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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家族】求升曲(10)

作品名称:求升曲      作者:浦素      发布时间:2008-11-03 12:55:14      字数:5139

荒郊野外,传来泣鬼惊神的哀嚎。叫声撕裂着黑夜,震撼着天地,愁的人胆寒心碎,痛的人肝肠寸断。
“为什么?为什么?娘!娘啊!”……
十几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三年魂牵梦萦日夜苦练,刚刚还在看着灯火月亮欢喜的心花怒放辗转难眠,一转眼,秦筝失去了大明琴师的希望,失去了最心爱的师兄,失去了所有的光明。她在无尽的黑暗中无助地跪倒,一双手拍挤着炸裂的头颅,疯狂地嚎叫着,却再也滴不出一滴眼泪,大滴大滴的鲜血,冲出京城里最昂贵的伤药,刷刷地滚出黑洞洞的眼眶……

一双苍老的手,扶上秦筝肩头。“姑娘,发生了什么事?”同样一个苍老的声音,充满慈祥。
秦筝扭过头,却看不到身后的人。
“不管有多惨痛的事,人总要面对下去,勇敢的活着,永远强过委屈地死去。”
“大伯!”秦筝摇着脑袋,“我活不下去!我什么都没了!”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告诉大伯!多一个人分担痛苦,总好过一个人压在心里!”
“我最爱的人!不要我了!不仅如此,他怕我进宫考试,夺了他的荣华富贵,就派人来砍我的双手!”
“进宫考试?双手?那是个什么人?”
“当朝一品光禄大夫,天音殿总管,濮!阳!庶!”秦筝叫着那人的名字,直感肝胆俱裂乱箭穿心!
“你的琴艺……能让濮阳庶闻风丧胆?”那只苍老的手,在秦筝肩膀上猛的一颤!
“大伯!别问了!别问了!”秦筝抱着头,挣扎着,甩脱了老人的帮扶,重重跌倒在地上。
“孩子!起来!”老人扶起秦筝,“随着老夫远走天涯,什么都不要想!”
“大伯!你,是什么人?”
“努力忘掉悲痛的人!蕲人!”……

十一江城子

次日,春神琴殿。
翊钧坐在门前,摇头晃脑地看着院内黑压压的考生,笑问:“濮阳大人!您说……这第一首曲子,我该弹什么?”
“全凭皇上做主!”濮阳庶拱手微笑,神情甚是喜悦。
“那,就先来一首春神谱里的凤仪天下吧!”翊钧说。
“凭什么是风仪天下?”月婵大喊,“那是二十弦筝曲里最难的一个!我和濮阳大人参加琴试时都是从十九弦考起的!”
“因为这届考生里有能人嘛!”翊钧撩眼皮翻着月婵和濮阳庶,“谁让你们整天吹捧,说什么琴艺精绝,神鬼莫测之类的话来?是不是啊濮阳庶?”
“卑职说的琴艺精绝!只是对宫外不识春神谱的人来说的!”濮阳庶忙为小师妹辩解。
“随便了!”月婵不屑地一歪脑袋,“小师妹考不上,别人更考不上!反正每年都必须选出一个最厉害的来!”濮阳庶听了,忙向月婵暗挑大拇指。
高拱发完考卷,进殿复命。翊钧一声坏笑,伸双臂在琴弦上比划一下,“那可不一定!濮阳大人想小师妹想的整天神神叨叨,不务正业,我哪那么容易就便宜了他?”说完,扫了一下琴弦,开始弹奏。
濮阳庶和月婵探头探脑望着院子里的考生,根本无暇听皇上弹琴。可考生中女子众多,相隔又远,根本看不出谁是谁!
一曲终了,皇上翻阅考卷,一改往年的神速,虽然卷子交上来的寥寥无几,皇上看的却甚是缓慢,边看边笑,一点也不着急。月婵心急火燎地凑过来观看,看到最后一份卷子,竟无秦筝的名字,颇不相信的回头看着濮阳庶,并不多言。濮阳庶惊的打了一个冷战。
“怎么可能啊?”月婵拣起地上的试卷一张张察看,濮阳庶也凑了过来,从头到尾,确实没有秦筝的名字!
濮阳庶再也忍不住,飞奔出琴殿,冲进考生的队伍里挨个寻找小师妹,月婵也冲了出来,在考场上大声呼喊:“秦筝!秦筝在哪?”无人回复。
濮阳庶将一千多考生挨个看完,不由得当场呆住。呆立片刻,问脚下的考生,“今年的考试,考生们都到齐了吗?”
“回大人!昨夜城外春神客栈失火,听说里面还有不少考生!”
濮阳庶倒退数步,发出一声惨叫。
“濮阳大人怎么了?”翊钧猛地站了起来。
高拱正要去殿下打探消息,月婵已火烧眉毛般赶回,“不好了!昨夜城外失火,还有好多考生没来参加琴试!不知道秦……秦……”
“今年琴试取消!快去看看,失火的客栈里有没有濮阳大人的师妹!”

