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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发火

作品名称:女人      作者:王子文      发布时间:2019-10-17 21:18:24      字数:13143

  日子就这样一天重复着前一天的轨迹慢慢地往前挪动着,豆子种下的萝卜也一天一天地看出了个儿。豆子瞅着这些青凌凌的萝卜,心里像开了花儿一样盘算着它的收成,等到霜降前收成了,估摸着能收成六千斤七千斤,按四分钱一斤来算,能卖近三百块钱。有了这近三百块钱,今年冬上这个家的日子就好过了,给小米她们几个每人买两身新衣裳,再添置一个话匣子,买几袋子化肥种小麦,明年麦上也能有个翻身的收成。剩余的钱就细水长流,明年一年的油盐酱醋都有了。这样算来菜园子是比种庄稼合算,小麦一毛二,三斤萝卜就是一斤小麦,这样一亩地就能出两千多斤小麦,按现在小麦的产量,这样一亩地的萝卜就可以抵得上近十亩地的麦田。难怪古语话说“一亩园,十亩田”,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琢磨到这个地步,他觉得身上一下子长了不少的劲儿,当初要是能顾得过来,二亩地的萝卜就是近二十亩地的小麦,这样算来一家人开上二亩地的菜园子,上半年的青菜的收成换口粮,下半年的青菜的收成供得上一家人的油盐酱醋和零用,另外还会有点儿积存。再说了,其它的地亩长口粮,菜园子的收入就可以积攒下来,等小米她们姊妹几个出嫁的时候,能给她们置办几件像样的嫁妆。等把小米她们几个都打发出嫁了,自己就对得起死去的爹了。
  豆子嘴里的大炮抽得吧嗒吧嗒地响,嘴里和鼻子眼儿里冒出的烟雾打着转儿飞散了。虽说今天已经在这片萝卜地里浇了一天的水,两个膀子也生酸生酸地发涨,但刚才盘算出来的光景还是让他觉不出累来。
  “哥,你歇一阵儿吧。”小米瞅着豆子给大日头晒得黝黑的脊梁上不停地往下淌着汗水,心里疼得直打哆嗦。
  “小米,哥不咋累。”豆子抬头看了一眼小米,把嘴里的大炮屁股吐到地上说,“你这先回去看看谷子、玉米她们几个,眼看着也要天黑了,你先回去收拾收拾,也该做晚黑的饭了。”
  “哥,谷子也该在家收拾了。”小米来到豆子跟前,抓着哥哥手里的压水井把子要替豆子压一阵水,“谷子已经是个大人了,我也安排着她家里的事儿也该学着多操些心了。”
  “跟别人家的孩子相比,谷子她们几个也够懂事儿的了。就是在你跟前,她们几个还有些孩子气,都是你给疼得惯得。”豆子见小米执意要替他压水,就松手让过小米,然后弯下腰抱着压水井的出水嘴儿咕咕咚咚地喝了一气的水,然后抬头看着小米说。
  “哥,就咱两个最大,她们几个都在看着咱们两个长大成人呢。爹死了娘又狠心撇下咱们几个走了,咱两个要是再不疼她们几个,她们几个就真的成了皮孩子了。咱两个多吃点儿苦,多受点儿委屈都没啥,咱不能让她们几个跟着咱两个受太多的委屈。等咱们两个把她们三个都养大成人了,给她们都找个好人家嫁了,咱也就对得起死去的爹了。”小米听豆子说自己疼谷子她们几个,笑了一下,手里忽闪忽闪地压着面前的压水井。
  “小米,刚才我在心里琢磨了一下咱们这一亩地的萝卜,等霜降了大约摸能起六、七千斤,能抵得上十来亩地的庄稼呢。”豆子大约喝了个水饱,直起身子抹了一下嘴巴,给小米指了一下面前青灵灵的萝卜,心里很高兴地说,“要是咱们能忙过来,那一亩地的萝卜不给耖了晒垡子地,能抵得上二十来亩地的小麦。”
  “哥。”小米压着手里的压水井,看了一眼豆子,想再说啥子,但她皱了一下眉头,啥子也没有再说。
  豆子依旧沉在他的盘算里,看着眼前的萝卜说:“要是这样,有个三、两年,咱家的日子就该有个翻身了。”
  小米知道,哥的心思一直在自己家的这几亩田地上,虽说村子里已经有人一天能挣上一亩地一年的收成,但哥哥心里实诚,觉得那样的收入好像不是啥子正经的营生。庄稼汉,庄稼汉,种地吃饭。就是真的像哥哥说的那样,这样开个亩把地的菜园子,一亩地能抵上十亩地的庄稼,这中间要多流多少的汗,要多出多少的力?万一碰上个灾荒,流的汗出的力都给灾荒白瞎了。从几岁就开始在家里的这十来亩地上缠,缠到眼下了,还是缠得今年要吃明年的粮,缠得姊妹几个连件像样的衣裳也舍不得添。
