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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遭贼

作品名称:女人      作者:王子文      发布时间:2019-10-19 18:58:55      字数:8146

  天刚麻花眼儿的亮,起得比鸡还早的庄户人家已经在田地里招呼着牲口犁田耙地了,那些没有牲口的人家更不敢贪床恋觉,起早赶着这个时令用原始的劳动工具整理田地。时令耽搁了,田地里就长不出好收成,一家人的口粮就会见紧了。庄户人家靠的就是这几亩田地活命,时令耽误了,地也就给耽误了,一家人的半截命都没了。
  豆子也起了个大早,猫洗脸一样把脸洗了一把,然后就忙赶着去邻居婶子家借了一辆架子车要去二姑家拉麦种。
  小米听到豆子起身了,也伸了一个懒腰打算起床。这个懒腰一伸,小米才觉出浑身像多年不用的轧花机转轴一样,咯咯吱吱地发涩,两个髁膝盖上的伤倒不觉得咋的疼了。这是咋的了,就昨个晚晌没干活儿浑身就歇出这样的毛病来?她在床上憋足了一口气,再一次把整个身子伸着懒腰用劲儿往外伸。还别说,这一个懒腰倒把整个身子骨伸得舒坦了不少。这个懒腰之后,她稍微在床上停了个鸡眨眼的工夫就穿上衣服出门了。她追上豆子,要跟豆子一起去二姑家拉麦种。
  “小米,你回去吧,家里还一摊子的事儿要你安持呢。也就几袋子的麦种,用不着去两个人,我一个人就能拉回来。”豆子催着要小米回去,“再说了,你的两个髁膝盖睡这么一夜也不见得能好多少,再走这老远的路,怕再给走出肿来。”
  “说起来麦种是不多,三百多斤架子车拉着也没多重。可路远了就没有轻重了,你一个人拉着也吃力气。我跟着去,咱们能一替一段路拉,这样就能喘口气歇着了。”小米说,“我这两个髁膝盖一夜已经好了不少了,觉不出疼来。”
  “那也不成。”豆子说,“待会儿谷子她们几个起床之后,你还得安置着她们该干啥活儿。没你的安持,她们就不知道从哪儿下手了。”
  “大姐,还是我跟豆子哥去吧。”这个时候,谷子从院子里追过来,说,“大姐,你在家安持着玉米把去年留着打算喂猪的棉籽饼弄出来晾晾,猪没喂成,倒让虫子把它打轰了。趁着种麦子把它撒到地里壮地吧。”
  “也是,人家往地里上豆饼化肥啥的,咱们没那个本钱往地里搭,就把去年的棉籽饼上到地里去,多少它都能给地里使点儿劲儿,明年的收成也会好一些。”豆子接过谷子的话说,“你就在家跟玉米把棉籽饼弄出来晾晾,让谷子跟我去二姑家吧。”
  小米见谷子要跟豆子哥一块儿去二姑家拉麦种,也就不再争着要去了。她眨着两眼琢磨了一阵儿,想起了啥子似的安置豆子说:“那样吧,你们两个到二姑家之后跟二姑再说一声,让二姑帮着咱们家从他们村子里那个卖化肥的人家赊两袋好一点儿的化肥,叫啥尿素和复合肥,一样赊一袋,回来种麦子的时候跟着麦种一块儿播到地里去。”
  豆子清楚小米说的这两样化肥,已经使唤过这两样化肥的人家说,一亩地十来斤尿素十来斤复合肥,那劲儿能把麦子催得憋足了力气似的长收成,只是自己家没这样的本钱,这几年只能心馋地听着别人家用这两种化肥的好处。
  谷子一听小米要跟二姑商量着帮赊两袋化肥,先是一愣,马上她就同意了小米的想法,说:“就是,有这样两袋好化肥,明年咱家的麦子就能多打出不少的收成了。”
