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忙碌的土管局长

　　于震龙走了，是在睡梦中带着微笑走的，枕边放着他那散着墨香的回忆录。据于震龙的夫人讲，当天晚上，于震龙躺在床上，翻看那本回忆录，回忆起战斗岁月的事，心情无比激动，时而激动的流泪，时而哈哈大笑，直到十一点才入睡。第二天早晨没像以往那样早起晨练，他夫人叫他起床时，才发现早就没了气息。
　　于震龙的追悼会办得很隆重，规格很高，省委书记严正清携夫人亲自参加，这让于震龙的家人增光不少。由于省委书记亲自参加追悼会，渤海市委市政府的所有领导，无不到会者，各局委办的主要领导，所辖县区的主要领导也都悉数到场，甚至一些民营企业家，也带着花圈和礼金，来到追悼会现场，当然，花圈被收下，礼金拿回。
　　许久精从接到于震龙去世的消息，一直在为这位老专员的后事忙碌，按组织程序，根本用不到他这位土管局长操持丧事，可许久精不这么想，他觉得于震龙有恩于自己，特别是在省委书记面前说过他的好话，他这么积极地参与这事，不是以管理者的身份，而是以私人身份参加，并一直陪伴着于震龙的夫人。于震龙的夫人很感动，对安慰自己的省委书记严正清说，老于的丧事多亏了许久精操持。许久精看着省委书记投来的赞许目光，觉得想要的效果达到了。
　　安东县的民营企业家霍武也参加了追悼会，和他一块来的是一位叫余文辉的化工厂经理，也是一位南方人，是由霍氏兄弟介绍引进的民营企业家。他们二人参加完了追悼会，并没有急着回安东，因为余文辉找许久精有事，两人在车里等了三个多小时，才见到一脸疲惫的许久精。
　　“真不好意思，让您俩久等了，没办法，我得等到追悼会彻底结束才行。”许久精对正从车里出来的霍武二人，连连表示歉意。
　　霍武和许久精握过手，指着余文辉对许久精说："这位是安东瑞克化工厂的余经理，也是我的一位姑表兄弟。”
　　“许局长好，早就听说过您和霍武兄的关系，一直没机会见面，今天终于有幸见到了。”余文辉弯着腰和许久精握手打招呼。
　　余文辉的企业是前年引进到安东县的，当时许久精已经离开安东，两人没有过交集，倒是听霍武说起过，只是客套地说了句有机会聚聚。
　　“感谢您两位参加于老的追悼会，今天别走了，晚上聚一聚，一直想和余经理认识一下，今天正好是个机会。”许久精实心实意地对两人发出了邀请。
　　“久精哥，今天还真没空住下，我表哥厂里还有急事需要处理，咱们到车上坐一下，表哥有件事需要您帮忙。”霍武对许久精的邀请婉言拒绝。
　　三人上了许久精的车，余文辉似乎不好意思说，霍武把余文辉找许久精帮忙解决的事情说了一下。
　　原来，余文辉的企业因为违法排放废液被省环保厅暗访组抓了个现行，开出了五百万的罚单，并勒令停产整改。许久精听完事情的缘由，心里也是咯噔了一下，他并不是因为事情难办而打鼓，而是被余文辉的所作所为惊着了，大量对人畜有害的废液被余文辉的企业通过打深井的方式，排放到地表以下，和地下水混到了一起。许久精虽然不懂得化学，但从电视的报道中，他也知道这些化工厂的废液一旦污染了地下水，毒性可是上百年去不掉的，虽说安东县紧挨海边，饮水和灌溉不用地下水，但谁又能保障将来不用？作为一名安东人，许久精心里十分不愉快，可脸上没有把不快露出来。
　　“许局长，这件事在咱们市里已经摆不平了，非省级领导出面不能解决，您看看能不能求一下认识的省领导，少罚点钱，企业边生产边整改，让我过去这一关。”余文辉见许久精沉思不语，有些着急地说。
　　“你建企业的时候，没考虑到排污吗？”许久精问。
　　“久精哥，是这样的，安东县开发区的废水处理厂还在建设中，现在化工厂的废料一般都是由本企业消化处理，有几个企业能建合格的污水处理厂？好多企业在偷偷做着同样的事，本地的环保部门为了当地的GTP,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是被上级环保部门抓着了，只能怨自己倒霉。”霍武一副很知道内情的表情说。
　　“哦，这样啊！没找一下县委书记想想办法吗？”许久精问。
　　“怎么没找呢？
