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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作品名称:鬼地      作者:蔡凡      发布时间:2019-09-12 10:12:37      字数:3476

  跑。大家都在跑。这种情况,谁敢不跑?
  周方玉也在跑。手里紧攥着的是小儿子马立快的手。
  跑出去三五十步,她突然站住不跑了。因为,这时身边好像少了点什么。
  立勤!是呀,立勤呢?
  有了这个念头,她忽然之间变得像只失了魂的老母鸡。
  你哥呢?她发急地问立快。
  立快摇头。一脸茫然。
  周方玉想这是急糊涂了。不用多想,她拉着立快立刻返身往回去找。
  在那!立快眼尖。他抬手指着棺材的方向。
  周方玉也看见了。那一刻,她简直连死的心都有了。
  母性使然。她兀地弃了立快。哭喊着,发疯似地扑向棺材。
  跑散的人群。人们都听见了这哭。于是俱都扭转身形朝那看。
  于是乎,他们就看到最为恐怖的一幕。
  棺材那。马立勤半拉身子扒在豁口处,头脑完全伸进棺材。他的屁股在扭动,整个人呈挣扎状。
  周方玉哪见得了这。发狠地往哪跌撞过去。到了棺材那,腿一软就失身扑到棺板上。
  马立勤见母亲跌倒,忙起身过去扶她。
  这时,马道林亦跑到。他不安地帮忙扶起周方玉。
  瞧着儿子没事,周方玉突然伸手掴了他一个耳光。不待立勤反应,她又将他紧紧搂住。哭说道:"你怎地这么不懂事哟!"
  马道林惭愧道:"都怪我!"
  周方玉潮了眼晴瞄着他。
  这时,大老张拐着身子走过来。他向周方玉致歉道:"嫂子,你要怪就怪我吧!"
  却原来,刚才大伙跑开时,大老张人大身沉,没跑几步就崴了脚。若不是马道林跑过来扶他,他也只能坐在原地动弹不得。
  好在有惊无险。
  人们这才缓了脸色再去看棺材里的东西。
  好快呀!怎么就这样了呢?就在刚才,棺材里明明躺着一位头带凤冠的古代女子。像活的一样。年轻美丽。记得在她的身边还睡着个很小很小的婴孩。那孩子的嘴巴张着大大的,好像在哭。
  当时,周方玉就是听到了哭声,而且还仿佛瞅见女人的身子动弹了一下。这才矢声发喊诈尸的。
  现在,棺材里没有了美女。有的只是一大一小两具尸骨。
  周方玉搂着自己十岁大的儿子,紧张的追问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马立勤一时也讲不清楚。他说,刚才是有个阿姨和小弟弟睡在那里面。后来,不知怎地就变成这样了。
  其实,有件事情他却没敢说。大伙看到的他的屁股扭动,呈挣扎状。实际是他奋力的在撸套在女尸手腕上的那只白玉手琢。因为,他觉得它好看。也好玩。
  就在马立勤褪下那只手琢的瞬间,女尸迅速开始变灰,变黑。最后风化成一具白骨。
  瞅着这堆乱棺散骨,马道林吩咐手下人道:"拢把火烧了它吧!"
  安排好一切。他就引着妻儿回柳村。
  瞅着丈夫安排的房屋,周方玉连声称好。
  这时,林参谋,不,是马德兴闻声迎了出来。
  马道林正欲介绍,马德兴抢先就说,说他是马道林远房的表哥。
  马道林闻言怔了一下,忙点头说对对。
  周方玉疑惑的瞄着马道林。一脸懵懂。
  马道林忙佯问道:"在信中,没跟你提过吗?"
  周方玉茫然地摇了搖头。仍然扭脸对马德兴问了声好。
  马道林额首道:"瞧我这记性。这么重要的事,居然沒提?"说着话,他瞟了马德兴一眼。心里那个恨哟!
  问候。拉家常。吃团圆饭。一天就这么过去。
  晚上,周方玉瞅个空儿就问马道林。她说,没听说你家有这么一门亲戚?爹娘在世的时候也从没提过。
  马道林敷衍道:″都是陈年伤心事。他们哪肯说?"
  见他轻描淡写。虽有许多疑惑,周方玉也不再往下刨了。
  深夜。马立勤突然发起高烧。还高声胡话。一直折腾到天明鸡叫。
  天一亮,马立勤忽然病好。沒事人儿一样。
  那时的中午,马道林极少回家吃饭。
  厨房里。周方玉炒好最后一道菜。人不出门,就在里面喊:"立快,去叫大伯他们回来吃饭!"
  院内的墙根处,马立快正跟一队蚂蚁过意不去。听见母亲声音,便弃了它们。答应着奔出门去。
  他跑到自家田边,双手喔着嘴就朝有人的地方喊。因为,他看见有两个屁股在油菜花中摆动。
  他不敢喊大伯马德兴。只敢喊他大哥马立勤的名字。
  此时,马家的油菜田,绿底泛黄。眼见得就要成熟的样子。
  马德兴正在指导立勤除杂。
  马立快又叫了一回。直到看见两人立起身子,便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马德兴和马立勤并排走着。正午的暖阳直直地照在他俩身上。微风过处,荡来一阵牛粪和猪屎的气味。不还的村中空地上,一群麻雀在这里翻飞跳跃,啄食村人摊晒在这的早熟的油菜枝籽。马立勤矮身捡起一块石子"嗖"去扔过去。马德兴笑道:"没用的。別白费力气。″
  说着话,他脱下外套,将它搭在立勤的头上。对于马道林的两个儿子,马德兴偏于喜欢大的立勤些。他觉得这孩子跟自己有许多相似之处。敢爱敢恨,有担当。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不解之缘。从相见的第一天起,这孩子就粘上了他,跟个屁虫似地。他走到哪,他就跟到哪。他们俩好像是很久很久未见的老朋友。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立快可跟他大哥不一样。他不喜欢大伯。甚至还有些怕他。他不仅怕这个人,更怕他那张脸。
  有一回,他偷偷对母亲说:"大伯身上有一股狠吃味。"
  母亲不解。她笑着问他道:"狠气味是什么味?"
