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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冷冷的风吹

作品名称:出轨      作者:王子文      发布时间:2019-11-19 11:00:27      字数:3617

  早饭过后,唐油开着他的农用车跟狄蹦儿给人拉土填坑去了。看着他开车离开自家的院子,燕子的心里也说不出一股子什么样的滋味儿,这么冷的天气,为了这个家他也算是很尽心了。从这方面来说,他倒是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只要能为这个家多挣一分钱,哪怕再苦再累,他都会不加任何的考虑。村子里很多女人都很羡慕燕子,说她嫁了个能为家挣钱的好男人。唐油不像很多男人那样,热啊冷啊的,都会歇上一歇;唐油不,只要他能动弹,只要有活儿干,他绝不会分什么天热天冷的,农用车一开出院子就没个早晚儿。唐油的勤快不光是这个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们都知道,三乡五邻的老少爷们儿们只要提起唐油,没有人不知道他是一个挣钱不要命的主儿。正因为这些年他的勤快能干,才让这个家的日子要比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们过得滋润一些。虽说家里也有十几亩田地,但是,田地里是长不出宽裕的日子的——凡是庄稼人都知道,庄户人家对土地的投入和土地给庄户人家的收成是不成比例的:种子化肥农药,都是高价买回来的,但粮食是低价出售出去的;除了种子化肥和农药的投入,劳力的投入还不算,一年两季儿庄稼,一亩地也落不上三百五百的。如果单指靠土地的收成,这一年的人来客去的应酬,这一年来的人情世故往来,这十几亩地的收成都不够支应的。这个家的日子眼下能在整个村子里拔尖儿,都是他唐油的辛苦挣来的。很多时候燕子也会在心里问自己,一个女人,这辈子到底图的是啥儿?是日子,还是心里的踏实?要是图的是日子的话,自己是不是不应该计较他心里不知道心疼自己?如果图的是心里的踏实,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只有委屈自己?每次这样问自己,她都无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院子里再也听不到唐油的农用车的声音了,估摸着这个时候农用车已经出了村子了,要不了多大会儿,他就会一车接着一车地给人家拉土了。这样寒冷的天气里,这样不停地来来回回,要是农用车没有个驾驶楼子,那要受多少的冻啊!燕子忽然觉得很心疼唐油,但她很清楚,这份心疼只是心疼,就像看见与自己不相干的人受到委屈一样,自己也会心疼。更确切地说,这种心疼是一种同情,是一种怜惜,而不是那种让自己“怦怦”心跳的爱情。
  这个时候,儿子向燕子招呼了一声,说他要到同学家去玩。
  “这么冷的天,有啥子玩的?”燕子听到儿子的招呼,向还在屋里的儿子怪罪似的回了一声。
  “同学约好了,说一起玩电脑游戏。”儿子在屋里笑着向燕子回答说,“我去同学家玩一天,正好你可以在家玩玩电脑,前几天教你的QQ聊天,趁着这个机会可以多熟悉熟悉。”
  “都不认识跟人家有啥子聊的。”燕子回着儿子的话进了屋。
  “妈,谁也不认识谁就瞎聊呗。”儿子见燕子进了屋,转脸看着燕子,笑着说。
  “你这孩子啊,读书不用心,就这一行得门儿。”燕子搓了搓两手,看着儿子说。
  “我这成绩用心也考不上大学。”儿子笑着向燕子说,“初中毕业之后我想去技校学厨师,学好厨师手艺就能找工作挣钱了。”
  “这个主意正。”对于儿子的教育,燕子也没想过儿子将来会吃皇粮拿俸禄,人这辈子是啥命就吃啥饭,听儿子说初中毕业之后想学厨师,她还是有些出乎意料地看着儿子,然后对儿子的想法给了一个肯定。
  “我们几个同学都商量好了,初中毕业之后一块儿上技校。”儿子见燕子对他的想法儿很赞同,马上也说出了几个同学的打算,“我几个同学有想学开车的,有想学做衣裳的,还有想学理发的,我就想学厨师。”
  “学啥都成,有手艺就有饭吃。”燕子向儿子点了点头说,“要是没个手艺,这辈子就跟这几亩地缠上了。这几亩地缠一辈子,也缠不出啥子光景来。”
  “妈,你也得多见识见识,现在不是说不会电脑就是文盲吗?不管你有多深的学问,只要不会电脑,就是新时代的文盲。”儿子见燕子支持自己初中毕业后去学厨师,很高兴地向燕子说,“我马上给你开电脑,你要是不喜欢‘幸福妈妈’那个网名,你给自己起个QQ名字,我再重新帮你注册一个账号。”
  “你这孩子呀,当初家里装电脑是想让你学习的,结果你就是天天在电脑上玩游戏。”燕子有些埋怨地向儿子说,“给你买了智能手机之后,这电脑又成了家里的摆设儿了。依我看呀,你不用心学习就是给这电脑和智能手机害的。”
  儿子给燕子的话说得一笑,说:“等我从同学家回来,我把电脑搬到你房间里去,网线也迁过去,以后这电脑就是你的了。”
  “去同学家玩去吧,下晚晌早点儿回来。出去的时候穿厚一点,外面太冷。”燕子马上吩咐儿子说,“到人家家里别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不要跟在咱们自己家这样随便。”
