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哥的错，我来受

　　强子不想听他娘的。
　　“我的事儿你别管。”他背过身子，看了看角落里的我。
　　天闷，院子热，屋里更热。谁都不想进屋。潘勇不回来就宿，我也就不担心安全问题了。只是……他破了我的身子，我已经失去贞洁了。我觉得身子已经脏了，不管洗多少次，搓多少次，都没法否认潘勇侵入我身体的事实。
　　蜷缩在角落，想起这些，我还是禁不住颤抖，这是永远也忘不了的噩梦啊。
　　纳了凉后，潘桂英就去睡觉了。我靠在门板旁，活脱脱一个木偶。强子过来了，他叹了口气，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抽了根烟：“去睡吧。”
　　我摇摇头，觉变少了。白天，我使劲干活，使出所有的力气，指望着到了晚上，一挨着床板，什么苦痛也不想，就睡个囫囵觉。但我错了。痛苦不是想忘就能忘了的。一闭上眼，我就想起潘勇压在我身上的情景……
　　差不多到了后半夜，我才进了柴屋。柴屋不及潘桂英的卧房，但我宁愿睡这里。坚硬的嘎嘎作响的床板，时时提醒我遭受的凌辱。我不想逃避，我就看着这床板，看着这堆破絮，我想报仇。但我知道报不了。
　　“丁小桃，你记住，不管遭受到什么，你都不能发疯、自杀，你一定要坚强勇敢地活下去！”每天晚上，我都这样咬着牙自言自语，一遍一遍地重复提醒自己。
　　在这七天之中，潘勇回来过一次，他结了工钱，要给我钱，我没要。我躲得远远的。好在他吃了晚饭后就走了。潘桂英还笑我，说他儿子已经干了我了，干啥我还这样扭扭捏捏地作态？
　　虽然潘桂英啰啰嗦嗦的，但强子一直没出去找活。他说等过完了这个夏天再说。就算闲在家，强子也是院前屋后地忙不停，种葡萄，铲羊粪，割羊草，放羊钓鱼……但潘桂英偏爱潘勇，心疼潘勇，一天到晚地看强子不顺眼。
　　这几天天也不好，总是下哗哗的暴雨。从潘勇离开后，驴蛋沟就一直下雨。
　　小琴找过我一次，但因为小路坑洼泥泞，她大着肚子行走不方便，也就不来了。小琴说，再这么下，驴蛋沟迟早要淹。
　　还真的被小琴说中了。
　　这天晚上村口就爆发了泥石流。我是第一次见到泥石流，实在太可怕了。滚动的泥浆像灰蛇一样，从山顶迅速蜿蜒而下，一直冲到路口。驴蛋沟出口的路冲坏了，道路裂成了两截。孩子们也早不上学了。只要下大雨，学校就放假，因为让娃儿们拽着打滑的滑轮淌过铁索桥，实在太危险。
　　驴蛋沟的人却是见惯不怪。后来我了解到，几乎每年夏天，村子都要被淹一回。淹就淹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路断了，不能出山，办事买东西有点麻烦。
　　强子被村子叫去修路了。男劳力都要出工。雨还在下，不出太阳，水位越来越高，出门就是齐脚踝的水。蚂蝗、老鼠、蟑螂……都到了屋顶。潘桂英养的几只羊整天泡在羊圈里，也是受罪。
　　她要去摘玉米，尽管玉米还没熟，但早摘了捣碎了吃，还能落个口粮。晚摘了也就烂在地里了。她让我看着圈里的羊，交代我，羊饿了就要去割草。潘桂英心里很焦急，因为潘勇和那个福建贩子，大概十来个人，还被困在山顶上，不通消息。
　　我是真的不想进羊圈。羊屎泡在黄水里，又臭又烂。羊儿身上湿湿的，更是腥臭。打扫羊圈这事儿都是强子干的。但现在他出工去了，这事儿就轮到我了。
　　整天泡在水里的母羊性情暴躁，我一挨近，它们就踢我。我用盆舀水，想将圈里储的水倒掉，但羊儿就是不听话。还没舀几下，我就摔倒在浑水里。
　　我摸着臭烘烘的头发，头发上还沾了黑屎，身上更是污秽不堪。我就用铜盆打羊的屁股，大声咒骂，我找了根鞭子抽它们。
　　我将心里堆积的痛苦和压抑，都发泄在了羊儿身上。我知道它们是无辜的，可就是忍不住。羊儿咩咩叫个不停，从圈子里冲出来，逃出了院子。
　　我也不追，就坐在树桩上捂着脸大哭。如果时间能够倒流，我一定不去车站，不去理会那个人贩子，不去喝她的东西。
　　突然，我的脚底下痒痒的。从指缝里一瞧，竟然是一只乌龟。乌龟伸出头，用牙齿咬我的脚趾。下了这么多天的大雨，乌龟也觉得气闷，也从水里爬出来了。
