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 第六章

　　第五章浮游的阴谋
　　且说杨戬一路向西赶往常羊山。
　　这日正走着，忽见前面有一座山横在面前。
　　杨戬来到山前，就见在此处山口的路旁长着一棵千年古柏。柏树下搭有一个茅草棚，草棚后面还有几间房舍。草棚下面摆放着两张方桌和几条长凳，其中一张方桌前坐着两个人正在喝茶，有一个小伙计正在草棚一角的灶台前忙碌着，原来是一个兼卖吃食的小茶摊。
　　那小伙计抬头看见杨戬从草棚前路过，便热情地招呼道：“客官，歇歇脚再走吧，前面进山之后，就再没有喝茶吃饭的地方了。”
　　杨戬听他这么一说，心想休息一下喝口水也好。于是便下了路，走进了草棚里，在另一张空着的桌前坐下，将三尖刀随手就插在了身旁的地上。
　　那小伙计赶忙走过来擦桌子掸凳子的一通忙乱，问道：“客官，想用些什么？”
　　杨戬说道：“别的就不用了，只上壶茶来就行。”
　　那小伙计答应一声，便下去准备了。
　　这时，从草棚后的房子里走出一个人来。见这人四十岁上下，穿着一件红袍子，身形高大肥胖，还略微有些驼背。这人手摇羽扇，一边扇着，一边信步踱了过来。竞直走到杨戬桌旁，也不见外，一屁股就坐在了他的对面。
　　这人一边打量着杨戬，一边笑嘻嘻地说道：“客官，我看你这身打扮，一定是从九州天朝来的吧？”
　　杨戬本来不想与人闲扯，但见人家笑脸相陪，又好像是此处主人，只好应付着说道：“不错，我正是从九州之地而来。”
　　那人又说道：“听说西歧的武王讨伐商纣，已荡平了朝歌城，现如今天朝已经是改换了门庭，成了周家的天下了？”
　　杨戬点了点头，说道：“是呀。现在是周天子临朝听政，百姓们可以安居乐业了。”
　　此时，那小伙计端上来一壶茶水和一个杯子，放下之后就转身走开了。杨戬倒出一杯水来，举着要喝，见水是才烧开的，又不甚渴，就先放下凉着了。
　　那红衣男子笑着又搭话说道：“我见客官仪表不凡，行为举止像是个武人，随身又带着兵器，猜你一定是在姜老丞相帐前听用的将军吧？”
　　杨戬略有些不耐烦，但也只能在心里压了压，说道：“不错，以前是在军中效力。不过位小职卑，却不认得姜丞相。”说罢，为了岔开话题，便问道，“在下想请问尊驾，此处距常羊山还有多远？”
　　那人见问，眼睛忽然一亮，笑道：“看来我猜的不错，你果然是西歧的将军。尊架问起常羊山么，距此还有三百余里。不过那地方荒无人烟的，将军大老远地赶去那个地方，是有什么公干吗？”
　　杨戬见问，一时语塞。忽然间他似乎闻到了一股怪味儿，好像是从某种动物身上散发出来的腥膻之气。他回头往四处看了看，见除了面前这几个人外，再没有什么鸡狗之类的活物。他不由心中一动，闪目再看面前这个红衣人，见这人虽然脸上还是在陪着笑，但眼睛里却有一丝不易觉察的阴冷之光。杨戬心头一紧，忙暗运神功，将眉间神目微微睁开一条缝。这一看不要紧，立时就把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原来在他面前坐着的，是一个浑身长满红毛，形似狗熊，尖牙利爪，却又是一幅笑脸的怪兽。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没想到和他对话的竟然是个妖怪。当下再不迟疑，他先掀起面前的桌子砸向那人，接着再一伸手就去抓身旁插着的三尖刀，可没想到一抓之下却抓了个空。待他回头看时，就见原来坐在旁边一桌上的那两个人，其中一人手中提着他的三尖刀，两个人已经一起跳向了草棚之外。
　　那红衣男子好像早有防备，闪身躲过方桌也跳了出去。杨戬见三尖刀被抢走，立刻是又惊又怒。他伸手从后背上拉出了女娲剑，然后也追了出来。
　　那红衣男子起初还站在那里笑嘻嘻地看着杨戬。在他认为，杨戬的三尖刀已被拿走，没了长兵器，单凭一把宝剑又能施展出什么能耐。可当他冷不丁地看到女娲剑出鞘时带出的那道立闪，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僵硬了。
　　此时，杨戬冲他大声地怒喝道：“你们是些什么人？敢在此处戏耍于我。奉劝你们老老实实将我的三尖刀还回来，或可饶你们一命。如若不然，就休怪我剑下无情了！”
