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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牛二筢子

作品名称:女人      作者:王子文      发布时间:2019-11-03 13:53:28      字数:4935

  “大爷,要是没啥要紧的事儿就先不着忙,吃饭吧。”麦子看了看蚂蚱大爷,笑着说。
  “不着忙,不着忙,咱先吃饭,咱先吃饭。”蚂蚱大爷向麦子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麦子。
  麦子把自己碗里的肉都挑出来放在碗边儿上了。
  蚂蚱大爷一下子又皱起了眉头。上回吃兔子肉的时候,自己把碗里的兔子肉都挑拣出来,最后一下子全扣到了麦子的碗里。这闺女这个时候把碗里的肉都挑拣出来,会不会最后也一下子全扣到自己的碗里?他借故说自己的两腿坐得麻了,就屁股一撅,整个身子就站了起来,端着饭碗就离开了那个土台子,回头向麦子说:“大爷去吃饭场儿上看看去,看晚晌谁家的牲口得闲,琢磨着让人家帮个忙把牲口借给咱们家用用,把那二亩春地犁起来晒一冬冻一冬,明年春上种一茬子好庄稼。”说着,他就蹶蹦着两腿要往外去。
  “大爷,这个就别着忙了,邻居家的婶子家明儿牲口得闲,小米姐昨个儿就跟婶子家打过招呼了,说明儿婶子家把牲口借给咱们家用一天。”旁边的谷子见蚂蚱大爷说要出去问谁家的牲口得闲,忙拦住了蚂蚱大爷,说,“我小米姐都安持得停当了,大爷,你就放心吧。”
  本来,蚂蚱大爷只是借这个口儿躲开他们姊妹几个,心里能好受一些吃这顿饭,可还是给谷子拦在了院子里。他回头向谷子看了一眼,笑着说:“小米这闺女想得真周到,想到大爷的前面去了。”说完,他又折回身,蹶蹦了两步,身子靠在了院子里的那棵老杏树站在那儿,接着吃他碗里的饭。
  麦子吃完了面条,看了看碗里挑拣出来的肉,又看了看蚂蚱大爷。
  蚂蚱大爷似乎在提防着麦子,把手里的碗端得更高了。
  麦子好像也觉察出了蚂蚱大爷在提防着她,就端着碗进了灶房。进了灶房之后,她把碗里的肉往饭锅里一倒,拿起盛饭的勺子把倒进锅里的肉搅和开了,这才拣着面条和汤水往自己的碗里盛饭。
  两个眼梢子一直在盯着麦子的蚂蚱大爷从灶房的门里瞅着麦子把舍不得吃下的肉又都倒进了饭锅里,心里顿时又起了一股子自己说不明白的滋味,麦子这闺女呀……
  卧牛岗子这个村子也不大,几十户人家。这几十户人家没有啥子杂姓,一码通地全都姓牛。有传说说卧牛岗子里的这些人家是宋朝牛皋的后人,也有更邪乎的传说,说卧牛岗子的这些人家是牛郎和织女的后人。不管卧牛岗子里这些人家是宋朝牛皋的后人也好,是牛郎织女的后人也好,他们一样要守着在这片土地过着日出而作日沉而息的日子,守着这片土地过着父子交替生养沿袭的日子。
  牛二筢子这些日子总算是松松快快地出了一口气了。在卧牛岗子这个村子里,不说咋的一回事儿,牛二筢子的日子那算得上是秃子抹帽头一名的了。不管吃穿住用,他这个筢子耧得都是冒尖儿的满。人们瞅着他一年到头没个得闲的时候,整天就是紧捯饬着忙,两只手就像两个筢子似的朝家里紧耧,就给他起了个二筢子的外号。牛二筢子家的日子给牛二筢子耧得殷实,但他也有一块大心病,大儿子牛望春二十六、七了,还算是沤熟了的麻杆,光棍儿一条。