  豆子倒在心里犯了疑惑,这样的两袋化肥要一百多块钱,一百多块钱不知道要流出这姊妹几个的多少汗啊。再说了,有这一百多块钱放到地里去,明年多打出的收成够这两袋化肥钱吗?虽说这些年土地到户了,大多的人家都不用担心饿肚子了,但是,有脑袋瓜子透溜的人家倒开始琢磨起这种地来了,除了化肥种子啥的开销,再把收成的近一半往上交公、余粮,很多时候地里打出的收成根本就不够往地里用下去的东西。可庄户人家没有别的啥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一年一年这样往地里下血本。这个家这些年没这样的本钱往地里投,收成虽然赶不上别人家,但也没有像别人家那样每赶上这样要往地里播种下种的时候就四处淘换着借钱买化肥啥的,然后从鸡鸭屁股里抠着去还借来的账。今儿小米咋的能忽地往赊账买化肥上想啊?他瞅着小米,皱着两个眉疙瘩想向小米说两句啥子。
  小米好像已经看出了豆子的心思,没等豆子开口,她就对豆子一笑说:“哥,你就跟二姑说一声让二姑帮着给赊两袋化肥吧。我也琢磨了,再过些日子咱们家有几只骟羊能卖了,卖羊的钱能把这两袋子化肥钱堵上。今年要是你的亲事儿能定下来,明年就把亲事儿给你办了,到时候得待客请人吧,明年麦上要是没啥收成,咱拿啥待客请人啊?这次你就依着我的琢磨着往明年看看。再说了,两袋这样的化肥种麦子还有点儿剩余,明年春上的春地里还能用。”
  豆子听了小米的合计,也不再说啥子话了,他已经在爹的坟前说过话了,啥事儿都听小米的。
  小米见豆子不说话了,心里琢磨着可能是豆子哥也掂量出了自己这几句话的理儿了,就向豆子和谷子一摆手,说:“去吧,回来的路上不用赶得太急,只要不耽误晚晌往地里种麦子就成。回来是重车子,路上赶得紧了会累着。”
  豆子和谷子答应小米一声,两个人就出了村子。
  小米瞅着豆子和谷子走得远了,这才回到自己家的院子里。进得院子,她发现玉米和麦子也都起了床。
  “你们俩起这么早干啥?天还没大亮,回屋再睡会儿,等天大亮了大姐再喊你们两个。”小米瞅着这两个妹子,心里也是一咯噔,这两个妹子今儿是咋的了?是不是自己刚才起床的时候也把她们两个惊醒了?
  “大姐,我们不睡了,你都起来了,我们两个还睡啥!”玉米说。
  “不睡了?就这样眼睁睁地等着天大亮啊!现在又干不了啥活儿,还是赶紧进屋睡会儿吧。”小米有些怪罪地看着玉米和麦子说,“天还不大亮,这个时候不睡又能干啥?”
  “大姐,我出去放羊去。”麦子向小米说。
  “这个时候去哪儿放羊?露水草羊能吃吗?”小米转头看着麦子说,“露水草羊吃了还不都把羊肚子吃坏了?”
  “那我先看一眼咱家的羊再回屋睡一阵儿,昨个整个晚晌都没能放咱家的羊。”麦子说着就去羊圈看她心头上肉一样的几只羊。
  “看去吧,不看一眼那几只羊,让你睡你也睡不踏实。”小米知道,家里的那几只羊在麦子的心上了,一天见不到那几只羊魂儿准掉了。
  “大姐,咱家的羊呢?”羊圈里传出了麦子丢了魂儿一样的喊。
  小米听了麦子的喊,忙奔着去了羊圈。
  羊圈里除了麦子傻了一样在那儿站着,空荡荡地啥也没了。小米一下子也呆了,家里总共养了七只羊,羊圈里现在一只也没了,是不是今夜里进贼了?她的头轰地一声空落落地啥也没了。
  “大姐,咱家的羊呢?”麦子哭了一样着急地问。
  羊呢?羊呢?小米心里只有这样一个声音在问自己了。
  就在这个时候,院子外面传过来一阵叫骂的声音——“偷俺家的鸡给你没扎牙的闺女过月子吃啊,你个王八操的千人×出来的种,偷俺家四只老母鸡,这回给你没扎牙的闺女发奶,够你个驴×的一起吃了……”
  小米听着这样的骂,心里一下子就觉得自己家的那几只羊完了,今夜村子里真的是进贼了!