  “我琢磨着有两年的时间,到你嫁人的时候哥就能给你添几件像样的嫁妆。”豆子从放在地上的那件破褂子的衣袋儿里又掏出了他的那一包烟沫子,手里三拧两拧就又拧了一支炮筒子。他把大炮用舌头一舔,又在手里拧了两下,然后两头一掐,噙到嘴里之后,两手摸着洋火嗤啦一声划着了火。顿时,他的嘴里呼呼啦啦地冒出烟雾来。他噙着嘴里的烟雾,有些口齿不清地说,“小米,再过两年你就该找婆家了,趁着这两年我想多忙些收成,到你嫁人的时候,也不至于太寒酸了。”
  “哥。”小米看了一眼豆子,手下不停地压着压水井的把子,“我跟谷子她们几个的事儿还早着呢,眼下要紧的是得先给你相个亲。你看不出这两年的世道变化?现在的闺女相婆家,先考虑的是三间浑砖瓦房。我就琢磨着这两年咱得先把房子翻盖了,要不,你的年龄还能往下拖?你的事儿办了,我和谷子她们几个的事儿都好办,到时候咱真的没有,就空身子嫁人,咱们这个家也不会落得别人笑话。”
  “傻小米,三间浑砖瓦房能那么好盖呀?得一千四、五百块钱,指望这几亩薄地长不出三间浑砖瓦房。我现在就琢磨着每年能有一点儿积攒,到你们几个该嫁人的时候不落别人笑话就成。”豆子从嘴里捏下大炮筒子,伸着脖子往淌水沟里看了看,“到时候要是你们几个落得别人笑话,哥心里不踏实,爹在那边也会埋怨。”
  “哥,你是咱家的根。你要是这辈子娶不了亲,我跟谷子她们几个一辈子也过得称不了心。”小米抬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然后继续呼哧呼哧地压水,“哥,我说这话你也别生气,我就是把自己卖了,也得先给你成个家。”
  豆子给小米的话一下子惊着了。
  “我就不信我还不值三间浑砖瓦房钱了。”小米压着水,赌气似地说,“赶明儿有人给我说婆家的时候,我就这样跟媒人提明了,不管是瞎是瘸,只要答应给咱们家盖三间浑砖瓦房我就同意。”
  “傻小米,你这是跟谁赌这个气呀!”小米的话让豆子心里很愧很疼。
  “跟命!”小米头也没抬地回答着豆子。
  “小米呀,你千万不能那样想。你要真是那样了,你让哥这辈子在老少爷们儿伙里还咋的抬头啊!”豆子有些着急了,“人们都说,长兄为父,爹不在了,我就得跟爹一样把你们几个拉扯成人,还得把你们拉扯成家。你要是有这想法,以后老少爷们儿伙里唾沫星子都能把哥给淹死了。”
  “哥,这些年咱们都熬过来了,我就不信咱还盖不起三间浑砖瓦房了。”小米瞅了一眼豆子。
  “你别瞎想,哥身上有的是力气,只要咱肯出力,我也相信咱不光能盖起三间浑砖瓦房,以后还能风风光光地把你们几个给嫁了。”豆子看着小米说,“我是你哥,以后你不能再瞎想了!”
  小米没有回答豆子,用衣袖擦了两下脸上的汗,接着仍呼哧呼哧地压水。
  豆子在旁边瞅着小米,心里一阵一阵地疼,一个女丫,十四、五岁,为了帮着自己拉扯几个妹妹,打自小就跟着自己屋里屋外风里雨里地卖命地忙,要是生在别人家里,这个年龄正是得玩的时候,可这些年一直拖累着她,要是自己有能耐,也不会把她拖累得这么累了。
  豆子甩掉手里的大炮,从小米的手里夺过压水井的把子说:“小米,你歇着!”
  小米喘着粗气,两只袖子交替着擦了擦额头和脸上的汗。
  豆子疯了一样把压水井压得呼呼噜噜地往下淌着水。
  小米拿起旁边的铁锨,沿着水沟给萝卜趟子改水了。
  豆子呼哧呼哧地压了一阵,淌水沟里的水呼呼噜噜地互相往前追赶着似的流淌着。这些水里掺和了自己多少的汗水,他说不清楚,不过,他知道自己的汗水掺和在这些水里流进了田地里,慢慢地就能长出收成来。
  “大姐,你快回家看看吧。”小米刚改完一垄子萝卜的水,玉米给狗撵了一样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嘴里急急地嚷着。
  “咋的了?”小米一惊,手里的铁锨往地上一扔,盯着玉米问。
  “快回家看看吧,咱们家的羊下羔子了。”玉米喘着粗气说。
  小米又是一愣,咋的会今儿就下羔子了?她不由得掐起指头算了算,猫三狗四羊五,还有一个多月才到日子,是不是给啥子碰着了?
  “羊屁股后面淌的都是血。”玉米的气儿喘不均匀了,“会不会马上给淌血淌死啊?”
