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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情窦初开

作品名称:青桐      作者:浪花墨馨      发布时间:2019-10-19 05:29:28      字数:7692

  爱情是一种魂魄。
  爱情是一种情感。
  魂魄和情感都是无法触及。
  所有的魂魄和情感都必须要有一定的依托,必须要以某种有形的物质作为得以显现的载体。
  所以,才常常会有鬼魂上身。
  所以,才有了借物抒情。
  爱情是魂魄,爱情是情感,所以,爱情必须要有所依附。
  红豆,只是一颗豆而已。相恋的人,用剪不断,理还乱的重重叠叠的情丝层层包裹,用滴滴心灵的泪日日浸润,用凉如水的月光夜夜凝望,用满目的深情时时抚摸。于是,那豆,在寂寥的等待中,红似鲜血,温润如玉,珍如瑰宝,在无数个秋风秋雨的日子里,在无数个凄婉的黄昏里,写满了相思的话语。在款款深情与无尽的望穿秋水中,所有的豆子都会成为生在南国的红豆,所有的豆子都会饱含不舍。
  所以,爱一个人,就应该有一个能够承载情感的媒体。
  所以,爱一个人,就要让爱有所寄托。
  当辛一甜明白这个道理时,他已在爱的世界里等了好久好久。等待的时间计算不是分秒和小时,也不是年月日。它是相思的长度,它是爱的长度。
  “一个月,一个世纪。”辛一甜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就像长途跋涉的人,终于看到了目的地。
  电视上,十一黄金周各旅游景点的客流量猛增的报道层出不穷。十一结为伉俪的新人在集体婚礼中一脸的幸福与炫耀。
  各大商场超市的活动火爆进行中。
  这些,只属于那些不用种地,用种地的人的粮食过活的人。
  这个季节,是农民们最忙的季节。
  玉米熟了。在还没有用得上能从玉米秸上摘下玉米的机器之前,人要在玉米地里帮助一个个成熟的玉米与母亲分离。能将秸秆直接粉碎的现代化机械有了,但是,没有多少人要用虽然能承受,但是必须要咬牙的价钱去雇用。况且,打工的钱也不是那么好挣的。农民工出去打工,要割舍的也很多。逢年过节的亲戚走动,孩子的教育,夫妻的团聚,都在为钱的奔波中渐渐地少起来。也许因为如此,不用国家再怎么去强调,现在的农村不再像赵本山和黄红演的小品《难兄难弟》里那样,还在一味地生孩子了。独生子的家庭越来越多,三个孩子的越来越少。现在的孩子花销太大了。以前的农民,凭着几亩地,就能养活六七个孩子,可现在,要想养一个孩子,只靠地是万万不行的。不是现在的孩子吃得多,而是我们的素质在天天提高,我们的生活水平也在一天天地提高。家长的文化水平在提高,对孩子的要求和期望也在提高。不仅是吃饱,而是要吃好,要讲究营养的搭配;不仅要能穿得暖,还要讲究衣服的搭配和舒适,还有款式和品牌。并不是小孩子的要求在提高,而是家长的思想有发展。
  “什么时候,我也可以像电视上的这些人,一有假期就可以及四处逛逛,也可以在国庆的时候,看一看升国旗。”辛一甜心里想着,不禁又叹口气。明天,明天,就要到地里去掰玉米了。在这国庆的七天假期中,要尽快地把地里收拾好,种上冬小麦,上了蒙头水,这样,明年开春就不用都是着急浇地了。
  “天是蓝的,云是白的,我的心是不可名状的。是什么的,不知道。现在如果我生在一个条件好的家庭里,我在做什么呢?”辛一甜用粗糙的手指在垄沟的细细的土上划拉着。“人说,天降大任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可是,有谁愿意放着唾手可得的成功不去非要去受苦呢?如果让我选择是创业还是继承祖业。我当然是选择继承。在有一定实力的基础上再取得发展,不是更快吗?这要比自己创业要快至少十年。可人们为什么要说,非得要受苦呢?”
