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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作品名称:今宵酒醒何处      作者:青云之信      发布时间:2019-10-02 22:11:08      字数:4581

  六年前,在上官天宇调往永州任镇南大将军前,他领徐州十万大军,驻守徐州和临州。那年阎素素十五岁了,出落得水灵灵的,可爱又迷人。上官天宇又高兴又担心,无论去哪里,他都一定要带上素素,只怕一转眼看不到时,素素就会被人拐走了。
  正是初夏之时,阳光开始变得猛烈,雨水也比往季更频繁更丰沛。
  这天,上官天宇带着阎素素去徐州附近的重镇微服出巡。走到半路忽逢大雨,当时正在山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上官天宇记得不远处有一座荒庙可以暂避一时,于是,带着阎素素冒雨前行,当走到那座荒庙时,两人都几乎湿透了。
  上官天宇把马匹牵进庙廊下避雨,然后和阎素素一起走进已经破败不堪的大雄宝殿,殿里虽然已是灰尘尺厚,但好在屋顶是完好的,不用担心会被淋雨了。
  上官天宇利用大殿中的破桌和败草生了一个火堆,提醒素素到殿中那尊大佛像后把湿衣换下再烤火。而他则在外面换衣。于是阎素素便依言走到那大佛像后面,准备换下湿衣。大佛像后面很暗,只是勉强能看到大概的布置,至于角落之处、帷幔之处就看不清楚了。阎素素也没有在意,因为天宇哥就在外面,她很放心。她把小包袱放在那张布满灰尘的小供桌上,然后便麻利地脱下已经湿透了的外袍,随手挂在一个下垂的挂钩上,不料没有挂好,衣服掉了下来,她便俯身捡起来,刚捡起衣服,却惊愕地看到灰黑的帷幔下有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看着她,吓得她不禁惊叫了一声。上官天宇马上冲了进来,素素惊慌地扑进他的怀里。
  “素儿,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他怜爱地抱着她,毫不在意她身上仍是湿漉漉的衣衫,虽然他刚才已经换上干爽的衣服了。
  “天宇哥,那,那里有一双眼睛在看着我……”素素惊恐地说道。
  “眼睛?”上官天宇奇怪地说,“别怕,让哥哥过去看一看。”他轻轻把她放开,让她留在原地,然后他点亮火折子走了过去,赫然看到一个卷着身体侧躺在墙角的女人,她瞪着一双大眼,冷冷地瞪着他,她的不自然地撑着的四肢,让他一下子明白了她的处境。如果不是她自己走火入魔了,就是被人点了穴扔在这里了。估计后者居多,因为没有人会在这么糟糕的地方修研武功的。再不然就是中了什么奇怪的毒了,但徐州并非是什么奇怪毒虫出没的地方。
  上官天宇又仔细察看了周围,别无其他发现。他回转身来,对素素轻声道:“这里有一个女人。”
  “女人?”素素大吃一惊。
  “对,可能是遭遇了对手,不敌而被对方点了穴扔在这里了。”
  “什么?那,天宇哥,我们帮帮她吧,好不好?”素素恳求道。一个女人独自一人被扔在这个荒庙之中而不能动弹,实在太可怕了。
  上官天宇沉吟了一下,柔声道:“素儿,既然你想救她,那我们就救她吧。”
  上官天宇走上前,先拱手朗声道:“阁下,请恕在下冒犯了。”然后俯身把那个女人抱起,走到外面大殿上轻轻放下躺好,但她的四肢仍是保持原来的扭曲动作。
  那个女人的模样约三十岁左右,容貌端庄,看样子应是良家女子。但看她身穿黑色劲装,可能是个会家子,但为何会被制于此地呢?上官天宇甚为疑惑。但武林中人之间常有仇杀之事,说不定,她就是遇到了仇家,只不过那仇家没有一下子杀了她,而是把她扔在这个荒山之中,让她慢慢等死罢了。若是这样,那也真是狠啊!
  阎素素换好衣服后走了过来,担忧地看着那个女人,低声道:“天宇哥,她这个样子一定很难受吧?我们能不能把她治好呀?”