  小米疯了一样地往家跑去。这只羊这次要是能下三只两只羊羔子,喂到明年春上,就能卖三、五十块钱,一家人一年的油盐酱醋都有着落了。羊羔子要是养到明年下秋,还能给哥哥、谷子他们几个每人添一件新衣裳。这咋的不足月就下了呢?小米一边往家跑,心里一边捉磨着这羊到底会是咋的一回事儿。
  小米一路风风火火地跑回家,进得那个木棍儿扎起的院门,就瞅见五妮正抱着已经躺在地上的那只羊的脖子呜呜呀呀地哭。
  那只要下羔子的羊死了,在小米他们的心里这是一棵小小的摇钱树,本指望着把它从小养大,从今年开始就能让它为这个家下油盐酱醋,下过年穿的新衣裳,它这个时候死了,以后也就指望不上它了,以前小心伺候它花费的心思也都白搭了。小米的心一酸,怔怔地在院门口站了老半天,愣是没有醒过神来。
  “大姐,是猫春用脚踢的,说咱家的羊跑到他家的菜地里祸害了。”五妮抬头瞅见了小米,一只袖子抹了一下眼泪,向小米告状一样地哭着说。
  小米听了五妮的话,立马转身向猫春家气气火火地跑过去。这也太欺负人了,是看这姊妹几个没有爹娘就这样对这个家耍狠泼痞!这不是一只羊的事儿,要是这个家的爹娘还在,要是这个家的日子在村子里有个拔头,他猫春敢这样欺负这家人吗?
  小米冲到猫春家的院子里时,猫春正得意地背靠着一棵大树坐在那儿咯咯吱吱地啃着一个清水萝卜。小米二话没说,奔过去对着猫春的脸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大嘴巴子。虽说小米是个女孩子,但是这些年的庄稼活儿给了她一身男人的力气,一阵大嘴巴子把猫春打得不知道东西南北,也把猫春的整张脸扇得像发面饼子一样肿胀起来。
  猫春甩掉手里啃剩的半截萝卜,捂着脸想要站起来,却又被小米一脚踢到肚子上给踢得坐了回去,后脑袋瓜子咚地一声撞到了后面的大树上。
  “你咋样踢我们家的羊,我今儿就咋样踢你!”小米见猫春给自己踢得又坐了回去,也不管脚下的轻重,对着猫春又是一阵的踢,一边踢她还一边向猫春嚷着。
  猫春给小米踢得顾头不顾腚了,开始扯着嗓子在自家的院子里叫唤开了:“小米要打死我了!小米要打死我了!快来救命呀!”
  猫春的喊叫像当初生产队出工的铃铛一样把左邻右舍招呼到了猫春他们家的院子里。
  猫春家的院子在整个村子里来说,那也称得上拔尖的气派了,五间半截墙的青砖厚厚实实地承着上面的砟坯,把五路青瓦的房顶高高地炫示在其他人家的房顶之上,远远地看着很扎眼,三间的耳房中间一间开成了过道,过道的大门用红油漆刷过,只是大门大白天很少关着,到他家来窜门唠扯的老少爷们儿透过过道的大门就能很清楚地瞅见他家院子里的几棵大枣树粗壮的树干。全村的老少爷们儿在饭场上曾不知多少次地谈论过猫春家的这个大院子,很多人都很眼馋地说,要是哪个日月能盖起猫春家的这个大院子,那真的算是日头从自家门前绕了那么一趟了。在人们巴察着两眼瞅着猫春家这个大院子的时候,猫春他娘好像是在显摆一样在老少爷们儿伙里说:“俺家猫春他哥说了,明年就把这层院子扒了重新翻盖,五间的堂屋和三间的耳房都盖成从底到顶的浑砖大瓦房,房顶一根草也不用了,一码道儿地全都苫瓦。”猫春娘的话像炸弹一样惊得老少爷们儿瞪着两眼差点儿摔跟头,猫春娘是疯了还是没睡醒在发癔症,这层院子起来的还不到三年时间,就为了盖这样的一层院子,一家人累得跟落驹子的毛驴一样连气儿也喘不匀了,就凭着猫蛋在外面干了两年活儿就要翻盖这层院子?也难怪,听说猫蛋这两年栽倒撞到财神爷了,腰比以前粗了些。腰粗了,气也粗了!
  左邻右舍的老少爷们儿听到猫春在院子里像给杀猪刀捅了一样没命地喊着要人救命,都屁股着火似的冲到了猫春家的院子里。老少爷们咋的也没有想到,映在眼前的小米像不要命了一样在对着猫春使劲儿地踢,踢得猫春抱着脑袋瓜子靠着身后的大树贼挨打一样地喊。
  “小米,你这孩子咋的了?”邻居家婶子拉住了小米的手往后扯了一把。
  “猫春把我们家的羊给踢死了,那羊要下羔子了。他咋样踢我们家的羊,我今儿就咋地踢他,把他也给踢死了。”小米仍像给火烧了一样向猫春扑着想挣脱邻居家婶子的手。
  “算了,等他爹娘回来了让他爹娘给你家一个说道儿。”邻居家的婶子劝着小米说。
  “不让我踢死他,他就得赔我们家的羊,还得赔一只要下羔子的羊。我们家来年的油盐酱醋都指望着那只羊呢!”小米不依不饶地冲着猫春喊。
  猫春从那棵树旁爬起来,摸着一根棍子就冲着小米抡了过来,亏得给人拽住了,要不就结结实实地抡到了小米的头上。
  “你这孩子咋也来犟劲了呢?人把小米拉开了不就算了吗?”拉住猫春的猫春二大爷瞅着猫春发了火,“你踢死了人家的羊,让人家踢两脚还亏了你了?”
