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是不是有啥幺蛾子

　　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们当天晚晌就把癞包给埋了，虽说没有啥子仪式葬礼，但也不算薄了癞包这孩子，老少爷们儿们心疼癞包这孩子懂事儿，就破了忌讳与他捐了不少的陪葬衣服啥子的，虽说这些衣裳啥的不上啥子档次，但那也是老少爷们儿们一份厚厚的情分。
　　回来的老少爷们儿们虽说破了忌讳，但回来时还是按照传下来的规矩跳了麻秸火坑儿才往家走。
　　“癞包娘让小米弄回家着人请张老先生过来给扎针了，可癞包的爷爷奶奶那里该咋的一个交代啊？就算咱们瞒着他们老两口子说癞包跟人出去学手艺了，要三年学徒师满才能回来，那癞包娘眼下这个样子该咋的瞒着他们老两口子啊？”路上有人问牛二筢子。
　　“这事儿……”牛二筢子吸溜了一声口气，眨巴着两眼琢磨了一会儿，挠着头说，“这事儿还真是个事儿！”
　　“是啊！瞒怕是瞒不过去的。”旁边的爷们儿也挠了挠头，“我看啊，不如咱们陪着这老两口子拐弯抹角地说了，咱们在一旁劝着，也不会有啥子大事儿，最多也就是老两口子难过一阵儿。”
　　“怕是这老两口子听到癞包没了受不了，儿子才没了几天啊，孙子这又没了，接连这样的丧子丧孙的，别说是他们老两口子，就算是换上钢铁打出来的人，恐怕也受不了。”旁边的牛百旺开口说，“这事儿我琢磨着该说给他们老两口子，只是这弯儿不能拐得太陡。”
　　“我琢磨还是过些日子再说，依着我的意思啊，咱们还是先告诉这老两口子说癞包让一个手艺人看上了，带着癞包学手艺了。这样癞包不在身边，过些日子老两口子就会慢慢放心了，到那个时候咱们再拐弯抹角地告诉老两口子，那样就会好一些。”旁边的一个后生眨巴着两眼一手哧啦哧啦挠着头皮说。
　　“别的眼下还真没有别的啥子好办法。”牛二筢子思磨着说，“要不这样吧，不如咱们先把他们老两口子送到亲戚家住些日子，等癞包娘能有个好转再把他们老两口子接回来。”
　　“这个办法倒是好，可送谁家去啊？他们家也没有这样的亲戚啊！这亲戚得近，远房的亲戚靠不住，这老两口子待上三天两天他们就会烦。”牛百旺瞅着牛二筢子，咂了一下嘴说，“他们家现在也没有至亲的亲戚，能往哪儿送呢？”
　　牛二筢子在心里来回把癞包他们家的亲戚编排了几遍，他们家还真是没有至亲的亲戚可以托付。他沉思了一阵儿想起了女儿春梅家，不过这事儿还得跟小米商量商量，小米答应了，春梅那儿的思想工作就好做了。琢磨到这儿，他加快了脚步，刚才小米让人把癞包娘弄回家了，这个时候张老先生想必也该走了，要是癞包娘还没有啥子见效，这个时候癞包娘也应该还在自己家。要是这个时候能赶回家，一来可以安排癞包娘今儿晚上的去处，二来就是在癞包娘面前跟小米商量这事儿应该容易一些，虽然说自己心里清楚小米这个时候也可能会想到这些，但总还是自己提出来跟她商量一下更合适。
　　“这事儿还真让老少爷们儿们发愁了！”牛百旺叹了口气说。
　　“愁啥儿？”牛二筢子回头看了一眼牛百旺，说实话，今儿他打心眼儿里得意牛百旺的行为举事儿，也可能是今儿自己跟他牛百旺说的那些话让他牛百旺脑筋转过弯儿来了，要是赶在以往，今儿癞包这事儿他牛百旺绝对是不冷不热的，今儿牛二筢子这样热心，也是多少年来他牛百旺的新鲜事儿了。
　　“你有了主意？”牛百旺听牛二筢子这么说，一惊，瞅着牛二筢子问。
