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权东也看中了我

　　强子不同意卖我。
　　强子说二狗就是个搅屎棍，哪怕驴蛋沟的男人都死绝了，我也不能跟了他。
　　潘桂英和强子吵的很厉害。她说一定要把我卖了，多一天都留不得。她只管数钱，既然二狗给的多，那就卖给二狗。她都和二狗说好了，只差按手印了。三天之后，二狗就会将小桃领走。
　　“小桃又不是啥黄花大闺女，趁早卖了好。”潘桂英说，卖我那天，好歹她会做一顿丰盛的饭款待我，就当给我送嫁。她说，毕竟我给潘勇怀过娃儿，她也拿我当儿媳妇一样地待过。今天弄成了这样一个局面，也不是她想看到的，都是我作的。
　　想起短命的瘸儿子，潘桂英还是难过地叹息：“强子啊，你就不要难为娘了。有这七万块，你想买什么样儿的媳妇都行！”潘桂英又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从此以后她就和强子相依为命了。在这件事儿上，强子无论如何都该听她这个当娘的。
　　但强子的脸还是黑的吓人。
　　“我说了，不卖！”他知道潘桂英已经收了二狗的钱，他叫她娘将钱交出来，他依旧退给二狗去。
　　“不退！要退我就傻了！”见强子啥都不顾忌，一门心地站在我这边，潘桂英真是狐疑了，“强子啊，你不让我卖小桃，你到底存了啥心思？”
　　俗话说知子莫若母，但强子的心思潘桂英就是猜不透。
　　“我没存啥心思。二狗啥人品，你还不清楚？你要把小桃卖给二狗，那是将小桃往火坑里推！”强子进了厨房，舀了一瓢凉水，咕嘟咕嘟喝了几口，就进潘桂英的房间要搜钱。
　　潘桂英就挡住他，不让他进门。母子两个就拉扯起来，互不相让。潘桂英见拗不过儿子，就去了后头的杂物间，找出一个红色的小瓶子来，捏在手里，然后一屁股瘫坐在门槛上，拍着大腿，一个劲地说不活了，活不下去了，儿子这样逼她，她活得还有啥意思，不如喝农药死了算了。
　　潘桂英作势就要拧开红药的盖子。她嗷呜一声，对着潘勇的遗像放声大哭：“儿啊，娘的心肝儿啊，娘被你这黑心肠的弟弟逼的活不下去了啊，娘来陪你了……有了娘，你也不孤单了……”
　　潘强固然知道他娘不敢喝绿果，所作所为不过是在装样，逼他就范。但他到底不能不过来拿掉潘桂英手里的药瓶：“娘，你干啥？有话好好说就不行？干啥要死要活的？”
　　我站在旁边，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一句话都不说。我已经想好了。只要强子作出了让步，同意潘桂英卖我，我就去投河。虽然我在父母的坟前发过誓，今生今世不管遇到啥为难的事，绝不寻短见。但我的身子绝不能被二狗糟践。与其被他糟践，我不如死了算了。
　　潘强顺利地从潘桂英手里拔掉了药瓶。他重重地叹息了一声，也蹲在了地上，将头深深埋进了胸膛里：“娘啊，小桃是个可怜的姑娘，我真不忍心将她往火坑里推啊！”
　　“强子……强子……”有人从院门外进来了，声音透着急躁。我扭头看了一下。其实，不用回头，我也听出来了，来的人是权东。
　　他首先看见了我，因为就我一人站在院子里。他叹了口气，欲言又止，但想想还是告诉我：“小桃，二狗想买你的事，我也听说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二狗得逞的。”说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握了握，就进屋去找强子。我听了有点动容。有强子和权东帮我，潘桂英的阻碍就更大了。
　　因为权东的介入，潘桂英不哭了。她挪了挪屁股，从地上坐了起来，拍了拍土，她拉着权东的手，数落着强子的种种不是。
　　然后就说强子不孝，是个跟她对着干的忤逆种。权东就安慰潘桂英。可接下来，权东话锋一转，半开玩笑半当真地告诉潘桂英和强子，说与其卖给二狗那个无赖，不如将小桃卖给他得了。
　　啥？我靠在墙边。权东的话我都听见了。
　　我很吃惊，潘桂英更是张大了嘴巴。屋子里静默了几秒钟。因为强子坐着的方向是背对着我的，我不能看到他脸上具体是啥表情。
　　“你，和我开玩笑的，是吧？”这是强子的声音。
　　“开玩笑？哪能呢？我就是听说了小桃要被卖，放下手头的事，急急吼吼地就来了。”权东骚了骚头皮，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敢抬头朝外看我。