春神客栈,已经烧的一片乌黑,废墟中缓缓冒出屡屡黑烟,生气皆无。
濮阳庶跌跌撞撞冲进废墟,挨屋叫着小师妹的名字,形同疯狂。月婵推开阻劝的御林卫士,顾不上残垣断壁摇摇欲坠,到处焦黑狼藉,尾随濮阳庶冲了进去。
“进屋搜查!但有人在,尽力抢救,追查秦姑娘下落!”骆聘一声令下,东厂的高手闪电般钻进了客栈。
二楼临窗的屋子里,濮阳庶猛发现废墟中一张烧烂的破琴,扑过去抓在了手里。月婵急步跟上。
濮阳庶看着琴弦,吓的摇摇欲坠!他摇着头自语,如同着魔,“二十一弦!谁能用二十一弦?谁能用二十一弦?”慌乱间,脚下踩到硬邦邦一物,弯腰拣起,却是一把烧的焦黑的长命锁,用手指抹去锁上烟灰,露出一个篆书的“骆”字,濮阳庶猛地喷出一道血箭,仰面朝天昏厥于地上。
月婵嘴角荡出一抹冷笑。
骆聘看在眼里,钢牙紧咬,目眦欲裂……

光禄大夫府内,一群御医围着濮阳庶忙乱着。月婵焦急的在屋内来回乱走。翊钧瞪着那二十一根断弦如同雕刻,一动也不能动。骆聘站在门口闭目凝思。
濮阳庶头上插满了银针,唐御医手执最后一根银针,小心翼翼扎入濮阳庶右侧太阳穴,轻轻递送。
一声呻吟,濮阳庶痛的皱了一下眉头,睁开了布满血丝的眼睛,直视屋顶如同呆痴。猛地连声大喊:“锁!锁!”月婵慌忙将秦筝的长命锁递给他,他疯了似的夺入手中,仰天栽倒在床上,直勾勾看着那锁子,大滴大滴的泪滚了出来。
“濮阳大人稍安毋躁!”骆聘凑过来劝说,“我办案多年,对查验死者现场寻找蛛丝马迹的功夫自信还说的过去!客栈里虽然留下了秦姑娘的锁子,但是,如果是被火烧至死,最惨也会留下骨灰,但秦姑娘屋内并无一点死去的证据。现场的火是从楼下烧起,昨夜又是南风,浓烟明火一时半会儿也进不了秦姑娘的屋子,她如果情急拼命,完全可以从窗口蹿出。”
“如果不是跳楼,而是从门口跑出去,会不会遇到烟熏火燎情急迷了方向?”
“楼下烟火正盛,怎么能朝楼下逃?一出门就要跑回去了!”
“你是说她已经跳楼逃脱?”濮阳庶突然目露精光,“可是,不对!如果她安全逃离,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就是爬,她也会爬到春神琴院来考试!”
“很可能她已经被人救下。如果她身受重伤,无法走路,好心人是不会让她动身子的。也许,她现在就在什么人家中。可是……”
“可是什么?”
“如果被火惊吓,迷了心志,就算她身子完好无损,恐怕也想不起要有考试了。”
“不管她怎样!我都要把她找到!”濮阳庶坚定地瞪着窗外。
“传旨!全城戒严!”翊钧下令,“皇城所有人马都去找,挨家挨户,挖地三尺也要把秦姑娘找出来!火速通告长孙化,调动铁骑营、骁骑营、沿城二百里搜查!”
“我去把小师妹的模样画出来!”月婵说。“骆聘,去给我叫画师院的画师!”