  马立快嗫嚅着说道:"就是猫子捉老鼠时的气味。"
  母亲闻言大笑。她摸着他的脑袋说道:"我的儿。原来你说的是感觉。却不是大伯身上真有什么味儿。"
  反正,在他心里,不管是感觉还是其他。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见这爷儿俩进了院子。周方玉忙将饭莱端出来放在桌上。
  在院子里吃饭,是马德兴提出来的。他说这样吃吐泰,吃起来也舒服。为此,他还专门在院中扯起来一道可移动的天棚。
  对此,周方玉没有反对。心道:在哪吃不是吃。在老家,男人们不都端着碗蹲在自家门外的墙根处,边晒太阳边吃。逢着熟人从门前过,有时还可从聊上几句。
  记得邻家的王二嫂子,她更出格。一碗饭可以吃三四家。她是边吃饭边说事儿,事儿说完碗也见底。有时,碗儿见底,想了想,肚子还没吃饱。一时又不想回去。回去再盛,恐怕就不想吃了。吃饭就跟干活一样。得顺着那口气。于是,不管不顾。操起人家的饭铲就铲了人家的饭。
  此刻,见马德兴坐上饭桌,周方玉忙拿起酒瓶给他倒酒。
  "我来。我来。"马德兴赶忙扶住酒杯。
  周方玉把瓶子放回到桌下。便笑着问马德兴道:"大伯,这些时日的饭菜还合你口味?"
  马德兴笑道:"不错不错。蛮好的。我说弟妹,今后一家人不用这么客套。你这样,我却不自在了。"
  ″要的。堂上无父母,长兄为大不是?"周方玉笑道。
  看得出来,她说这话时,一点也不矫情。
  马德兴心道:真是的。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想想马道林甘冒风险替他隐埋身份,甚至连最亲的人也不肯透露。他巳是非常感谢了。没想他的家人对自己竟又是如此的友善。这份情义,不能不让他感动。
  看到这其乐融融的一家人,马德兴不由得就会想自己曾经的家,曾经的亲人。
  马德兴忽地变得沉默起来。手中杯里的酒,半天都难送到嘴边。此刻,他的目光似已飘移到了远方。远方天畔,冷风习习。淡淡流淌的白云之中,一对母女衣袂飘飘,正乘风作霓裳之舞。
  那是他的妻儿。许多年来,马德兴曾无数次幻想她们能不期而至。然而,幻想只能是幻想。
  她们是乘着弹花飞上天的。一枚炮弹将她们,还有她们乘坐的卡车,瞬间化为乌有。尸骨无存。
  正是要给她们一个说法,他因此背上了命案。
  想到此处,马德兴的目光忽又变得刀锋般冷酷。
  马立快瞄到了这目光,脸早吓白。不由得将身子挨紧母亲。
  周方玉感觉到了孩子的不安。她也瞧见了马德兴的目光,却一时不明白他缘何露出这般神情。于是,她关心的问道:"大伯,你这是咋地啦?"
  马德兴闻言愰过神来。他笑道:"没啥。没啥。"
  周方玉轻轻舒了一口气。
  就在那天中午,他们刚吃完饭,家中便发生了一件怪事。
  大艳阳的天气,一切都无异于平日。突然,一道刺目的闪电凭空产生。然后又凭空击穿了马家堂屋的亮瓦。
  堂屋的主樑上,一圈圈蓝色火焰绕着它转了数匝。紧接着,便从上面滑落下一条近两米长的青蛇来。落地之时,蛇被烧焦,软软地蜷在地上。这一幕正被马立勤撞见。他慌乱地缩回迈进堂屋的左脚,跳到院子中央就喊。
  闻声而出的周方玉,顺着儿子手指的地方一瞧,立时大声哭叫道:"嗳哟!我的娘。这下可要出大事啰!"
  这时,马德兴亦闻声而至。他抬脚迈进厅堂,陡地瞅见地上的大蛇,不觉大吃一惊。自言道:"家里怎会有这种东西?"言罢,走过去矮身捏住蛇尾一把拎起。他准备把它扔出去。
  "别动!这可不定什么外来的东西。它是家神。不许冒犯!"周方玉急道。
  "家神?什么家神?"马德兴好奇的问。
  "大伯,只怕离家太久,忘却了这一说话。家神就是每个家庭的守护神。它每天端坐在家的主樑上,俯视着你的全家,保证着你的宅子你的家人免受邪物侵害。如今家神现形,定是有了劫难。或是家中进来了不该进来的东西。"周方玉一板正经的说。
  两个孩子都听入了迷。
  马德兴却不以为然。他把手里的蛇扔到地上。然后背着手就往外走。走过周方玉身边时,轻瞟了她一眼。心道:没读过书的乡下女人,就是迷信。
  周方玉诚惶诚恐的捧起焦蛇,领着两个孩子来到柿子树下。埋了死蛇。撮一小土堆。堆前插一块木板。然后求马德兴在上面写到:
  家神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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