  “婶子,你松开我,我倒要看看猫春还能咋的欺负我们姊妹几个!”小米挣着要跟猫春拼命,“看我们家没人就这样欺负我们姊妹几个,今儿我就要给他猫春欺负个够!”
  “这妮子,咋的就这么犟呢!”邻居家的婶子扯着小米说,“等会儿猫春他爹娘从地里回来了,跟他爹娘说说这事儿,让他爹娘给个说法不就成了嘛。”
  “把她家的羊踢死了,活该!谁让她家的羊跑到我们家菜地里祸祸了!”给二大爷拽住了的猫春这个时候很有理儿地嚷着。
  “你这孩子,就是她家的羊跑到菜地里喃上两口,也不能就把她家的羊给踢坏了呀。你看他们这个家容易吗?不管怨谁,你这样做就是不对,他们家连个大人家也没有,就是怨她家的羊跑到你家菜地里了,你把羊给轰走不就算了?你这样踢她家的羊,就是欺负他们这一家人没个能支事儿的人!”猫春的二大爷瞪着两只牛铃铛大小的眼冲着猫春发了火,“就是你爹娘回来,这只羊也得赔人家!”
  “凭啥呀?!”猫春很不服气地对着二大爷嚷。
  “凭啥,就凭他们家不容易!”猫春的二大爷依旧瞪着两只大眼吵嚷着猫春,“不赔他们家一只羊就是说不过去!”
  “小米,你也别这么倔了,先消消气儿,等会儿猫春他爹娘回来了跟他爹娘说道,跟他猫春能说道出个啥来呀。小孩子不懂事儿还有大人呢。”邻居家的婶子在这边劝着小米。
  “他猫春也太欺负人了。”小米听了猫春二大爷和邻居家婶子的话,火气压了压。
  “猫春,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不知事儿的轻重,手脚也没个根儿。你是个懂事儿的闺女,能跟他计较这个?有啥事儿要找他爹娘给个说法。”邻居家的婶子见小米压了火儿,顺势劝着小米。
  “我是心疼那只羊,我们家五妮子最喜欢那只羊,每天都盼着那只羊能给她下过年的新衣裳。婶子,我说这事儿你要是不信,你去我们家看看去,五妮子正抱着那只羊哭得跟个泪人似的,我心疼啊!”小米瞅着邻居家的婶子说。
  小米给邻居家的婶子劝说得稍稍压下了火气,她瞅着猫春说:“要是不赔我们家的那只羊,我就天天来你们家闹,闹得你们家日子都过不安生。”
  “你这闺女咋的这么倔,有啥事儿等他爹娘回来再说。跟他说这事儿有啥用,他也当不了家做不了主。孩子惹事儿了,有大人应承着。”邻居家的婶子紧劝着小米,“你跟他能说叨出啥名堂来?”
  猫春的二大爷震住了猫春之后,过来又陪着笑脸向小米说好话:“小米,你别着急,也别跟猫春他一般见识,他把你们家的羊踢死了,理当赔你们家一只。”
  “不是一只。”小米听猫春二大爷说赔一只,马上就不同意了,“我们家的那只羊再有一个月就要下羔子了,我们姊妹几个打自小像伺候小孩儿似的把这只羊养大了,还指望着它能给我们家下几年羔子呢。”
  “小米,啥事儿都要慢慢说,着啥急呀!”猫春的二大爷说着,咳了一下,“待会儿猫春他爹娘就该从地里回来了。等他们两口子从地里回来,咱把事儿慢慢跟他们说透了。这个时候你跟我说,跟你邻居家的婶子说也起不了啥用,我们两个也当不了猫春他们这个家的家呀。到时候我们两个只能从旁边给你在猫春他爹娘两口子面前说几句公道话。”
  “我是心里觉得窝憋,没爹没娘的孩子受人欺负。”小米瞅着猫春的二大爷说,“我爹要是活着,他猫春敢这样欺负我们姊妹几个吗?他就是看我哥太老实,我们家没有在外面能搪事儿的人。我哥他要是像人家那样猴七猴八的一说就瞪眼,他猫春也不敢欺负我们几个。”
  小米的话还没有落音,猫春的爹娘驴打滚儿似的从外面慌慌张张地跑进了自家的院子,猫春娘唱戏一样扯着长嗓子嚷着说:“小米呀,你这闺女咋的了呀,咋的把俺家猫春给打了。”
  “他欺负我们家没人,该打。”小米回了猫春娘的话。
  “呦,看你这闺女说的,猫春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咋的会欺负你们姊妹几个?”猫春娘瞅了一眼小米,冲过去摸着猫春的头说,“你这闺女手也太狠了,猫春头上都给你打出疙瘩来了。这要是万一给打傻了,别说是你们家里的一只羊了,十只二十只也说不好事儿。”
  “我没有打他的头,那是他自己磕的。”小米辩解说。
  “你这闺女,你不打他,他就能磕了?有啥事儿不是还有我跟他爹的吗?”猫春娘向小米翻了两个白眼。
  “猫春也该打,把小米她们家要下羔子的羊踢死了。将人心换人心,换上咱们,心里也气不过。”猫春的二大爷从旁边拦过猫春娘的话,看了一眼猫春娘说,“小米她们姊妹几个指望着啥?好不容易喂大只羊,眼看能下回头子儿了,让猫春给几脚踢死了。换上你,你能不生气不窝火儿?”
