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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杜仨爷的故事

作品名称:情满乌江      作者:杨东升      发布时间:2019-12-11 14:14:50      字数:3554

  
  乌江边上村寨里具备劳力的年轻人些都“杀广”(意思为到广东务工)了,剩下的都是些“爆蔫子老汉”(方言:“爆蔫子老汉”指上了年纪的男人),用留守在大山的女人们私下说的一句话就是“找个像样的男人打灯都找不到了”——山里流传着这样一句顺口溜:
  
  壮年男子杀浙江,
  年轻女人守乌江。
  爆蔫老汉常串门,
  桃色谣言遍山乡。
  
  村里快嘴婆娘些流传得最多的,还是杜仨爷的故事。
  毛家村婵英家对面寨子上住着六十五岁的杜仨爷,老婆去年过世了,儿子媳妇去了浙江,他就在家照顾孙子。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名字,寨子上和邻村老老幼幼对他来说没有什么辈分之分,都很尊敬地叫他杜仨爷。其实按岁数,他也快七十。按辈分,人家在家还替外出浙江务工的儿子媳妇照看了三五个孙子,也有人叫爷爷了。但是,他就是这个名——杜仨爷。
  听人们讲,大约是一九七八年,秧苗刚栽断脚,成天一个火辣辣的太阳,一直晒到六月,地里的玉米早就烧焦不见了踪影,秧田里,泥脚遭太阳晒破了底,那一年,颗粒无收。和尚岩半山有个山羊洞,小心翼翼拉拽着藤蔓能爬进去。生产队长安连春就爱冒险,这天,他爬到洞里去躲阴凉,“嗬嗬嗬嗬”,嘿!怪了,洞里有水流的声音。于是他索性叫上村上的几个壮年男子拿上电筒把洞钻了个透。里面有水,但源头低于洞口,流不出来,隔洞口有两三百米。
  “一定要把水打出来!”安连春说。全寨上下男女老少在生产队长安连春的带领下,提上洋铲、铁锹、锄头,进驻和尚岩,奋战了九九八十一天,水终于流出来了,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快到洞口时候,遇到了暗河,水又钻进了暗河,顺势而下浸入了乌江,抗旱,又成了一锅白开水。
  不管怎么样,大家改变水资源环境的决心和干劲值得鼓舞,安连春提议,杀只羊子,打两碓糍粑,大家放松放松。
  庆功宴设在大集体食堂里,那天队长放了一天假。杜仨爷好久没有睡过懒觉了,一觉睡到了中午十二点,当他赶到食堂时,羊肉已经没有了,人们正准备开始用羊肉汤下糍粑吃。
  “你怎么现在才来呀!你看!一点羊肉都没得了!”安连春说。
  “人家昨晚到山那边去约会妹子去了,睡过了头,耽搁了!”胖二嫂在开他的玩笑。
  他不答话,心里不高兴,因为没有吃到羊肉。
  “你还是喝点汤吧!羊肉不得吃,喝点汤闻闻羊骚气吧!”天气燥热,女人些穿得特别少,也穿得特别薄,杜仨爷可以透过那薄薄的衣装洞察女人身体的模样,其实,那也是杜仨爷由于没有结婚,对女人的一种无限向往的甜蜜的感受。胖二嫂挺着堆在胸前的两个牛角马蜂包似的奶房,故意在杜仨爷面前晃了晃,继续开他的玩笑。
  杜仨爷还是不答话,他看了看胖二嫂那颠起来的乳嘴,圆圆的像樱桃,很好看。
  “昨晚会到乌江对岸那个妹子没得,人家说在夹石街上等你呢。唉!二十几了没开过洋荤,你不晓得哟!妹子里面穿的花里胡哨的三裤叉很好看!”胖二嫂还在挑逗他。
  杜仨爷心里本来就气,胖二嫂又这样奚落他,心里更气,他伸手摸了一把胖二嫂的牛角马峰包,软酥酥的,那感觉真好,于是他又追上去摸,胖二嫂就跑,满山一片笑声。
  “快追呀!要得开洋荤了!”
  杜仨爷追不上胖二嫂,停了下来大声说:
  “你们男人有女人的,女人有男人的,还不是那个样子!你们得羊肉吃了的,还是那个样子!”
  “哈哈,你样都没得,也是那个样子。”有人打趣回答他。
  杜仨爷舀了一碗汤,拿了一个糍粑咬了一口,嚼了一半天咽了下去,然后再呷一口汤,他看到厨房的案板上摆着许多糍粑,而管食堂的人已经上茅厕了。管他的,不得这头得那头。他把衣服下摆扎在裤腰里,把案板上的糍粑揣进怀里,一口气揣了二十多个,扎进裤带的衣服下摆里鼓起了一圈,就像穿了件鼓锣裙。然后披上大衣从食堂后门溜回了家。
  第二年,胖二嫂生了个孩子,怪!胖二哥已经死去两三年了,谁的孩子?
  杜仨爷的!他把二十几个糍粑送给了胖二嫂,胖二嫂就让他开了洋荤。于是,杜仨爷就得了一个口气和一个名字。杜仨爷的口气——还不是那样子!人们也私下叫他糍粑二爷。最让杜仨爷高兴的是开了洋荤又有了孩子。
  时光已过去了几十年,现在,胖二嫂已不在人世了,留下可怜的六十多岁的杜仨爷在家照看孙子。这年头呀,壮年男女都去了广东浙江挣钱去了,留下一些“爆蔫子”老汉在家坐守老营盘。
  前几年,婵英和明生两口子出去找了点钱,于是就请来师匠把原来的破旧木屋拆掉,修建砖房。婵英是一个很能干的人。要讲人样,满寨人都说她长得好看。要讲嘴码子,左邻右舍两口子有打架扯皮的,她还能送个人情把事情调解好,能随便拖走百斤一包的水泥,一个标准的农村妇女。婵英最受人称赞的是那一手厨艺,无论是什么东西经过她的手从厨房里整出来,就是好吃。这不,修房子该搭板了(沙浆混泥土盖顶)。由于人手少,再加上这几天正是春耕大忙季节,有些又不得空,村寨上本来就少的劳力就更少了。喊人帮忙的时候,婵英叫明生在家磨豆腐,她去喊,原因很简单,反正她去喊的效果总比明生去喊的效果好出许多。
  “仨爷!吃夜饭没得?”婵英来到杜仨爷家还没进门就打着招呼。
  “四更想郎更心慌,窗户微明梦断肠……”杜仨爷正在屋里哼他的五庚调,听见叫声忙回答说:“吃过了,婵英有事吗?”
  “我们明天搭板,你不煮早饭,来帮帮忙,重活路干不动,你来帮我管管水。”
  “可我还有这两个孙子,怕要煮早饭给他们吃了我才得来。”杜仨爷看着走进来的婵英指着两个孩子说。
  “唉呀!不要紧,全部喊起来,不就是吃顿饭吗?”
  “要得!我是吃得做不得哟!”
  乌江边上的桶井乡,村民修房子盖板,一日三餐吃饭都有讲究。第一顿饭是正席,帮忙的人到齐后,就端出九碗菜。按三排三列的摆法放在桌子上,正中间一碗是主菜,那是红烧黄肉,汤圆大小的肉丸,呈正方体、味甜。紧挨着主菜的是一碗豆腐和酥肉(麦疙瘩用油煎的)。其余六样菜就随便凑合了。吃饭的时候,杜仨爷先给孙大夹了一团黄肉,又给孙二夹一团,最后才夹自己的,可没注意就带了一团,两团黄肉一起夹起来。他向同桌的人自我解嘲道:“婵英手艺不错!这黄肉,唉!路上不好看点,送到家了还是可以!”
  “当然,送到嘴里得吃了是可以啊!”大家哄笑。
  最讲究的是午餐,因为午餐的内容很丰富,要先摆盘子,盘子里装有瓜子、花生、饼干、糖果之类的好吃的东西。盘子摆过后,又是菜豆腐拌糍粑。如果这些都不合口味,主人也煮有米饭,桌角上同时放有用可乐瓶装满的麻糖水,让你吃个够。
  午餐的菜豆腐拌糍粑,做法很讲究,糍粑要打得细腻,颜色要白,逗人喜欢,打的时候连执糍粑棒的人都要选还没结婚的小子,意曰新房新屋,一切从“新”开始!
  开始用午餐了,帮忙的人首先把盘子摆上桌。这下杜仨爷便忙开了。他坐在上席,旁边左臣右相似的坐着两个孙子。他端起盘子以长者的身份安排同桌的人。一般主人装盘子的时候都是要过数的,糖果点心成个数,按每桌八人计划,每人两个就该十六个。而杜仨爷向大家说:“大家抓紧点,等会儿菜豆腐又端出来,桌上可放不下,我们把这些收拾了。”他一边说一边像老师发作业本一样每人一个发了一圈,最后碗里剩下的,显然就是他们几公孙的。他一边装包一边说:“孙子,管他多少,我们进巴斗(所得兜底)。”
  一席盘子吃下来,孙大和孙二那些衣服大小口袋里都鼓了起来。
  “爷爷,装不下了!”孙大在喊。
  “爷爷,我还要!”孙二还没够。
  糍粑才是午餐的主食,婵英当然是大方的人,每桌一盆菜豆腐汤,一盆糍粑,并且糍粑是不计个数的尽人的量。孙大和孙二先拿一个糍粑咬了一口,就放在桌角上,杜仨爷一边吃着糍粑一边说:“这两个崽崽,活路做不得,吃糍粑还要得。”于是又每人发了一个。
  吃完了午餐,杜仨爷摸出一张大手绢,把刚才的“战利品”全部包起来,嘿!鼓囊囊的好大一包呢!
  “杜仨爷,你怕明天不烧火都吃不完哟!”有人嘲笑他。
  “老喽!吃得做不得哟!”杜仨爷答非所问解自己的嘲。
  婵英站在阶阳坎,也在笑,只是没有笑出声音。
  
