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集

　　1.大柳树下晚外
　　【暮色迷离中，一伙人围坐在一起，正在饶有兴致地议论着有关村委会换届选举的事情。
　　【双方意见不一，彼此争执不休：
　　这两个候选人呐，一个是回乡自主创业的当代大学生，一个是致富归来的村中能人，旗鼓相当，还真有一拼哪！
　　我看大鹏能当选。
　　让我说于平也差不多。
　　你凭啥这么说呀？
　　你又凭啥那么说呢？
　　我敢跟你打赌！
　　你说吧！赌啥？我还真不服输哪！
　　……
　　【郑老耿远远地发现了目标，赶忙一步三摇地走了过来。
　　有人连连鼓掌：都别争了，咱们让老耿叔给掐算掐算，这两个候选人到底谁能当选呢？
　　郑老耿：（摇头晃脑）这倒不难，可我……
　　有人嚷了起来：这不公平，他可是于平的干爹呀！哪能让他给掐算呐，按照法律规定，他得回避才对呀！
　　也有人表示赞同：说得不错，还真是有这么一条法律规定。
　　【双方不再争吵，一起“嘻嘻哈哈”地大笑起来。
　　
　　2.村中日外
　　【快嘴陈正在往前走着，忽然传来一阵呼喊声。
　　马春：（画外音）哎——快嘴陈，你等一等……
　　【快嘴陈收住脚步，回头看时，发现马春从后面赶了上来。
　　马春：（嘻嘻一笑）快嘴陈，你不光嘴快，腿也够快的，这不，我撵了半天才撵上你。
　　快嘴陈：（撇嘴）马春，你撵我有啥事儿啊？
　　马春：有个好事儿，你听我说……
　　快嘴陈：（连连摆手）你啥也别说，啥也别说……
　　马春：奇了怪了，你知道我要说啥呀？
　　快嘴陈：你不就是给于平拉选票吗？
　　马春：瞧瞧，跟明白人说话就是省劲儿——（不无夸张地做了一个点钱的手势）于平有的是这个，亏待不着你就是了。
　　快嘴陈：（冷笑）我快嘴陈还真不图希那个！
　　马春：咋的，钱是咬手还是不好花呀？
　　快嘴陈：你那钱是不咋好花，我这一票多少钱也买不去，你还是哪儿凉快上哪儿歇着去吧！
　　
　　
　　3.换届选举会场日外
　　【一副巨大的横额高高地悬挂在主席台上方，上书“乌龙岗村村民委员会换届选举大会”一行大字。
　　【主席台上，坐着主持会议的镇领导和原村委会主任郑玉同。
　　【唱票与计票的程序已经接近尾声，选民们屏息凝神，都在侧耳倾听着。
　　快嘴陈：（高声唱票）苏大鹏——苏大鹏——苏大鹏——于平——于平——苏大鹏——苏大鹏——
　　【春梅负责计票，她在黑板上不停地画着“正”字。
　　选民席上有人嚷了起来：快嘴陈，你这个唱票员慢点儿念行不？看把计票员春梅忙成啥样了。
　　有人帮腔：让她慢点儿行吗？那她还是快嘴陈吗？
　　【众人“嘻嘻哈哈”哄笑起来，却又马上打住，也许他们意识到这是一个严肃的场合，不应随意取笑。
　　【春梅在统计票数，而后高声公布。
　　春梅：苏大鹏一百八十五票，于平一百六十五票。
　　【主持会议的镇领导当即站起身来，公布选举结果。
　　镇领导：（高声）现在我宣布。乌龙岗村新一届村委会主任已经产生，当选的是回乡自主创业的大学生苏大鹏。这是一个令人振奋的结果，我们终于有了经过民主选举的大学生村官，希望大鹏主任能为我们的新农村建设发挥重大作用，带领乌龙岗村登上一个新的台阶！
　　【镇领导带头鼓掌，与会的选民们纷纷响应，全场上上下下响起一片雷鸣般的掌声。
　　【掌声中。于平避开众人的视线，悄悄地溜出场去。
　　【大鹏起身走到台前，面向众人，连连招手致意，让掌声逐渐平息下来。
　　大鹏：（慷慨激昂）非常感谢选民们对我的信任，我一定努力工作，用自己学到的专业知识回报生我养我的家乡父老，把鹏程马铃薯产业开发基地办好，为乌龙岗村的经济建设做出我应有的贡献！