  猫春娘见是大伯子哥说了话,眨瞪就闭上嘴巴不说话了。她拽了一下猫春,示意猫春矫情几句。猫春好像也明白了娘的意思,张嘴就嚷他没有把小米家的羊给踢死。
  “不是你踢死的是吧!好,不是你踢死的!”小米听猫春这样嚷,一下子挣脱了邻居家婶子的手,从身边抄起猫春爹刚放下的钉耙,风风火火地向猫春家的那头牛奔了过去。
  邻居家的婶子见小米要夯猫春家的牛,慌忙追了上去一下子从后面抱住了小米的腰。小米扬起的钉耙一下子落在了那头牛的旁边。
  小米见没能夯到猫春家的牛,一肚子的火气一下子喷了出来。她看了一眼邻居家的婶子,这样的火气不能对邻居家的婶子,邻居家的婶子是怕自己把事儿惹大了。她用手一指猫春,嚷着说:“不赔我们家的羊,我就把你家的牛给夯死了,今天夯不成我就明天,明天夯不成就后天,哪天夯死哪天算!你要是敢找事儿,我就连你一起夯。”
  小米这样警告过猫春他们一家人之后,甩开邻居家的婶子,几步就冲出了猫春家的院子。
  小米走后,猫春家的院子里先是没了声音一阵子。
  “小米这闺女咋的今天变成这样了?”猫春娘瞅着小米离开了自家的院门儿,鼓着嘴巴说,“平日里懂事儿知理儿的,今儿变得火爆脾气不讲理了。”
  “你这话说的,还不是咱家的猫春惹火了人家?要不,人家咋的会发这么大的火儿!”猫春爹瞅了一眼猫春娘,“猫春这孩子也是,惹她们家干啥?这要是传出去,外观上都会说是咱欺负人家没爹没娘的孩子,就算咱有十成的理儿,也会落个咱仗理儿欺人。”
  “她们姊妹几个再可怜,也得讲个理儿吧。”猫春娘瞅着猫春爹,瞪着白眼说。
  “猫春这孩子踢了人家的羊,就是先输了理儿!”猫春爹好像要发火一样对着猫春娘嚷。
  “她们家的羊跑到咱家菜地里祸祸,踢两脚还不该呀?”猫春娘见猫春爹向着小米说话,喉咙里装了炮药一样,对着猫春爹砰砰啪啪一嗓子。
  “把它轰跑了不就没事儿了吗?畜生不知道理儿,咱也不讲理呀。”猫春爹见猫春娘打雷放炮似的跟自己亮嗓子,他也吃了炸药一样向猫春娘吼。
  “你们这两口子吵吵个啥呀?再吵吵能把小米家的那只羊吵吵活过来?”猫春他二大爷瞅着猫春的爹娘马上要炝起大火来,立马整着脸色以做哥的口气嚷着猫春爹娘两口子,“这样吵吵,也不怕别人笑话!”
  猫春二大爷的话让猫春爹娘像受潮的炮药一样没有了刚才的那份见火就着的威力,两口子互相翻着眼色看了看,然后把眼光都看着猫春二大爷。
  “都是啥岁数的人了,还这样不知道横竖地吵吵?眼下就是这个事儿,猫春这孩子把人家的羊给踢死了,不管咋说,就是猫春这孩子过分了,换到咱自己身上也一样!没爹没娘的孩子能有啥指望?好不容易养大了一只羊,还指望着它能给家里下羔子换个灵便呢。眼看就能指望得上了又给人踢死了,换上咱们心里也一样窝火!咱们也常说,将人心比自心,碰到啥事儿都要调个个儿想想,不能说光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依着自己的想法儿。”
  猫春二大爷的话还没有说完,小米背着她家的那只死羊又冲回到了猫春家的院子里。她把羊往地上一扔,指着猫春说:“剥开肚子给你们家看看有几只羊羔子,你就连加上老羊赔几只。不赔,我就把你们家的牛给夯死,夯不死它我就药死它。”说着,她就从身后拽出了一把镰刀,霍地一下把死羊的肚子开了膛。
  小米的举动让院子里的人们一个愣怔,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小米一个女孩子家今儿竟然有这样的胆子,一镰刀下去,死羊的肚囊子就血淋淋地给划拉开了。
  小米把羊肚子用镰刀霍开之后,袖子一挽,三下两下就把羊肚子里的那些东西全给扒拉出来了,然后用血哧胡拉的手一指说:“猫春,你给我看好了,再有一个月,我们家的这只羊就能下三只羊羔子,你就看着赔吧。”
  “谁让它跑到我们家菜地里祸祸了?”猫春有娘在场子撑腰了,很霸道地冲着小米嚷。
  “你就不跑到人家院子里去了?你跑到人家院子里去,人家就能把你打死?”小米指着猫春问。
  猫春给小米问了个嘴咕嘟,嘴巴张了两下没能说出反驳的话来。
  猫春娘想张嘴说啥子,也是咕嘟了两下嘴巴,嘟囔了半天又把不知道该咋说的话给活生生地咽了下去。