　　裘宝生书记也没办法，找了市委欧阳书记，欧阳书记说市里解决不了，这事得省领导出面。”霍武摇着头说。
　　“欧阳书记没说给通融一下吗？”许久精心里隐隐有些担心，他害怕欧阳书记管不了的事，他再接手，让欧阳书记知道了，引起反感。
　　“欧阳书记和裘书记说了，他作为渤海市的一把手，明面上不能纵容这种事情，让企业走走别的路子，裘宝生书记建议找找您，他说您路子宽。”
　　许久精听霍武这么说，心里明镜似得，裘宝生不可能这么说，只是霍武知道自己和副省长崔清来的关系，给自己扣了个高帽子而已。但是，碍于霍武的关系，许久精虽说对余文辉污染地下水的事很反感，但也不能不管。
　　“许局长，找人办事不可能不花钱，这是两张卡，都是五十万，一张，您给省里的领导，一张，算给您的辛苦费。”余文辉从包里拿出两张银行卡，递到许久精面前。
　　许久精没有接，两只手掌一起摇着说：“我从来不收别人的钱，霍武知道我的规矩，放心，你的事，就是霍武的事，我一定帮你，这样吧，你把两张卡里的钱合在一起，也别一百万了，就八十万，我找一下崔副省长，看看他能不能办。”
　　霍武最了解许久精，知道许久精从不收礼，这是他做人的原则，不要余文辉的钱，是发自内心，于是打圆场说：“既然久精哥不要，那就把两张卡都给省领导吧！”
　　“那怎么行呢，不能让您搭上工夫，还搭上钱，最起码去省城得花油钱吧，您要是觉得给领导五十万少，咱再给那张卡充上三十万。”余文辉有点着急。
　　许久精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严肃地说：“余经理，我说不要就不要，你只给崔省长准备就行，准备一张八十万的卡就行。”
　　“还是把两张卡合到一张卡上，至于是八十万还是一百万，余经理说了算，余经理把卡弄好了再交给我，不过，你也要有思想准备，这事很大，未必能办成。”许久精替比他地位低的人办事，从不打包票。
　　霍武和余文辉都明白许久精心里想的啥，他这是排除自己留下一张卡的嫌疑。
　　“许局长，我看这样吧，您先拿着这张卡，我回去后，到银行再给这张卡存上五十万，这样比较省事。”余文辉满脸堆笑地说。
　　许久精略一沉思，答应了余文辉的请求。余文辉千恩万谢，霍武也帮着说了一通好话，不敢耽误许久精太多的时间，匆匆和许久精道别了。
　　下午四点多，许久精接到霍武的电话，说余文辉把五十万存到了许久精手里的卡上。许久精接到电话后，也没去银行查对卡上的数额，余文辉是万万不敢不打。许久精吃了晚饭，给崔清来发了条信息，问他有没有空通个电话。这么多年来，许久精和重要人物谈事，总是先发条询问的信息，担心对方正忙着，引起反感。
　　崔清来的电话很快打过来，说是在北京开会，有个事正想找许久精，正准备这两天给许久精打个电话。
　　许久精一听，哪敢先说余文辉的事，忙不迭地问崔清来有什么事。
　　“久精啊，是这样，你嫂子的侄女在咱们渤海市做生意，开了一家商贸公司，经营办公用品，前几年，你嫂子和她大哥的关系很僵，弄得这个侄女也不认她姑，前段时间，兄妹俩和好了，这一和好不要紧，她侄女就你嫂子要生意来了，你嫂子能不管吗？我这不想到你了嘛！”
　　“崔省长，就这事呀，这个好办，土管局所有的办公用品都由嫂子的侄女采购就是了，就是一包牙签一包抽纸，都由嫂子的侄女提供，我再给她到别的单位打声招呼，谁还不给个面子？”
　　“你嫂子这个侄女穷得很，可得让她吃上饭，再说了，你嫂子老传统，偏向娘家，和她哥和好后，急于表现一下，不过，这么点鸡毛蒜皮的事，别说是我的亲戚。”
　　“崔省长，您让嫂子放心，价高价低，她侄女说了算，没本钱的话，局里可以预付款。”
　　“哈哈！真让你嫂子猜到了，这事非找你不行，那就替你嫂子谢谢你了，对了，你找我有事吗？”崔清来话锋一转，问道。
　　许久精把霍武和余文辉找他的事详细和崔清来说了一遍，并强调了一下，一百万的卡就在他手里。
　　崔清来一听，在电话里骂道：“真是作孽呀！这是贻害子孙后代的事，我现在开会，就有环保这方面的内容，中央已经加大了对环境污染的查处力度，这事等我明天回省里了解一下，看在你的面子上，能网开一面就照顾他一下，要是影响面太大，我也不好插手。”