　　【全场再一次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此伏彼起经久不息。
　　
　　4.芦家门前日外
　　【于平手上拎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衣冠楚楚地走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收住脚步，放下手中的东西，开始整理自己的服饰。
　　【他掏出一面小镜子，对着自己照了又照。
　　【他发现头发有些凌乱，往手心上吐了两口唾沫，在头发上抹了又抹。
　　
　　5.马家门前日外
　　【郑玉同与郑老耿一左一右陪着苏志山，一行三人款款走了过来。
　　【临到进门之际，郑老耿与苏志山竟客客气气地相互推让起来。
　　【郑老耿用力将苏志山推进院去，高腔大嗓嚷了起来。
　　郑老耿：今儿个这一出戏，你苏志山才是真正的男主角呐，我郑老耿只是一个跑龙套的罢了，哪敢在你面前抢先哪!
　　郑玉同：（调侃）老叔，你也别小看了自个儿，今儿个这一出戏还真是少不得你呀!
　　郑老耿：就怪你，我说不来你偏让我来，今儿个你是存心让我老人家丢人现眼呐。
　　郑玉同：你说啥呐，在咱们乌龙岗村，这种事情能少得下你吗？你也就别抹不开了，过去玩的那点儿小把戏谁也没往心里去，你自个儿只当啥事儿也没发生过就得了呗。
　　郑老耿：（搭讪）那倒也是，我这跑前跑后的，还不就是图希一个助人为乐将功折罪嘛。
　　
　　6.芦家客厅日内
　　【杨玉莲坐在沙发上，正一个人郁郁不快地看着电视节目。
　　【门被推开，于平衣冠楚楚地走了进来。
　　【杨玉莲始而一怔，继而关了电视机，上上下下地把于平好一通打量。
　　杨玉莲：（大惊小怪）于平，今儿个是啥日子啊!你咋把自个儿打扮得这么齐整呢？
　　于平：大婶，我这是过来看看红梅，我们俩念小学时是一个班的同学，我好歹也得算是她的一个师哥吧!
　　杨玉莲：也算……哎——于平，你知道吗？选举大会上我可是投了你一票，哪想到你还是落选了。
　　【于平一脸谦恭地向杨玉莲打躬作揖，表情滑稽得很。
　　于平：大婶，不管选没选上，你老人家的情我都得领啊！
　　
　　7.红梅房间日内
　　【红梅正在假寐中，她听到于平的声音，不禁为之一怔。
　　于平：（画外音）其实一个村委会主任当与不当也没啥大不了的，我于平还真没把那个芝麻粒大的村官放在眼里呐。
　　【红梅略一沉吟，赶忙起身把门插上。
　　
　　8.客厅日内
　　【杨玉莲目光游移，反复打量着于平手上的东西。
　　【于平反客为主，嬉皮笑脸地向杨玉莲发起了攻势。
　　于平：大婶，你不知道，当年我和红梅还是同桌呐。
　　杨玉莲：（试探）于平，就别说那些没用处的了，你到底是干啥来了呀？
　　【于平抖了抖手上的东西，有意吸引对方的目光。
　　于平：听说红梅师妹最近身体不大好，我心里一直惦记着她……
　　【杨玉莲神色大变，语调也变得亲热起来。
　　杨玉莲：啧啧，瞧你，还带了礼物上门，这么客气干啥呀!
　　于平：大婶，你老人家这是说到哪儿去了，我这可是一片真心呐，也没别的意思，只是……
　　【于平左顾右盼一回，末了把探询的目光投向杨玉莲。
　　【杨玉莲偷偷一笑，随手一指。
　　杨玉莲：红梅在那屋呐，你呀!来得还真是时候，再过几天，她就要去城里了。
　　【于平会意地连连点头，赶紧过去推门。
　　【他发现门已被从里面插死，于是轻轻地敲了几下。
　　于平：红梅师妹，我是你师哥于平，请你把门打开好吗?