  看热闹的老少爷们儿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些不咸不淡风凉话,这个说猫春仗着他哥现在有钱了就变得张扬了,那个说猫春娘眼下有点儿势力了,还有人更干脆地说猫春就是欺负小米家没有扛事儿的人,换了别人家的羊,他不敢这样放肆。
  猫春爹听着老少爷们儿说的长短,觉得老少爷们儿的话像无影子的巴掌扇到了脸上一样,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家,都是一样在一块土地上刨食儿活口村邻,不管咋的说法儿,老少爷们儿心里都有一把尺子,今儿猫春做出的事儿看来是禁不住这些尺子的衡量了。
  “小米,别吵了,你们家的羊我们赔。”猫春爹过来劝着小米说,“你就说准了要我们赔几只吧。”
  “这样吧,把你们家那只已经怀上羔子的羊赔给她们家,这样也是个说道。小米把它牵回去,以后要是多下了羔子,算她们家运气好,少下了就算她们家倒霉了。”猫春的二大爷见猫春爹答应赔小米家羊了,就在小米和猫春爹中间说了这样折中的话,“不赔也说不过去,赔一只,小米也不会答应。要真的按只数赔四只羊,你们家也觉得窝屈。我看就这样,用羊赔羊,猫春踢死的是小米家马上就要下羔子的羊,你们家就要用怀有羔子的羊赔小米家。给猫春踢死的羊归你们家,就当猫春想吃羊肉把自己家的羊踢死了。”
  小米见猫春的二大爷从中间说了话,也就依着猫春二大爷的说法答应了。虽说猫春他们家的羊喂养得不如自己家的羊光溜膘肥,事儿到了这个地步,猫春他爹答应赔了,也算给自己家一个说法了,自己要是再不退不让地一定要猫春他们家赔四只羊,那就显得自己有点儿给鼻子上脸不够情理了。
  “啥?”猫春娘听说要拿自己那只已经怀上羔子的羊赔小米家,立马瞪着两眼珠子像给啥子咽住了喉咙一样,劈啦着嗓子惊叫一声问。
  “你说是啥,赔人家小米家的羊。”猫春爹铳了一嗓子猫春娘。
  “咱们家的那只羊马上就要下羔子了!”很明显猫春娘有些舍不得。
  “人家小米家的羊马上也要下羔子了。咱们家的羊是羊,小米家的羊就不是羊了?”猫春爹嚷着问猫春娘,“孩子把事儿惹出来了,总不能还想着咱自家合算吧?”
  猫春娘给猫春爹嚷得没了言语。
  “猫春爹这样做还算是个爷们儿。”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人这样很佩服地说。
  “爷们儿就是爷们儿,猫春爹是个爷们儿,就是他这个儿子太不地道了,有能耐找个硬茬子的人家招惹,招惹小米她们这个家,明摆着是看人家姊妹几个好欺负。”
  老少爷们儿就这样纷纷各自说着对这件事儿的看法。这些看法像钢锥子一样扎得猫春爹心里一阵一阵地疼,他也觉得整张脸燥热燥热的像给大火烤了一样,他恨不得在脚下找个地裂缝一头扎进去,猫春这孩子今儿把自己的这张老脸当屁股一样在老少爷们儿面前给抖搂得屁钱也不值了。老少爷们儿嘴上是在说猫春的长短,心里肯定是在说自己能生养孩子却不会调教孩子,那是在计较自己这两口子啊。
  “猫春欺负人家的时候肯定不会想到小米现在会变得这样倔了。小米这样一闹腾,我估摸着以后猫春再也不敢招惹小米她们姊妹几个了。”
  “看小米现在这样,得理儿不让人,别说是他猫春这个愣头青的毛蛋小子,村子里怕是没有人敢输她的理儿了。”
  “不能说小米是得理儿不让人,猫春他二大爷把事儿这么一说,她不也让了一步吗?以我看呀,不是小米得理儿不让人,怕是你输理儿了还耍混。”
  ……
  “都回吧,没事儿了。”猫春二大爷见事儿说和了,劝着看热闹的老少爷们儿。
  还是有人不大放心似的要跟小米牵着羊一块儿回去。
  猫春这孩子把事儿惹得……猫春爹心里窝着火气摇了摇头,然后去了自己家的羊圈里把那只怀上羔子的母羊牵了过来。
  小米从猫春爹的手里接过羊绳子,看了猫春爹一阵说:“叔,不是小米不懂事儿,是小米家实在没啥指望。要是我家有个宽敞,小米也不会因为这一只羊惹得你和婶子两个人心里犯疙瘩。小米对不住你和婶子了。”说着,她给猫春爹弯腰鞠了一个躬,然后拽着手里的羊绳子出了猫春家的院子。
  猫春爹看着小米出了自家的院子,两只眼眨了两下,心里又是一阵的疙瘩,这样知理懂事儿的闺女,性子又这么要强,以后要是嫁到谁家去,那就是谁家的福气,这样的闺女,里里外外能撑起一个家的大半拉天啊。
