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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看着满天的星斗,脸上泛着忧愁

作品名称:野桃      作者:芳苓      发布时间:2019-12-09 16:56:47      字数:3042

  潘桂英还觉得奇怪。
  “我不认!小桃是你们买来的,不合法,不合手续!”强子喝了一口闷酒,将酒盅重重地摔在了桌上。
  “强子,你咋回事儿啊?娘回来了,你的脾气就这样大了!”说完,她就笑了笑,“可是你羡慕你哥,有个女人搂着。你也甭急,你给你哥攒钱,你哥也给你攒钱,你两个一起攒钱,我看明后年你的媳妇就有着落了!”潘桂英端着碗,越想心里越美。
  “娘,你扯这些干啥?我就不认小桃是我嫂子!”强子还是压抑着愤怒。
  “好。那你给娘说说,她到底是你啥人?”潘桂英话语里还带着笑。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只是坐在一张小凳上,挨着墙角,茫然地看着大山。我当然不想和潘勇睡在一起,打死也不愿意。我无助求援的目光,落在强子的眼睛里。能帮我的,只有他了。
  “我不说!”强子来了倔脾气,说反正他哥不能和我睡一个屋子,“到底咋回事,娘你知道。小桃是被我哥……被他……”强子说不下去了,声音颤抖着,“小桃是人,不是牲口,不能强拉着配种!”
  “嗬!瞧你说的,生娃儿咋是配种呢?多难听!你哥才是小桃的男人,你咋呼个啥?”潘桂英一点没将儿子的话听进去。
  “我说了,我不认!”强子也不吃饭了。他一骨碌站起来,对着潘勇,“我晚上就回来,你乖乖和我呆在柴屋,不许进小桃的屋子!”他这是警告潘勇。
  潘勇听了,就似笑非笑,又叹气又摇头的,又有点拿强子没办法:“你让我说啥才好?你……你这管的也太宽了点了吧!”
  潘勇不想听强子的,强子非让他听自己的。争执个没完,但该干嘛还得要干嘛。吃了早饭,潘勇依旧得进山摘枸杞。强子依旧要去砸石头。
  潘勇看着我,看了看天色,依依不舍地:“桃儿,我走了。我想通了,我不为难你。摘枸杞不是个轻松的活儿,不能天天回来,来不及,也累人。等我拿了工钱,给你扯几身好看的裙子,我有了钱,你就不会瞧不上我了……”在他看来,我就是他的婆娘了,怎么都不能翻腔了。他和我说话的语气,占着一种笃定的上风。
  强子一听潘勇晚上不回来,也不禁松了一口气。潘勇接过潘桂英手里的包袱卷儿,看着强子,想说啥又没说啥,然后就叹了口气儿:“强子啊,我知道你不乐意。但小桃已经是我的人了。不管你认不认,她就是你的嫂子!”潘勇将“嫂子”说的很重,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强子站着没动。
  潘桂英很恼怒,冲着强子:“你成心和你哥过不去,是不是?我费心巴力地,都是为了啥?还不是为了给你们娶媳妇?人家小桃都没说啥,你倒是扯个没完了?”潘桂英轰强子走,然后就叫我去放羊割草。潘勇走了,他留下的活儿由我干。
  我被潘勇破了身子,潘桂英也看着我不金贵了,有啥活儿只是一个劲地使唤我。一天到晚,我忙得脚儿不停歇。到了晚上洗完碗,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
  潘勇不回来就宿,强子也跟着没回来。有时小琴来看我,说我整天没精打采的,脸色苍白,像个害病的人。她心里已经忘了死去的女儿,她挺着肚子,挺得高高的,好像故意让所有的人知道她肚里怀的是男娃儿。我同她在河边洗衣裳,看着清清的河水,我还是有扑进去一死了之的冲动。
  可是,我都不怕死了,还怕活着吗?既然我答应过爹娘,还有强子,以后就不要再想什么活不活死不死的。我不和那些洗衣服的女人说话。她们都是无聊的看客,有意无意地充当了恶人。她们有被拐的经历,所以也喜欢作践后来被拐的女人。
  我只是同情洗衣裳的那两个女娃儿,就是上回我去小琴家半路上看到的那两个割草的女娃儿——大山芋的女儿。我可怜她们年纪小,气力不足,揉不动衣裳,打不动棒槌,我接过她们的衣裳,帮着洗几件。她们虽然七八岁,但眼神里透着机灵,村里啥事儿都知道,不管紧不紧要的,都悄悄儿告诉我。
  她们懂人情,知道我孤单。和我说话,也是在解我的孤苦。我会从鸭子棚里偷几个鸭蛋,塞给她们当点心。一回两回地,潘桂英见鸭蛋的数量不对,就骂我嘴馋,偷东西吃。“活儿不干,尽喜欢偷吃!”她上前作势要撕我的嘴。
  我就任她撕。只要我能继续偷鸭蛋。潘桂英见我一动不动的,也不反抗,纳了闷,也就不管鸭蛋的只数了。
  我觉得干活累,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背上的伤一直没好。真是奇怪,荆棘刺的小伤比鞭子抽出来的伤痕还要难好。这几天天一直下雨,更觉得背疼。
  这天晚上,我正在栓羊,就听到院门外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开了门,是强子。
  他一脸的唉声叹气。同来的,还有他的工友权东。有一段时间我没见权东了。他整日和强子在一起,我的事儿应该知道个八九不离十。权东对我问好,我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凝重和难过。他第一句话就是:“小桃,这些天大勇哥没回来吧?”