　　
　　9.里屋日内
　　【红梅板起面孔，紧紧地捂住双耳。
　　【稍停，她又扯过一床被子，把自己蒙了个严严实实。
　　
　　10.马家日内
　　【苏志山、郑老耿、郑玉同一行三人依次走了进来。
　　【宋春花与唐可甜起身相迎，为客人让座、斟茶、递烟。
　　【郑老耿接过可甜递过来的烟卷，却不让她点火。
　　郑老耿：丫头，这支烟你还真没那点火的资格呀!
　　【唐可甜不解地打量着郑老耿。
　　【郑老耿不无做作地瞟了宋春花一眼，又把目光转向苏志山。
　　郑老耿：咋样啊?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吧?
　　【苏志山大度地一笑，朝宋春花递了一个示意性的眼色。
　　【宋春花从唐可甜手中接过火柴，大大方方上前为郑老耿点火。
　　【郑老耿呼出一口长气，故意将火吹灭。
　　【宋春花微皱眉头，再一次上前点火。
　　【郑老耿故伎重演，又一次将火吹灭。
　　【宋春花不轻不重地给了郑老耿一巴掌，再一次点火。
　　【郑老耿乖乖地深吸一口，朝半空中吐出一团浓烟。
　　【他又转过身去，夸张地拍了拍苏志山的肩头。
　　郑老耿：（不无得意）当初我就说你这个老红媒得我当吧!你还偏不领情，临终末了，活活让我捡了一个现成的便宜呀!
　　郑玉同：（调侃）我说老叔，反正你也没费啥气力，那谢媒的红包我看就免了吧!
　　苏志山：别介，那可是人家的生财之道啊!
　　郑老耿：（心悦诚服）那没啥说的，为老哥们儿出力理所应当，磨破了鞋底子我也心甘情愿，这一回，就当我郑老耿是学雷锋做好事了，行不？
　　郑玉同：老叔，这也不像是你做人的一贯风格呀!
　　郑老耿：这都到啥年代了，神州六号都飞上太空了，我老人家的风格还能不变一变哪！（而后嘻嘻一笑，转向宋春花）你俩这码事儿我可是没少操心呐，经过一番精心推算，我给你俩选定了一个大吉大利的日子……
　　宋春花：（惊诧）哟，日子都给选好了，是哪一天呢?
　　【郑老耿不无卖弄地掐着手指，口中念念有词。
　　郑老耿：五月一日，又赶上星期天，红红火火，成双成对，算得上一个难得的好日子嘛。
　　宋春花：这也没几天了，是不是太近了一些呀?
　　郑老耿：不近，不近，你不着急，还有人着急哪!
　　【他挤眉弄眼地冲苏志山一笑，神态显得极为夸张。
　　苏志山：（抱怨）瞧你，扯起闲篇儿来一个顶俩，反倒把正经事情给撂到脖子后头去了!
　　郑老耿：（不解）还有啥正经事情啊?
　　【苏志山抬起手，在自己口袋上一连拍了几下。
　　【郑老耿顿时恍然大悟，响响地一拍脑门儿。
　　郑老耿：可不是咋的，我咋把这一桩大事给忘掉了，该死，该死！（从怀里掏出一个大大的红包，递到宋春花面前）看看，还是人家向着你，生怕我把这大红包给揣了回去，那算咋回事儿啊!