好在黄庄子的三老杠给撮合成了豆子他们兄妹答应换亲了,望春这小子的亲事儿也就在自己的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今儿是小米那闺女要进门相家,他一大早就开始忙活开了,又是鸡又是鱼的。忙了大半晌,他还觉得不满意,干脆就骑上他在这个村子里第一辆买来的洋驴,两条腿又紧倒腾着去了集上,十五块钱买了十斤猪肉,五块钱买了两瓶酒。琢磨着小米这闺女不一定喝酒,他又两毛五一瓶儿汽水买了半篮子。他拎了拎手里的篮子,瞅着篮子里的这些东西,这才满意地一笑,把篮子往洋驴的后座上一绑,迈腿就上了洋驴。一路上,他脚下倒腾着洋驴,心里像喝了半斤蜂蜜水似的,嘴里里格朗地哼着小调儿,掉得还有几根毛的头还一摇一摆的,不管洋驴前面有没有人,时不时他还捏几下洋驴把上的铃铛,嘀铃铃的声响撒了一路都是。他那个得意的模样,像马上要提拔了当草庙县的县长一样。
  按理儿说吧,牛二筢子这个家境,十里八村的人也挑拣不出啥子长短来,在整个村子里绝对算得上顶尖儿的人家了,有人还私下里把牛二筢子喊成老圆外。再说牛二筢子家的大小子牛望春,要个头有个头,要长相有长相,很多人都说是十里不挑一的俊后生。他爹牛二筢子有眼光,让他十六岁就跟着一个远门子亲戚学开汽车,十八岁就能自己开着别人家的汽车满世界跑了,每月还能拿到将近两千块钱的酬劳。这样一个家境厚实,模样又俊又有手艺的小子,亲事儿竟然能拖到眼下,谁也说不清楚到底为啥。有人琢磨着说是牛望春这小子外面的世界跑多了,眼光就高了,挑拣。也有人说这小子在外面跑流水了,睡的女人也多了,结亲不结亲都是一回事儿。不管人们咋的一个琢磨,必定是个琢磨,谁也没抓个正着,也就是个琢磨了。
  牛二筢子倒腾着屁股下面的洋驴,心里也得意地盘算着,依着小米他们兄妹的要求先把闺女嫁过去,年前腊月二十六再把小米娶过来,明年就能添孙子和外孙子了。原来还以为自己家的闺女为她哥换亲心里会赌气儿呢,咋的也没有想到,闺女一见豆子那小子,竟然看心里了,就是觉得豆子他们家太穷了。这个好办呀,这边可以帮上他们家一把儿,豆子他们家的日子就宽敞了。只要能为望春这小子娶个女人进门,这个家搭出点儿东西出去也不叫个事儿,自己的这个头就能在村子里昂起来了,就能在别人面前硬着底气说话了。给豆子他们家盖上三间房子,闺女要是心里还觉得委屈,出门子的时候再陪嫁头牛过去,地里的活儿就不会用太多的人力了。他一路这样琢磨着,只要旺春这小子的亲事儿结了,哪怕割自己身上的二斤肉都成。至于后面的望夏和望秋这俩小子,成家立世还得上几年,自己这双筢子似的手还能给这俩小子耧出个日月来。
  牛二筢子一路这样得意地打着自己心里的小算盘儿,脚下的洋驴也倒腾得像三月里的春风摆动着杨柳条儿一样的轻快,洋驴把上的那个铃铛也给他一路捏得不得闲地嘀铃铃地响。
  猫春爹领着小米和小米的大舅来带了卧牛岗子,远远地就瞅见了牛二筢子家的那层浑砖高门楼的院子。猫春爹向小米和小米的大舅一指,说:“看吧,村子最前面的那层最显眼的高门楼子的院子就是牛二筢子他们家,多气派。”
  小米和小米的大舅顺着猫春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在卧牛岗子村的最前面有一层很招眼的高门楼的院子,门楼子一码道儿的红砖青瓦,其他人家的院子在这层院子跟前就显得寒酸单薄了。这层院子像领头雁似的领着后面的许多人家的房子,伸着脖子向前奔似的。