　　“回去商量一下，我琢磨着不会有啥子问题。”牛二筢子一笑。
　　“那成！”旁边的老少爷们儿们听牛二筢子这么一说，马上都放心地喘了一口气。
　　“我琢磨这事儿准成，但还是回去商量一下合适。”牛二筢子很有把握。
　　“你心里有了打算还是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合适。”旁边的老少爷们儿们应和着说。
　　“总归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儿，是一家人的事儿，就得跟他们商量商量。毕竟现在这个家不全是我说了算了，儿子大了，儿媳也进门了，啥事儿总不能从他们头上绕过去，家里的事儿也该慢慢放手给他们去解决了。”牛二筢子笑了笑。
　　“是这个理儿。”旁边的老少爷们儿纷纷点着头表示赞同。
　　“要是这个时候癞包娘能给张老先生扎好了，这个事儿就更好办了。”牛二筢子见老少爷们儿们认同自己的说法，叹了口气说。
　　“张老先生那手艺，癞包娘这点儿事儿就不叫事儿，两根针下去就啥事儿也没有了！像癞包娘这样的情况，不知道他扎了多少呢，一扎一个准儿，还没有听说他有失手的。”对于张老先生的医术，十里八村的老少爷们儿们都很佩服。
　　“是，张老先生好像说过，像癞包娘今儿这种情况都是痰火攻心气郁气淤，只要泄火疏痰行气就成。咱也不知道痰火攻心气郁气淤是咋个一回事儿，反正咱们就知道张老先生对这个扎针很拿手儿，也求老天爷保佑癞包娘这个时候能给张老先生扎清醒了。”牛二筢子点着头回应着身旁老少爷们儿们的话。
　　“张老先生说的都是他们那一行的行话，咱们哪能听得懂？”旁边的牛百旺不自觉地摇着头说，“张老先生还会给人打比方呢，说这人身子里有很多条像水渠一样的脉络，哪儿的脉络堵了，那条脉络经过的地方就会出毛病。我琢磨着也是，就像咱们生产队时的水渠一样，干渠和支渠哪个渠有堵的地方都不行。”
　　“同理不同事儿。”旁边一个老少爷们儿说，“你就琢磨吧，很多事儿看起来是八竿子也打不着，可事儿理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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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少爷们儿们就这样一路说着一路往回赶，很多惦记着癞包娘的老少爷们儿跟着牛二筢子进了牛二筢子家的院子。
　　“癞包娘咋样儿了？”这些人刚进院门，就火烧火燎地问。
　　“张老先生说针扎得及时，没啥事儿了。张老先生起针后又给她扎那一针，现在睡着呢。”小米见很多人进了自家的院子之后这样火急火燎地问，马上笑着迎上去向老少爷们儿们说，“都放心吧，我估摸着也不会有啥事儿了。待会儿她醒过来之后，我们几个多跟她唠扯唠扯，宽宽她的心，把她心里的那份委屈给捋顺了，也应该不会再有啥事儿。不管咋，咱们老少爷们儿们也不会丢下他们这个家不管不问的。”
　　老少爷们儿们听小米这么一说，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癞包娘能没有啥子就好！癞包娘没事儿了，他们那个家还能维持下去，要是癞包娘真的出了点儿差池，那个家真的会没有日子过了。虽说吃穿这方面老少爷们儿们可以帮衬一些，可这灾祸给那个家带来的堵心谁也帮衬不了，要不了多少日子，单堵心就能把那个家给堵毁了。