　　强子低着头，他挪动了一下身子，转了一个方向。他的眼和我正好对上了。我垂了下眼眸，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权东想买我，看起来并不是他心血来潮的玩笑。权东当然比二狗强。我的心思有些活络了。我记得权东的话，他会送我出去。我要卖给了他，他一定会想法带着我离开驴蛋沟的。
　　想着想着，我的心就有点儿激动。
　　“干娘，强子，我是真心的。我也二十好几的人了，该有个家了。”权东感慨了一下，又拍着胸脯保证，拍的胸脯啪啪响。
　　潘桂英开口了。她在斟酌，语调慢吞吞的：“权子啊，你可是一个黄花郎，小桃虽然年纪不大，但到底是跟过男人的女人，还流过娃，你不嫌忌讳呀？”
　　“我不嫌忌讳，能有啥忌讳的？小桃脸盘子好，身条儿好，我可不能让二狗那个无赖占了先。”权东说的一本正经。
　　我在外面听了，心更是扑通扑通直跳。
　　“可你不是在家盖屋嘛？钱都盖房了，还有啥钱买人呢？”潘桂英说出了心里的疑惑。
　　“干娘，这你放心。我出的钱只会比二狗多，不会比他少。二狗出了七万是不？那我就出七万五！”
　　“你先告诉干娘，你哪儿去弄钱？”
　　“借呗！”权东说他认识一个朋友。他朋友有钱。大不了就拿盖的屋抵押呗。
　　“为了一个破货，你倒是真舍得！”潘桂英嘴里啧啧了几句，“权子啊，你要真拿了钱来，那干娘我肯定偏心你。”潘桂英说她还是看钱卖人。谁出的钱多，那就卖谁。
　　“行，那就说定了！”权东很开心，又说小桃不是啥破货，这样伤人的话可说不得。
　　潘桂英就感叹了：“权子啊，小桃还不是你媳妇呢，你这就护上了！你一个黄花郎，配她是亏了。再说，小桃不本分，骨子里浪荡，你这样买回了家去，一天到晚地可要看紧。”潘桂英说完眼圈儿又红了，又不停地抹眼泪，说潘勇死得早，都是小桃害的，小桃是个克夫命，你要小心。
　　我站在外头，细细听他们说话，没想到权东真的有办法。只是，为了帮我，他一下就要背上七万多的外债，我的心里真的过意不去。
　　我想好了，只要他帮我逃出去，我会出去打工，每月给他寄钱。我不会让他白帮我。
　　我觉得，事情就这样定了，何况潘桂英也同意了。而且她告诉权东，她只给权东三天时间筹谋，啥时他带七万五过来，啥时她就把我交给他，为了保险起见，二狗的七万块现在不能退。潘桂英说为了权东，她可是得罪了二狗了。
　　我抚着胸口，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心再也不跌荡了。待会权东从屋子里出来，我一定要说声谢谢。
　　但是我估摸错了。有人提出了质疑。是强子。刚才，他一直没说啥话。“这事儿，我娘说了不算。”他习惯性地梗着脖子，对着权东。
　　“那你说了算？”权东没料到强子不同意，一下愣住了。
　　“这事儿，小桃说了算。小桃是人不是牲口，你去问她。”强子推着权东，和他一起跨过了门槛。
　　我看着他们，他们也看着我，各怀心思。
　　“我……我……”我结结巴巴，一时不知说啥好。其实我心里是乐意的。我信任权东。他能给我一个避风港。可是我看见了强子的眼睛，他很不高兴，岂止是不高兴，眼睛瞪的简直能吃人。我不知道干啥强子不高兴，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权东这是帮我！
　　潘桂英就问我：“小桃啊，权东也想买你。他给的价钱可比二狗高，你乐意不？”潘桂英很得意，她认为权东出来搅合，强子这下可没啥话说了。权东和强子交情好，强子不能不给他这个面子。再说，她这不费力地就赚了一万五，可是天上掉馅饼再没有的美事。
　　“我乐意。”
　　我不想费力去猜强子到底啥心思。跟着权东，我能有逃出去的希望。
　　“小桃，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我这就去筹钱……你等我，就三天……”权东见我点了头，欣喜的差点跳了起来。刚才，我还没开口的时候，权东很紧张，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这下见我应了，他更是咧着嘴乐呵个不停。
　　强子的脸更是黑的可怕。
　　他见我应了，一时不敢相信，呆怔在那里，僵直着身子，像个木头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