　　“行，我也对污染地下水的事很厌恶，可他托霍武找到我了，不好意思不管，那这张卡怎么办？要不然我去省城送给嫂子？”许久精急于解决手里那张卡，别人的钱在手里扎得慌。
　　崔清来略一思忖说：“先放在你那儿吧，这事别和你嫂子说，事情还不知办到什么地步，收人家的钱，办不了事，会出大乱子，胡长清才死了几年啊，血的教训。”
　　崔清来说的都是实话，谁不怕死呀！
　　第二天上午，霍武打来电话询问事情办的怎么样，许久精心里很不高兴，这才过了一天，人家领导也得有个商量的时间吧，电话里直接告诉霍武，副省长很为难，说是从北京回来后协调一下，事有点不好办，卡还在手里。
　　第三天中午，崔清来给许久精打来电话，让许久精把银行卡送到市人民医院一位叫魏红的手里，并告诉许久精，他和环保厅的丁厅长打过招呼了，对安东那家污染企业做出罚款一百万、边生产变整顿的决定，让许久精打一下招呼，废料一定要妥善处理。
　　许久精放下崔清来的电话，立刻拨通了霍武的手机，把省环保厅拟对余文辉企业的处理决定告诉了他。霍武很高兴，这比他和余文辉想象的结果轻多了，许久精能帮余文辉摆平此事，让他脸上很有光，肯定让他在渤海市的江南商会流光溢彩。霍武向许久精表示，一定让余文辉答谢他。
　　许久精呵呵一笑说：“要是真有此意的话，不用答谢我，领导夫人的侄女在咱们渤海市开了一家办公文体劳保店，你可以让余经理照顾一下领导的妻侄女，都是个人的企业，也不用额外照顾，按企业平时进货的价格下订单就行。”
　　霍武一听，感觉这是个求之不得巴结机会，忙不迭地说：“这个不用说，百分之二百的行，不光他的厂子，我厂子里用的办公和劳保用品都让领导的亲戚供货，我再联系一下开发区里几位南方老乡，也让他们下订单。”
　　许久精虽然知道一提这件事，霍武肯定屁颠屁颠地答应，但还是用装作很高兴很惊讶的语气说：“那真是太好了，我肯定和领导汇报一下，我把领导妻侄女的电话发给你，到时候你们自己联系他吧。”
　　”久精哥，不用到时候，我和余文辉的厂子明天就下订单，其他人再慢慢联系。“霍武语气中明显带有一股子兴奋。
　　许久精放下电话后，心里非常愉快，真是皆大欢喜的事。他正想泡一杯茶好好品一下，忽然一个陌生电话打进来，原来是崔副省长说的那位叫魏红的女人打来的，魏红在电话里告诉许久精，她马上来土管局拿卡，让许久精在办公室里等她。
　　许久精心里一阵感叹，这分明是来抢卡，崔副省长告诉他还不到半小时。不过，许久精对崔清来让他把卡教给魏红，心里跟明镜似得，因为钱进有一次喝醉了酒，嘴上没有了篱笆门，和他说副省长在市人民医院还有一个外室，私生儿子都上小学了，想必魏红就是那位省长外室。
　　等到魏红进了办公室的门，早有思想准备的许久精，还是被魏红的美貌惊得目瞪口呆。
　　魏红看上去也就三十二三的岁数，欣长健美的身材，优雅迷人的风度，一头乌亮的秀发，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那张鹅蛋脸上，嵌着两只乌黑的大眼睛，上面两道弯弯细长的眉毛，清纯得如同人工画的一般，浓密的长睫毛盖在眼睛上。
　　“您是许局长吧，我是魏红。”
　　魏红那声如翠玉的声音让有些痴呆的许久精缓过神来。
　　“哦，哦，您好，我是许久精，您是魏红女士吧，快请坐。”许久精连忙打招呼。
　　“许局长，不坐了，下午还上班，老崔让我来拿东西，您看......”
　　“对，对，崔副省长让我把这个给您。”
　　许久精把早就准备好的银行卡递给魏红。魏红接过卡，放进包里，说了声谢谢，急匆匆转身就走，许久精刚出办公室的门，魏红早就头也不回地拐下了楼梯。许久精心里一阵不快，暗暗骂道：娘的，一个小三都这么牛B！”
　　许久精第二天刚上班，崔清来的妻侄女就打来电话，感谢许久精给她介绍了两大单生意。许久精知道这是霍武和余文辉下的订单，不禁感叹，权力大是真好啊！他这个正处级干部还不算啥，必须寻找继续升迁的机会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