　　【宋春花接过红包，又给苏志山递了过去。
　　宋春花：志山哥，咱们都多大岁数了，还用得着这个吗？
　　【苏志山连连摆手，把红包推了回来。
　　苏志山：咋就用不着呐，你赶紧收起来吧！
　　
　　11.芦家日内
　　【于平很不识趣，仍在不住地敲着门。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于平又一次敲门，力度也已明显加大。
　　【杨玉莲不耐烦地敲响炕沿，恰好与于平的敲门声形成共鸣。
　　【于平浑然不觉，继续敲着门。
　　【杨玉莲也不含糊，索性把炕沿敲得更响。
　　【于平回过头来，把一团疑惑的目光投向杨玉莲。
　　杨玉莲：（不悦）于平，红梅不想见你，你就是把门敲破了也不顶用啊!
　　于平：大婶，你倒是给我支个招儿啊!
　　杨玉莲：你能听我的吗?
　　于平：我听，我听。
　　【杨玉莲拿腔拿调，把声音拉得老长。
　　杨玉莲：立正——向后转——齐步走——
　　【于平乖乖地随着口令原地立正，转身，他往前走了几步，又陡地停住。
　　于平：（似有所悟）大婶，你这是啥意思啊？
　　杨玉莲：意思明白得很，你要是听我的，就改三过五再来吧!
　　【于平做出一脸苦相，沉吟有顷，他又振作起来。
　　于平：（高腔大嗓）那好吧!红梅师妹，这点儿东西就留给你了，也好替自个儿补补身子，哪天有空儿，师哥再过来看你。
　　【他把手中的东西放到杨玉莲面前，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杨玉莲正欲打开礼品盒时，红梅破门而出，一把夺过母亲手中的东西。
　　红梅：妈，你干啥呢?于平的东西你也要啊!
　　杨玉莲：你这孩子，老话说得好，这可是送上门来的东西，哪有个不要之理呐，不要白不要，白要谁不要啊!
　　红梅：才不要他的东西呐，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我这就给他扔出去!
　　杨玉莲：别介，你可别介……
　　【她一跃而起，奋力上前抢夺。
　　【红梅闪身避开，径自出门而去。
　　
　　12.村中日外
　　【郑玉同、唐可甜、郑老耿一路向前走着。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谁也不曾开口。
　　【郑玉同有意打破沉闷，悄悄地捅了郑老耿一把。
　　郑玉同：（调侃）老叔，你这是咋了呀？
　　郑老耿：你说我咋了呀？
　　郑玉同：我看你老人家心情不大好，应该没啥想不开的吧？
　　郑老耿：我老人家心情好着呐，活到今儿个，我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命中无有莫强求，不是你的东西，抢也抢不到手啊！
　　郑玉同：还行，你明白得还不算晚。
　　【郑老耿尴尬得很，赶忙岔开话头。
　　郑老耿：（转向可甜）可甜，你这是干啥去呀？
　　唐可甜：我……我找春梅去。
　　郑老耿：（赞叹）这丫头就是懂事儿啊!
　　唐可甜：（莞尔一笑）总得让两位老人家说说心里话呀！我连这点儿事都不懂，那不是白长这么大了吗?
　　郑玉同：可甜不光懂事儿，还正经有能力呐，筹建鹏程马铃薯产业开发基地，她可是给咱乌龙岗村立了大功啊!
　　郑老耿：人呐，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呀!
　　
　　13.芦家门外日外
　　【于平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正一步三回头地向前走着。
　　【他偶一回头，发现红梅已追出门来。
　　【他顿时喜形于色，赶忙回身迎了上去。
　　于平：哟，红梅师妹，方才还不肯接见我呐，这工夫咋还大老远地送出门来了呢？
　　红梅：（面带怒容）谁是你的师妹？你跟我套啥近乎啊？我实话告诉你，趁早别做你那一场春秋大梦了!
　　【她收住脚步，把手中的东西狠狠地抛了过来。
　　【于平并未提防，被砸得一溜趔趄，几乎倒地。
　　【红梅回身而去，“砰”地一下关上院门。
　　【于平站直身子一看，左右无人，不禁讪讪地一笑。
　　于平：娘的，这要是抛彩球嘛，还真让我接了个正着。
　　
　　14.苏家日内
　　【大鹏、唐可甜、春梅正在议论有关苏志山和宋春花两位老人的事情，他们一个个兴致极高，气氛热烈得很。
　　唐可甜：大鹏，这回两位老人家的事情总算是定下来了。
　　大鹏：真是不容易啊！到时候可得好好地操办一回才是。
　　唐可甜：应该的，太应该了。
　　【她略一沉吟，转向春梅。
　　唐可甜：春梅，你那篇文章写到什么程度了？到了这一步上，总可以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了吧!
