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像看见丰满月亮

　　他说自己有钱了，去贿赂村长，村长一定买账。
　　“你们等着瞧吧，村长一定给我做主！”二狗唧唧歪歪的，恨恨地走了。走时，为了泄愤，他一脚把堂屋里的板凳踢了个底朝天。
　　我抚了抚胸口喘了口气。我将强子扶上炕头，看着他红肿的伤腿：“要不，我还是去找王医生？”我巴望着他的伤快点好。可是二狗来捣乱，推了他一把，强子的伤口又给撕破了。
　　同时，我也担心。万一……二狗真的去找村长告状，村长给他出头，再次登门咋办？而且……强子并不知道，村长挨过我的身子，虽然没能沾上便宜。
　　我脸色发烫。我就觉得不应该有啥瞒着强子的。我就说了村长曾胁迫过我，为了让我就范，说我给他上了，他就送我出去，就当一次交换。当时我实在没法子，就应了他。可哪知道村长那方面儿不行……村长讨了没趣，以后也没再骚扰我了。
　　强子一声不响地听着。
　　我以为强子会鄙视我。
　　可他只摇了摇头：“小桃，这不怪你。”他叹了一声，说都是这只伤腿拖累的我。这要搁在平时，他早收拾了领着我出去了。
　　强子说村长应该不会来。这种事，村长不会给二狗出头。
　　我就问为啥？我说二狗现在有钱了呀？
　　强子就说不是钱的问题。他说村长好面子。之前一直看不上二狗，对二狗呼来喝去的。这为了一点贿赂，就来潘家兴师问罪，弄的整个驴蛋沟都知道。这给了二狗脸子，村长自己还要不要脸？不过强子又说村长好色、贪婪，早晚有一天会自个捅了自个的篓子。
　　“不来就好。”我想着二狗只是图嘴巴痛快，并不敢动真格的。强子愿意送我出去，我当然高兴。可是潘桂英还蒙在鼓里。她还巴望着我给她老潘家传宗接代呢！她要知道强子存的是这个心眼儿，恐怕得气死过去！我想，以后要自由了，这六万块我一定还他。还有，我一定要去报案，要让那些人贩子都落入法网！
　　还真的被强子猜中了，整整一个下午，都很安静。静的连狗叫声都没。潘桂英回了。见我和强子眉目和顺，轻言满语的，就很高兴。她指着锄头上拴着的一块肉，告诉我，说晚上包饺子，叫我去后院摘葱。
　　“小桃，强子喜欢吃饺子。打小儿就爱吃。”她还特意申明了一句。
　　我明白，潘桂英这样待我，决不是喜欢我。这一切不过看在了潘强的面子上。山里女人，没有啥保险，老了，做不动了，干不了活儿了，就得靠儿子养老。潘勇死了，她只能指望强子了。所以，或多或少，潘桂英还有点儿巴结强子的意思。
　　强子待我好，潘桂英只能待我好。
　　她问我会包饺子不？我说会，但包不利索，而且我不会擀皮儿。在我老家，常吃的是馄饨，不是饺子。但为了强子，我愿意学。
　　晚上这顿饺子吃的很欢。凉风徐徐的，潘桂英就建议将桌子搬到院子里。她捣了蒜瓣，很香。强子吃了几十个。
　　潘桂英说也别往下等了。潘勇死了也不可能复生。他要在地底下，知道小桃和强子在一起了，也不会不高兴的：“我找马神婆问了，下月初三，日子就不错。我琢磨着，你们就把这事儿办了吧。强子虽然是头婚，但小桃你是个二茬子。不办酒，就放点儿鞭炮，撒点糖，让村里知道就行了。”
　　强子就说没啥意见，听娘的。
　　潘桂英叹了一口气，说儿子死了一个，反倒腾出房间来了。她说成亲了后，晚上她睡柴屋。她自己的房间留了做新房。
　　潘桂英既然想好了，也就在驴蛋沟大肆宣传，说买了小桃，我就是她老潘家的人。潘勇死了，我就该嫁给潘强。与其将我卖了，落人话柄，不如还留着小桃给她老潘家传宗。潘桂英颠过来葫芦，倒过去瓢，随她咋说。
　　强子就在家继续养伤。这一天，小琴奶着娃儿来看我。她也听说了我要改嫁给强子的事儿。
　　小琴的月子没做好，落下了腰痛的后遗症。她瘦啦吧唧的，可是奶水涨的厉害，娃儿够吃。我放下剥豆的篮子，接过她手里黑乎乎的小肉蛋，好让她歇一会儿。
　　小琴不会管娃儿，娃儿三四个月了，脸蛋儿脏兮兮的，小手的指缝里都是泥。我就给娃儿洗手。强子走路有些稳妥了，只是还不踏实。
　　小琴看着强子就笑了：“强子，我就知道你对小桃有意思！小桃花儿一样的，你一个大男人要说看了不动心，谁信呀？”
　　强子没回话，只说这些都是他娘张罗的。
　　“嘿，少扯你娘。我看潘婶没这份心，我听人说，都是你鼓动的。人家权东在家里可都气坏了。强子，你这为了小桃，可真是不管不顾地呀。”
