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情不知所起而深

　　我就推了他一把。我不在乎强子啥学历。但如果是别人，我肯定在乎。可他是强子。强子在我心里，是特别的存在。
　　“别提啥学历了。现在这个社会，不都是本科生给小学生打工吗？”
　　“我和你说正经的呢！”
　　“我没和你瞎扯啊。”
　　强子就松开了搂着我的手：“这事儿，绕不过老李去。”他说，老李要知道了，肯定反对。因为他费心巴力的，培养我成为一名大学生，不是要我再走以前走的老路，和他在一起。
　　我说李伯伯也不是不通人情。
　　“等我买了房再说吧。我看着，以后这房价肯定得涨。不如现在贷款了买。”他说，要说服老李，自己得有房，最好还得有车。可他一个山里的娃儿，奋斗到现在不容易啊，每一步都是从刀尖上舔着血走过来的。
　　我哪里要强子这样做？我觉得他现在就挺好的了。五年了，我再找他，并不是出于一时的激情和对过去情感的不舍。而是，我的心里一直有他。
　　他应该能感觉到。我丁小桃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和男人干那事的女人！只不过，这么长的时间以来，我从没告诉过强子，我在乎他。而强子也没说过喜欢我。
　　明天我回李伯伯那里的时候，我发现他看见我，脸色明显变了。
　　他问我昨天晚上哪去了？“我给你的宿舍打过电话，你的室友说你不在。
　　啊？我心里一惊。可是我马上就佯装镇定：“我……我昨晚在商场睡了。太累了，就没回学校。”我这人并不擅长说谎。只要一说了违心的话，马上就面红耳赤，说话吞吞吐吐的。
　　他就叫我坐在沙发上，说要和我谈话。我猜测谈话的内容一定离不开方刚。可我没想到，李伯伯竟然主动和我谈起了强子。
　　“你别紧张。我知道潘强就在原州。”他不紧不慢地，我的心里更堵得慌了。从老李的眼中，我能看得出，对于我背着他私下和强子来往这件事，他很生气。
　　我叹了一口气，低了头。
　　“小桃啊，你是一个大学生，成年人。你做事应该有分寸啊……你想想，潘强能带给你什么？而方刚又能带给你什么？”
　　我说强子现在也是一个小老板了。
　　老李听了，扶了扶眼镜，很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那是一种略带轻蔑的笑。我知道，作为知识分子的老李，骨子里是很轻视强子这种混迹于底层所谓的小老板的。不过，如果是闻名于一个省城或者干脆在全国都家喻户晓的企业界人士，老李又是另外一种看法了。
　　“那不算什么。朝不保夕的。”
　　“可是……这也是一份事业呀……”我不赞同。
　　“小桃，伯伯培养你，将你从山沟沟里带出来，不是为了让你重新回头去找强子这种人的。当然，他也没什么不好。上进、勤恳，但你们配吗？你们的精神世界能交流吗？”
　　他说，我被拐进驴蛋沟的时候，年纪小，又不自由，强子照顾我帮助我，我心里感念，这是很自然的现象。但恩情可不是感情。他说我要真的选择和强子在一起，那以后肯定会分手。
　　他说的很肯定。末了，李伯伯还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的感情是在一种不健康的生活中发展起来的，是畸形的。如果你看得透，就应该快刀斩乱麻。现在的你，早就不是以前的你！你一个本科生，怎么能和一个小学生在一起呢？如果他当你的男朋友，那绝对是对你的侮辱！”
　　李伯伯的话，我不爱听。我反驳：“可潘强也不是以前的潘强啊？”我说他也在改变，在进步。没文化又不是他的错，是驴蛋沟的愚昧落后造成的。我说强子这样的男人，是驴蛋沟的精英。
　　李伯伯一听，反而笑了：“你说这话就幼稚了。”
　　他说，我可以不和方刚恋爱，可以继续深造读研究生，费用他帮我支付。但如果让人知道了一个在若干年前通过媒体解救出来的被拐女，在得了自由，受过高等教育的熏陶后，还去选择以前凌辱她的男人，这实在不可思议，也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我说不过李伯伯。
　　我只能说强子没有买我，买我的是他的哥哥，但他哥哥早死了。
　　“说来说去，总还是驴蛋沟的那拨人。小桃，你的眼睛能不能看得长远一些？”他喝了口茶，提醒我，尽早和潘强断了，这对我没啥好处。
　　李伯伯口口声声说不干涉我交朋友的自由，可话锋一转，说他已经买了菜，中午要请方刚来家里吃饭，电话已经打了。似乎，他背着我，背地里做了许多工作。
　　我不悦了。我说想好了，不想和方刚谈。