　　“还是你家儿媳妇儿明事理！”有人向牛二筢子点头说。
　　“都是穷苦出身，穷苦的难处心里明白。虽说这两年咱们的日子都好过了一些，可之前的难为老少爷们儿们心里还没忘。”牛二筢子听人这样夸赞他的儿媳妇小米，笑着说，“再说了，都是一个村子里的本家爷们儿伙里，别说眼下日子好过了，就算以后都成了员外一样好过的家庭，谁家万一有个啥事儿，老少爷们儿们也不能手揣到袖子里不管不问。要是以后日子能像老员外一样，老少爷们儿们伙儿里都各人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这老少爷们儿处着就没啥子意思了。”
　　“那是，那是！”老少爷们儿们应和着说。
　　“啥是老少爷们儿？老少爷们儿就是几百辈子都在一个村子里住着，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哪怕平日里有个吵嘴磨牙的事儿，在有事儿的时候啥也不说就伸手帮一把拽一把儿。要不，那能叫老少爷们儿？”牛二筢子看了看身旁的老少爷们儿说，“老少爷们儿就是老少爷们儿，哪怕以前谁跟谁头打得跟菈咯荙似的，遇到事儿上该出手相帮还是要出手相帮。”
　　“老少爷们儿就是这样，不是这样就不是老少爷们儿了！”牛百旺本来说要回去的，不知道啥时候他又站在了牛二筢子身旁，接着牛二筢子的话说，“以前吧，我这方面做得不够地道，打今儿起，老少爷们儿只要有啥事儿需要帮忙的，尽管吱一声，只要我牛百旺能帮得上，二话不说。就算我没那个能力帮得上，我也会帮忙想个办法出个点子。”
　　对于牛百旺今儿的举动，老少爷们儿们心里是觉得有点儿像日头从西天出来，平日里的牛百旺对老少爷们儿们的事儿可没有今儿这个劲头儿，平日里村上谁家要是有个啥事儿找到他，他就像应官差似的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又没有办法，硬着头皮去支应。虽说老少爷们儿们心里觉得牛百旺今儿反常，但谁也没有去问他今儿为啥反常了，他们可能不会知道牛百旺今儿的反常还得归功于牛二筢子，是牛二筢子的那些话让他牛百旺今儿反常了。
　　“是，老少爷们儿们之间就是实打实地处，就是一家人的心情去处！东家长也好，西家短也好，别有啥事儿弄得像跟自己没啥牵连似的，牵连着呢！”牛二筢子瞅了瞅身旁的老少爷们儿，说，“待会儿等癞包娘醒过来之后，咱们先开导着她别太伤心了，毕竟他们那个家还指望着她把日子撑下去。说个不好听的打嘴话，今儿这事儿要是癞包和癞包娘换个个儿，有癞包那孩子，他们那个家枝枝楞楞的能撑过去，因为癞包那孩子年龄虽小，但性子倔。癞包娘的性子就不如癞包，毕竟她是个女人，性子弱，搪不住事儿。现在癞包那孩子没了，癞包娘再有个三长两短的，那个家就真的就没法子了。”
　　“他们这个家呀！”牛二筢子吸溜了一下嘴挠着头说，“癞包娘能撑过这一关，熬过这几年癞豆也慢慢大了，也能搪事儿了。就是这几年，一个女人担这个家够吃力的。”
　　“是啊，家里不说，单是那几亩地就够她一个女人摆弄的，家里也没养个牲口，全靠着钉耙扒锄头砍的，赶上庄稼季儿那真的够她一个人张罗的。”旁边的一个老少爷们儿随和着说，“他们家应该有十来亩地吧，十来亩地单靠一个女人，那可不是说笑话吹猪水泡。”
　　“这都是以后的事儿，咱们老少爷们儿们也不会手揣到袖筒子里不管他们家的事儿，今儿主要是咋的安排癞包爷爷奶奶那老两口子的事儿。”牛百旺瞅了瞅老少爷们儿们。
