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并不是做真夫妻

　　权东就问强子咋地了？
　　他还猛拍了下强子的肩膀。
　　但强子啥反应都没有。
　　他的表情很复杂。生气、失望、沮丧、难过、恼火……反正具体我也说不上来。
　　强子甩掉了权东搭着的手，不想理睬他。
　　他只是盯着我，眉头拧成了疙瘩。
　　“小桃，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就乐意？”他咬了咬牙，不甘地又问了我一句，声音很重，但又说的无比小心。好像我的回答，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潘桂英见儿子这样莫名其妙，反而笑了起来：“强子啊，就算小桃不乐意，我也会卖给权子的！”
　　“我是问小桃。”强子梗着脖子，一双眼眸深幽的像驴蛋沟山峦的重影。我的心剧烈地跳动了一下。我不敢看强子的眼睛。就好像我要答应了权东，就做了啥对不起他的事儿一样。“娘你别插嘴。”他鲁莽地挡了潘桂英一下，将她挡在自己身后。
　　“小桃不是说她乐意嘛？你是聋子还是啥？”潘桂英被儿子撸了一把，身子踉跄了一下，很恼火，她认为强子就是个搅事的，就想搅合的她鸡飞蛋打一场空。
　　“你别蛊惑我。我只想再听一遍！”强子的表情十分严肃认真。他身形高大，虽然权东也不矮，但强子还是比权东足足高半个头。他堵着我，像一座黑黑的铁塔。
　　权东站不住了，他也憋不住了：“强子，你干啥？我这是帮小桃，你又不是看不出来？”
　　“帮她，就要买她？”强子讥了一句。
　　我不想听他们争执下去了。我不想让强子坏我的事儿。我有点急，就拽了下强子的胳膊，告诉他：“我愿意，愿意的，你别问了。”这已经是我说第二遍了。
　　我看见权东的脸上绽开了花，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儿：“小桃，我太高兴了。为了你，我砸锅卖铁也给你筹钱。”
　　他说的十分带劲。
　　“哼！”强子听不下去了，鼻孔里哼了一声，怒气冲冲地甩了下膀子出去了。
　　“强子，强子……”潘桂英就唤。强子走得疾快，潘桂英跟不上。想想，她也就不追了，“权子啊，你也别追。我知道强子难过啥！”潘桂英叹了一口气，撸了一把鼻涕，将鼻涕抹在了树干上。
　　“那是啥？”权东也想知道。
　　“还不是替他哥难过？我也寻思出来了，他啊，心眼窄，是想着让小桃给大勇守节呢！”提起她的瘸儿子，潘桂英的眼眶儿又红了。
　　权东就安慰他干娘。潘桂英看了看权子，似乎有啥话儿想说，就想将我撵出去：“小桃，你去割草。”就算三天之后我就要离开潘家了，但潘桂英还是想剥削我，让我干活。
　　权东就笑：“干娘啊，小桃就不能歇一会？”他袒护我，因为许诺买我，所以将对我的关心已经放在明面儿上了。权东看着我的眼睛熠熠的。我被他看的不好意思地低了头。
　　“我是有话和你说哩！小桃在，不方便。”潘桂英叫我去拿草篮，说这些活儿不费力气，她还笑话权东，说你还没筹钱过来，现在就忙着护上小桃了？要是惯着婆娘啥活儿都不让她干，像供祖宗一样地供着，那以后可有你的苦日子。
　　权东就说他乐意。
　　“干娘，我一个光棍，有了婆娘有了家。我乐意把小桃当祖宗一样地供，我不怕被人笑。”他搔着头，嘿嘿嘿地笑，一脸的满意。
　　我听了，心里固然感动，但同时也觉得纳闷。
　　如果潘桂英不在场，我真的想好好问问他。听权东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他是想买了我和我一心一气地过日子？可他明明知道我的心思，我不想呆在驴蛋沟，我只想出去呀？
　　我闷闷地拿了草篮子。我对权东说想透透气，割点草，并不累。等他落了单，自会问他。不知不觉，我又往学堂的方向走了。现在是下课时分，看着娃儿们叽叽喳喳地在外面跳绳，捉迷藏，我就有点恍惚，就好像张达明没走，他还在学堂教课。我怔了怔。有人看见了我。是代课老师兼做饭的老牛。说来，我真该感谢老牛，他把张达明的信贴在了村委会的墙壁上，还了我清白。老牛朝着我的方向走过来了。
　　我想了想，我没和老牛说过啥话。事情反正都过去了。
