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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真准

作品名称:女人      作者:王子文      发布时间:2019-10-24 10:45:37      字数:4601

  “豆子,你抬头往地的那头看,你就奔着中线走。”蚂蚱大爷抬头往地的那头儿看了看说,“你这样带着牲口往前走,到地那头也就差不了多少。”
  豆子抬头往地的那头儿看了看,又把手里的驴缰绳往怀里收了收。
  “豆子,这种庄稼看着很容易,说起来也容易,人家咋的咱就咋的。其实,这里面也有不少的弯弯儿绕。”蚂蚱大爷紧蹶蹦着两条腿跟着毛驴摇晃着手里的耧把儿。
  “大爷,说起来这地我也种了十来年了,一开始我还当自己会种地了呢,今儿跟在你后面这样一跑,才觉得自己差得远了。”豆子回头看了一眼蚂蚱大爷说,“打今儿往后,我得跟着你好好地学种地。咱们庄户人家就指望着这几亩地活着,地种不好,咱还活着还有个啥劲儿。”
  “豆子,话不能这样说,你看猫春他哥,眼下不种地,日子倒比咱们这些泥里水里滚爬的人家过得滋润。老古语话说,身上有力养一家,脑子有力养百人。虽说有别的古语话说是庄稼不收百事不成,再有能耐的人离开了庄稼,也没几天的活头儿。这两句古语话各有说道儿,可这两句古语话应了一句古语话,有智吃智无智吃力。”蚂蚱大爷蹶蹦着摇晃着手里的耧把儿,两眼盯着耧斗子里的麦种跟豆子说,“咱们没啥子门路,也没啥子靠山,只有这几亩地养活咱们的日子,为着这个,咱也得把这几亩地种好了,咱们的命就在这几亩地上。你说的这句话很有理儿,咱靠着这几亩地过日月,不把这几亩地种好了,活着就没个劲头了。”
  “大爷,以后有你给帮手儿了,我就不担心这几亩地长不出咱们的日月来。”豆子回头向蚂蚱大爷说,“以前我跟小米就是看着别人家种庄稼,看着别人家咋忙就咋忙,忙来忙去的也没见忙出啥子名堂,倒是这些年的日子忙乎着熬过去了。”
  “就打今儿往后,你跟小米两兄妹就只管放心了,只要没啥子天灾,以后咱们地里的收成一准够咱们一年吃的,甚至还会有些剩余。”蚂蚱大爷两眼盯着耧斗子,很有把握似的说。
  蚂蚱大爷的话让豆子不由得点了点头,扭回脖子看了看摇晃着耧把蹦跶得又是满头大汗的蚂蚱大爷说:“大爷,咱别赶这么急了,看你,又是一头的汗了。”
  “不成!”蚂蚱大爷喘着气儿,很坚决地说,“你没看这天儿,没个准儿啥时候雨就会落下来,早点儿把这块地种完了,咱们早点儿心里踏实。今儿累点儿,明儿下雨了就多在家里歇会儿,身上的乏就歇过来了。万一咱要是慢上一步给雨水拍上了,要等到天放晴了才能下地,就误了时令了。种庄稼讲的是啥?讲的就是个时令,咱们得赶在时令的前面,不能追着时令屁股后面安排庄稼,这样就不会耽误庄稼的收成。”
  豆子不再说话了,在前面带着那头毛驴沿着这块地的中线一个劲儿地往前赶,心里却像村子后面的那条河的河水给大风一阵一阵地紧吹了一样,扑啷扑啷地翻着浪子。
  蚂蚱大爷在后面摇晃着耧把,不时地抬头向前面瞅一眼,又回过两眼紧盯着耧漏斗子,嘴里还不时地喊着号子催着那头毛驴赶紧脚力。
  那头毛驴大概是给蚂蚱大爷这个生脸子催得不耐烦了,倔脾气又顶上了脑门子,跟蚂蚱大爷较了劲儿一样甩开四个蹄子,咔哧咔哧地向前紧倒腾着步子,似乎想把蚂蚱大爷本来就不灵便的两条腿拖拽得比猴子耍跟头还要招人稀奇。
  天上的云彩碰头了,从南天上来的云彩好像要比西北天来的云彩要低一些,这个时候只能看到南天上来的云彩把整个天上蒙上一层厚厚的黑灰色。蚂蚱大爷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云彩,催着豆子说:“再把牲口带得快一点儿,我估摸着要不了一个时辰天上的雨就会下来了,咱们要赶在雨下来之前把这块地给种完了。”说着,他腾出一只手把耧斗子的后挡板儿往上又提了一些,然后又把粪斗子的挡板儿向上提了提。
  豆子一听蚂蚱大爷的话,抬头瞅了一眼天上的云彩,立马就依着蚂蚱大爷的话把手里的毛驴缰绳带得紧了,自己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不少。
