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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家族】求升曲(2)

作品名称:求升曲      作者:浦素      发布时间:2008-10-31 22:19:39      字数:5423

秦筝吓的头也不敢抬起,畏畏缩缩地说:“我想那余伯牙好不容易见到了知音,弹起琴来肯定是很高兴,很……”
“放屁!”陶老夫子几乎要被气的讲不出话来,忍了很久才说:“谁告诉你伯牙是见了子期心里高兴才奏出这曲子来的?伯牙若知我的学生把他的曲子弹着这样,我都羞见先人了!出来!到我身边来!”
小秦筝眼里掉出两滴泪来,哆嗦着嘴角又不敢哭出声,战战兢兢走到老师身边,赴刑场的一般。
陶老夫子扭身拿过戒尺,抓过秦筝手背恨恨地说:“非让你记住点苦头,看你以后还敢糟蹋先人!”抡起竹戒尺啪啪地拍了下去。
一顿板子打了十下,“去!到你的琴底下跪着去!看着它,想想以后怎么把它弹好!”陶老夫子指着秦筝的琴,看着小姑娘委屈地走过去,跪在琴的侧面,老老实实瞪着琴弦,这才抬头对孩子们说:“看到没有?以后谁在胡思乱想糟蹋圣贤,就都这么给我跪着!”
“小师妹想的巧妙!伯牙见了子期高兴,奏的曲子就这么欢快,那山伯和英台化成蝴蝶双宿双飞,化蝶那曲子就更加欢快了!”一个较大些的男孩子幸灾乐祸地说,引来满堂哄笑。
“那将士杀敌九死一生,将军令就该是哆哆嗦嗦,一听就吓的尿裤子!”又是一片哄笑。秦筝跪在那里又羞又怕,委屈的想死,哭又不敢哭出声,小嘴儿撇的跳动不止,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像断了线的珠子。
只有两个学生没有笑。小秦筝身后的一个男孩子,和她西面并排的一个差不多大的小姑娘。
“濮阳庶!你来!”陶舒望叫秦筝身后的男孩子。
濮阳庶也摆好身子,确保动作无误,开始弹奏。双手交替刮弦发出繁响,曲调庄重、浑厚,严谨而多变,时而平稳,时而开阔,如同高山雄伟峭拔。
“不错!”陶老夫子轻赞一句,闭目静听。琴声入耳,他不住点头,脸上终于见了笑容。突然,传来一声指甲从琴弦上过力滑出,撞击到木板上的“笃”声。猛地睁开了眼睛。“怎么回事?”
濮阳庶正在偷看小师妹秦筝是否还在落泪,手指滑出惊动了乐曲的音律,赶紧把头扭了回来。
“不要走神!继续!”陶舒望说。
濮阳庶继续弹琴,一段如高山气势般的奏法过后,又换了指法,右手飞快的劈、托、挑、抹、花弦拨奏,配合左手的按、滑、颤音,由慢而快,起初如涓涓细流,后似瀑布飞泻,回响轰鸣,听的人如临潭涧,耳中全是涛声!
“好!不错!”陶舒望听完后向濮阳庶一点头,“放学后到我屋里去!”然后继续叫后面的学生。
