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生了

　　邻居家婶子的话让小米的心里不由得一紧，但她的脸上还是笑模笑样地看了看身旁的几个婶子大娘，说：“是啊，日子宽敞多了，比以前好过多了，想要添置个啥的也不像以前那样犯愁了。以前我们姊妹几个那日子要吃没吃要穿没穿，说起来就是满肚子的委屈满肚子的泪。眼下这个家咋的也比以前强多了，我的心思也就宽松多了。”
　　“今儿你们姊妹几个的日子能有个翻身儿，也是老天开眼了。”猫春二大娘出了一口粗气说，“想想那几年，谁能想到你们姊妹几个能过到眼下？那时候村子里的哪个老少爷们儿们不为你们姊妹几个捏把汗儿？姊妹几个没一个能支事儿的主儿，老少爷们儿们都为你们揪着心。不是我咒摆你们姊妹几个，那时候老少爷们儿们都担心你们过不到眼下。”
　　“那些年也多亏着老少爷们儿们都帮把手儿，要不是老少爷们儿们帮衬着，我们姊妹几个不饿死也会出去要饭。所以，我跟谷子他们几个说，我们姊妹几个承着老少爷们儿们很大的恩情，咋的也得知道感激老少爷们儿们。”小米接过猫春二大娘的话说。
　　“这些话就别说了，反正都过去了，老少爷们儿们也就巴望着你们姊妹几个以后的日子都能滋润起来。”邻居家的婶子笑了笑说，“打你嫁到卧牛岗子那天起，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们虽说为你感到委屈，但也都为你以后的日子觉得宽心，毕竟嫁了个宽裕的人家。”
　　“我委屈点儿倒没啥儿，只要能伸手儿帮上我这姊妹几个一把儿就成。”小米笑了一下说，“其实也没有啥子委屈，望春是比我大了几岁，话又说过来了，嫁给谁嫁到哪儿，都是干活儿吃饭过日子。咱们这庄户人家的闺女，别的还能巴望着啥儿？”
　　“这话倒是。”猫春二大娘笑着点了点头说，“庄户人家的闺女就是这个指望，人长得再好，年龄上再咋的般配，嫁个不成手的孩子那日子也是没法儿往下过，总不能每天瞅着人长得好看过日子。咱庄户人家讲究的是人品，是日子，不是啥子长相。就算人长得跟画里的人一样排场，整天价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那也不能啃着他过日子。就算是能啃着他过，怕是把他啃疼了，他还会打你呢。”
　　“就是！”邻居家的婶子点着头很肯定地应着猫春二大娘的话说，“咱们庄户人家过日子讲究的是个实在，不是像那些吃皇粮的城里人，啥事儿都讲究好看。”
　　“咱们跟城里吃皇粮的人没法儿比，他们每个月都有供俸，吃不愁穿不愁的。咱们庄户人家得靠自己土里刨食儿，赶上灾荒年还不知道咋的糊口呢，哪有那个心思琢磨啥子好看不好看。托身到庄户人家就得按庄户人家的打算，啥事儿也不能跟城里吃皇粮的人比。”
　　小米听着她们的话，不住地点着头。
　　就在这个时辰，谷子肩扛着钉耙臂挎着满篮子的青草进了院子。刚进院子她就把满篮子的青草往地上一放，肩上的钉耙往旁边一甩，奔着小米就小跑过来了，嘴里很激动地喊着小米：“姐，路上我就听人说你回来了。”
　　小米听到谷子的喊，马上回头瞅着谷子，两眼一下子湿了。这才几天的光景呀，谷子一下子变得跟成年的闺女家一样。虽说以前的日子苦了些，有自己在这个家里顾着谷子，多少她的脸上能看出些闺女家的光彩来。再看眼下，谷子满脸给日头晒得黑红黑红的，再也看不见以前的那份儿光了，倒是整个人显得比以前胖了些。
　　谷子奔到小米跟前，一下子搂紧了小米的脖子来回晃着，喉咙管子里硬梆梆地不住地喊着小米：“姐，姐，姐。”
　　小米也一下子搂紧了谷子，两眼的泪水止不住就淌了下来。
　　“谷子，慢点儿，慢点儿，你姐也是有身子的人了。”旁边的猫春二大娘见谷子搂紧小米的脖子，马上很担心地提醒着谷子说，“你姐不是以前的闺女家了，这有身子的人了，不能这样搂着她来回地晃！”
　　谷子似乎明白了猫春二大娘的意思，马上就停下来不再来回晃动小米的脖子，但搂紧小米的胳膊并没有松开，喉咙管子里仍旧硬梆梆地叫着小米。
