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终于，回到永州地界。
　　阎肃顿觉浑身清爽，呀，呼吸着熟悉的清风，感觉真好啊！她忍不住松开缰绳纵马奔驰。司马浩云马上纵马紧紧跟了上去。两人并马齐驱，并肩前行，一同跑上西岭山，在那山坡上立定坐骑，静静地看着日暮下的永州城。远远地，仍隐约看到城中飘扬的迎春的红色节日旗幡。
　　城门还没有关闭，穿着各式节日盛装的人们忙着进出，或肩挑或推着小车或骑着小驴，姑娘媳妇们，穿着五彩的衣衫裙裾，头上戴着花儿朵儿，想是回娘家或是走亲访戚，好一派热闹景象。
　　阎肃和司马浩云相视一笑，便策马跑下山坡，小元子等人在坡下静静地等候着。
　　回到大将军府，李忠早就闻讯迎了出来，这些日子可把他担心坏了。这个年他过得一点都不安心，吃不下睡不着，只盼能早日看到他心爱的公子平安归来。如今亲眼看到了，他才总算是放下了一直悬着的那颗心。
　　回到那座小楼，阎肃仿佛有种隔世的感觉。她高兴地跑回房间，本想躺一躺，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床上用品全部换了，怎么回事？
　　李忠说道：“公子，我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的了，所有被褥、枕头等物，全都换了新的，原来的全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怎么会这样？”她大吃一惊，难道她回青州的时候，他们竟然把她的住处进行大搜查？好在他们走之前很仔细地把要收的东西都收好了。他们应该没有发现什么吧？
　　“我猜，可能是司马大将军叫人给公子换的……”
　　正说着，司马浩云的声音传来了：“肃儿，给你换了新的被子，你可喜欢？”他一面说一面走了进来。回京前，他就让小元子把阎肃原来的被褥用品通通都搬到他的房间，而另外给阎肃换了全新的一套物件。
　　阎肃愣愣地看着他：“为何要给我换被褥？”
　　“过年嘛，新的一年，自然是用新的东西呀。”他微笑着，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她还能说什么？既然都换了，就用新的吧。
　　第二天，司马大将军便把从京中带回的各式赏赐之物发了下去，还有给各寨首领的礼物，只能等“迎春大赏”时再一一送给各人了。
　　回到永州，日子仍如往常。每日晨起，司马浩云陪阎肃在小校场中练剑或练拳，然后一起用早饭，饭后就回大营处理公务。阎肃年后多了一个任务，就是协助王参将等人筹备“迎春大赏”之会。她的主要任务是出主意、提意见，有时候要到大会现场检查，如果当场不能改的或者有必要得到大将军的允许才能进行的，都由她来跟司马浩云讨论解决。日子过得很忙碌，但是阎肃觉得很高兴，因为她终于有事可忙，不会觉得自己只是个“摆设”了。阎肃愉快的心情也影响着司马浩云，看着她充满生机的活泼的笑脸，他就浑身舒畅，在京中时的那种种难受的心情再也没有了。他暗暗期待着这种愉快的心境能一直伴随着他们，直到以后。
　　“迎春大赏”选在三月初八举行，这一天是永州当地土著的大节。此时，春回大地，桃花、李花、山樱花等竞相开放，分外娇娆。
　　“迎春大赏”的帖子都已送到各寨了，各寨头领也都回复了，纷纷表示一定要到会与镇南大将军喝一杯。
　　二月二十八日那天，一切基本就绪。阎肃决定再把所有的地方检查一遍，看看还有没有疏漏的地方。司马浩云仍是让肖剑和田方陪着她一起巡视。从京城回来，肖剑和田方就成了阎肃的随身侍卫了。除非是跟司马浩云一起，凡阎肃行动之处，他们都会跟随在旁。他们一行三人便从各寨头领进城的城门开始，一个点、一个点地巡视。当三人来到春晖楼前，但见楼畔的小镜湖水波清澈，绿柳扬丝，桃花争艳，景色甚是怡人。春晖楼是赏花时其中一个供各头领歇脚喝茶之处。一切都按要求布置得井井有条。