　　那红衣男子仍然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说道：“杨戬，你休说大话。我知道你的大名，你要去常羊山做什么，我也猜的出来。你也听我好言相劝，赶紧从哪来还回哪去。如若不听，今天就把你埋在这儿了，你信也不信？”
　　杨戬咬着牙也是一声冷笑，说道：“你这非人的怪物，也会有此狂言！”说罢，他又看了看掌中的女娲剑，心想：也好，今日就拿这几个人来试试剑，也看看此剑的威力到底如何。
　　想到这儿，他看着那红衣男子说道：“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我就没必要知道你是谁了。因为不用问也能猜出你是谁的人，这就足够了。我再给你一个机会，留下三尖刀，逃命去吧。如果不听，只怕你悔之晚矣！”
　　那红衣男子眼珠转了转，笑道：“杨戬，好你个贼！你手中拿的剑好像是我家丢的，你能叫上它的名字吗？”
　　杨戬怒道：“你这斯少要胡说八道，此女娲剑岂是你家之物。”
　　杨戬不知是计，他刚报出女娲剑三个字，就见那红衣男子冲另外两人叫了一声：“快跑！”话音未落，自己已经移步滑开三丈之外，然后便纵身跃到半空，立在了云头。
　　那红衣男子驾上了云，这才回过头来笑嘻嘻地说道：“小子，今日算你走运，躲过了你浮游爷爷的手段，咱们后会有期吧。”说着便向东飞去。
　　另两个人也转身就跑。跑着跑着却见他们身形一矮，现出原形，原来是两个猫狙。这种怪兽形如狼，最善于奔跑。跑起来就如同一阵风刮过似的。可恨这二兽逃命也还带走了三尖刀。
　　杨戬立在当地有些发愣。他没想到自己报出女娲剑的名字，会直接惊走这几个人。见这三人一个从天上走，两个在地下跑，而且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慌不择路，竟然奔向了两个方向。他一时间不知道先追那个，但也只是愣了一下，便有了主意。于是便念起了驱剑的灵咒，立时之间就见从剑身上射出两道红光，从红光中又化出两条红色蛟龙，分别向两个方向追了下去。
　　杨戬远远地看着两条火龙，就见追着地上两个猫狙的火龙不断地向地上吐着火蛇，而后便扑向地面，一时又腾身而起便向回飞来。等火龙飞的近了才看清楚，那火龙爪子上抓着自己的三尖刀。他又去看另一条火龙，却见那火龙也在往飞回来。杨戬知道还是让那红衣男子逃走了。
　　火龙从空中丢下三尖刀，杨戬抬手接住。他又举起女娲剑，将两条火龙收回了剑内。他也是头一次见识到这女娲剑的威力，心里觉得高兴。又多看了两眼这才还剑入了鞘。
　　杨戬立在当地，心中想到，那两只猫狙一定是被烧成灰了。刚想到这两只猫狙，他猛然又记起来还少了一个人，就是那个伙计。不知道这边一乱，那小伙计跑到那里去了。想到这儿他连忙往四处查看。这一看才发现，别说是小伙计了，连那几间房舍和草棚，已经一起都没了踪迹。
　　杨戬不知道，刚才他在棚内一动手，那小伙计便现出原形，原来是一只小黄鸟。它飞起来就落在草棚上古柏的树枝上。此时正往下看呢。
　　杨戬运开神目四处一搜索，一眼就看到正爬在树枝上的小黄鸟。他用目光盯住这小鸟，那小鸟与他四目相对，却吓得是一动也不敢动。
　　原来这小鸟虽是它的真身，但是大凡成了精的妖怪，身上都会被一团妖气所罩。就如同大罗真仙身上有一层豪光包围着一样，所以极易识别。
　　此时杨戬既然识破了它，就断无再让它逃走的道理。他飞身跃起，伸手便向这小鸟抓来。那小黄鸟起初不敢动，见杨戬来抓它，便想逃走。可是它两个爪子刚离开树枝，连翅膀还没完全张开呢，就被杨戬满把抓住。
　　杨戬轻轻落回地面，那小黄鸟忙口吐人言，已经开始苦苦哀求了：“大仙爷爷饶命！大仙爷爷饶命！小的不敢造次，求大仙爷爷放过我吧！”
　　杨戬压了压胸中火气，怒目瞪着它，问道：“你们到底是些什么人？在此地暗算我又是受谁人所派？若有一句不实，我立刻就要你小命！”
　　那小黄鸟可怜巴巴的赶紧说道：“我说，我说！但求大仙爷爷饶我一命，小的不敢有一句假话。”
　　杨戬厉声喝道：“快说！”