  “二,吃个苹果,咱们接着干吧!”母亲递过来一个苹果。苹果不大,也不是富士,但吃起来还是比较不错的。母亲买得是最便宜的一种。苹果嘛,什么样的不是吃呀!辛一甜咬口苹果,想起了母亲问得那个问题:“名星们挣好几百万,那么多的钱怎么花呢?”辛一甜只是对母亲说:“咱可不给他们操那个心。”
  母亲的世界里,是没有鳄鱼皮带的,也没有上万的一顿饭,更没有上万的衣服,上百万的豪宅。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生儿育女,孝敬老人,夫唱妇随,就是她的全部。
  辛一甜戴上那顶用来遮住玉米叶上蚜虫的帽子,又钻进了玉米地。那是一顶也不知谁给母亲的某个旅行社的帽子。前半部分是红色的,布料的,脑勺那一块就是白色的塑料网的。蚜虫已将它们或死或活的躯体,将红色掩盖。薄的地方呈现出一种墨绿,而在厚的地方,就是一中发亮的墨色。那些白色的小网眼,是根本无法阻挡蚜虫那小小的身体的,它们从网眼中穿过,与辛一甜的头发厮守着,并把一根根头发紧密地扭结在一起。网眼里满了,它们就堆积在网眼的外面,只有不小心落下的几个网眼,还可以让人看出,这里曾是一片白色的网眼。
  “咔嚓”“咔嚓”“咔嚓”声中,玉米与它们的母亲一个个分离。好几个人都说了,先用镢头刨了,一边晾着秸秆,一边再掰玉米。不秸秆粉碎,这是多年来最常用的方法。可是,辛一甜家从来不这样。劳力少,就有劳力少的办法,时间少,也就有少的计划。所有的聪明才智都地在无可奈何的条件下被逼出来的。先把玉米穗子拉回家,这样,晚上就可以在家里将皮剥了,不影响白天的农活。而且,母亲在做早饭等待锅开的时候,还可以剥。当然,母亲在做早饭时,辛一甜和父亲也不闲着,他们早已在地里开始了工作。
  将最后的一蛇皮袋子装上三轮车,夜幕已经降临了。风有点凉,辛一甜从母亲手中接过外套,伸上袖子,开始摇车。本来是要安一个电启动的,父亲似乎是越来越没力气了,天一冷,摇车就很费力,有好几次是让邻居摇着的。辛一甜并不每时每刻都在家。可父亲不让,一个电启动要700多块呢。
  车冒着黑烟,吃力地爬着坡。母亲和父亲在后面使劲推。浓浓的烟雾将父亲和母亲包裹起来,辛一甜听到母亲剧烈地咳嗽杂在三轮车的吼声中,它也在拼命呢!
  母亲直奔厨房,先打开炉子,然后洗手,和面。母亲知道,面条是他们父子的最爱,吃面条最能饱,也最能抗饿。
  “二,你们喝口水,歇会儿,别干了,啊!”母亲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
  其实,最应该歇会儿的是母亲。她在父亲吸烟,辛一甜吃苹果的时候,根本就没停下来。
  辛一甜给父亲沏了一大缸子浓茶。父亲似乎对烫没有什么感觉,咕噜咕噜地喝下半缸,拿个小板凳,开始剥玉米。辛一甜拿了一个水杯,双手捧着,围着杯沿喝和父亲一样烫的茶水。
  “我宁愿你是这一杯烫烫的水,永远在我的手心里温暖着……”辛一甜的思绪飘得很远很远。是那张脸,是那个背景,是那个甜甜地笑,是想牵住的手,是想吻住的唇,在茶水里幻化着,幻化着。水面忽然跳动了一下,茶叶还是茶叶,茶水还是茶水,唤醒他的,是自己的一滴泪。
  父亲已经剥了有两蛇皮袋了,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饱满的金黄。辛一甜有一种做了亏心事的惶恐,赶紧拿起玉米,没等他将第一个玉米剥完,母亲就喊吃饭了。
  母亲的手擀面是一流的,又细又长又筋到。细长的面条上,是绿绿的豆角。辛一甜是真的饿了,从中午到现在也有七个多小时了吧!三碗面下肚,身上就暖洋洋的。又喝了小半碗面汤,母亲总是说,原汤化原食,辛一甜从小就养成了这样一个好习惯。
  走出厨房,辛一甜抬起头。天空纤尘不染,像一块水晶,纯净地像新生儿的眼睛。无数颗星星缀满天空,彼此凝望着,无论咫尺,无论天涯,在凝望中守候,在凝望中相思,在凝望中诉说,在凝望中相互拥有永恒。“哪一颗是你,哪一颗是我,我们的永恒在哪里?”他重重地叹一口气。重新坐在如山的玉米堆前,抓起一个玉米。父亲坐在他身边,一句话不说,和人竞赛似的,只顾埋头快速的剥着玉米,似乎一说话就会影响干活,就会被别人落下。
  “碗涮好了,喂猪吧!”父亲听到母亲的喊声,走向厨房。那三头大肥猪到年底或许会卖个好价钱。
  走神真得会影响工作效率的,父亲剥了有十几个吧,自己才五六个,这也是一种变相的偷懒吧!辛一甜不自觉的脸红了。因为,刚才,他把玉米上那细细的须想成了她的头发,深情的抚摸着。把所有的精神集中到玉米上来,自己一个大小伙子,还能赶不上父亲吗?到十一点收工的时候,一定要比父亲多一些!