　　春梅：（莞尔一笑）两位老人家的故事精彩得很，结局也很不错，终归是大团圆嘛，我也就有把握把这一篇文章写得更好，让它笔下生花，格外耐看。
　　唐可甜：可不，乌龙岗村能不能评上精神文明模范村，就看你这一支笔了呀!
　　春梅：可甜，你这话可不大对呀！
　　唐可甜：我说错什么了吗?
　　春梅：（意味深长）好文章都是用热血和生命写出来的，光靠哪一个人的笔杆子恐怕不行吧！
　　
　　15.马家日内
　　【苏志山与宋春花深情地对视着，彼此都已感慨万千。
　　苏志山：（声音发颤）春花——
　　宋春花：（小心翼翼）志山哥。你累了吧?
　　苏志山：不累。
　　宋春花：你身板不顶硬，还是先坐一会儿吧!
　　苏志山：不用，不用。这事儿，说办还真就成了，可我这心里总觉得不那么塌实似的。
　　宋春花：可不，这都赶上一场大梦了呀!
　　苏志山：（叹息）要是我不得这一场大病，那该有多好啊!
　　宋春花：你也别那么寻思，还是得往开处想啊!你要是好好的，只怕咱们一时半会儿地还走不到这一步上哪!
　　苏志山：也是——（满含歉意）春花，是我对不起你呀!
　　【宋春花不知不觉中已眼含热泪，仿佛再也无法自控。
　　宋春花：志山哥，你对不起的人不是我……
　　苏志山：那是谁呢?
　　宋春花：是你自个儿啊!
　　苏志山：人活在世上，不能只寻思自个儿呀!
　　宋春花：志山哥，你真好，下辈子我还嫁给你!
　　苏志山：我也非你不娶!
　　【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两张老泪横流的面孔。
　　【苏志山腾出一只手来，轻轻地为宋春花拭去脸上的泪水。
　　苏志山：春花，这是好事儿，咱们还是别流泪了吧!
　　宋春花：（哽哽咽咽）志山哥，你就让我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场吧！到了那一天，我一定乐乐呵呵地做你的新娘，不掉一个眼泪疙瘩!
　　苏志山：春花——
　　宋春花：志山哥——
　　【两位老人忘情地抱在一起，他们喜极而泣，各自呜咽不止。
　　
　　16.门外日外
　　【马春一溜小跑地走进院来。
　　【一只大公鸡挡住了他的去路，被他一脚踢了开去。
　　【他拉开房门，大步跨了进去。
　　
　　17.马家日内
　　【苏志山和宋春花听得一阵脚步声响，赶忙分开，各自在炕上走了下去。
　　【马春大步跨进门来，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情形。
　　【他一连打了两个转身，在板凳上大大咧咧地坐了下去。
　　马春：苏大叔，你也在啊?
　　【苏志山瞟了马春一眼，随口应答。
　　苏志山：马春，你干啥去了呀?
　　马春：我还能干个啥!也就是出去闲逛了一圈。
　　苏志山：（起身欲走）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马春陡地站起身来，叉开双臂拦住苏志山的去路。
　　马春：苏大叔，你别急着走啊!
　　苏志山：家里还有点儿活计，我……
　　马春：我这儿刚刚进门，你那儿抬腿就走，让别人看着好像咱爷俩不对付似的。
　　苏志山：那倒不是，那倒不是。
　　马春：你家里那点儿活计，又不能长翅膀飞了，哪天有空儿再干嘛，我肚子里这几句话，可是憋得难受巴拉的，非得马上倒出来不可。
　　【苏志山犹犹豫豫地转回身来，重新坐了下去。
　　【马春把目光转向母亲，努力做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
　　马春：妈，麻烦你老人家给弄点儿下酒菜，我得和苏大叔好好地喝上两杯，爷俩边喝边说，也有兴致就是。
　　宋春花：（嗔怪）这又不到饭时，你可是喝的哪一门子酒啊!