　　“谷子，赶紧把你姐松开吧！看，把你姐勒得马上都喘不过气儿来了。”邻居家的婶子瞅着谷子跟小米亲热的样子，笑着向谷子说。
　　谷子松开了小米，小米也松开了谷子。姐妹俩互相紧紧地看了一阵儿，小米这才腾出手来擦了一下两眼，说不出心里啥子滋味儿地向谷子笑着说：“谷子长成大人了！”
　　谷子瞅着小米，不知道该说啥子了，只是不住地向小米点着头。
　　“谷子是长成大人了，这些日子可没少操心！家里啥事儿她都不让你嫂子插手，整天家一个人忙里忙外的。”邻居家婶子瞅了瞅谷子，向小米说，“谷子这闺女，跟你一样懂事儿。”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都是逼出来的。”小米看了看邻居家的婶子，瞅着谷子，心里疙疙瘩瘩地说，“没办法儿，都是给日子逼得。打我走出这个家门起，我就知道这个家的担子要落到你肩上一半。现在哥不在家，哥肩上的那一半担子也都得你挑着，累一点儿也没啥儿。等嫂子把孩子生下来，等孩子慢慢能脱手儿了慢慢就会好一些了。刚才我也跟婶子大娘们说了，这阵子要是有啥子需要帮手的要紧活儿，你就跟婶子大娘张个嘴，婶子大娘们都会伸手帮上一把儿，别太难为了自己！”
　　“姐，这些日子没少难为左邻右舍的老少爷们儿们，邻居家的婶子总是有早没晚地过来看看，有啥子紧手儿的事儿她也总是不声不响地帮着给做了。”谷子听了小米的话，回头看了看邻居家的婶子，转过脸来看着小米说，“这个家有我谷子和老少爷们儿们，姐你就别多操心了，好好在那边过日子。你能在那边把日子过得舒坦，我们姊妹几个心里也舒坦。”
　　小米听着谷子的话，不住地点着头，两眼的泪水又止不住再一次淌下来。
　　“姐，你这是咋的了？”谷子瞅着小米，笑着说。
　　“谷子长大了，姐高兴。”小米抬手把眼泪擦了擦，笑着说，“谷子能挑起这个家的担子了，姐也就放心了。”
　　“是啊，谷子能挑起这个家了，你也就安心在那边过日子吧！再不济，还有老少爷们儿们呢。”邻居家的婶子看着小米，笑着说。
　　小米转脸向邻居家的婶子点了点头，说：“是啊，有老少爷们儿们在跟前帮衬着，我放心，我放心！就是免不了要麻烦老少爷们儿们。”
　　“别说这个麻烦不麻烦的，都是老少爷们儿们，没那么多的外套。”猫春二大娘接过小米的话说，“亲戚盼着亲戚好，邻居盼着邻居好。一个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们，哪怕以前有过磨牙绊嘴的，也都会巴望着邻居间有个舒坦的日子。再说了，你们这姊妹几个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们都打心眼儿里服气，谁都愿意帮上你们姊妹几个一把儿。”
　　小米回头向猫春二大娘笑了笑，转过头来看着谷子说：“谷子，听见了没？以后还得多想着村里的老少爷们儿们。以前咱们承着老少爷们儿们的恩情，现在咱们还在承着他们的恩情，这些咱们都得记住了，一辈子也不能忘！老少爷们儿们间免不了会有磨牙绊嘴的，这些过去也就过去了，别往心里去。老少爷们儿们的好，要放在心里！”
　　谷子向小米很深地点了几下头，说：“打咱们姊妹几个小时候起，老少爷们儿们对咱们的好我都记住呢，啥时候也不会忘！”
　　“你们姊妹几个都是这样重情分，老少爷们儿们帮上你们一把儿，心里都乐意。你们姊妹几个不像有些人吃了果子忘了树，别人帮他，他心里就以为是别人本来欠了他的，该着还他，帮他是应该的。”邻居家的婶子瞅着小米和谷子姊妹两个，叹了一口气说，“小米，婶子心里明白你今儿回来主要是为着啥事儿，还是那句话，虽说你豆子哥眼下不在家，谷子她们姊妹几个这边你不用挂念。你嫂子赶在这几天就要生，你婶子我心里清楚。别说你二姑每次过来都安置我多费心，就算是你二姑没有安置，在婶子我心里你嫂子就是我的儿媳妇儿，她的事儿在我心里了。这几天我就一天多来这个家里走动几趟，一旦你嫂子的身子有啥不舒坦的地儿，我就招呼着把她送到驴堆儿集上的医院里去。这两天我也在着手给你嫂子的孩子准备些小衣裳啥的，省得赶在事儿上了手忙脚乱的不知道咋的是好了。虽说谷子这闺女很懂事儿，必定她没经见过这事儿，也不知道该咋的准备，婶子我都给准备得差不多了。”