  吴飞和熊飞走访到杜仨爷家的时候,杜仨爷干咳了两声,有板有眼说起了自己心里的看法:“如今,国家政策硬是好得不得了,不但免了皇粮国税,免了义务教育的书学费,看病也有了新农合报销,住房还有危房改造,可不,精准扶贫还打起了攻坚战……”
  “老人家,那你对现在这个世道有些什么看法呢?”吴飞顺着杜仨爷的话题,进一步追问。
  “一些好吃懒做的人,有事无事到乡里去要低保,去争当贫困户。可回转来一想,这个事情要怪也要怪个别村里那一帮做事不公平的村干部,有好事总是要七姑八舅的照顾一番,使得大部分群众心里不平衡……
  “可不,村头巷尾,妇孺老少出口成篇:‘中央政策就是好,到了下面就乱搞’。”
  吴飞和熊飞从杜仨爷家里出来的时候,山村夜晚的村寨点点灯光就像漫天的繁星密密麻麻,亮晶晶的星儿,像宝石似的,密密麻麻地撒满了辽阔无垠的夜空。乳白色的银河,从西北天际,横贯中天,斜斜地将灰暗的银辉泻向那穷乡僻壤的大地。他们坐上越野车,心里都在想着杜仨爷那一席非常现实的话语,他们很清楚地认识到:在极贫乡打攻坚战,农村基层组织这个基础堡垒得来一场大的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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