　　马春：（烦躁）妈，让你弄你就赶紧给弄去好了，我们爷俩可不光是喝一点儿酒那么简单的事情啊！
　　【宋春花犹犹豫豫地站起身来，走向厨房。
　　【苏志山悄悄地给宋春花递了一个眼色，阻止了她。
　　【宋春花回过身来，朝马春连连摇头。
　　宋春花：马春，你们爷俩还是改天再喝吧!今儿个家里要嘛没嘛，你让我咋给你弄那下酒菜啊!
　　
　　18.厨房日内
　　【马春大步跨进厨房，他左翻右找，竟一无所获。
　　【他发现一碗剩菜，端过来一闻，大嘴一咧，一抬手倒进脏水桶里。
　　【宋春花随后跟了进来，一脸苦笑地看着马春。
　　宋春花：马春，等哪天让妈好好预备预备，你们爷俩再喝行吗?
　　马春：不行!今儿个非喝不可!
　　宋春花：没有下酒菜，你们咋个喝法儿啊!
　　马春：一个大活人，咋也不能让尿憋死就是了，等我出去踅摸踅摸再说吧！
　　【他略一沉吟，径自推门走了出去。
　　【宋春花打量着马春的背影，无可奈何地双手一摊。
　　
　　19.大柳树下日外
　　【快嘴陈正在闲坐纳凉，见郑老耿走了过来，饶有兴致地连连招手。
　　【郑老耿无精打采地来到近前，懒洋洋地坐了下去，半晌也不开口。
　　快嘴陈：（好奇）老耿叔，方才你上老马家干啥去了呀?
　　郑老耿：还能干啥！我那是给宋春花过礼去了。
　　快嘴陈：（咋咋呼呼）是嘛，这一回你算是彻底没戏了，人家苏志山艳福不浅，老了老了还能成双配对儿，这才叫个人生的第二春哪!
　　郑老耿：（撇嘴）你也别光说人家，还是先关心关心自个儿吧!
　　快嘴陈：我这不挺好的嘛，一家三口有吃有喝，日子要多省心有多省心。
　　郑老耿：我是说你年轻轻的，一辈子咋也不能就这么孤孤单单地过下去呀!
　　快嘴陈：我也不算孤单，不是还有两个儿子陪伴着我吗?
　　郑老耿：那是两回事儿，人呐，别管年轻年老，女人离了男人终归不大好过呀!
　　快嘴陈：老耿叔，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们女人了。
　　郑老耿：你别误会行不，我的话还没说完呐，其实男人离了女人也不好过。在这个世界上，男人也好，女人也罢，谁也离不开谁，要不，当初女娲娘娘造人，咋就偏要造出个一男一女来哪!
　　【快嘴陈拍手打掌，前仰后合地好一通笑。
　　快嘴陈：咋回事儿啊?这些日子你老人家是不是业务不忙，没啥营生可干，这才想到我的头上了呀!
　　郑老耿：（一本正经）我是干啥的呀!眼瞅着你一个人苦巴苦掖地熬日子，我这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啊!
　　快嘴陈：唉——女人四十豆腐渣，身边又有两个拖油瓶，没一丁点儿招人稀罕的地方，谁能要我这样的呀!
　　郑老耿：你也别自个儿瞧不起自个儿，老话说那啥——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就凭你快嘴陈，只怕那些光棍汉们还求之不得哪!
　　【快嘴陈似已心有所动，犹犹豫豫地低下头去。
　　郑老耿：（慢条斯理）你呐，自个儿再琢磨琢磨，想开了就给我一个回话，我呐，往后也多给你上一点儿心，没准还真能遇上一个相当的人选哪!