又听了几个学生弹奏,都不尽人意。巫山琴院的钟声敲响,到了放学时间。
“下课!下午学论语,明天继续考你们!”陶舒望说。“路近的回家,路远的回自己屋,吃饭,午睡。秦筝不许吃饭,接着看你的琴!濮阳庶,到我屋里来!”说完向濮阳庶挥下手让他跟过来,转身离开了碧弦斋。
濮阳庶可怜巴巴地看看小师妹,偷眼看老师走出了大堂,很快地低下头对小师妹说:“别伤心,老师走远了你就起来坐会儿,我一会儿就给你找饭去!”说完,飞快地出了屋子追老师去了。
秦筝西面那小姑娘一直冷冰冰坐着,纹丝不动。一身的绫罗绸缎红飞绿舞,衣服上镶金嵌玉,浑身上下珠光宝气,一看,就是位千金大小姐。她看着秦筝,脸上也是带着委屈。
“月婵!走啦,和我到街上买吃的去!”一个小女孩在门口喊那位大小姐。
“累了!不去了!一会儿有下人给我送来,你们走吧!”月婵说。
秦筝看了月婵一眼,低头吞了一口唾沫,暗自羡慕:我要像柳月婵那样,家里有个做大官的爹爹,老师也不敢不让我吃饭!
想起中午不让吃饭,又不知濮阳庶什么时候能回来,小秦筝更是委屈,看看被老师打肿的手背,泪珠子又劈里啪啦地落了下来。她早晨就没吃饱,走了十多里路来上学,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陶舒望手捻胡须,看着濮阳庶微笑。“你今年多大?”
“十二岁!”濮阳庶规规矩矩站在老师对面,低头看着老师书房里的琴,那是一张漆着龙凤成祥图案的彩琴,比教室里的琴漂亮许多。
“哦……十二岁,濮阳庶?村里的濮阳员外是你什么人?”
“是我家父。”
“哦,濮阳员外家的公子,怪不得一看就气宇非凡和别的学生不一样。告诉老师,你为什么学琴?
“我……听说从前有位春神,弹琴时能让百鸟盘旋驱之不散,我觉得很美,我也想用我的琴声招来百鸟。”
“能做到吗?”
濮阳庶惶恐地望着老师,不敢说话。
“要努力!不是没有希望!”陶舒望笑笑。“小小年纪就追求琴的至高境界,不错!有志向!练吧,年底咱们琴院考试,只要你名列前茅了,就能到院长那里学琴,咱们院长可是前朝嘉靖年间的一品琴师!”
“学生一定努力!”
“你看看这屋里的琴谱,喜欢什么尽管对我说,放学后有时间的话,随时找我,我可以教你!”
“我能学的会吗?”
“能。你对琴的领悟,早就超出我教学生的进度。昨天教你的高山流水,今天就能弹出这模样,一般人已经做不到了!”
濮阳庶听了,不由得喜笑颜开。
“看看去吧,右面书柜里的琴谱,都是你们尚未学过的。”
濮阳庶看着右侧墙壁上的书柜,不免头晕。即兴奋又害怕,看那未见过的琴谱,自己学过的恐怕不及十之三四。他走到书柜跟前,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出水莲》……