  他关心这个。我心一颤。看来,他啥知道了。
  我就苦涩一笑,点了点头。权东就不说什么了。他将手里的一个塑料袋递给我:“这是马蹄酥,我特意给你买的。”
  当着强子的面,权东一点不掩饰对我的关心。马蹄酥?我心里一动。我知道驴蛋沟没这个零食卖。甜得发腻,猪油豆沙红糖馅的马蹄酥,是江苏的特产。
  “小桃,拿着吧。以后,那山里我们就不去了。”强子拿掉头上戴的安全帽,不免唉声叹气。权东的脸上也是愁容。
  这个点,潘桂英还在玉米地里忙活,不到黄昏不回来。
  我只好问,到底怎么回事?
  权东就告诉我,前一个月换了一个包工头,结账就不及时。不过大家也没多想,都忍了,以为满一个季度就会补上。可哪知道,这包工头真不是人,上家将款子发了下来,他一声不响地,拿了工人们的钱,半夜溜走了。就这样,强子和权东等人,白白替这个包工头干了两个多月的活。
  他们都是淳朴的山里汉子,并不知道这包工头更多的信息,除了一个手机号,还有一个不知真假的姓名。打手机,手机是空号,那就真没有别的办法了。他们发工钱,都是发的现钱,找不到更多的打款证据,大家对这个也不大懂。
  我问他们饿了没?厨房的房梁挂着馍。跟着潘桂英,我不自愿地学会了蒸馍。
  权东就说饿了。我就去拿水瓶倒水。
  “小桃,我来,你歇着。”强子黝黑黝黑的眼睛盯着我,似是有一肚子的话要说。我看得出来,当着权东的面,他不大想说。
  权东大口大口地啃着馍,又问强子有没有辣子,辣子就馍吃才带劲儿。他虽然郁闷,但又想得开。他问强子,可打算好了下一步去哪?
  强子就缓缓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先歇上几天。”他说砸石头是个累死人的活儿,也不能老干,不然得累病了。
  “是啊。硫磺闻多了,对身体也不好。”权东也皱了皱眉,又大口喝着水。
  晚上潘桂英回来,进厨房熬玉米糊糊,我就去柴垛子取柴火,权东跟着我,说要帮我的忙。我明白,他是要借机问我话。果然,到了垛子后,他就问:“小桃,你伤都好了吧?”
  我就点点头。
  他就懊恨:“我不知道潘勇和你的事儿。都是强子晚上喝醉了,信口胡说了出来,我才知道。原来你一直还是黄花女。唉……想起来真叫人恼恨……大勇哥到底没放过你……”他还在自责给我出的馊点子。
  “都过去了。别放在心上。”我平静地看着他,我不想听这些。
  “小桃,你……你想咋办?”他问我还想不想逃了,权东问得很热切,两只眼睛炙热的能发光。
  我避过他的眼睛。当然想逃。但这是我的事。我不想牵累任何一个人。
  “别说了,东子哥。”我叫他一声东子哥,算是回报他对我的关心问候。我现在只想养身子。逃跑是一个漫长而又充满苦难的计划。能试过的都试过了,暂时我也想不到更好的。我只能在这沉闷闭塞的驴蛋沟熬上一段时间了。
  “小桃,别难过。办法……我们再想。”最后,他也只能徒劳地安慰我。
  这顿晚饭吃得很沉重。潘桂英听说儿子白给工头干活,一分钱也没捞着,气得破口大骂。可她再骂的彪悍,也只能发泄发泄,撒撒火儿,没什么实际的用途。
  权东走了后,潘桂英就和强子坐在院子里,看着满天的星斗,嘴巴不停地叨叨,脸上泛着忧愁:“强子啊,你得赶紧找个活儿啊。你和你哥不同。他好歹有老婆了,你这还没着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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