屋外,月婵低声向骆聘厉喝,“骆聘你好大的胆子!你为什么告诉濮阳庶秦筝未死!”
“娘娘息怒!如果濮阳庶知道秦筝已死,数日后忘了秦筝,另寻新欢,那岂不无趣?娘娘尽管放心大胆的画出秦筝的样子,越漂亮越好!那秦筝现在狼狈不堪,双眼尽无,就算她走到榜文底下,谁又认的出来?”
“哈哈哈哈!好你个骆聘!当真是心狠手辣!好!去吧!”
骆聘奔向画师院,一路上冷笑不止!他已经连夜拼命把妹妹送远,怎能让妹妹重落虎口?

七年后……

秋风萧瑟,天地渐凉。光禄大夫府的后花园里,已是满地的残枝败叶。
濮阳庶轻抚着琴弦,眼泪一行行滚出眼眶,顺着面颊流淌,落在琴弦上,随着手指的拨奏,那秦筝抚摸过的二十一根琴弦也飞溅出泪花……
漫天的鸟雀,遮蔽了太阳的光辉,它们没有鸣叫,在濮阳庶的琴声中,静静飞翔着,无声,却像是在呜咽,……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岗……”
琴声终了,濮阳庶轻落下双手,闭目沉思,天地静寂,只有眼泪落到琴面上的咚咚声,琴弦上,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一滴滴,轻轻的坠落。
漫天的鸟雀静静的围绕着濮阳庶,飞翔,飞翔,似在劝说,似在诀别,终于,静静的回到天上,十步一转,百步一回,看着濮阳庶,悄悄的飞回南方……
翊钧看着漫天的鸟雀,发出一声叹息。
这曲“江城子”,在翊钧童年时曾听蕲人弹奏,同样的意境,蕲人的琴声却悲愤激昂,全不似这琴声静如止水。同样的驱散百鸟,天荡山的燕雀却不似这里的雁鹊来去无声。仅只是多了两根弦的缘故?不是……
蕲人曾经悲愤的摔碎了琴,而濮阳庶,却轻抚着琴弦,静静的将面颊贴上,似在轻抚自己的心上人……
“濮阳庶。”翊钧轻声呼唤,“你如何才能忘了秦筝?”
“天崩地裂,海烂石枯,也……不能!”
翊钧又是一声长叹。“你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你的琴声。如果这就是驱散百鸟的至高境界,我永远都不会再去求这个进步!你的琴声让我心碎,最要命的是你让我心乱!我现在想不通江山和美人哪个更重要!”
“罪臣该死。我以后再也不让皇上听我的琴声。”
“再也没人有资格为我奏琴了!”翊钧看着流云,轻轻地说。
“还有琴妃娘娘!”
“你错了,完全不一样!你这是境界。月婵,她那是魔障!她永远忘不了那个引起她魔障的人!就算是与朕临幸,她想的也不是我,她咬牙切齿!我看她可怜,没忍心降她的罪,我也不想逼她。毕竟她是我选中的,她也想不到我能让她做皇贵妃。”
濮阳庶猛的呆若木鸡,双眼直勾勾看着翊钧的背影,脊背发凉!
猛的,濮阳庶一口鲜血呕出,喷到了琴上。
“濮阳庶!”翊钧一声惊叫。“御医!”

濮阳庶直感到五雷轰顶肝胆俱裂,如果月婵对自己的嬉笑欢颜是伪装在怨恨之外,那秦筝焉能活命?