  小米的大舅瞅着这个门楼子,这个家从这个门楼子上看,也绝对算得上是农村里的上层人家了,小米以后嫁到这个人家,吃穿住用上倒殷实了。他的心里稍微踏实了些。
  小米瞅着这个高门楼的院子,还别说,从整个黄庄子来说,还没有谁家能盖起这样的院门门楼子,就算是猫春他们家,虽说猫春他哥猫蛋在外面挣钱了,他们家的门楼子跟这个门楼子比起来,还是差了那么一大截子。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个门楼子咋样,心里盘算着的还是豆子哥的亲事儿。今儿相家,一来算是走个过场儿,二来就是要跟他们家商量着看啥时候把豆子哥结亲的日子给定了。豆子哥的亲成了,自己这颗心就算是真的着地儿了。
  “小米以后嫁过来,日子就过得随心了些,不管咋的说吧,必定比姊妹几个现在的这个家宽敞些、应手儿些。”猫春爹看了看小米,又看着小米的大舅,说,“也算是小米在苦日子里熬到头儿了。”说着,他叹了一口气。
  小米的大舅听了猫春爹的话,苦笑了一下,摇着头没有说话。
  小米看了一眼猫春爹,叹了一声说:“不管以后我的日子会咋样,只要豆子哥他们几个能过得去就成了。”
  小米的这句话,说得让大舅心疼,也让猫春爹心疼。他们两个看了看小米,都不觉得摇了摇头,小米这闺女,别说生到家境多好的人家,要是生在一个中间的人家就好了!
  小米又瞅了瞅那个高门楼的院子,等豆子哥的亲事儿成了,肯定要不了多长时间,自己就要离开黄庄子嫁到这个卧牛岗子,嫁到那个高门楼的院子里,和自己的男人在这个村子里一起守着日头从东天升起来落到西天去,一起生儿育女,一起在冬夏秋冬的收收种种里像长一辈子的人那样慢慢就老了。她转头看了看大舅,又看了看猫春爹,一笑,说:“我呀,啥也不图,就图着我们这姊妹几个以后的日子能让我省心了。”
  小米的大舅绷了一下嘴,咬了一下嘴唇子,抬头向天上看了看,这闺女,姊妹几个的日子会让她委去自己一辈子呀!
  猫春爹的心里这个时候也为小米觉得委屈,但他还是笑了笑,说:“小米以后嫁过来了,多少都能帮着几个姊妹一点儿。不管咋说吧,牛二筢子的日子殷实,就是以后要分开了过日子,房子是现成的,过日子的粮食啥的,牛二筢子也不会少分给小米他们两个人,牛二筢子打心眼儿里最疼他的大小子。牛二筢子的大小子望春又有眼下能挣钱的手艺,以后小米的日子错不到哪儿去。”
  小米的大舅不自觉地向猫春爹点了点头,但是,他的心里还是很酸。在他的琢磨里,即使牛二筢子答应了先把闺女嫁给豆子,要不了多久,他们也会把小米娶过来。小米还是个孩子,他们把小米娶过来,小米虽说在家时已经能挑着姊妹几个向前奔日子了。但是,结婚成家,那是要过另一种日子,尽管也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也是春种秋收,还有一个逃避不了的事实,那就是生养。一个孩子,自己的身子骨还没有长成,马上就要负责成熟女性的担当,对小米来说,不是说因为结婚生活宽裕了就是一种幸福,而是一种摧残啊!可是,小米这闺女眼下不会想到这些,在她整个心思里,眼下只有豆子的亲事儿,对于自己马上要面对的一切,她的心思里没有一丁点儿的考虑。他瞅了瞅小米,心里无可奈何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是啊,眼下这姊妹几个又有什么办法儿呀,小米不这样牺牲自己,豆子的亲事儿,就因为这样的家境,也真是一个很大的难题了!