  上官天宇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我不知道她所受的是何派武功之伤,不能贸然为她治疗,否则很有可能弄巧反拙,让她伤上加伤的。”如果她是中了什么毒那就更不能贸然行事了。
  “但是,她这样下去会不会残废呀?”素素担心地说,那女人扭曲着四肢,手掌已是淤黑色了,显然这个状态已是相当久了,继续这样血气不能贯通的话,即使不会危及生命,只怕那手也会废掉。
  上官天宇沉吟了片刻,点点头,说道:“好吧,我就死马当活马医吧,试一试帮她推宫过血吧。不过,素儿,这事得你来做,哥哥不方便为她治疗。”推宫过血需要接触对方的身体,而且很多是关键部位,男女授受不亲,上官天宇实在不方便为这个陌生的女人治疗。
  “但是天宇哥,我不懂推宫过血之法呀。”素素为难地说。
  “没关系,素儿,哥哥教你,你就按哥哥所说的法子来做就行,虽然你的功力太浅,效果没有那么明显,但是有胜过没有。如果她能跟着你的动作一起自行运行气血的话,那就更好了。”
  他们就在那女人身旁讨论着,那女人如果不是聋子,自然一一听到了。女人心想:“开什么玩笑?本大娘要受这个臭小子摆布?臭小子,别碰你家大娘!否则大娘杀了你!”但苦于口不能言,她只能瞪着一双大眼,无可奈何。
  阎素素在那女人身边跪坐下来,柔声道:“这位姐姐,小妹不懂医术,但凭哥哥所教,希望能帮助姐姐一二,如果有所冒犯,请姐姐原谅小妹粗鲁!”
  那女人一听“小妹”二字,声音娇嫩,再瞪着素素细看,才恍然,心想:“怪不得这个小子长得如此标致,原来是个小姑娘呀!”心下终于释然了,眼神顿时柔和了很多,没有那么凶狠了。
  阎素素按照上官天宇所教,尽心尽力地为那女人推宫过血。上官天宇一直在旁指导着。直忙了一个时辰,累得素素精疲力竭,但总算有了一些成效了,那女人的四肢终于摆脱了原来那古怪的扭曲状态,平平地放在了那女人的身体两边。其实,那女人也一直在暗暗地自行运功,疏通血脉。两相作用下,她的气血终于完全相通了,但她却仍是不说话,因为她不想回答他们的问题,所以干脆假装仍不能说话。而她受制太久,气血刚通,仍是不能动,只能躺着让身体慢慢恢复。
  上官天宇看那女人原本发青的脸已开始有血色了,知道她已无大碍,于是便让素素停下来,不用再为她治疗了。阎素素早就累坏了,停下来后也不禁摇摇欲坠。上官天宇心痛地把她抱在怀里,低声道:“小傻瓜!”阎素素倚在他的胸前,轻轻喘息着,半晌,弱弱地说:“天宇哥,我饿了。”上官天宇便从包袱中取出一只大包,一点一点地用手撕开,慢慢地喂进她的嘴里,又拿着水葫芦小心地喂她喝水,温柔无限。
  那女人默默地看着他们,心中竟是无限羡慕,好一对相亲相爱、温柔体贴的小情人啊!又想到自己至今仍是孤身只影,心里更是无比哀伤!
  阎素素吃了半只大包,总算舒服了很多,精神也恢复了不少。
  “素儿,感觉好点了么?”上官天宇柔声问道,“要不要哥哥帮你按摩一下?”在他心里,他给素素按摩并没有任何授受不亲的忌讳。在他的心里,素素早就是他的心爱的妻,而他,是素素的命定的夫君。
  阎素素倚在上官天宇的怀中,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用了,天宇哥,我没事了。”上官天宇听了竟有一种深深的失落感。
  忽然门外传来马的嘶鸣声,似是他们拴在廊下的马匹的声音。上官天宇吃了一惊,难道在这大雨天中也有野兽来袭击?他轻轻说道:“素儿,哥哥出去看看,可好?”素素于是勉力坐直身子,轻轻点点头,如果他们的马匹有什么事,他们要回去也麻烦呀。于是,上官天宇便轻轻放开素素,让她坐稳后,他才慢慢起来,向殿门走去,到殿门时,他还回头看了看仍躺在地上的那个陌生女人,只见她闭着双目,似乎已经睡着了。于是,他便放心地向门外走去。
  阎素素是侧身对着那个女人而坐的,忽然,她只觉腰上一麻,便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一双手稳稳地把她扶住,再慢慢地把她放在地上躺好。朦胧中,素素似乎看到一个女人探过身来看看她,然后便转身向殿后走了。素素愣愣地想,她什么时候可以走路了?
  上官天宇到殿外一看,风雨依然肆虐,那两匹马倒是好好的拴在廊下。他想了想,决定还是把马拉进大殿稳妥些。于是,他解下缰绳,把两匹马引进大殿,拴在门栓上。一切弄好后,他转身一看,却发现阎素素躺倒在地上,而原来躺在地上的那个陌生女人却不见了,不禁大惊失色。
  他急急跑过去,把素素抱起来:“素儿,你怎么啦?”