  “大姐,咱家的羊是不是也给人偷走了呀,七只羊都偷走了呀?”麦子哭着问小米。
  这个时候的小米也彻底地傻了,那七只羊,打自小姊妹几个就心疼得像跟月把的小孩子一样照看着,特别是麦子,都把那几只羊当成命了。平日里麦子总说等这几只羊大了,赶在年前卖了就能给姊妹几个每人换一身过年的衣裳了。那两只母羊来年开春还能下几个羊羔子出来,那又是明年年底姊妹几个过年的新衣裳。今儿自己还指望着那几只骟羊换两袋化肥呢,这一夜给贼偷得啥也没了。这该千刀剐万刀割的贼,你偷谁家不好啊,为啥偏偷这个家呀?
  麦子见小米站在那儿傻愣愣地不说话了,一屁股蹲倒在羊圈里,扯开嗓子大哭起来。
  玉米跟着小米进了羊圈,这个时候也傻瞪着两眼说不出啥子话来。
  院子外已经不是一个人在骂人偷鸡了,还有人在扯着嗓子骂谁偷了他们家的鸭子和鹅。
  看样子今夜进村子的贼还不是三、两个人,应该是一大帮子的人。三、两个人一夜偷不了这么多的人家,也偷不了这么多的东西。
  “大姐,羊没了,咋弄啊!”玉米在小米的身后这样问了一声。
  小米站在那儿,没听见玉米的话一样整个人都没了心魂儿,这七只羊,打自小养到眼下,姊妹几个用了多少心血啊,每天瞅到这七只羊,一家人都觉得心里热乎乎的,有那两只老母羊,有几只骟羊,一年的油盐酱醋,一年的开销,姊妹几个心里都有了谱儿。这该死的贼,就这么一眨眼的一夜间把这个家一年的花销都给偷没了,把姊妹几个的指望给偷没了。
  院子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越来越多,像是很多人家聚到了一起说着这家少了鸡那家少了鸭,还有女人哭嚷着说自家马上要下崽儿的老母猪也给偷了。
  村子里这么多的人家给偷了,咋的就没有一个人夜里睡得有个警觉呀?村子里的狗咋的也没能叫上几声报个信儿呢?小米心里这样狐疑着出了自家的院子,想听听老少爷们儿们该咋的对付这件事儿。
  “要不咱们就往四围里追追,说不准还能追上这贼呢。”有人这样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儿。
  “现在的贼好追呀?听外边失盗过的村子里人讲,现在的贼都开着车偷,车放在村子外面,一帮子贼进村子偷,再把偷到的东西都放到车上去,一加油门车就跑了,咱们上哪儿追去呀!”
  “今夜也怪了,村子里这么多的狗,竟然没有一条狗叫上那么一声的,平日里村子里要是谁家来个客,或者有啥子生人进了村子,一个村子里的狗都恨不得都一起上去咬,今夜倒怪了,该不会这些贼先把村子里的狗给招呼了,然后再动手挨家偷吧?”
  “也是,平日里这个时候村子里的狗都四处乱跑了,今儿咋的一条狗也不见了?”
  “唤唤看,是不是村子里的狗也给贼偷了!”
  于是,真的有人开始扯着喉咙唤狗,但是,这些人眼看着要把喉咙也唤哑了,村子里的狗一条也不见了。
  “这贼邪性,连比贼都精的狗也给偷了。”
  “那咱得把这事儿跟上边的人说说,让他们给咱们找找给偷了的东西。每年到交公、余粮的时候上边的人挺积极,一天到晚地催,咱们自己吃杂面馍馍杂面汤地养着他们吃白面馍馍白面汤的,村子里出了这样的事儿,他们也该伸头给问问吧。”有人倒有了这样一个主意。
  “对,该把这事儿跟上边的人说说。”
  “咱们先挨家问问都少了啥,都记到一张纸上去,然后咱们去镇上找上边的人的时候就把这张纸儿交给上边的人,让他们看看这样的贼有多可恨有多可怕,再这样下去,打到咱们家里的粮食也说不准就不是咱们自家的了。”
  ……
  小米家的七只羊给村子里会写字儿的老会计记到了那张纸儿上。