碧弦斋内,只剩下秦筝和月婵两个小娃娃。月婵看教室里再无旁人,上前推了推秦筝:“还不起来!”
“我不敢,不知道陶老师还回不回来。”秦筝感激地看看月婵,却不敢动。
“肯定是看濮阳庶弹的好,私下里传授咱们没学过的课程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秦筝战战兢兢站起身子坐回自己的位子,月婵还在低估:“还没有全部考完,凭什么只叫濮阳庶一个?
“濮阳师兄确实弹的好。”
“哼!”月婵不痛快地哼了一声。“没说濮阳师兄不好,我就是讨厌这老糟头子!整天嘟噜着脸不是吓唬这个就是吓唬那个,其实他算个屁!还吹捧自己是伏琳师姐的老师呢,人家伏琳的老师根本不是他!他不过是教了三四年,伏琳真正的老师是咱们院长,孙子靖!”
“婵姐姐还是别骂了,他怎么说也是咱们老师嘛!”
“我才不在乎他!就他弹的那高山流水,我看比濮阳师兄高明不到哪去!他不过是咱们院长的狗腿子罢了,咱们院长是前朝一品琴师,连嘉靖皇帝都是他的徒弟!我爹告诉我的!”说到自己的爹爹,月婵的脸仰起老高。“我爹是想让我和院长学琴,我学龄太短现在还进不了他的听香小筑,没法子才听陶舒望的课的!”
“你爹真厉害!”秦筝羡慕地说。
“我爹是当朝二品,太子太保!”
“你肯定能在听香小筑学琴的了,你爹那么大官,谁都怕他!”
“他也不敢得罪校长,咱们校长,皇帝见了都得必恭必敬呢!不过,我爹和他的面子肯定是有的!”
正说着,两个月婵府里的下人拎着食盒进了教室。“小姐!大人命我们送来吃的,有芙蓉……”
“别说了别说了!我自己还不会看么!放这,出去吧!”
下人们恭恭敬敬搬过来一张小桌,把食盒放在桌上,退了出去。
月婵打开食盒,第一层放着九个圆滚滚水灵灵印着几个大红点的肉包子,月婵杏眼一瞪:“又是包子!也不怕我腻!”打开下一层,是一盆五颜六色的汤,漂着的那些东西,秦筝见都没见过。她看着那食盒,口水一股股冒出来,一口口吞回了肚子。
“你吃包子我喝汤!”月婵把上面的一屉包子端给秦筝。
“谢谢婵姐!”秦筝拿起一个包子狠狠咬下去一块。
两个下人刚走到门口又转了回来:“小姐,你给别人吃了,你自己……”
“谁让你们站在那的?快滚!回去要敢告诉我爹,看我不打折了你们腿!”
下人无法,只好退了出去。
“下午上学的时候在路上给我堵住林博和蒋大瑜,狠狠教训一顿!”月婵喊。
“奴才知道了!”
秦筝一口包子没吃完,狠狠吞进了肚子,大瞪眼看着月婵。“打他们干嘛?”
“谁让他们巴结陶舒望挖苦你来着?还化蝶、将军令!那名字从他们狗嘴里说出来都嫌糟蹋!”
“我确实也弹的不对,他们挖苦两句就挖苦两句呗!”
月婵狠狠瞪着秦筝,看了半天,“怎么这么没骨气?你少管!吃你的饭!”
秦筝没法,只好继续狼吞虎咽,可能也是怕老师回来看到自己没有按规矩受罚,三四口一个包子,噎的难受。
月婵看在眼里不由得好笑。把自己的汤也推了过去,“你也不怕噎死!喝了冲冲!”
“那你呢?”秦筝看着月婵。
“你喝你的!别管我,我不爱喝!”看着秦筝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咽着,月婵突然笑出了声。“对了秦筝!你刚才弹的那高山流水还真挺有意思的!比娶媳妇的还热闹!”
秦筝放下汤碗,满脸通红。“都被老师骂成那样了,你还挖苦我!”
“我干嘛挖苦你?真挺有意思的!能把高山流水弹那么欢快,还真不容易!我看,你是不知道高山流水那故事,不知道弹出来应该是什么气氛,才会那样子的!”
“恩。”秦筝害羞地点点头。“我念的书比你们少,只知道高山流水是知音相遇时弹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我真不知道。”
“我告诉你!”月婵笑笑,“那是说春秋战国时候有一个叫俞伯牙的大官,奉皇上的命出国访问顺便回家省亲,半路上过汉阳江口,突然下大雨,船不能行进。等雨过天晴后俞伯牙心情好了,就弹了首曲子,弹着弹着断了根弦,他说断弦时肯定有人偷听,就派人去找,结果找出个打柴的樵夫,就是钟子期。俞伯牙看不起打柴的,就说,打柴之人也配听琴二字?钟子期说,夜静更深,崖下即不应有听琴之人,舟中也不该有抚琴之客了,俞伯牙觉得他出口不俗,就考钟子期,问刚才弹的是什么曲子,钟子期说,曲子是孔仲尼叹颜回,其词是可惜颜回命早亡,教人思想鬓如霜,只因陋巷簟瓢乐,到此就停了,留得贤名万古扬一句未能弹出。俞伯牙大喜,知道遇到了行家,就又考钟子期,随手乱弹个曲子,让钟子期猜他的心思,他弹了一个,钟子期猜出心中所想是高山,又弹一曲,钟子期猜出是流水,高山流水就是那么来的,俞伯牙这才发现遇到了知音,彻底喜欢上钟子期!”
“怨不得呢!”秦筝连连点头。“怨不得老师说我糟蹋先人!”
“知道什么气氛了吧?知道了就再弹一回,给我听听!”
“刚知道怎么回事,现在就弹,能行吗?”秦筝嘴里说不行,眼中却精光乱闪,大有跃跃欲试的架势。
“你不弹我怎么知道?弹!”
秦筝不再谦逊,扭身摆正弹姿,双手抚琴……
“对了!就这样弹!”月婵大为欣喜,拍着巴掌。“好!好!美哉,巍巍乎若泰山……善哉,洋洋兮若江河!”