　　“这事儿等癞包娘醒过来再说，眼下咱们就盼着癞包娘能早点儿醒过来。毕竟这是他们家的事儿，咱们安排得再好，她不答应也是白搭。”旁边一个后生提醒似的说。
　　“这话有理儿！这事儿还真得看癞包娘咋的一个想法儿，虽说咱们老少爷们儿是为着他们家的好给她想了这样一个法子，万一她不同意，咱们也是白费心思了。”有人应和说。
　　“今年，唉，也不知咋的了，咱们这村子接二连三地出这人命的事儿。先是癞包爹，还有望春他娘，接着是牛老歪和牛斜眼他们爷儿俩和牛大棒子，这又摊上了癞包这孩子。是不是今年村子里有啥东西作怪啊？要是没有啥东西作怪，咋的会接二连三地出现这些呢？要不咱们哪天合计合计找个阴阳先生过来给整个村子看看，到底是哪儿出了幺蛾子！”有人很担心地这样抱怨似的说。
　　“啥幺蛾子也没有，这都是命，都是老天爷给安排好的。”旁边有人接过话说，“别拿着啥子幺蛾子不幺蛾子的吓唬老少爷们儿们了，人的命天注定，谁该活多大岁数，该咋的一个死法儿，都是命里定就的了。老话不是说了吗？阎王让你三更死，谁也不能留你到五更。幺蛾子不幺蛾子都是咱们自己想出来的，根本没有那么一回事儿！”
　　“这个你还别不信！这个可不是找你抬杠戗茬子，你要说没有啥子幺蛾子，村子里发生的好多事儿你咋的一个解释？远的咱不说，就拿今年春上的事儿来说，那可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瞅见的，好多老少爷们儿都眼睁睁地看着呢，大早上日头还没出来，一群黄鼠狼在村口唱戏似的乱扭，每只黄鼠狼头上还都顶着一块白色的东西，也不知道那白色的东西是布还是啥子，雪白，扎眼的白，今年村子里就出了这么多的人命，你给说一下是不是有啥幺蛾子。”
　　“有这事儿？我咋的没有听说呢？要是真有这事儿，那就是幺蛾子了！”说没有幺蛾子的家伙听旁边的这么一说，马上惊得瞪着两眼说。
　　“癞包这孩子……可惜了啊！我受人之托办事儿刚从牛笔那儿回来，刚听说这事儿。”就在这个时候，牛大锤一身酒气从外面走进来，“我听说这事儿之后连家都没回，就直接过来了。事儿不是处理好了吗？这事后有啥子安排老少爷们儿们琢磨好了没？”
　　“癞包入土了，就是老少爷们儿们担心癞包爷爷奶奶受不了这样的事儿，老少爷们儿们琢磨着咋的能瞒过那老两口子一阵子，等过些日子老两口子心里适应了癞包不在身边的日子，再设法慢慢把这事儿透给老两口子，那样的话，老两口子就不会心里太难受。要是今儿把这事儿就告诉那老两口子，老两口子还不心里难受得死过去啊！”人们见牛大锤这样一个村里的人物进了院子，马上都等待皇上谕旨似的盯着牛大锤。
　　“这事儿……”牛大锤听老少爷们儿这么一说，抬手挠着头吸溜了一下嘴，说，“还真是个事儿！不过，这事儿早晚他们老两口子都要知道的。”
　　“是的，早晚都要知道的。”牛二筢子接过牛大锤的话说，“这事儿早知道不如晚知道。早知道会心疼死，晚知道也就是难受一阵儿。早知道就像当头一大棒子，晚知道也就像屁股上给扎了一锥子。都是疼，但疼的地方不一样，深浅不一样。”
　　牛大锤听了牛二筢子的话，伸着脖子打了一个饱嗝，顿时一股子浓浓的酒气铺得满院子都是，几个不知酒是啥味儿的爷们儿给这股子酒气呛得差点儿摔了跟头。
　　“这事儿是得琢磨琢磨。”牛大锤又接二连三地打了几个饱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