　　小米想到了邻居家的婶子会操心着这个家，但咋的也没有想到婶子会操心得这么细心。她转脸看了邻居家的婶子一阵儿，起身噗通一声跪倒了邻居家的婶子面前噗嗤噗嗤磕了几个头，硬着嗓子喊了一声“婶子”。
　　“这孩子，你这是干啥儿呀！”邻居家的婶子也没有想到小米会这样突然间给她感激地磕头，马上扶起小米，抱怨着说。
　　“婶子，你就是我们姊妹几个的亲娘！”小米紧盯着邻居家的婶子，硬着喉咙管子酸着鼻子说，“我小米知道，我们姊妹几个心里都知道，这些年你没有少为我们姊妹几个操心，你的这份恩情我们姊妹几个到死都不会忘！”
　　“孩子啊，别说这些，邻里邻舍的，谁家没有个沟沟坎坎的？老少爷们儿们帮着你们姊妹几个，这是做邻居间的理儿，不能算是啥子恩情。”邻居间的婶子瞅着小米，咬了一下嘴唇说，“等以后你们的日子稳了，邻居间谁家有个灾荒的，你们也会伸手帮上一把儿的。所以说啊，老少爷们儿们这几年帮你们姊妹几个算不得是啥子恩情，婶子帮你们姊妹几个一把也是理儿里面的事儿，你们也不用记在心里去，只要以后你们日子好了，心里能想着老少爷们儿们就成。老少爷们儿们间就是这样互相伸把手儿，一辈子接着一辈子下来了。”
　　“是啊，老少爷们儿们间就是这样，一辈子接着一辈子。要说谁对谁有恩情，这就没法儿说清楚了。上辈子人这样相处，这辈子人也是这样相处，以后的小辈子人也会这样相处。一辈子一辈子的，这辈子人过得呵闪了，说不准这个家的上辈子人伸手帮了不少的老少爷们儿们，这辈子人过得光亮了，说不准上辈子人受了不少的帮衬。”猫春的二大娘接过话说。
　　小米转过脸来看着猫春的二大娘，咬了一阵儿嘴唇，点了点头，说：“有老少爷们儿们帮衬着，我不挂念这个家。今儿我回来一趟，心里就更宽敞了。”
　　“有些日子没见面了，咱们只顾说话了，咋的没见你嫂子？”邻居家的婶子这个时候忽地想起啥子似的瞅着谷子问。
　　“早起就给我二姑接走了，二姑说这几天让我嫂子住在他们家，有个啥子动静儿她马上送嫂子去医院。”谷子看了一眼邻居家的婶子说。
　　“那哪儿成？二姑他们家住的也不宽敞，手头上也不是多宽裕。再说了，二姑每天还要伺候他们那一家子的缝补浆洗吃喝拉撒，嫂子去了二姑家，会张罗得二姑他们一家人不得清闲。”小米马上接过谷子的话说，“午晌饭后去二姑家把嫂子接回来，再咋的也不能让嫂子在二姑家住着。话说回来，在咱们家有你，有左邻右舍的婶子大娘，嫂子有个啥子动静帮手的人也多。”
　　“你二姑这是放心不下呀！”邻居家的婶子听了小米的话，点着头说，“咱们这儿的规矩，女人坐月子不能到别人家去，虽说你嫂子还没生，万一她把孩子生到你二姑家，那可就对你二姑家有妨碍了。要是你二姑真的放心不下，先让你二姑来这个家住几天。你二姑不在家，最多他们那个家洗衣做饭不那么准成了。再说了，咱们庄户人家哪有衣裳天天洗？你姑父他们爷儿几个伸手做饭总还成。你嫂子住在他们家就不一样了，你二姑不光要伺候着他们那一家人的里里外外，还要操心着你嫂子。”
　　“当时我倒没有琢磨这么多，二姑过来的时候说要接我嫂子过去，本来我嫂子也没有打算过去，二姑好说歹说的，我嫂子才去了二姑家。”谷子眨眼琢磨了一下，来回瞅了瞅身旁的这些婶子大娘们。
　　谷子的话刚落音，二姑家的二小子风风火火地从外面闯了进来，气儿还没有喘得均匀，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春梅嫂子生了，还是一个大胖小子，现在在驴堆集医院呢。
　　“快快快，去驴堆集医院，别忘了把前几天准备的红糖带上，还有孩子的小衣裳。”邻居家的婶子马上催着谷子准备去驴堆集医院，“小米就别去了，你的身子不方便就在家自己做点儿吃的，我这就跟谷子一道去。”
　　小米听说春梅嫂子生了，不由得脸上说不清啥子表情地仰天大喊一声：“爹啊，咱们黄家有后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