  辛一甜的速度确实快了许多。
  母亲说:“二,快十点了,你去睡吧!”
  “你们也睡吧!”
  “我们老人们觉少,睡不着,你快睡吧!明还要早起呢!”
  “我不瞌睡,也不想睡,反正睡不着,还不如干会儿,睡觉也睡得踏实。”辛一甜怎么能自己睡呢?再说了,一躺下,是不可能睡得着的。自从心里有了那种无法遏制的情愫,每个静静的夜都是一种煎熬。在学校,白天他玩命地进行运动,想让疲惫不堪的躯体没有力量想念,想让疲惫的大脑快点休息。徒劳无功的他,知道今晚等待自己的又是一种更难捱的煎熬。离开学校两天了,也就是说,两天没有见她了。虽然眼皮再打架,也要坚持,毕业了,工作了,已是大人了,而且是一个男人,该为家庭负责了,要代替父母,挑起家庭的重担,做父母的依靠,做家的顶梁柱。
  当台灯上小表指针刚刚扫过十二点时,辛一甜终于进入了梦乡。他微微上翘的嘴角毫无疑问地诉说着梦的甜蜜。
  六点半的时候,父亲把他从梦中叫醒。一天的工作又开始了。
  盼望着这一天快快结束,每一天都快快地结束,这个长假竞如此地长,长得如同几个世纪。每天都浑浑噩噩地像是盘古生活在混沌的大鸡蛋里。从来没有觉得假期是一种煎熬。盼望着假期再长一点,农活就不会显得如此紧张,就不用白天黑夜连轴转,父母就可以有一点喘息的时间,自己也可以多干一些。无论盼望长一点还是短一点,时间还是用它匀速地脚步,送走晚霞,迎接朝阳。
  田野很开阔,开阔的有一种空旷,有一种让人恐慌的、不知何去何从无边无际。满眼的青纱帐-------不是郭小川笔下的甘蔗林,是北方亭亭玉立的玉米林,转眼之间就变成了黄褐色。七天!七天是多么的神奇啊!整整齐齐的畦垄将望不到边的土地分割成无数个小方格,就像小孩子的作业本。小孩子把字写在格子里,期待着老师能给一朵小红花做奖赏。农民们将自己的作业-----那些种子,连同希望,种在每一寸土壤里,期待着风调雨顺,有一个好的收成。虽然靠天吃饭的年代已看不到影子了,可是,人有时候是胜不了天的。比如说,突如其来的冰雹,干旱,大风,暴雪,地震,可以提前知道,可好多的时候,人们在它们的面前显得无能为力。我们可以减少灾难,可我们无法拒绝灾难。
  这些小小的方格,在浇地的时候,使水不致于漫流。水是无形的,水是自由的。只有把它拢在长长的垄沟里或是方方的畦中,它才不会漫无目的,才会更好的滋润土地,而不致于出现汪洋与孤岛相间的景色,那些等待发芽的种子才不会沉睡。在这垄沟和方格中,水可以自由奔放。
  人就是这水,垄沟就是方向,畦就是组成人生的每一步。有形的无拘无束才会来得更加有意义……
  吱——”刺耳的刹车声将辛一甜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回来。
  已经到学校门口了。是丁老师。
  “想什么呢?”她的声音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
  “没什么。”辛一甜的脸红了。
  “丁老师真是年轻!”