  蚂蚱大爷和豆子两个人像家里失火孩子爬到井沿儿上一样,着急忙慌地催着那头毛驴拉着耧在地里一圈儿一圈儿地转。
  那头毛驴大约心里也在纳闷儿,不知道到底是咋的了,咋的会在今儿晚晌碰上了这个两腿走路都会打摽的疯子,催命似的催得自己出了一身的大汗,这中间连个脚儿也不给歇一下连口气儿也不给喘一口,似乎想把自己给累死了好吃驴肉一样。
  这样的天气不光是让蚂蚱大爷和豆子两人着了慌,不少的人家给这样忽然的天气变化折腾得头也不是脚也不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乱了手脚,因为经验已经告诉他们,这样的天气变化接下来就是一场连阴雨,一场小孩尿床都没有日头晒铺盖的连阴雨,一场下起来没有日月的连阴雨,一场下得能伸手一抓就是一把水的连阴雨。那些已经麦种下地的人家倒显不出啥子慌乱来,麦种还没来得及下地的人家可是在心里咒骂这样的天气。
  豆子带着毛驴,蚂蚱大爷摇晃着耧把,在鸡上架鸭进窝老鼠开始试着胆子出来找食儿吃的时辰种完了最后一圈儿的麦子。
  蚂蚱大爷两手一松耧把,整个人窟嗵一声堆在地里了。
  豆子把毛驴慌忙着拴到架子车上,就跑过去伸手去拉蚂蚱大爷。豆子很清楚,蚂蚱大爷是这整个晚晌给累的。
  “豆子,你别管我,先把耧搬到架子车上去,收拾着别忘了那几个盛麦种和化肥的袋子。我在地上躺会儿就好了。”蚂蚱大爷没有接豆子伸给他的手,而是安持着要豆子收拾东西。
  豆子依着蚂蚱大爷的话把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到了架子车上,把那头毛驴往架子车尾巴上一拴,然后过来从地上扯起蚂蚱大爷说:“大爷,你上架子车,我拉你回去。”
  “豆子,你也累了一个晚晌了,你先回去吧,我歇会儿就自己回去。这回村子里的路我都走多少年了,闭着两眼都能摸回去。”蚂蚱大爷扶着架子车的车帮,喘着气对豆子说。
  “大爷,今儿咋的我也得拉着你回去。我年轻,血水旺,身子骨歇过来的快。再说了,你看这天,都能觉出雨水来了,你要是等会儿再走,说不准就给雨水淋了。”豆子扶着蚂蚱大爷的一只胳膊,执意要让蚂蚱大爷往架子车上去。
  这个时候,那头毛驴仰头扯着嗓子昂唧昂唧地叫了一阵儿,震得这已经黑下来的寥野里像鬼打锣一样有些瘆人。在这阵昂唧昂唧叫过之后,那头毛驴又吐噜着鼻子甩了几声响鼻儿,吓得四周围还没有西归的秋虫不敢发出任何的声响。
  蚂蚱大爷拗不过豆子,还是依着豆子上了架子车。
  豆子拉起架子车,回头向蚂蚱大爷说了一声,这就动身往回走。
  跟在架子车后面的毛驴这个时候变得很安静,安静得就连四蹄着地的声音也几乎听不见,只是偶尔吐噜着嘴唇或者鼻子发出一阵声响。
  蚂蚱大爷坐在架子车上,两条蹶蹦了整个晚晌的腿这个时候就觉得里面的血水像放足了水的水渠一样,呼呼噜噜慌慌张张地有的向上涌有的向下淌。这两条腿,自打坏了之后,自己就很少觉得里面有啥子血水这样来回地蹿,今儿这个晚晌,是出了过劲儿的力了,才会这样觉得两条腿里面的血水疯子似的来回地蹿。他伸手揉了揉两条腿,里面的血水仍旧来回地蹿,只是不像刚才那样显得慌张了。
  豆子在前面拉着车子,心里也像猴子听锣响似的上下地扑腾着蹦。按说,蚂蚱大爷跟自己这姊妹几个没有一点儿亲戚,自己家姓黄,蚂蚱大爷他姓涂,八竿子也打不着,只是一个村子里住着的邻居,今儿这个晚晌他能这样不要命似的催着自己把这两块地的麦子种到地里去,最后他又累成这样,这中间让别人来看,谁都会觉得他蚂蚱大爷犯了神经。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一个村子里的邻居,用不着这样卖命地帮这一把手儿。看来在他蚂蚱大爷的心里,真的是把这姊妹几个当成自己亲生的孩子了,把这个家里的事儿当成自己不能甩手的事儿了。要不是这样,他蚂蚱大爷也决不会这样卖命。起初,自己从二姑家拉麦种回来,听到小米说到他蚂蚱大爷的事儿,自己心里还一肚子的火气,觉得蚂蚱大爷是吃饱撑得拿自己这姊妹几个找个开心,打今儿晌午到这个时候,蚂蚱大爷在这个家里一直忙乎着,几乎连喘口气儿也没有。当时自己还想,要是他蚂蚱大爷真的跟这姊妹几个合到一块儿过日月,一准会拖累着这姊妹几个,打今儿来看,真的合到一块儿过日子,自己这姊妹几个会拖累着他蚂蚱大爷。虽说他蚂蚱大爷的两条腿不好使,可他的那二亩地该收回家的已经收回家了,该种到地里的也已经种到地里了。自己这姊妹几个这些日子紧巴着忙乎,今儿要是没有他蚂蚱大爷帮这把手儿,怕是还得明儿一个晌午才能把这两块地种得利索了。万一今儿夜间要下雨了,要种利索今儿的这两块地,怕是还得等到雨停了以后,那就不知道会是啥日子了。