　　“肖兄弟，田兄弟，不如我们分头进行，把这里的楼上楼下和花园都看一遍，如果没什么事情，再去下一个地方，这样可以节省时间，加快速度。如何？”阎肃提议。
　　“可是，主君吩咐过了，我们必须要跟着阎参将，不能离开左右的。”田方说道。
　　“田兄弟，这几个小楼和花园，一眼都差不多能看到了，你又何须担心什么？再说了，这里是永州城内，光天化日之下，有谁这么大胆来捣乱？”阎肃笑道，司马浩云也真是的，难道京城的刺客会跟着她跑来永州么？
　　“可是……”田方仍是不肯松口。
　　“田方，不如这样吧，那几个小楼就由我去检查好了。你陪着阎参将在花园周围转转吧？”肖剑说道。
　　田方点点头：“好，就这样办吧。”阎肃也就不说什么了。其实，作为太子的近身侍卫，肖剑和田方的官阶并不会比她的参将低（甚至有可能比她还要高），她并没有权力指挥他们，只不过是因为太子的命令，他们才会跟随在她身旁罢了。于是，他们便分两批行动了。
　　阎肃和田方沿着花园小径绕着小湖而行，察看一路上的布置。当他们走到一座湖边的小阁亭前，看到有个黑影一闪，田方大喝一声：“什么人？出来！”但并没有人回应。
　　阎肃便说道：“我们过去看看吧。”
　　田方却说：“阎参将，请你留在这里，田方过去看看吧。”阎肃不想跟他争执，便点了点头。相处了十几天，她知道这个田方是个非常认真的男人，而且是以其主君的号令为绝对真理的。于是，田方便快步走向小阁亭，他想迅速察看完毕后，迅速回到阎肃身边，他并不想让阎肃一个人呆着，虽然那个小亭只不过距离几丈而已，而阎肃所立之处是一个开阔之地，周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障碍物，除了几棵桃花树之外。不远处，还有几名花匠模样的男人在整理着园中的花草。
　　田方走开后，阎肃就慢慢地随意走着。她想，田方应该很快就回转过来了，她慢慢走一走就行。她才刚走了两步，迎面一名花匠模样的男人向她走了过来，当离她五步左右之时，那男人停了下来，他头上的竹笠压得很低，遮住了他的大半边脸。阎肃没有在意，只是继续前行。那男人忽然压低声音说道：“阎参将，可还记得青峰寨少当家郎子昆么？”
　　阎肃吃了一惊，这个小小花匠怎么会知道郎子昆的？难道他知道失踪多时的郎子昆的下落？她停下脚步，盯着他。
　　“如果阎参将想见郎子昆的话，请随小人来。”那人慢慢说道。
　　“你是谁？郎子昆在哪里？”阎肃冷冷地盯着他。
　　“阎参将，只要跟着小人去看看便知了。”说完，那人也不待阎肃回应，便转身大步而去。
　　“站住！”阎肃喝道，“你要去哪里？”她快步追上去。忽然空中一声爆响，一道五色火箭从那座小亭中窜了出来。阎肃大吃一惊，急忙停下，转头看去，只见那边的小亭火光冲天，火光之中有几个人影在缠斗。难道田方遇到伏击了？正在这时，另一边的小楼上也是一声爆响，同样的一道五色火箭冲上半空中，是肖剑，他也遇到伏击了。那个男人忽然回转身来扑向阎肃。阎肃也迅速拔出背上长剑……
　　这一日，司马浩云没什么特别事情处理，便早早回城，准备去陪阎肃巡视“迎春大赏”的几个主要场地。阎肃等人的巡视路线早就被报告给司马大将军了。司马浩云进了城，估摸着阎肃大概会在春晖楼那边或者附近，便向春晖楼那边的园子走去。刚走到一半，忽然看到那个方向相继窜起两道五色火箭，正是近卫紧急报警求援的信号。司马浩云大吃一惊，急忙催促白龙驹前行。众卫士也急急进发，同时已有数人跳上屋梁，飞奔而去了。还未到达，已远远听到兵器相交并混杂着呼喝的声音。