　　
　　20.鸡窝旁日外
　　【一只白母鸡轻松地拍打着双翅，“咯咯嗒嗒”地叫个不停。
　　【马春双眼一亮，扑了过去。
　　【他翻弄半天，从鸡窝里拈出一枚鸡蛋，放在手心上掂了又掂。
　　【白母鸡高昂着头，仍在那里邀功似的鸣叫不止。
　　【马春把两只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死死地盯住白母鸡。
　　马春：娘的，天上难找，地上难寻，今儿个就算是你阳寿到了。
　　【他奋力向前一扑，手中的鸡蛋摔在地上，汁液横流。
　　【白母鸡受了惊吓，展开双翅逃之夭夭。
　　【马春撒开两腿，紧追不舍。
　　【一人一鸡，相逐而去。
　　
　　21.大柳树下日外
　　【郑老耿和快嘴陈相对而坐，仍在闲聊中。
　　【于平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在郑老耿身旁一屁股坐了下去。
　　【快嘴陈厌恶地看了于平一眼，起身欲走。
　　于平：（沮丧）表嫂，我这儿屁股刚刚落地，你那儿抬腿就走，是瞅我不顺眼还是咋的呀?
　　快嘴陈：你也不用说那三七旮旯话，咋的?还打算让我陪陪你呀!
　　于平：陪我坐一会儿，再唠点儿啥闲嗑，就这两陪，也就够意思了。
　　快嘴陈：（反唇相讥）别说两陪，三陪又能咋的!难道老娘还能怕了你不成啊！我问你，你来找老耿叔是不是又踅摸上哪家姑娘了呀？
　　于平：表嫂，你还是挺关心我的嘛。
　　快嘴陈：我跟你说，兄弟，其实你那码事儿也好办得很……
　　【于平瞪圆双眼，盯住快嘴陈，似乎很想听听下文。
　　快嘴陈：（一本正经）你找王母娘娘去呀！让她老人家做主，把月里嫦娥许配给你，那你可就应了典啦!
　　于平：我应了啥典呢?
　　快嘴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可是连三岁孩子都知道的典故啊!
　　【于平气得一拍大腿，朝快嘴陈吼叫起来。
　　于平：你他娘的这一张快嘴也真够损的了，把我于平埋汰成个啥了。
　　快嘴陈：我就埋汰你了，咋的吧？你也没少埋汰我呀！
　　于平：我咋埋汰你了？
　　快嘴陈：哼，你当别人没少说我养汉的话，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呢？
　　于平：扯淡！我啥时说过那种混账话呀！
　　【快嘴陈瞪圆双眼，恨恨地一指于平。
　　快嘴陈：你敢说你没说过！我有人证！
　　【于平略一沉吟，朝快嘴陈“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于平：就算我说过那话又咋的吧？多大个事儿啊！
　　快嘴陈：那我问你，我养汉跟着谁?你把人给我递出来，递不出来今儿个我饶不了你!
　　【于平张口结舌，怔怔地看着快嘴陈。
　　快嘴陈：（不依不饶）到底是哪一个?把人递出来吧!
　　于平：（两眼一瞪）你养汉跟着我，这总行了吧!
　　快嘴陈：（撇嘴）你臭美吧你!我就是找一百个野汉子也轮不到你于平头上啊!
　　【她“嘻嘻哈哈”地好一通笑，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22.马家日内
　　【院内人嚷鸡叫，声音嘈杂，一浪高过一浪，不绝于耳。
　　【苏志山伏在窗前看了又看，后来又把探询的目光转向宋春花。
　　苏志山：（不解）马春今儿个这是咋的了呀?
　　宋春花：（不无担忧）谁知道是咋的了，一会儿脸子一会儿屁股的，也不知道他这又是抽的哪一股邪风!