  “那只羊给她牵走了,把我的心也拽走了一多半啊。”猫春娘这个时候像晒瘪了的秋茄子一样没有力气地念叨着说,“这只羊,打自小就在手底下扒拉过来又扒拉过去地养,好不容易养到了这个份上,眨眼又给人牵走了。”
  “猫春他娘,别说了,小米她们家的羊也是这样养大的,怪只能怪猫春这孩子手欠脚欠。”猫春爹看着猫春娘,叹了一声说,“猫春这一手欠脚欠,一只羊没了不说,还落得老少爷们儿说些闲话。猫春这孩子,打自小调教得松了,都是因为他是小疙瘩疼得很了。看来呀,孩子不能松宽了,小时候多给他好脸色,长大了就会给你惹事儿。老话说得没错,严师出高徒,棍棒出孝子,孩子小时候不给点儿怕不行!猫春这孩子也是,在咱们这个村子里能耍愣头青,出了咱这个村子怕就没那个胆儿了,这是啥孩子呀?人家说,好狗护三邻,好汉护三村,我看猫春这孩子就跟自己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有劲儿。猫春要真是那样的人啊,就不会惹出今天这样的事儿来,有能耐出去得理儿跟外面的人耍愣头青去。今儿这只羊赔人家小米赔得值,从今儿这事儿上我算看透咱们家的猫春了。我看呀,等年后也让这孩子出去摔打摔打,要不呀,长不成人了。”
  “你这是说啥呢!猫春这孩子哪一点儿不好了?”猫春娘听猫春爹这样说猫春,心里咯噔一下就不是滋味了,“他招谁惹谁了?今儿要不是小米她们家的羊跑到咱们家菜地里祸祸,猫春能把她们家的羊踢死吗?你还怨起咱家的猫春了!”
  “老娘们儿就是老娘们儿,人家说头发长见识短,一点儿都没错,除了一天三顿饭吃饱了知道不饿,还能懂得个啥?”猫春爹瞅了一眼猫春娘。
  “猫春这孩子今儿这事儿弄得招人话把子。一个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祖祖辈辈在一块儿过日子熬岁月,就算得了理儿,事儿也不能这样的干法儿。”猫春二大爷见看热闹的人都纷纷去了,也叹了一声说,“一个村子里的人家,虽说不在一口锅里挖勺子吃饭,那也是一家人。没听人们常说吗,远亲戚不如近邻居。近邻居处得好了,要比亲戚能帮把手。邻居间咋的个处法儿,不是得点儿理儿就爬到人家头上拉屎撒尿,能忍就忍能让就让,你给别人一尺,别人才能还你一丈。得点儿理儿就跟人家耍愣头青,把别人的心都耍凉了,以后你在这个村子里就落单了。今儿这件事儿大伙儿心里都有看法了,猫春今儿能跟小米家有这事儿,明儿就会跟别的人家有别的啥事儿。这人哪,想让人看你是个好人难,想让人说你孬可容易多了。再说了,猫春都啥年龄了,眼看着再过几年就要说人娶亲了,要是这个时候给自己的名声弄砸锅了,说亲娶人就费事多了。”
  猫春二大爷的话让猫春娘张着嘴巴愣了一阵子,两眼也瞪得跟铃铛一样。她嘬了嘬嘴,舌头抿了两下嘴唇,把要说的啥子话又给硬生生地吞了下去。大约摸她是给猫春二大爷的话说得明白了,眼下的猫春再有个三年两年的就蹿成大人了,说媒娶亲的事儿眨瞪眼就来到跟前了,要是因为这只羊咋的了,咱们家还不愿意赔人家,会落得猫春这孩子仗势欺人不讲理儿,这个家的爹娘也混蛋,这个名声传了出去,谁家的闺女会愿意跟着?虽说这只羊是自己从小扒拉着养大的,心里咋的都觉得舍不得,为了不让老少爷们儿说叨这个家是混头,为了以后能给猫春说个好闺女,舍了就舍了吧。
  小米从猫春家牵着羊往回走,走到半道忽地又转身牵着羊往猫春家回。不管咋说,眼下这个家在这个村子里还不得势,很多的事儿还要靠着老少爷们儿帮手拉把。今儿自己在这个火气头上跟猫春他们家闹了这个僵局,以后要是有用得着他们家的地方,人家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儿再也不愿意伸手拉扯了?这人跟人邻居把茬地处着,能让一步就让一步,能退一步就退一步,今儿自己这样做按理儿说,没啥子不对。可理儿归理儿,人情世故归人情世故,自己把这只羊牵回自己家,别人也说不出啥子别辙儿来,会不会老少爷们儿在心里说自己太不懂人情世故了?落得别人这样说叨,以后谁家还愿意搭手帮衬?别人会不会这样想,以前给了这个家啥子帮衬,万一有了啥事儿了,自己把以前得到的帮衬都忘了,还对人家不依不饶的?要是这样的话,就会把老少爷们儿的心给凉了。老少爷们儿的心凉了,以后这个家在这个村子里就落单了。
  跟着小米出了猫春家院子的老少爷们儿见小米又牵着那只羊往猫春家回,心里一下子都纳了闷儿,小米这孩子又咋的了?