　　园中基本分为几个“战场”。其一是田方和五六名黑衣人对抗，另一为肖剑，也是被五六名黑衣人围攻着，但仍是奋力地向阎肃所在之处杀去。最先赶来支援的几名卫士被几个黑衣人拦下。而阎肃则被一个使大刀的黑衣人挡住了。那黑衣大汉身材高大，足比阎肃高一个头，而且身材壮硕，比阎肃大了一倍有多。阎肃奋力抵抗，险象环生。有一名花匠模样的男人靠在附近一棵树上，捂住胸口，嘶声叫道：“主公吩咐，若不能生擒，定要把他杀了，绝不留活口！”那大汉挥动大刀狠狠地向阎肃劈去。
　　眼看阎肃就要被那大刀劈到了，而相距还有一丈多远，司马浩云眼眦欲裂，急忙把手中宝剑拼力掷了出去，那宝剑迅猛地插在那大汉的后背心，深深地没入他的后背，鲜血四溅。那大汉高举着那大刀，仍是不甘不休，摇摇晃晃地向阎肃落下，但那刀势已大为削弱了。阎肃拼尽全力用手中剑去挡隔。只听得一声震响，阎肃手中长剑便飞了出去，那大刀在她面前狠狠砸了下来，差点划到她的脸。虽然已被宝剑刺了个透心凉，那大汉仍是挣扎着准备拼最后的一点力气把阎肃杀了。他拖起大刀，要从下向上向阎肃击去。但此时，司马浩云已赶到，他冲上前，抓着仍插在那大汉后背的宝剑的剑柄，用力一削，那大汉便被削为两截了，他的双臂扔是死死地抓着那大刀不放，圆睁双目，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了。阎肃也几乎同时倒在了地上。
　　司马浩云大惊，急忙上前把她抱住，狂呼“肃儿，肃儿！”阎肃双眼紧闭，浑身都是血，一动也不动地，完全没有反应。司马浩云把她小心地抱了起来，大吼了一声：“快传郎中！”便急急跑向附近的西厢房。
　　其余的黑衣人见那大汉倒地身亡，阎肃也已被司马浩云救走了，便不敢恋战，四散奔逃。肖剑和田方及几名卫士马上追了上去，力求捉到活口。其余卫士不敢大意，围在西厢房外戒备。
　　司马浩云把阎肃小心奕奕地放在湘妃榻上，吩咐侍从取热水和炭炉过来，他则马上为她脱衣检查伤势。当他把她沾满鲜血的外袍外衣一一脱掉，最后准备脱中衣时，却惊讶地发现在中衣里面，她的胸部缠着层层布带。他呆住了，第一反应是：“肃儿什么时候受伤了？怎么包扎成这样？”他一时不知如何处理才好。那白色的布带至少缠了三四层，前胸部分已被鲜血浸湿了。
　　这时，侍从禀道：“主君，热水已送来，炭炉也布置好了。”
　　他愣了愣，沉声道：“你们都退下，把门关上。没有本君之令，任何人不得进来。”
　　“是，主君。”所有侍从马上退了出去，并把房门关上了。
　　司马浩云满肚疑问，他定了定神，小心地把阎肃的最后一件中衣解开，那布带不知道她是怎么缠上去的，他一时无法找到系结之处。他想了想，便从腰间取下一把小匕首，小心地把那布带一层一层地割开，再慢慢地把布带揭开。然后，当所有布带都解开时，司马浩云完全傻了！他的心跳得如打鼓一般，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肃儿？肃儿为何……胸部长得……和女人一样？他深深地连续吸了几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颤抖着双手，去解阎肃的腰带……
　　她为何会说跟金花姑娘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她为何即使出了一身的汗也坚决不肯当面脱衣？
　　她为何讨厌去青楼喝花酒？
　　她为何穿上女装会如此美丽不可方物？
　　她为何不肯跟他回朝当京官？
　　他为何总是无法控制对她的思念和渴望？
　　他为何总是对她欲罢不能、魂牵梦绕？
　　……
　　一切的一切，司马浩云终于明白了！看着眼前昏迷着的阎肃，他不禁泪流满脸。肃儿，你害得我好苦啊！
　　侍从在门外禀报：“报告主君，郎中来了。”
　　“不用了，阎参将没事了，马上安排一辆大车过来。”
　　阎肃身上没有一点伤，她衣服上的血都是那名大汉的。她只是晕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