹僵了，还反过来受你这窝囊气——真是！”
　　吴启贵说:“我又不是故意要那样，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见了他老是欢喜不起来！”
　　“你欢喜不欢喜没有人强迫你，可你不能老是板起一副面孔对待人家呀！”妹妹仿佛真生气了：“就像他欠你的钱想赖账似的，一见到他就码起个黑脸！”
　　“我又不是故意的。”吴启贵的心中有许多话、许多委屈，可就是说不出口，而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着这样的一句话，“我又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妹妹似乎又缓和了语气，“我也不知道你们俩原先是不是有什么过节？按说，他是不会欺负你这样的老实人呀！就算是他原先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现在为了我，看在我的份上，也应该原谅他了呀！人家昌龙哥就没有你那么记仇！”
　　“我也知道，我这样不对。”他一着急，又挠起了后脑勺，脸也憋闷得像要滴血，“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妹妹神情严肃地说：“你老实告诉我，他是不是欺负了你？如果真欺负了你，我去向他讨个说法！”
　　吴启贵是个实心眼人，不会编谎，更不会无端地诬赖别人；那搬弄是非的事情，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做哩！他生怕妹妹曲解了他和李昌龙之间的隔阂。他惊慌失措地说：“不不，他没有欺负过我，从来没有！”
　　妹妹不禁哑然失笑：“那你怎么老是对人家那样？”
　　吴启贵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做才好？”
　　吴启兰说:“那你对老爹，怎么就做得那么得当呀？”
　　他支吾其词地又挠起了后脑勺。母亲坐在旁边也不阻拦，仿佛是存心看热闹，听任他们兄妹俩叨嘴角。
　　妹妹窃笑一阵之后又说：“你还真有本事哩，把老爹哄得团团转，三天见不到你，就跟丢了魂似的——你还说不知道怎么做？”
　　对妹妹不依不饶的纠缠，他更是无从招架。一着急，梗着脖子跟妹妹争辩：“那哪能比呀？那是比不得的。”
　　“怎么比不得呀？”妹妹再将一军，将得他毫无保留地敞开了心底，“我总把老爹当亲爹看待哩！”
　　他的话音刚落，妹妹惊了，母亲愣了，他也呆了。
　　
　　6
　　晚上。
　　龙泉岭。
　　刘进财的家门前。
　　刘进财捶门捶累了，便坐到门旁的石磴上，气咻咻地骂道:“李文高欺负我，李昌欺负我，就连那狗日的吴启贵也欺负我；现在，连你这臭女人也欺负老子!都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叫你们知道老子的厉害!”
　　刘进财骂着骂着，便将头靠到了墙上，不知不觉便呼噜入睡……
　　
　　7
　　晚上。
　　王安惠的家里。
　　
　　画外音――
　　对于厚善老爹，王安惠也不知道在心里默默地想过了好多遍。她承认，厚善老爹是个难得的好人。她还承认，厚善老爹对她王安惠也是诚心实意，甚至于因为她王安惠而贻误了终身。这些年来，厚善老爹对她王安惠的帮助与照顾，也是龙泉观下的男男女女众所周知。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记着厚善老爹的恩与情，也感激厚善老爹对她多年的关怀与照顾；她也时刻惦记厚善老爹的衣食起居与喜怒哀乐。
　　但是，她却不敢有别的念想。她至今不能忘记她的克山。她常常梦见克山来到她的跟前，跟她厮鬓絮语，与她同忧共乐。还有那古老的妇道女节，更是约束着她动弹不得，一旦她的心里萌生了对厚善老爹的惦念，她便又强迫自己想那孟姜女千里寻夫哭长城的故事，强迫自己想小龙女和秦始皇的爱情悲剧；有时，甚至于求菩萨为她指点迷津，求祖宗宽恕她的罪孽，求已故的丈夫，原谅她的过错。
　　
　　镜头回归――
　　现在，当儿女们相继睡下之后，她便又跪在神龛前，向中堂上的诸神、诸圣禀明自己的心迹，祈求神圣的宽恕，请求已故的丈夫的原谅。她迫切地渴望着诸神、诸圣，能为她指点迷津：“菩萨啊，我安惠到底该怎么办呢？老爹他是个好人，常常叫我牵挂！可我，却又忘不了我的克山啊！”
　　尽管神圣们没有为她道出只言片语，她也觉得自己安稳了许多。
　　可是，一旦入梦——她那已故的丈夫和鲜活的厚善，甚至于连那永远也不能从她的心底根除的魔影，便会穿梭般地交替在她的梦里纠缠不休，搅得她常常从梦中痛哭淋涕地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