　　“小桃……”老牛见我要走，在后头追我。
　　我只好停下了。
　　老牛气喘吁吁的。
　　“小桃，叔跟你说个事。”
　　“有啥事儿？”我指了指篮子，说不能耽搁了割草。
　　老牛就说耽误不了我，就几分钟。
　　他说他知道潘桂英将我卖给了二狗。他很气愤，不过又说这是潘家的家事，他不好插嘴。为了让二狗待我好一点，他说愿意帮我一个忙，让我能自己赚钱。说这驴蛋沟的小学堂走了张达明之后，新的老师还没来，这几个月之间，没个老师教学，娃儿们的心都野了。他呢一个人管不过来，还得煮饭，再说文化上有欠缺，毕竟只读到了初二，教的课不生动，娃儿们不喜欢他，都闹腾他。
　　老牛说我行，张达明告诉过他，我读到高中，以我高一的水平教小学的语数，应该不是啥大问题。他说代课老师虽然钱不多，但一个月总有那么几百块。如果镇上不调拨正式编制的老师下来，我就可以一直当代课老师。
　　他问我愿不愿意：“小桃，我们驴蛋沟，就数你文化最高。前几天，我就想到你了。”
　　我听了，就苦笑。我没想到老牛截住我，是想说这件事。我该说啥？我谢谢老牛。他是一个憨厚的山里大叔，对娃儿们挺好的，默默无闻地在驴蛋沟上了几十年的代课老师，拿的工资勉强维持生活，也是不易。
　　之前他跟着潘桂英来“捉奸”，揍过我，打过我。不过他看到了张达明留下的信后，就知道冤枉了我，向我道过歉。
　　老牛说这是一个机会。我是被拐来的，二狗花了大价钱买我，肯定要为难我。我要是当了代课老师了，拿工资了，二狗也不敢那么猖狂了。
　　“牛叔……这事儿，你告诉村长了吗？”村长是驴蛋沟的父母官，有啥折腾变动的绕不过他去。
　　不想老牛却摇了头：“这事儿不告诉村长不打紧。驴蛋沟小学虽然破，但并不归村里管。”他说他好歹干了几十年的代课教师，去镇上推荐个人，说话还是有分量的。
　　我就哦了一声。我凄然地摇了摇头：“牛叔，我不想干。”
　　“为啥？”他很不理解，追着我问。
　　我是可怜这些山里的娃儿没老师，娃儿们得受教育，接受了教育才能不那么愚昧。但我要答应了，我就得一辈子留在驴蛋沟了。我的心里很矛盾。
　　我告诉老牛，潘桂英没把我卖给二狗，买我的人换了，是隔壁村的权东。这事儿也是才决定的。
　　“真的？”老牛一听就替我开心。他认识权东，权东当然比二狗强多了。“老天有眼，你要真跟了二狗，那真是作孽。”
　　我说是真的。
　　我也不想使老牛为难，我说这事儿我得考虑考虑。我就去了以前张达明住的宿舍附近割草，那地方的草是真长得好。
　　当当当……我听到不远处学堂里的铃声，老牛将娃儿们吆喝进教室上课了。
　　我低着头，一口气割了七八茬青草。树丛边的爬藤上，结了许多黑色的椭圆形小果子，有些像桑椹，但味道又不是。突然，就有人在身后扯我的裤腿。
　　我吃了一大惊。握着镰刀的手没抓紧，又掉在了地上。
　　“别嚷，是我。”二狗就箍着我的腰，将我往树丛里拖，“我给了钱了，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等不及了，我现在就要了你。”
　　二狗很是威风，一改以前的怂样。他想骑我身上驾马，死死地把我往地上压。
　　我不想让他得手。我拼命地推开他：“二狗，你搞错了。潘桂英又把我卖给权东了。你不信，就去问。”我只想早点轰他走。
　　“啥？”二狗听了，一骨碌站了起来，摸着后脑勺，“你、你别耍我。”
　　“我都说了，不信，你去问！”我拍了拍裤腿上的泥，想去找前头的草篮子。
　　二狗就骂了一声：“妈的，我不信潘桂英那婆娘敢黑我！妈的，我钱还在她手里，你干啥不是我的人？”二狗脱了外衣，骂骂咧咧的，想上我，但又不放心他的钱。
　　“你去问她呀！兴许她就是想黑你的钱。”我故意这样一说，二狗就坐不住了，拔了腿就往树丛外跑，比猴儿还快。
　　我终于得以脱身。喘了口气，我就靠在树干旁，打算歇一会。草割的差不多了，但这个点，我不想回潘家。二狗去了，肯定一场大吵。他们自己做的孽，自己收场。
　　我的头发有点松了。我就将皮筋儿散了，用手指拨弄了几下头发，权当用梳子梳头。密密匝匝的树叶子被太阳遮住了，阳光一点一点地从叶子的空隙里探进来，照在上面斑斑点点的。
　　这里的确是遮荫避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