陶舒望正在看着濮阳庶翻阅琴谱,猛地双目圆睁,“谁在碧弦斋里弹琴?”
濮阳庶扬起头,听着琴声,也是呆了。
“看看谁在弹琴,回来告诉我!”陶舒望指着碧弦斋的方向。
濮阳庶慌忙跑了出去。

濮阳庶走近碧弦斋,暗自叫苦。
秦筝正浑然忘我地抚弄琴弦,月婵在旁边手舞足蹈一劲儿叫好。
这傻秦筝!放学这么长时间了还敢弹琴,这不是存心不让别的学生和老师们午睡?再说,她还被罚跪不让站起来,这要被老师知道了,不又是一顿更狠的板子?濮阳庶想到此,猛地冲进碧弦斋,着急地喊:“快停了快停了!”
琴声顿止,秦筝和月婵一齐扭头看濮阳庶。
“你们疯了?老师和学生们都要午睡了你们怎么还敢弹琴?陶老师火了!”
秦筝顿时呆若木鸡。一时性起,忘了自己还被罚跪。这一明白过味道来,左手的手背又开始做痛,嘴角撇了撇,马上就又要哭出声。
“别怕!”月婵看看秦筝,看看濮阳庶,说:“濮阳,你就跟老师说,是我弹的!我有我爹做后台,他不敢把我怎么样!”

濮阳庶回去向老师禀告,“弹琴的是柳月婵。听了我的劝阻,已经停了!”
陶舒望呆了片刻,轻轻地说,“柳小姐的琴艺,恐怕不在你之下!”……

三双双燕

次日早课,陶舒望继续给学生们考试。草草听过两个,就到了柳月婵。一曲《高山流水》过后,陶舒望摇摇脑袋,“弹的不错,只是比昨日退步了些!还要继续练习!”
一班学生,除了秦筝和濮阳庶,都扭头看着月婵不解,想不出柳月婵昨天什么时候给老师弹奏过。
秦筝寻思,还好老师没有怪罪月婵,如果不是月婵帮忙顶罪,自己这顿打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的!月婵若因为帮她顶罪而挨了骂,她心里怎么过的去?
濮阳庶却有些纳闷,他突然觉得昨天老师听完秦筝的弹奏后,并不是很生气!而且,似乎是有些喜欢!
月婵却有些不快。她分明是很努力弹了曲子,老师却说比昨天有退步,这不是明摆着不如秦筝弹的好听?
“不要怕老师。”陶舒望说,“弹琴时,要有世间空无一物的心思才行,什么都不能影响自己弹琴!”
“学生知道了!”月婵稍稍有些释怀。昨天秦筝弹琴时身边没有老师,才发挥的很好。而她弹琴时是刻意想引起老师的注意,反而心思不能集中!
“柳月婵,老师问你,你为什么学琴?”
“我?”月婵眨眨眼睛,昂起头来说,“我要超过天音殿所有高手!我要做第二个春神!”
“好大的志向!”陶舒望笑笑。“努力吧!”
考完所有的学生,再无人能让陶舒望满意。陶舒望又冷下脸,瞪着学生们说:“除了濮阳庶和柳月婵,再没有一个像弹琴的!再这么混下去,不如别来了!现在先下课,一会儿我要出去,你们都乖乖练习,明天再让我看不到进步,都到琴底下跪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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