  忽然,跟在架子车后的毛驴又是一阵昂唧昂唧地叫。豆子不觉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看不清楚的那头毛驴,也就在他这一回头,他觉出了脸上几滴子的凉,下雨了?真的是下雨了?他不觉得仰起脸向天上看了看,更多的雨水滴落到了他的脸上,并且他能听到雨水很响地打在路两旁那些没来得及收回的庄稼叶子上的声音。
  “大爷,下雨了。”豆子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架子车上的蚂蚱大爷。
  “下就下吧,反正咱们把麦子种到地里了,它乐意咋下就咋下。”蚂蚱大爷喘了一口气说,“今儿晚晌咱们要是慢一步儿,这麦子就要赶在雨后往地里种了。”
  豆子这个时候心里更服气蚂蚱大爷了,原先听老少爷们儿们说过,蚂蚱大爷是个很好的庄稼把式,自己倒没把蚂蚱大爷放在心上,以为蔫儿巴唧的蚂蚱大爷也不会有啥让人心服的地方,今儿自己是全领教了蚂蚱大爷。蚂蚱大爷不仅扶耧把子麦子播得直溜,看天也看得是这样的准成。庄户人家靠地吃饭,也是靠天吃饭,地种得再好,看不准天气,也是白搭,一场雨水,或者一场大旱,地里都不会有啥子收成。地种得好,天气看得准,根据天气安持地里的庄稼,那就会躲过老天带给的灾祸。
  “大爷,这雨真的要下几天吗?”豆子回头小心地问蚂蚱大爷。
  “得个小半个月吧。”蚂蚱大爷说。
  “会下这么长时间呀!”豆子给蚂蚱大爷的这句话弄了个一惊。
  “没有十天半个月这天是晴不了。”蚂蚱大爷很肯定地说。
  豆子一下子不言语了,要是这雨真的下个十天半个月的,那块地里的萝卜就得在雨水里再长上十天半个月。十天半个月之后就过了霜降要到立冬了,到那个时候那亩把地的萝卜给霜冻一泚一冻,再经日头一晒,就会跟开水煮过一样,狗屁的钱也不值了。
  “豆子,我跟你说过了,今年的夏天雨水多,霜降会来得早。七月十五定年成,七月十五那天要是晴天,这个秋上就会一整个的都是晴天。今年的七月十五那天下雨,也就定了这个秋上别下雨,一下雨就是十天半个月的连阴雨。”蚂蚱大爷看着豆子黑乎乎的后脊梁影子说,“这样的经验都是多少年老祖宗传下来的,很准成。以后你得小心着多听听老祖宗传下来的这些经验,依着老祖宗的经验种庄稼准没啥错。”
  豆子心里想着那亩把地的萝卜,蚂蚱大爷的话他听了个迷迷糊糊。
  “今年只要赶在寒露前后把麦子种到地里去,明年的麦上又是一个好收成。”蚂蚱大爷接着自己的话说,“今年的八月十五夜晚的月亮很明很亮,四周围也没啥子云彩,也没有月晕,明年的天气就会很干净,该下雨就会下雨,该晴天就会是晴天。明年下半年的天气会是啥样,看正月十五的月亮和五月端午那天的天气。正月十五的月亮要是跟今年八月十五的月亮这样干净,明年八月十五前后一准会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晴天,八月十五前后赶在秋分、寒露和霜降的节气,正是秋种的时候。”
  雨越下越大,豆子紧赶着脚下的步子往回奔,车子后面的毛驴也紧颠着四蹄跟着跑。白天看着像狼牙一样的路面这个时候一高一低地垫着两个车轮子,簸箕一样颠得车上的蚂蚱大爷说话的声音打着结儿。
  豆子觉得车子越拉越沉,他心里很清楚,已经给下得湿了的路面在两个车轮子上粘住了不少的泥,这个时候,只有车子跑得快,粘在两个车轮子上的泥才能给甩下来,车子才会拉起来觉得轻快。想到这儿,豆子不由得又加快了脚步。
  “豆子,还是我下地走吧。”蚂蚱大爷似乎也觉出了架子车给淋湿了的路面粘得笨重了,他喊着豆子说,“要不,马上车子就走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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