  小米牵着羊回到了猫春家的院子里。
  猫春娘见小米牵着羊又回来了,心里也是一个咯噔,这闺女咋的了?半道儿上琢磨出啥东西了?是不是觉得这只羊还她们家的那只死羊有些吃亏了,就回来还想找吧点儿啥子东西?要是这样的话,这闺女就有些不够地道了。她脸上笑着,心里却提防着小米向小米迎了上去,说:“小米,咋的又把羊牵回来了?是不是俺们家这只羊不如你们家的这只羊个头儿大,心里觉得吃亏了?”
  “婶子,你们家的这只羊是没有我们家的那只羊个头儿大,也没有我们家那只羊喂得光溜。”小米向猫春娘笑了一下说。
  小米的这句话像一个二踢脚的炮仗一样在猫春娘心里炸了两响,自己琢磨的没错,小米这闺女牵着这只羊回来就是为了再找吧点儿啥子回去!她一下子脸色僵得像霜打的紫茄子一样,两眼撮吧成了两个大杏核,紧盯着小米瞅了半天,两片嘴唇抽风一样嘎悠嘎悠地哆嗦了老半天,愣是没有说出啥子话来。
  “老少爷们儿也能看得出来,你们家陪我们家这只羊,我们家还是在亏着。”小米脸上仍在笑着说。
  猫春娘的心里这下子不知道放了多少的二踢脚的炮仗了,上一下,下一下,东一下,西一下,炸得她像猴子偷蜜钻了蜂箱挨蜇一样,顾头顾不了腚不知顾哪儿是了。她不由得在心里骂起了猫春,这孩子,惹谁家不好啊,咋的就偏偏惹了小米这闺女了。小米家的这几个孩子没爹没娘的,跟她们硬也不是,软也不是。跟她们来硬的,别人会说这个家仗着这两年有了两个子儿欺负她们家。来软的吧,她这又欺负到这个家里来了。
  “婶子,这只羊我们家不要了!”小米见猫春娘一脸的跟破鞋底子抽的一样不是滋味,把手里的羊绳子往猫春娘手里一递说,“这只羊我们家不要了,可你们家仍欠我们家一只羊,这个事儿你们家得记住了。等这只羊下羔子了,还我们家一只羊羔子,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咱们两家谁也不欠谁的了。”
  “那哪儿成!”猫春爹旁边听了小米的话,马上过来就不同意小米的说法,“你们姊妹几个养这只羊容易吗?好不容易养得马上能见回头的子儿了,让猫春这孩子两脚踢得没了,我们家要是不赔你们,到哪儿说破大天也都说不过去。”
  “叔。”小米见猫春爹跟自己着急了一样满头冒青筋,马上就冲着猫春爹一笑,说,“我没有不让你们家赔呀,我是不让你们家眼下就赔。等这只羊下了羔子,赔我们家一只母羊羔子就成了。”
  “这儿哪成!”猫春娘这个时候也醒了盹儿一样把手里的羊绳子往小米手里一塞,瞪着眼很有些怪罪小米地说,“你这样不是要我们家占你们姊妹几个的大便宜嘛,这要是传了出去,老少爷们儿还不在背后把我们一家人的脊梁骨戳断了?”
  “婶子,你就放心了吧,老少爷们儿能说啥子?这是我们家愿意的事儿,老少爷们儿也犯不着说啥子呀。”小米把手里的羊绳子又递给了猫春娘,“要是你觉得占了我们姊妹几个的大便宜,到这只羊下了羔子以后,你们家就还我们家两只羊羔子,这样谁也说不出你们家啥子了吧。”
  猫春娘接过羊绳子,两眼眨巴了两下,心里琢磨了一阵,马上就答应小米:“成!到时候就赔你们家两只羊羔子!”
  “你这个老娘们儿!”猫春爹见猫春娘接过羊绳子,嘴里这样答应小米,一只脚往地上狠狠地一跺,一手点着猫春娘,眼瞪得通红,哆嗦着两片嘴唇说,“你这个老娘们儿,说你啥好啊?”
  “叔,到时候你们家赔我们两只羊羔子,我们家还占了你们家的便宜了呢!”小米见猫春爹不满意猫春娘,忙转身向猫春爹说,“到时候我们姊妹几个不光得了两只羊羔子,今儿还能吃上羊肉,算来算去还是我们家占了便宜。”说完,她随手拎起那只死羊往后脊梁上一背,然后又腾出手来连同那三只没有见天的羊羔子一同拎着出了猫春家的院子。
  当天晚上,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家的锅里都沾了小米送过去的羊肉,虽说不多,或煎,或炒,或煮,或熬,弄得整个村子都飘着羊肉特有的香味儿。也就是在这样很少闻到的羊肉香味儿里,老少爷们儿都服了小米这个才十几岁的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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