　　我讨厌这东西，我抓住它就要狠狠地砸在树桩上。乌龟缩着脖子，四肢不停地摆动，像在对我求饶。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一只乌龟。何必对一只无辜的乌龟撒气呢？我将它放下了，看着它快速地爬走。
　　强子回来了。他是拿铁锹的。看着羊圈安安静静的，他就疑惑地问我：“羊呢？”
　　我就说溜了，被我打溜了。他看了看我，想说什么，最终叹息了一声，拍了一下大腿，啥话都不说，出去找羊去了。
　　我睡觉的柴屋里也进了水。我就慢慢舀。身上太脏太臭了，我又去厨房端了一盆干净的，脱下衣服慢慢擦洗。先擦身子，后洗头发。擦洗完了，我也不穿衣裳，反正天气热，就这样呆呆地坐在床上。
　　床边，有一只很小的蜘蛛。它在织网。我吹了一口气，让它离我远点。尽管去门边织，屋檐下织。我知道整个驴蛋沟的人都在忙活，都在整顿他们破损的家园。
　　但家园是他们的，一切都和我无关。
　　我听见了咩咩叫的声音。那是强子回来了。但我就是懒得动。我没想到，他栓了羊就来寻我。看着我这个样子，吓了一跳，强子赶紧又将身子缩回去了。
　　“干啥啊？我这样，你不是都看见过？”我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只觉得一丝好笑。
　　他闷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背着门站好了，叫我把衣服穿好，说会着凉。
　　“不用你管。”
　　“我知道你难过。我一直在想法。现在全村都在修路，都忙得像陀螺。我不要你忙，但你也别给我扯后腿。”强子说我不该打羊，“打羊干啥？我知道你心里有气，要打你打我。”
　　等我换好了衣裳，他就将身子对着我了。他的手里有一根鞭子。
　　“拿着。”强子把鞭子递给我，要我接住。
　　“你啥意思？”
　　“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你抽我吧。我哥的错，我来受。”他和我来真的了。说以后别抽羊、别扔鸡，心里有气就拿他撒。
　　我不懂了。他是傻子吗？我转过身子。
　　“小桃，抽我吧。你越抽，我心里越好受。”
　　我就接过鞭子。
　　“小桃，把我当成我哥，抽我，狠狠地抽我！”他一把扔掉外衣，露出健壮结实的膀子，挺着胸脯，直愣愣地站在我面前。
　　我想起潘勇对我干的事，他在我身上进进出出的，玷污了我，毁掉了我的清白。我就咬着牙，问他：“你，不怕疼？”
　　“我不怕。小桃，打吧！”
　　我也就发了狠。一羊鞭就甩在了强子的胸膛上。顿时，他黝黑的胸膛渗出一丝长长的血痕。但他一动不动。
　　我是人，是个苦命的女人，但我不会胡来。我不想打了。啪地一声，羊鞭掉在了地上。
　　“你咋地了？打啊！”他急了，上前捉住我的手。
　　我就苦笑：“我打你干啥呢，有啥用呢？啥都来不及了。”我一屁股瘫坐在床边，嘴里喃喃地，“为啥不是你买了我？为啥不是你？”
　　我不知道同样都是拐卖，卖给潘勇和强子有什么区别？但我就想这样说。难道，我被卖给了强子，我的命运就能改变了？我不知道。
　　强子就不说话了。他紧抿着唇。他的手一直捉着我，还没松开。我就提醒：“你握得我疼了。”
　　他知道他关心我，心疼我，但我只想他离我远点。他不止一回地摸过我的手，这样亲密，真的不太好。果然，他的脸红了，赶紧将手抽回去。
　　我就叹息了一声：“我想一个人呆着。”
　　他顺从地走出去，告诉我：“我马上就做饭。”他说休息半天，晚上再去补路。
　　我垂了垂眼眸，看着落在床边的衣裳，不忘提醒他：“你忘了将褂子穿上了。还有，你的鞭伤要涂药，要不会感染的。”
　　他听话地穿上了衣裳。强子的身材硬朗健壮，不是潘勇干瘪的身板能比的。如果，他不是在驴蛋沟，而是投胎在一个小康之家，以他的样貌心性，或许人生会大不同。
　　他说自己会涂药的。
　　“小桃，你要不高兴了，就对我吩咐一声，我愿意让你打，给你当出气筒！”他咧着嘴，还很开心的样子。
　　强子做的是油泼面，加了卤水鸡蛋。这是细面，是他用擀面杖擀出来的。筋道、滑溜、有嚼头。我足足吃了两大碗。厨房地势高，没进水。
　　我和强子就各自蹲在厨房一角，哧溜哧溜地吃着面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