  小米似乎一下子觉得那七只羊有救了,心里也一下子热乎起来,说不准要不了两天上边的人就能帮着把那七只羊给找回来了。那七只羊能给找回来,今儿要给豆子哥和谷子拉回来的那两袋子化肥就有指望年底能还上账了,说不准那几只骟羊还了化肥账之后还有结余,那样不管咋的都要先给麦子扯上一身新衣裳,那七只羊长到眼下那个身膘,一多半是麦子的经管。
  麦子仍在院子里很心疼那七只羊地哭,两只眼都给她用两个衣袖擦泪擦得红彤彤的了。
  “麦子,别哭了,村子里已经去找上边的人给帮忙找了,说不准就这两天就能把咱们家的那七只羊给找回来了。”小米只能这样劝说麦子,别的她也没有啥子法子。
  “大姐,俺不信还能找回来,咱们村里二娃子他舅家那个村子去年个也给贼偷了,二娃子他舅家给偷走了两头牛,听说也跟上边的人讲了,到今儿也没见把牛给找回来。不是他们自家的事情,他们能会上心地给找吗?”麦子哭得都有点儿哑嗓子了。
  小米给麦子的话说得心里又凉了半截,是啊,不是谁家的事儿谁就不会上心。她瞅着麦子,不知道该咋的跟麦子说了。
  “大姐,待会儿我去我常放羊的地方看看,说不准他们偷咱家的羊的时候这么多羊顾不过来,有哪只得空儿就跑了呢。”麦子揉着眼,哑着嗓子说。
  “去吧,让玉米跟你一块儿去看看吧……”小米心里也窝屈得想哭,要是这个时候能抓到偷他们家的羊的贼,她会啥也不顾地冲过去狠狠地咬那贼几口!
  麦子揉着两眼,哭得脖子一顿一顿地打着嗝儿和玉米出了院门儿。
  外面的天已经放亮了,很多被偷了的人家的女人还在不解气地扯着嗓子咒骂今夜来了村子里的贼。这样血刺呼啦的骂声虽然不能骂回来他们的损失,但似乎能让他们心里觉得解恨解气一些。咒骂别人能带给自己心里一些宽慰,这或许是我们这个民族所特有的一种复仇方式,就像当年我们咒骂那些侵略我们的异族喊他们“鬼子”一样,尽管这样的复仇方式并不能解决仇恨,但我们的子民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复仇方式,在一顿臭骂之后心里会产生一种已经把仇人杀死了一样的快感。如果深究这种自欺式的复仇方式的渊源,很多人会把它归罪于儒家思想的毒害。其实,儒家思想只是这种方式产生的一个微乎其微的原因,天性的自私和神学的力量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由于自私,我们的子民不愿意团结起来对付对我们有害的力量,神学的力量又让人们相信罪恶会受到神灵的惩罚,惩罚邪恶不是我们这些人的责任。从而也就让那些对我们有害的力量日益嚣张,让邪恶有了生长的土壤。
  麦子和玉米离开院子之后,整个院子里就只有小米一个人了。不知谁家没有给贼偷去的公鸡这个时候扯着嗓子啼了一声,这一声虽说离小米他们家很远,但小米听着竟然觉得是那么近,近得好像那只鸡就在自家的院子里叫这么一嗓子似的。也就是这么一嗓子的鸡叫,也居然把她小米叫得两行眼泪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院子里只有她小米一个人,她不担心自己这样淌泪会给豆子他们几个看见,也就没有抬手把脸上的泪给擦了,只任着两眼的泪水不住地往下淌。今夜这帮子贼真的把她小米的心偷得没了底儿了,原来很多的打算都是由着家里的那几只羊进行安置,羊没了,那些打算也都成了空儿了,但那些打算还是要有东西依靠着才能安持啊,眼下依靠着啥子东西呀?几年来,家里靠着三只母羊下了油盐酱醋,也下了缝补的针头线脑,每年年节的时候还能给姊妹几个每人添上一双袜子啥的。前几天猫春把家里的三只母羊踢坏了一只,剩下的这两只母羊今儿夜里又给贼偷了,今年年节上拿啥子给姊妹几个添置过年的衣裳?明年又拿啥子应酬一年的油盐酱醋和针头线脑?老天爷咋的这么不长眼啊!