  “什么呀,也会笑话我了!”丁老师边笑边说。
  边说边走,丁老师的办公室到了,说过再见,辛一甜继续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他的步子很快,已不是走了,是带着自行车在跑。
  放好车子,辛一甜拿出钥匙,打开办公室的门。办公室里还没有人,离上班的时间还早。辛一甜相信“天道酬勤”,年轻人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总不会有什么坏处吧!打来一桶水,向脸盆里倒一些,水变成红的了,一对鸳鸯在水底静静地相依着。“真是俗不可耐!大红色有什么好看的!”嘟囔一句,辛一甜像发狠似的,将抹布扔进水里。透明的珍珠从盆里飞出来,先深红,再浅粉,最后就是无色的了,落在地上,化成一个个湿湿的小点;落在辛一甜的裤脚上,便像长了腿,向四面八方疾驰,像金钱豹的斑纹。水底的鸳鸯似乎是动了一下,就被土褐色的抹布遮住了,只露出头顶的一撮毛和一小截短短的尾巴。办公室原来是一间教室,很宽敞。靠北墙放着八张办公桌,两两相对,靠南墙有六张桌子,也是两两相对。初一八个班的语文、数学英语老师全聚于此,外加一位体育老师——强越,还有全年级的音乐老师——辛一甜。辛一甜和强越两人的桌子相对着并在一起。其它并在一起的老师都是同科的,有了问题,探讨起来比较方便一些。辛一甜和强越的桌子刚好挨着门口,往前看就是西墙。强越坐他的对面,抬头就可以看到室内的每一位老师,但更多的时候,强越喜欢望着窗外。“我得给强越换换位置。”一边擦着桌子,辛一甜一边想着自己都不知道什么内容的心事,反正是在想,但却总是飘忽不定,散乱得如荒野的草。
  任何情况,任何时候的走神都是要不得的,它会影响工作的效率,工作的质量。陆陆续续又来了一些老师,辛一甜的工作还没有进行到三分之一。他们和辛一甜说着,闹着,清扫着。“年轻就是一宝哟!”临近退休的孟老师拿起笤帚。
  “孟老师,孟老师,这些事可轮不到你喽!一会儿,给我们当质检吧!”年轻的老师们嘻嘻哈哈的“夺”下了孟老师的笤帚,亲昵地把他推到门外。
  “白雪公主驾到!”快嘴的强越一子将大家的视线拉到的门口。紧身的带蕾丝的白色小褂,白色的裙,裙摆上稀稀落落地点缀着几颗淡蓝的水钻,一双白色的,尖尖的,细高跟的皮鞋,还有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真是纤尘不染!更要命的是,每一个人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渺小,也不是,反正觉得自己永远无法达到一个高度。
  李玮听到强越的声音,脸红了,真的是“不胜娇羞的荷花,”忙不迭地放下淡粉的小包,抓起两只暖瓶去找开水。
  “咳!看不够啦!”教英语的张老师踮起脚,在强越和辛一甜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就像拍自己不听话的孩子,“喜欢就追呀!光看有什么用!”这个老太太,生活里充满了活力,每一个人,从她那里都会感受到浓浓的爱,即使在受她批评的时候。
  “追什么呢?“章烨穿一件火红的T恤,发白的牛仔裤,高跟的旅游鞋,风一样旋进办公室。
  “来来来,看看我的照片,给挑张好的,我放桌上,让咱们的家也蓬荜生辉。”口随心动,心随口动,一边说着,一边从她那像篮子一样的金黄色的大书包中往外掏。七寸的、五寸的、钥匙扣的、水晶板的,稀里哗啦的弄了一桌子。“哥们儿们,给选一张。张老师,孟老师……你们都来看看。”就这样,章烨常叫年轻的男老师们“哥们儿。”
  “啊,美女呀,今晚有人要得相思病啦!”强越夸张地做个动作。辛一甜倒是脸有一点热了。
  “你别贫啊,你千万别得病啊!”说着,章烨弹了强越一个脑瓜儿崩。
  “遵命!我的女王!”
  “强越睡不着喽!”辛一甜也想使自己的调侃清爽利索,可总觉得心里发虚。
  “少费话,快说哪一张吧!”
  “我看哪,每天换一张,张张漂亮!”张老师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孟老师,您说呢?”章烨的头并没有抬起来。“早出去了,他一个老头子,怎么好意思看你们女孩子的照片呢?”张老师仍是笑眯眯的,像温暖的阳光。
  “穿白色晚礼服的吧!啊,我的女神!”强越做朗诵状。
  “我看还是黑色的!黑色的魔鬼,你这夜的精灵,诱惑了我的心,偷走了我的灵魂!哈哈哈……‘辛一甜很快地融入到了这种调侃之中,闭着眼睛,做陶醉状,不过,还是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切,边儿去!”章烨推了辛一甜一把,脸并没有红。
  “白雪公主,快来帮我挑一张!“李玮刚进办公室,暖水瓶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被章烨拉到了一堆照片前。放下暖水瓶,李玮一张张端详起来。要想听到她的意见,十几分钟以后吧!大家继续清扫卫生,很快就完了。
  “哪张呢?你都急死人了!等得花儿都要谢了哟!”倒完垃圾,章烨看李玮还在那儿盯着照片,有点不耐烦了
  “就这张蓝色的吧!”李玮并没有因为章烨的着急有丝毫加快语速的意思,“优雅,深邃,还有一点如雾的淡淡的忧郁。”李玮深情地倾诉着,似乎沉浸在如她所说的挥之不去的悠远的蓝色的忧愁里。
  “拜托了,同志们!空洞的白色,沉闷的黑色,还有,多冰冷的蓝色呀!”章烨有点失望,“看我这张红色的,这么大的裙摆,像不像燃烧的火焰?我的热情,就像一把火,燃烧了整个沙漠……”章烨随口唱了起来。
  “好哇,你心中有数,还问我们哪!”