　　小黄鸟忙应道：“是是，我说，我这就说。我们都是鹿敖巨山魔皇刑天的属下。那穿红衣服的叫浮游，算是魔皇之臣。另两个猫狙是他的仆从。我是魔皇驾前信使黄鳌的手下，也是她第十七代玄孙辈。因为我们祖宗在魔皇驾前专管打探消息，传递信息的事。因此我被安排在这一带，负责探察看有谁要进常羊山。一旦发现情况，就赶紧要向我们老祖宗去报告。”
　　杨戬问道：“那这浮游怎么会在这里，可是事前知道我要来？”
　　小黄鸟说道：“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今日我正在此处巡视，浮游带着这两个手下突然来此，看见我了，就吩咐让我帮着他一块做这个局。还说是要给我个立功的机会，只要事成，魔皇一定会加封我为将军。小的不敢不听，但也愿意有这个机会……”
　　杨戬厉声打断它道：“这么说来他是事前知道我要来了？”
　　小黄鸟说道：“看来是这个样子。其实因为常羊山封着我们魔皇的首级，这事儿大家都知道。因此只要进入这里方圆千里之内的人，都会被我们的人发现。我想一定是我们同类的人早早地就发现了你，有人告知了浮游老爷也是有可能的，因此他才来这儿设计抓你。其实他刚才已先在你的水里下了蝮蛇的毒液，好在你没有喝下去，要不然，这会儿早就被毒倒了。”
　　杨戬一听心中暗道：好险！又想再问下去也没甚意义。便说道：“此地离常羊山到底还有多远？”
　　小黄鸟回道：“真的还有三百里路了。大仙爷爷，我可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你就饶我一命吧！”
　　杨戬看它样子可怜，委实也下不去手，又想到，浮游已经跑回去报信了，再杀了它也是无益。于是便把手一松，那小黄鸟就往地上掉去。
　　小黄鸟不待落下就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对着杨戬连声道谢：“谢谢大仙爷爷饶命！谢谢大仙爷爷饶命！”谢过之后，便急急忙忙地飞走了。
　　杨戬看着它飞远了，便抬腿回到大路上。继续往山里走去。
　　
　　第六章美人蛇
　　
　　杨戬进了山口，但见这处大山谷深林密，偶尔还有虎啸狼嚎之声。觉得还是不可大意，便探手在豹皮囊内取出哮天犬，轻轻往地上一掷。哮天犬随风一长，等落在地上时已现出了原形。它摇头摆尾先在原地撒了个欢儿，然后精神抖擞地看着杨戬，见杨戬往前走了，便马上跟了上去。
　　他们一人一犬翻过几座山头，走到深山里的一片林中，跑到前面的哮天犬突然停住向前吠了两声。杨戬一愣，就放慢了脚步仔细地向四处察看，却又没有发现什么，又见哮天犬摇动双耳目光警觉，并不往前再走，便将三尖刀护在身前，也停下来听着动静。
　　正犹疑间，就见四周的树林里慢慢地起了一片薄薄的雾气。杨戬起初还没有在意，以为就是树林里的烟瘴之气。可慢慢的他就发现不对了。就见这层烟雾渐渐地聚拢在一起，变得越来越浓。而且向他这边快速地移动了过来，不肖片刻，就将他和哮天犬一同围裹在了浓雾之中。
　　哮天犬这时已显得极度不安，在他身前身后跳来跳去，仿佛是在找着什么。杨戬心中纳罕，正在他进退两难之际，那层烟雾已浓的遮天蔽日，伸手不见五指了。奇怪的是在这烟雾中，竟然渐渐地传来了女子的笑声。起初好像只有几个，后来却越来越多。这笑声有远有近，在他身前身后，身左身右，甚至头顶上都有，仿佛是有一群女人同时围着他发笑一样。
　　哮天犬这时已经是狂吠不止了，奈何它也是什么都看不见，不知道该往那个方向去使力。
　　杨戬这时也有些不知所措，他端着三尖刀大声喝道：“是什么人在此施展妖法！还不速速现身！”
　　随着他这一声断喝，那些女子的笑声却更加响亮了，仿佛是在嘲笑他一般。正在杨戬四处搜寻的时候，冷不丁的有一张女子圆圆的笑脸猛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几乎就和他鼻子碰鼻子了，这一下，可把杨戬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赶忙将手中的三尖刀向前斩去，那张笑脸却迅即不见了。可紧接着就从他的四周又冒出更多的脸来，等他挥刀去砍，那些脸却都是一闪即逝，悠忽不见。
　　杨戬怕伤了哮天犬，忙将它收回豹皮囊内。那些笑着的女人脸却出现的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