  小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委屈了多久的眼泪,也没觉出自己流了多少的眼泪,她只觉得自己空了一样没了主心骨,一家姊妹几个每年平日里都是节省着开销年底卖的羊钱,用度精打细算,自己都恨不得一个子儿能掰成几瓣用,可这缺了大德的贼,一下子就把这个家的姊妹几个的指望全给偷没了,要是家里的那几只鸡也给贼偷去了,那可真的断得姊妹几个一点儿路也没了。琢磨到这儿,小米忽地记起了关在灶房门后的几只鸡,忙地就冲进了灶房打开鸡笼,伸手往鸡笼里掏了掏。
  鸡笼里传出了几声“咯咯”的声响,这是鸡笼的几只鸡躲着她的手发出的声音。
  小米的心里一下子踏实了一些,还好,几只母鸡还在!她两眼里的泪水一下子变得像掏井掏出的泉眼一样呼呼地往外冒。她从鸡笼里掏出一只鸡,抱在怀里哭出声来。
  小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今儿是咋的了,以往不管碰到多大的事儿,自己也从来没有掉过眼泪,今儿就是给贼偷去了几只羊,自己竟然就这样哭了。
  小米把怀里的那只鸡搂得紧紧的,眼泪噼噼啪啪地落到那只鸡的羽毛上。
  那只鸡可能是给小米搂得不自在了,似乎想挣扎着从小米的怀里挣脱出来,但它咋的也不如小米有劲儿,只能脖子里“呴呴咯咯”向小米提着意见。
  小米抱了一阵这只鸡,然后很小心地把它放到地上,又伸手往鸡笼里掏了掏。
  鸡笼里的几只鸡躲过小米的手,顺着小米的胳膊从鸡笼门儿里纷纷逃了出来,然后又都在鸡笼的门口抖动着身子松散了一下身子骨,很兴奋地冲出灶房,又在灶房的门口各自扑棱了一阵膀子,这才猴子跳舞一样互相追赶着分散到院子里。
  小米看着自家的这几只鸡,脸上略微松快了一些。她抬起手把脸上的眼泪擦了擦,还没等她缓过神来,院子门口传过来猫春娘追命一样的喊。
  这又是咋的了?小米的心一下子又给猫春娘这一嗓子给提溜到了嗓子眼儿里。
  小米提溜着心肺出了灶房,冲着院门就迎着猫春娘奔了过去。
  “小米,跟你说个事儿。”猫春娘的喉咙管子跟喇叭筒子一样粗,喊出的这句话也震得整个院子直摇晃。
  “婶子,咋的了?”小米瞪着两眼瞅着猫春娘,担惊的脸色像给涂了一层蜡一样。
  “你这闺女咋的了?”猫春娘瞅着小米的脸色,也瞪着两眼问小米,“是不是刚才哭了?”
  小米向猫春娘摇了摇头说:“没。”
  “没哭咋的脸上像给刚擦过眼泪一样呢?”猫春娘不大相信地盯着小米。
  “刚才在鸡笼里掏着家里的那几只老母鸡想摸摸都有蛋没,给鸡膀子扑棱着眼了。”小米笑了一下,说。
  “我说咋的脸上会有擦眼泪的印迹呢。”猫春娘这才放心了似的说,“咋的不小心呀,摸鸡有蛋没先得把两个鸡膀子抓得牢了,要不,能不扑棱膀子嘛!”
  小米笑了一下,问:“婶子这一大早就忙着过来,是不是有啥要紧的事儿了?”
  “我刚才听说村子里今夜进贼了,不知道你们家遭贼了没?”
  “七只羊全给偷去了。”小米心里琢磨着,猫春娘这一大早不是就为了这事儿闯进来像给人掐了脖子似的喊着说有事儿吧。
  “这该遭雷劈的贼,偷谁家不好,偏偷你们这个家。”猫春娘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偷你们这个家,黑心烂骨头的,八辈子都会断子绝孙!”
  “给贼偷了,也没啥办法,只能算咱倒霉走背运。”小米苦笑着说,“你们家没丢啥吧?”