  “浪费了我无数的感情细胞!”
  “无端地浪费别人的时间就是谋财害命!”
  “给我们精神损失费!”
  “就是,我们要索赔!”
  七嘴八舌,好不热闹。
  “请大家吧!”李玮的声音软软的,甜甜的。
  “沾公主的光吧!十块钱,买雪糕,谁嫌少,一分也没有!”章烨一看在劫难逃,干脆利落地从牛仔的后兜里抽出十块钱。强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抢到了手中,拉上辛一甜,出了办公室的门。
  这种闹剧多属于这四个未结婚的孩子,刚过而立之年的老师们跟着起哄,那三位老教师,每逢这个时候,脸上就写满了一种放纵、慈爱、微笑,他们像在看自己的孩子玩耍,调皮而又可爱,偶尔也敲边鼓。孩子们很懂事,就像对待自己的爸爸妈妈一样。
  李玮只是笑着。开学一个多月以来,还没有人见过她笑得时候露出牙齿是什么样子。
  预备铃响的时候,所有的老师都到齐了,为上课做好准备:教材、教案、学具、教具等等,一样都不能少。走了八位老师,办公室里安静下来。不是人少的原因,而是每一个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批改作业、查资料,写教案,写各种学校要交的有用没用的材料,自学提高自己的业务水平,阅读有关教育的、心理的、历史的、地理的、中外风俗习惯的书……在这个知识爆炸的年代里,没有浓厚的功底,做一个好老师很难。要讲“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就要知道荔枝生于南方,采摘后,一日色变,两日味变,三日则烂,才能让学生明白为什么运荔枝要“快马加鞭”,日夜不停,才可以更好更深地体会作者写首诗的真正意义所在;要想让学生理解为什么说安徒生“从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就应知道安徒生所经历的苦难……诸如此类,语文中夹杂着数学,数学中夹杂着生活,英语中夹杂着地理……虽然不可能喧宾夺主,但有时会影响到本学科的学习,所以,每一科的老师都是一个综合体,所以没一个人都被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推着,不由自主地向前走。
  当然,正如机器需要休息一样,人也会调整的。所以,闲暇的时候,也可以做一点自己喜欢的事。李玮现在就在看小说,强越去器材室了,辛一甜面前摊着一本乐理书,书下压着几张纸,笔尖在动,每写一行,纸就往上推一推,乐理书正好盖住。
  我仰望
  白衣的仙子
  让我化作你的浓密的睫毛
  时刻抚摸你的明眸
  让我化作你的皓齿
  日夜轻吻你的红唇
  让我化作你的项链
  温柔地与你雪白的颈厮守
  让我化作
  辛一甜不能再写,再写就是蕾丝的胸衣了,有点不正经了吧!虽是低着头,思绪却如脱缰的野马,在无边无际的原野狂奔。不曾想,强越已笑嘻嘻地看着他了。
  “想什么美事儿呢?可以共享吗?小脸儿红红的,小眼儿亮亮的,小嘴儿微笑着?”强越的话将其他老师的目光一下子吸引过来。虽然只是来自背后,还有侧面,但是他的脸还是红得像一块刚染过的布。
  “我仰望”,强越发现了纸上的字,刚读了一句就停了下来,“跟我去搬器材。”拉起辛一甜就走。
  来到操场边的一棵钻天杨下,两个人靠着树干。
  “喜欢就追呗,有什么开不了口的!”强越并不看着辛一甜,望着天空中高高悬浮的白云,并没有一种太热烈的情感。
  “章烨也不错,不知道。”
  “有比较才有鉴别嘛!走了!”
  扯着闲话,两个人嘻嘻哈哈地回到了办公室。
  看到两个走到门口,李玮慌乱地将自己的目光从辛一甜的位子上收回味来。她坐在东北角,这个位置,可以让她对办公室里的一切一览无余。可是,她不太关心别人怎么样,她总觉得,别人的事与自己无关,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可是,辛一甜却不能让他漠视。他就像她沉静的生命里的阳光,是让她摆脱沉寂的上帝。她常常翻开一本书,把头用手支着,用全神贯注的姿态,偷偷地望着辛一甜地背影。
  “我仰望,”她在书页的空白处写下这三个字,没意识地,在下面写了一个大大的“辛”字。
  心神不宁的,怎么会只有他们两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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