  卧牛岗子就在眼前了,他们能很清楚地听见下蛋老母鸡很炫耀似的鸣叫声了,也能很清楚地听见村子里的女人们应付晌午饭的打水切菜的声音了。
  猫春爹头前走了两步就进了进村的路口,小米的大舅和小米紧跟在猫春爹的身后。
  路口上几个女人看稀奇似的瞅着猫春爹他们三个,互相低声说着些啥子。
  “这是谁家的亲戚呀?”一个女人大概夜里受凉了,瞅了瞅身边的女人,公鸭着嗓子问。
  “这不是黄庄子的三老杠吗?咋的赶在这个时候来了?”旁边的一个女人母鸡学公鸡打鸣儿似的皱着眉头问旁边的女人。
  “我听说了,三老杠这几天给二筢子他闺女说了个婆家,这个时候一准是过来下彩礼了。”那个公鸭着嗓子的女人听说是黄庄子的三老杠,马上很明白似的嚷了起来。
  “不对吧?这下彩礼也没见带有啥彩礼呀!”那个女人仍母鸡学公鸡打鸣儿似的嚷着说。
  “那谁知道他们中间的道道儿呀!”公鸭嗓子的女人也弄不明白地说。
  “大小子还没定亲呢,咋的他二筢子大麦不熟小麦先熟了?原来不是听说二筢子想要用他家的闺女给望春换亲的吗?咋的眨么眼儿间儿先给闺女定亲了?”那个说话声音像母鸡学公鸡打鸣儿似的女人很纳闷儿地瞅着小米他们几个,仍母鸡学公鸡打鸣儿似的说,“二筢子要是先把闺女嫁出去了,望春那小子的亲事儿就没多大的指望了。”
  “别瞎说!”公鸭嗓子的女人一翻白眼儿说,嗓子压低得只有哧哧啦啦的出气儿声音了,“说不准这家儿也是用闺女跟二筢子他们家换亲的呢。”
  “会是吗?”母鸡学公鸡打鸣儿一样的女人瞅了瞅小米的后脊梁影子,说,“不会是用这闺女跟二筢子他们家换亲吧?这闺女咋瞅都还是个孩子家,你看那身子骨,前面还没个大姑娘的样子呢。”
  公鸭嗓子的女人瞅了瞅小米的后脊梁影子,皱起了眉头,琢磨似的说:“也是,这闺女还没有个大姑娘的样子,爹娘咋的也不会舍得拿这闺女跟二筢子他们家换亲!”
  公鸭嗓子的女人嘴里正嘀咕着,一阵洋驴铃铛的声音把路口上的几个女人惊得都一个愣怔。她们回头瞅着是牛二筢子,都拍着胸脯子魂儿附体似的出着长气。
  一个女人瞅着牛二筢子翻个白眼儿,埋怨似的说:“看你那个得意的样儿,把破洋驴铃铛捏得跟打雷了似的,吓得我们几个差点儿掉魂儿了。”
  “看你说的,你们几个的胆子就那么小啊,跟鸡奶儿似的。”牛二筢子迈腿下了洋驴,瞅着这个埋怨他的女人,脸上笑得跟油炸麻花儿似的,说,“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你癞包娘的胆子,比箩筐都大。这点儿铃声还能把你吓得差点儿掉魂儿了?就算是趁你不着意的时候在你背后放个大麻雷子,也惊不着你。”
  “你咋的知道癞包娘的胆子大了?半夜你爬墙头了?”旁边一个女人一手捂起嘴,眯缝着两眼笑着说,“大伯子哥爬弟媳妇的墙头,那可招笑了。”
  给牛二筢子喊成癞包娘的女人立马红了脸,撇起嘴巴瞅着说话的女人,说:“去,就你满嘴没个正经。你大伯子哥爬你们家的墙头了吧,你才这样瞎寻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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