　　小琴这人，虽然自己的日子过的不咋地，我很爱说别人家里的闲事儿。
　　我听了这话，就垂了一下眼眸。自打强子带我回来，权东就没再上潘家的门。他好像真和强子绝交了。
　　“我不和你说了。我和小桃，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强子不和已婚女人唠嗑。他唠不来。他找了一个借口进屋修理板凳了。强子是个闲不住的人，一有空，还是寻思干点啥。比如，搭个黄瓜棚子，围个木头栅栏什么的，不大用得着脚上的气力，他就干。
　　娃儿在我手里，小琴没有接过来的意思。她就笑着告诉我，说我赚了：“强子是个能人儿。有力气，长得也俊，现在又成了潘家的独苗儿，潘婶子倒还让着他。这以后啊，小桃，真的没啥人敢欺负你了，你可是苦尽甘来了哟……”小琴一边说，一边感叹。说这驴蛋沟里的女人拐来的那么多，如今看来，算是我的命最好了。
　　我嘴巴蠕了蠕。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我不想告诉小琴我嫁给强子的真实目的。权东虽然非礼了我，让我不快，但他没把这事儿捅出去，更没告诉潘桂英。权东知道强子真正想干啥。
　　小琴絮絮叨叨地，和我说这话，总是不停地摸着肚子。我就问她怎么了？她不好意思地告诉我，说肚子里又有了。啥？
　　“我又怀上了。现在两个月了。”
　　我就说小琴太不珍惜自己了。这要再生下来，这一大一小的，她可怎么忙活呀？她那个男人，我也看过，啥事儿指望不上啊！我又有点可怜她。
　　“有啥法子？驴蛋沟又不兴堕胎。怀了就生下，计划生育管不到这里。”
　　我就骂土根不是人，不该在小琴坐月子的时候熬不住。这种事儿，总是爽了男人，苦了女人啊。她又幽幽地叹息了一声：“强子不是土根。他不为难女人。你跟着他……能过上好日子！”小琴将衣袖捋起来，给我看她胳膊上大伤痕。原来，土根这个畜生，打老婆的习惯还是没改。都说山里男人重男轻女，但小琴也生了儿子了，可土根还是不满意，遇事不顺心，在外面受了气，回到家，二话不说，逮起小琴就打。
　　我真是气愤。我站了起来：“走，去你家，我给你出头。”
　　我以为小琴会跟着我走的。可她见我这样认真，反而怕了。她拽住我的衣角，叫我坐下别生气：“我就说给你听，说出来了，心里头就好受了。这女人跟了男人，哪有不被打的？”
　　她还过来安慰我。
　　我听了，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我觉得她可怜又可恨。
　　可是我，我又怎样呢？我现在还没能出去，我也是和她一样的可怜人。“你男人是打你惯了，所以才那样嚣张！你不要怕……你越怕他越放肆！万一你被他打死了，娃儿没了娘，可咋办？再说，你还是个孕妇，禁不得打的！”我是真熬不住。我说他再打，那就来找我，找强子。我说让强子把土根揍的服服帖帖的，
　　“这是家务事，强子咋好帮我出头？村里人知道了会咋想？”小琴怯怯地。
　　“咋不行？他外头窝囊，拿你撒气。那就找个更厉害的把他揍一顿，揍的死去活来，他才知道厉害！”
　　“这样……能行？”
　　“行。你听我的。”我握住小琴的手。很快，我就要离开了。以后，我再也见不到她了。这个苦命的愚昧女人，可还得留在这山洼洼里受罪。在我走之前，我一定要尽力帮小琴一把。
　　小琴离开后，我就去后院找强子，将这事儿说了。强子皱了眉头，说按着山里的规矩，家务事儿外人的确不好插手，要被人说闲话的。
　　我就急了：“那……就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打死？她还是一个孕妇呢！”我拽住强子的胳膊，请他务必要帮这个忙。
　　“我想想。”
　　他靠在黄瓜架子旁，说这事儿不能明着干，得暗着来。
　　我就问他啥意思？
　　“等到了晚上。我看个空子……等他回家了，趁着黑不隆冬的，我将他扑倒，揍他一顿，叫他好好待婆娘和娃。他只要不傻，心里都有数。”
　　那……也只好这样了。“我只是请你帮忙，你腿伤没好，现在可不能去。”
　　强子就笑了笑，说谢我关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