  “那我就去了,晚晌我早点儿回来把电脑搬到你房间里去。”儿子听了燕子的话,向燕子说了句告别的话就走了出去。
  燕子瞅着儿子的背影出了院子,这些年亏得身旁有儿子,不然的话,真的不知道该怎样熬这样的日子。眼下儿子长大了,已经知道给自己今后的日子打算了。如果哪一天儿子真的像很多人一样出去做工挣钱了,这个家就剩下自己和他了。两个人没有什么言语,只有在夜间他需要的时候一声不响地钻到自己的被窝里,完事后又一声不响地回到他的被窝里睡了。那时候自己的日子是不是成了一潭死寂的水?眼下有儿子在身旁,每天能看到儿子,自己心里多少还能觉出一些暖暖的。真的儿子初中毕业后去学了厨师,然后去别人的饭店里做大厨,自己就不能每天看到儿子了,那个时候自己会不会给这样的日子憋屈得疯掉?眼下能每天能看到儿子,儿子以后终究会成家的,到那时,儿子有了自己的家庭,自己在儿子心里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想着他妈。老话说,小麻雀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那个时候儿子的心里会被他的媳妇儿占满,自己在儿子的心里就会变得可有可无了,那个时候自己就真的变得很孤单了。人们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打心眼儿里说,自己真的没觉得跟他唐油是夫妻,这些年来一直都是这样。就连邻居家的二嫂时刻都想着给邻居家二哥给紧紧地抱着,自己刚结婚时也有那样的想法儿,但是,渐渐地自己觉出这场婚姻的冷来,心里再也不奢望他能热心热肺地疼自己。可以说,这么些年因为夫妻的名分自己一直在敷衍应付着他的需要,自己从来都没有打心眼儿渴望过他,这不知道是他的不幸还是自己的遭遇,反正自己看得出来,在他的心里,自己就是他的发泄工具,自己根本就没有得到过他的爱抚,得到过他的关心。每次发泄完了,他就什么事儿也没有了,连一句贴心的话也没有,就自顾沉沉地睡了。每次事情过后,自己就觉得被糟蹋了,就想大哭一场,就想逃开这场婚姻。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在事情之后暗自流过多少泪,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心里在事情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委屈,他也永远不会在事情之后紧紧地抱一抱自己,在自己耳边说几句让自己觉得心暖的话。自己是个女人,是个柔弱的女人,像很多女人一样渴望着被心疼着,像很多女人一样渴望着被爱着,像很多女人一样渴望着被宠着,可他不会,别说爱和宠了,就连心疼他也不会,自己就别奢望着他会爱和宠着自己了。
  燕子回头瞅了瞅已经空落的屋子,顿时觉得心里也像这屋子一样空落。这么些年了,自己的心情有过多少次这样的空落,自己记不清也数不清,反正这些年就是这样过来了。以后还会有多少次这样的空落,她不敢想,因为她此时觉出这样的空落的可怕,觉出以后这样的日子的恐怖。一个女人,如果一辈子的心情都时常会是这样,这是一个女人一辈子的遭遇,还是做女人的缺憾,或者会是做女人的失败?平日里她很想跟母亲说一说这些年来的委屈,但又担心母亲会为此伤心难过不安心,也就把这些年的委屈一个人咽在肚子里自己独自承受着,不让任何人看见,也不让任何人有所觉察。
  她这样无心无骨地任凭心思漫无边际地在自己的世界里来来去去,不由得她瞅了一眼电脑桌上的爹娘,不由得她向电脑走了过去,不由得她打开了电脑。
  前几天儿子教自己注册了一个QQ号,当时儿子给自己的账户起了一个“幸福妈妈”网名。在儿子眼里自己是一个幸福的妈妈;在自己眼里,只有看到儿子时才会暂时忘记与他唐油之间的尴尬。作为妈妈,自己是幸福的;而作为一个女人,作为一个已婚的女人,这些年自己从未感受到过幸福。虽然这个网名自己并不喜欢,在儿子面前自己就是一副幸福的模样,对于这个网名,自己装出很喜欢的样子,但自己不能让儿子看出自己心里这些年已经堆积成山的委屈。儿子觉察不出自己的内心世界,更觉察不出自己心里的不快。在儿子身旁,自己是一位母亲;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己就是一个女人,一个和很多女人一样的女人,一个心里的委屈渴望倾诉的女人,一个渴望被关怀被疼爱的女人。
  电脑的屏幕上蹦出了QQ登录的界面,燕子瞅了瞅这个界面,竟发现了“新用户注册”这几个字。她瞅着这个提示,脑子里竟然由不得仔细回想着当时儿子教自己注册QQ号的前前后后。她试着点了一下“新用户注册”,很快电脑屏幕上出现了新用户注册的界面。她按着界面的要求填写了资料,然后回头看着“账户名”开始琢磨着给自己起一个符合自己心思的网名。就在这个时候,她好像听到院子外面有冷冷的风吹的声音,自己这些年的心情不就像这冷冷的风吹吗?于是,她给自己取了“冷冷的风吹”这样一个网名,然后提交注册;很快,电脑屏幕上出现了“注册成功”的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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