　　苏志山：依我看，他像是真的有啥话要说给我。
　　宋春花：他就没有个让我省心的时候，唉——这个孽障，我上辈子算是欠下他的了。
　　【房门大开，马春提着一只血淋淋的白母鸡走了进来，“嘭”地一下扔在地上。
　　【宋春花赶忙上前，一把抓起那只白母鸡，痛心疾首地连连指点着马春。
　　宋春花：马春，你……你怎么把白母鸡给杀了呀？
　　马春：（嘻嘻一笑）杀就杀了，不就是一只鸡嘛，天生就是吃肉的玩意儿！
　　宋春花：你个败家玩意儿，这日子你还想不想过了。
　　【马春拉过母亲，用力往外推着。
　　马春：妈，你先替我们爷俩把鸡炖上，有啥要紧的话咱娘俩儿待会儿再说行不？
　　
　　23.大柳树下日外
　　【郑老耿打量着于平，脸上浮起一丝冷笑。
　　郑老耿：我说干儿子，你一个大男人跟一个娘们儿斗口，那不是存心自讨苦吃吗?
　　于平：（尴尬）干爹，我于平走了败运，到头来还真是应了墙倒众人推那一句老话呀！连一个寡妇娘们儿都瞧不起我了，一张嘴没遮没拦的，啥都敢往外冒，她快嘴陈那些话也太伤人了吧！
　　郑老耿：干儿子，到了这一步上，别的你就不用寻思了，还是娶上一房媳妇，消消停停地过小日子吧！往后，干爹多用点儿心，就再给你保一回媒得了。
　　【于平把头扭向一边，显得格外反感。
　　于平：我的干爹，你可别使那忽悠门子了，这一回，你就是把死人说活，我也不上你的当了!
　　郑老耿：干儿子，你放心好了，咱爷们儿往后说啥也不做那种指山卖磨的空头买卖了。
　　于平：（好奇）噢，照这么说，干爹好像还有了目标，那我倒要听听，女方到底是哪一个呀?
　　郑老耿：说起来也不是外人——喏，就是方才跟你说过笑话的那位。你看咋样啊？
　　【于平听了颇感惊诧，一下把嘴巴张得老大。
　　于平：啊!是她快嘴陈呐，干爹，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郑老耿：这咋叫开玩笑呐，你是孤男，她是寡女，你俩往一块堆凑和凑和，那不就是挺好的一个小人家吗?
　　于平：还好呐，她快嘴陈倒是先闹了一个合适，我于平好歹也是一个童男子啊!
　　郑老耿：你就别提那啥童男子了，眼下还能值几个大钱是咋的呀？你还是实际一点儿，把择偶标准降低了吧！
　　于平：那我也不能太委屈了自个儿呀！她……她也太老了不是。
　　郑老耿：女人年岁大一点儿更好，知疼知热，日子好过，都说女大三，抱金砖嘛。
　　于平：女大五，还赛如母呐，我又不是缺了一个老妈!
　　郑老耿：干爹跟你说，你小子可别挑三拣四，闹了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啊!
　　
　　24.马家日内
　　【炕桌上摆放着一大碗香喷喷的鸡肉炖蘑菇，还有一盘家拌凉菜。
　　【马春拉拉扯扯地把苏志山让到桌前，两人相对而坐。
　　马春：（满酒）苏大叔，今儿个不同往常，我得和你老人家碰上一杯，完了再把肚子里的话一股脑地都倒给你！
　　【苏志山目光游移，不大情愿地端过酒杯。
　　苏志山：好啊!我也正想听听你要当我说些个啥哪!
　　【两人同时举杯，响响地一碰。
　　【马春高举酒杯，一饮而尽。
　　【苏志山只是抿了一口，又把酒杯放了下来。
　　马春：（不悦）苏大叔，你咋不干杯呢?
　　【宋春花白了马春一眼，在一旁抢过话头。
　　宋春花：你苏大叔身体不好，他不能喝酒。
　　马春：那好，我替他干杯就是了。
　　【马春端过苏志山面前的酒杯，一仰脖干了下去，而后响响地一抹嘴巴。
　　马春：苏大叔，用不上几天，我就要出去了呀!
　　苏志山：（轻轻摇头）马春，你抛家舍业的，一个人在外头混，那可不容易呀!
　　宋春花：（哭腔）儿子，你就忍心把老妈一个人丢下不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