　　突然一张女人脸又出现在杨戬的身前，他正要挥刀去赶，就见这张笑脸瞬间变的声色俱厉，张开大口露出满嘴尖利的牙齿，向他的脖子猛然咬了过来。幸亏杨戬刀快，提前挡在脖子处，那个脑袋嘣的一声撞在刀背上，等杨戬立刀再砍，那人脸早就不见了。
　　紧跟着，那些笑着的女人脸都开始向杨戬发起了攻击，杨戬立刻变得更加紧张起来。他挥舞着三尖两刃刀上下左右防护着，可还是一个不留神，衣服的一角被一个女人头咬住，并被撕下一块去。不过伴随着在众多笑声里夹杂着的几声惨叫，杨戬凭手上感觉，知道已经被他砍中了几个。
　　但是随着后来对他的攻击，杨戬觉得这些女人脑袋的数量不减反增，就真的不清楚这些人脑袋到底会有多少。他一边打，一边在脑子里飞快地想着主意。他有心腾身飞起来。但马上想到这是在树林里，自己不自觉地已经移动了很远的距离，要是现在跳起来，万一衣服挂上树枝，或者是直接撞上都有可能。但只要是稍一耽搁，身上就会被无数的脑袋咬住。他正想着，手上感觉刀头已经划过一个树枝。就在这略一迟缓之际，衣摆上已经挂上了两三个脑袋。幸亏他在衣服里穿着皮制的软甲，否则，怕是已经被咬到肉了。
　　杨戬单手执刀继续挥舞着，用另一只手从身后拉出女娲剑来，将身上挂着的几个脑袋砍落。他又奋力砍杀了一会儿，这些女人脑袋一点儿也没有退去的意思。仿佛怎么杀也杀不完，怎么赶也赶不走。
　　杨戬心想，这样下去究竟不是办法。不如唤应龙来助我一臂之力。想到这儿，他便念起了拘龙咒。刹那间就听到头顶上雷声滚动，过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一股巨风由头顶直贯而下。杨戬就觉得身前光线一下子明亮起来，他迷起眼睛往上一看，但见顶上迷雾已经散开，露出一小片天光来。于是便不再犹豫，纵身一跃，跳在半空。就见应龙正张着嘴往下吹风呢。
　　杨戬还剑入了鞘，低头往下看去。只见树林中的烟雾其实也就是方圆十几丈的一块。不过他走到那儿那团烟雾就会跟到那儿，正好能将他困住，所以才会任他怎么走也走不出来。
　　这会儿就见这团烟雾已经被风吹的散了开来，从里面飞出无数的女人头，一个个都飘着三尺长发，在树林中四散奔逃。不一会儿就跑的一个也不剩了。
　　此时，烟雾已经散开，应龙便收了风。杨戬忙冲着它竖起单掌作礼：“多谢相救！”
　　那应龙把头点了三点，算是还了礼。然后双翅一展，飞入云中不见了。
　　杨戬这才落回地面，找到一个被他砍坏的女人头来细细地端详了一下。就见这东西原来是一个大脑袋，身子却像蛇一样细小，没有四肢。飞起来身体被长发挡住，所以就只能看到一张脸。他突然想起来，这东西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魍魉，俗称美人蛇。据说也是一种上古奇兽，但早已绝迹。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儿出现，还来袭击自己。又一想，这一定是和浮游一样，在此埋伏的。想到这儿，他又往四周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来，便赶紧离开了这个不祥之地。
　　其实杨戬还是没有发现，就在离他有一百来米的一棵大树上，此刻正卧着一只紫绿色羽毛的大鸩鸟。这只鸟长颈红喙，双爪锋利如刀，外型像雕又不是雕。正静静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杨戬更不曾知道，就在应龙出现之前，这只大鸩鸟其实就在他的头顶盘旋着，正要伺机对他发起进攻。正是应龙即时出现，才惊走了它。
　　此时，这只大鸩鸟看着杨戬走远，才飞离了树枝。可并没有飞的多远，就盘旋着落了下来。落下时，却落在了一个披散着头发的黑衣人的肩膀上。
　　这个一身黑衣打扮的人身材不高，面部尖瘦，鼻子如勾，一双阴鸷的双眼却是精光四射。
　　那大鸩鸟在他肩上只停留了片刻，便又振翅飞向远方。而那黑衣人的身影也化阵清风，悠忽间便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