  “我们家院门杠得紧,倒是看着墙头上有给人爬过的印子。好在猫春爹这两天不知道咋的了,夜里躺下来就整夜整夜地咳嗽,我估摸着贼进了我们家的院子,又给猫春爹的咳嗽给吓跑了。”猫春娘说,“亏得猫春爹这几天夜里犯咳嗽,要不也给贼偷了。”
  “可能是我叔这是着凉了,得找先生给看看弄点儿药吃。”小米见猫春娘这样就着夜里村子里进贼这事儿扯,也就赶着猫春娘的话往下说。
  “吃啥药,每年这个时候都是这毛病,过些日子自己就好了。”猫春娘说。
  “舍不得给我叔花钱吧,听说我猫蛋哥眼下在外面这么抓钱,给我叔请个先生看看都舍不得呀?”小米笑着说。
  “听谁说的猫蛋在外面抓钱啊?他抓啥钱!”猫春娘撇了一下嘴说。
  “怕啥子呀,又不找你们家借钱。”小米笑着说,“就是哪天跟你家借钱了,早晚还要还你们家。”
  “你这闺女说的,跟我们家成了财主似的。”猫春娘喜笑着说,“就是家里没钱,你这闺女要是瘸脚儿用钱了,只要你说一声,我们钻窟窿打洞也要想着法子帮你一把。”
  “还是老话说得好,远亲戚不如近邻居。碰上你们家这样的好邻居,我也就不担心有紧手的时候了。”小米笑着说,“说不准年前还真有向你们家开口的的时候,到时候婶子你心里别打哆嗦呀。”
  “这话说的,跟你婶子多小气似的。”猫春娘笑着瞅了一下小米,说,“还别说,说不准今年年底我们还真得帮你们姊妹几个一把,昨个晚上猫春他二大爷在我们家坐了半宿,听说昨个晚晌你们姊妹几个跟狗比他娘闹哄起来了。跟她闹哄个啥呀,她是个四六不分好歹不懂的老娘们儿,跟她闹哄就太抬举她了。”
  小米心里说,你比她狗比娘也好不到哪儿去。
  “平日里我就懒得搭理她,她那个老娘们儿,属狗的,转眼就不认人了,一时地还说着你咋的个好,眼皮一耷拉,就又能把你遭践得狗屎都不如,跟她这样的人能争较出啥子高低来呀?”猫春娘很气愤似的说,“昨个晚上猫春他二大爷说叨这事儿的时候,我气得浑身打哆嗦牙根儿都痒。她那样跟你们姊妹几个较真儿,明摆着就是欺负你们家没人。”
  “婶子,这事儿昨个儿就过去了。”在猫春娘说叨狗比娘的这个档儿,小米心里也想到了那只给猫春踢死的老母羊,因为那只老母羊,当时猫春娘瞪着两眼蹦跶着两脚恨不得能把地给踩塌了,一脸恨不得能把自己吃了的样子。她向猫春娘笑了笑说,“我这个人不记隔夜的仇,过去了的事儿就过去了,记在心里让自己不舒坦。”
  “这个倒是,跟这样的人没的计较。”猫春娘说,“昨个晚上还听猫春他二大爷说,狗比爹跟他也支摆起来了,这两口子,没一个懂事儿知理儿的玩艺儿。”
  小米笑了笑,猫春娘比狗比娘好不了多少,倒是猫春爹要比狗比爹通情理顾人情。
  “听猫春他二大爷说,回来的路上你们唠扯了豆子的亲事儿上。猫春他二大爷也是个热心肠子的人,昨个晚上就去我们家跟我们两口子说叨豆子的亲事儿,让我们两口子在豆子的亲事儿上多费点儿心思。这不,一大早猫春他爹就着急忙慌地下地了,紧赶着这两天把地里的活儿忙清了,就全着心思给豆子牵扯半里湾的这门亲事儿。”猫春娘两眼眯成了一条缝儿,喜笑着说,“要是半里湾这门亲事儿定准了,说不准年前就能把事儿办了。豆子把亲结了,你们这个家才真是个家。”
  “那敢情多承情婶子和叔了。”小米一听猫春娘这么说,心里一下子宽敞了不少,夜里少了七只羊的事儿在心里也没个影儿了。
  “你这闺女这话说得多外道,还承情呢。承啥情?给你们姊妹几个操心,那是该着!”猫春娘不满意似的又瞅了小米一个白眼儿说,“提亲说媒也是积德行善的事儿,要是想着要人承情,就算不上行好了。”
  “婶子,我想打听一下半里湾那户人家的是个啥样的人品。”小米不知咋的,忽地想到了豆子哥的扫听,她向猫春娘笑着说,“咱们这样一个家境,也没啥子过分的要求,只要知道过日子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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