　　“不就一顿饭嘛……我已经请了……”
　　“可是……您怎么不提前通知我一下呢？现在我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我说，就在上一回，我和方刚还闹得不欢而散。
　　“我要通知了，你能同意吗？”李伯伯还反问我。
　　方刚真的来了。他提了许多礼物，在外面按铃。我很紧张。我更觉得尴尬。李伯伯这是要逼我就范。可是客人来了，我不能不去开门，何况李伯伯已经在厨房里对我使脸色了。
　　“小桃……”方刚在门外看着我，脸上挂着笑，“给！”他让我接过礼物。
　　“小方啊，你太客气了……不就吃一顿便饭嘛……你还带什么礼物呀……”李伯伯笑呵呵地，请方刚进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茶。
　　“小桃，你给小方倒茶……”李伯伯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看着方刚，心里无比郁闷。看着李伯伯从客厅出去了，我就低声问他：“你啥时和我养父联系上的？”方刚不知道我以前的底细，但是知道李伯伯是我的养父。就和外界认为的那样，我是李伯伯远房亲戚的女儿。
　　方刚就说，碰巧遇到的。他告诉我，李伯伯以前和他爸认识，算是点头之交。他突然对我道歉，说那天晚上不该对我那样，都是喝了酒，太冲动了。
　　“小桃，我能理解你。你曾经是一个孤儿，所以性子冷淡。你的成长经历和别人不一样。但我对你的确是真心的。你看，你养父也很喜欢我，所以……”
　　他说我们不如交往下去呗。反正我目前也没有别的男朋友：“以后，你家我可常来啊……”他认为老李是我的养父，对我有养育之恩。老李的话，我不敢不听。
　　吃饭的时候，我不说话，只帮着上菜。我觉得没啥可说的。饭后，李伯伯见我对方刚冷冷淡淡的，就提出让我们去街上看电影去，反正不要窝在家里。
　　方刚也想带我出去。我想，出去了也好，有些话还是私下里对方刚说清楚比较好。出门的时候，老李趁方刚进卫生间，就提醒我，声音低低的：“小桃啊，别忘了，人家叔叔是市委书记！”他用手拍着我的肩，拍的我很重。
　　他说强子和方刚比，那一个就是天上的云，一个就是地上的泥，完全没有可比性：“小方这孩子，也算官二代，但是又低调对你又好。小桃啊，你可不能犯糊涂啊！”
　　我神情僵硬地和方刚走到了大街上。街上行人和车辆熙熙攘攘的。我压根不想看啥电影。我不知道，路上刚驶过去一辆货车，正是强子开的。他扭头看见了我，可是我啥都不知道。
　　“今天有美国大片。”
　　“你一个人去看吧。”
　　“为啥？”
　　“不为啥。”我说请你吃饭，完全是我养父一个人的主意，我是一直被压在鼓里的。
　　方刚听了，脸色有点难看：“我知道，吃饭的时候，你的脸就耷拉着。”
　　“对不起。”
　　“你……你还是不能接受我？”他有点恼怒。
　　我点点头。
　　“你心里有人了？”
　　我没说话。
　　“谁？”方刚追问我。
　　我说你不认识，再说我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
　　方刚就停了脚步。他告诉我：“丁小桃，我喜欢你。我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反正就喜欢你。只要你答应和我处，工作的事儿包在我身上。”他说他的工作已经找好了，在市里的电视台当记者，很快就能转正，“我不瞒你，我有个叔叔是当官的。我也不想靠他，但谁叫现在的社会都这风气呢？你要跟了我，我马上找我叔叔帮你安排进财政局。”
　　怎么说呢？我听了不心动，那是假话。我毕竟是尘世中人，凡夫俗女。是的，只要我对方刚一心一意，工作、房子、车子都会有。
　　“丁小桃，你别犯傻了！我等你回话……不是今天，就是明天……”说完这话，他就又叹息了一声，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知道我伤害了方刚，虽然是无意识地。
　　可是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他给出的条件真的很吸引人。如果我没遇到强子，没有这段被拐经历，我想我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并且庆幸自己得了一个好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