  阎素素弱弱地说:“天宇哥,我动不了。”他才发现她被人点了麻穴,连忙为她解开穴道。
  “是谁动的手?是不是那个女人?她怎么可以恩将仇报的?”他怒道。
  阎素素轻轻摇摇头:“不知道,我没有看到她出手,不过,就算是她,也没什么,她大概不想让我知道她是谁吧……”
  “素儿,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么?”上官天宇担心地问,暗怪自己太大意了。
  “天宇哥,我没事,真的,现在好多了。”阎素素暗暗运气,发现自己一切正常,知道那个女人对她并没有恶意,可能只是不想他们知道她的去向吧,
  自那以后,他们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个奇怪的女人,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也慢慢淡忘了这件事。
  
  黄三娘默默地回想着几年前的往事,思绪纷纭。
  那天,黄三娘身上的蛊毒突然发作,她躲在那个破庙之中,匆匆忙忙地吞下解药,却因为过了时候,解药未能及时发生作用之时,毒已发作。她痛苦地在那里挣扎着,却无计可施。当她听到外面雷雨交加时,心里暗暗庆幸在这种鬼天气里,在这个荒山野庙中,不可能会有人出现,她可以安心地等待解药生效而恢复正常。然而,才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她却听到外面马儿嘶鸣的声音,不禁暗暗叫苦,她此时仍是动弹不得,万一来人发现了她,还不知道会怎么对付她呢。好在她有先见之明,是躲在那大佛像后面的角落里的,但求来人只是为了避雨,只留在前殿之中而不会进入这样灰尘而阴暗的地方。当那小姑娘进来换衣服的时候,她仍是默默地祈祷,希望那人不会注意到她的存在。然而,天不从人愿,那小姑娘发现了她,还惊慌失措地惊叫(当然了,任谁突然在黑暗中发现一双古怪的眼睛在看着自己都会被吓一跳的)。在外面的小伙子马上冲了进来。
  当那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为黄三娘推宫过血时,她还很担心对方不怀好意。但那小姑娘却很尽心尽力地为这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治疗,累得直喘气,让她深受感动。在黄三娘这三十年的人生之中,除了幼年时对母亲的模糊记忆中曾得到过母亲的温柔爱抚之外,她再没有被人如此毫无目的地温柔对待了。黄三娘趁着对方给她推拿运功之便,也暗暗自行运功,促使药力加速运转。经过半个时辰的努力,她终于开始感觉到四肢和身体恢复了操控。黄三娘很想告诉那小姑娘不用继续为她费力推拿了,她只要稍作休息就可以了,但又担心到时会有一大堆问题让她无从应付。她只好默默地让那小姑娘继续为她推拿,又过了半个时辰,那小姑娘才停了下来,黄三娘自己也松了一口气。此时她已完全恢复过来了,但她仍是静静地躺在那里,不言不语。她苦苦思索着该如何悄悄脱身而去。
  当黄三娘看到那个英俊的小伙子温柔地抱着那小姑娘,体贴地喂她吃包子时,黄三娘是多么羡慕又忌妒啊!如果有哪个男人如此待她,她就甘心为他而死!然而,从来没有!黄三娘无限悲哀着自己的命运。在她的人生之中,除了不断的训练,就是不断的任务!她没有自己的人生,没有自己的家人,也更没有自己的爱人!
  当那小伙子走出殿外看马匹之时,黄三娘知道是时候离开了。那小姑娘是如此柔弱而不堪一击,黄三娘很担心出手太重而伤害了她,于是,黄三娘只是轻轻地点了她腰间的麻穴,然后扶着她,把她轻轻地放在地上躺好,还俯身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心里对她道了一声谢,才悄悄地从大殿后面走了。
  黄三娘后来也不时地会想起这对小情侣。她想,他们应该已经成亲了吧,他们一定会非常恩爱幸福的。不知道他们在如许幸福之中是否还会记得她这个古怪的陌生女人?
  然而,就在昨日,黄三娘吃惊地发现她以为早已嫁给那个英俊小伙的小姑娘却出现在王家的禁苑里,陪伴在她身边的居然是那楚国太子,而那个温柔体贴的小伙子却不知去向了!他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是那楚国太子棒打鸳鸯,强抢民女?但为何昨日青二哥和灰老四却说那楚国太子迷恋男色?为何他们都说那小姑娘是楚国的参将?到底是怎么回事?黄三娘决定要好好调查此事,而且,她不准备把她所知道的事情告诉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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