十二广陵散

万历二十二年九月十四。
山道上突然出现了一队人马,全身缟素,缓缓向京城移近。
三千御林军护卫着万历的龙辇,旌旗飘摆,素带飞扬。两百多锦衣卫也是白袍披身,跨着战马,全神戒备,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队伍正行进间,突然山顶上传来慷慨激昂的琴声。曲调悲愤,似对悲惨命运充满了无限同情。
琴声一响,队伍顿时停住!御林军枪矛斜指,锦衣卫刀剑出鞘,拨马就要往山上冲。锦衣卫镇抚史冯远桥勒马怒喝!“先皇忌日,谁敢弹琴?杀!”一声令下,铁骑嘶鸣,一百多东厂锦衣卫呼啸着向山上冲去。
“广陵散?”骆聘皱了一下眉头,暗自低估:聂政为父亲报仇,毁容行刺韩王才有的此曲……敢在先皇忌日,皇帝回宫的路上弹这曲子,别是什么厉害刺客!想到此,一拨马头,也冲了上去。
琴声更为激烈,似乎进入了戈矛杀伐的战场,又暗含着一股不畏强暴宁死不屈的冲天豪气。弹着弹着,突然出现了一声失误!琴声稍停,片刻,又从上一句重新弹起。
翊钧撩开龙辇的帘子,皱眉向山顶望去。“什么不知死活的傻子跑山上练琴去了?弹错了不接着往下弹,干嘛还重新来一遍?傻,也就傻了!学琴的人竟然不知道朝廷里的丧日不许奏乐!还敢跑这条路上弹琴,不是找死么?哎!活该他倒霉吧!”想着,放下窗帘坐了回去。刚刚坐稳,猛的一惊,又把帘子撩了开来!
那是二十弦筝奏出来的音色!
翊钧正惊诧间,突然目瞪口呆!那人用力过重,多扫了一根弦,那噪音,竟然是二十弦之外的高音!

一群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已经冲到山顶,撒开阵势向弹琴的人围拢过去。
中间,是一座孤坟,墓碑写着:义父蕲人之墓,坟头旁边,一个灰衣服的瞎眼姑娘惊吓地坐倒在地。
冯远桥率先冲到近前,咬牙一声骂,“找死!”挥剑向那盲姑娘咽喉刺去。
眼见利刃逼到了姑娘咽喉,突然“叮”的一声,利剑被一只袖镖击落在地。骆聘飞马冲了过来。看着瞎眼姑娘,大惊失色!再看看坟前的牌位,又是一愣!
“骆大人!”冯远桥不解地看着骆聘,“先皇忌日,凡奏声乐者格杀勿论!骆大人怎么……”
“此坟的主人对皇上有授艺之恩,这女子又称死者为义父,肯定大有来历!我先禀奏皇上,请皇上定夺!”
“朝廷凡有丧日,奏乐者一律格杀,这是历朝的规矩,万一皇上怪罪下来咱们怎么担待的起?”
“这死者是春神的夫婿,想当年先皇带皇上去拜访春神,先皇对他尊敬有加,皇上也称之为老师,如果不问清楚就杀了这个姑娘,怕皇上也不会高兴,先行禀告了皇上,如果要杀,再杀也不迟!”
骆聘拨转马头,风驰电掣般向山下冲去。锦衣卫士乱刀架住那姑娘的脖子,却也不敢再行杀戮。那盲姑娘听到骆聘的声音当场一愣……
半山路上,骆聘与迎面追来的御林卫士相遇,卫士忙叫:“骆大人!皇上口谕,先行住手,将弹琴之人押下,有话要问!”骆聘命那卫士去山上传旨,自己并不停留,狠狠一鞭抽下,又冲了下去。

“骆大人!弹琴的是什么人?”翊钧已经出了龙辇,见骆聘下马,忙问。
“是一盲女!她弹的一张二十一弦的筝,还是守在蕲人的墓前,不知是什么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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