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

　　回国
　　咣当一下惊醒了，原来是一场梦，没得那样真事。一切都是往事，随风而去的往事，留下苦涩的往事。
　　现实是，现在在机场，这次回来同前几次不同，也许再也不回加拿大了。
　　前几年，在国外留学热潮之下，丽丽也趁热潮了一次，要说当时追求的是什么，也许是为了逃避，在外人看来，是丽丽她想得到更多主流的认可，为了镀金，为了回来买个好价钱，可是丽丽内心深处知道，不是这样，就是为了逃离，几年的加拿大生活是孤独的，能留在国外最好，最不济回来也多了份同龄人没有的经历，为了这份经历，家里人借了很多的外债，即使这样，一向忍辱负重的丽丽，必须要这样做，必须要打肿了脸充胖子。可她自己却过着清贫的日子，在外人面前装着，装着自己要去加拿大。家人从心里虽然不愿意，但是女儿执意又要这样做，也没有办法，同样打肿了脸充胖子，逢人便夸自己的女儿在加拿大多么的优秀，被学校多么的重视，看来是不回国了，还在脸上露出自己多么舍不得女儿，有时表演的入戏还要掉上几滴眼泪，其实多少个无眠的夜晚在计算着自己的投入何时有回报。这趟航班离你很熟悉，如今心里真不是滋味儿，几年前揣着自己的梦想，家人凑的钱和自己这几年工作的全部家当登上了飞机，匆匆与家人分别，抹着眼泪离开了祖国的怀抱。那时他就想好好离开这里，逃掉那份情感，同时练就自己一身的本领，成就一个新的自己，几年来为了省钱，他基本上没有回国，这次回国的决定也是他反复考虑成熟的决定，海外竞争太多，机会就显得少，再加上回国成为趋势，晚回不如早回，丽丽心里很忐忑，甚至有些不知道前途是什么，就如同几年前离开祖国时，对前途一片渺茫，该发生的总归发生，一切都是日子，该如何面对家人，如何面对朋友同学，如何面对自己的未来？想累了，丽丽干脆关上大脑系统，让自己注意休眠状态，走一步再走一步吧，空姐甜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看看吧，生活很美好，向前飞吧，丽丽他最后还是给自己选择打气。
　　丽丽选择的是价钱平民的春秋航班，比较其他大的航空公司，空间狭小，服务质量差些，没有早餐和水，一天的旅程自己好在准备了事物，机舱里还是有很多的喧闹声，特别是带孩子的乘客，丽丽身旁是一个打扮入时的姑娘，觉察应该是经常飞来飞去，先是看了会手机视频，机舱里提示要起飞时，姑娘熟练地收拾利落，把帽子伴着脸进入休息状态。丽丽是无心休息的，她打量着机舱里的生活，广告随处可见，美容的整形的，旅游的、奶粉的、培训的等等。空乘小伙身材顺溜，就是面容有些油腻，一样工作干久了总有乏味的时候，在他们眼里，我们哪里是乘客，也许就是一些物品，物品是没有资格对人家的油腻提出意见的。空乘姑娘倒是没有油腻的外砂，似乎艳丽了一点，素淡一些更典雅，脸上一层细粉遮盖不住肆意冒出来的青春痘，就如同，中规中矩的制服掩盖不住她们蠢蠢欲动媚富的心理，假使遇到富豪搭讪留联系方式，她们恨不得把自己贱卖出去。机舱细细簌簌的说话声，丽丽心里感受到的是金钱的冷漠与社会情感的蜕化。
　　窗外是灰霾的天空，只有飞机起飞的那一刻给人心惊胆寒的震悚，过去了，平稳了，也就过去了，一切温水里煮青蛙。这几年的生活难道不是这样吗，自己和机舱里大部分的大家难道不是一样吗。
　　
　　小祁家
　　总算到s城了，机场大到很有秩序，无需看自己的出口，跟着人流走没错，偌大的机场没有熟悉的脸，丽丽没有通知家人这次行程，她习惯一个人寂寞的独来独往。欢喜时没人分享，伤感时也不用让人抗。机场二楼接站口，零零散散的不断有计程车接人，丽丽招手示意坐上一辆车子。司机是个更加油腻的中年男子，一般计程车司机话语很少，乘客上车就会主动说去向哪里。丽丽停顿几秒思索目的地是哪里，打心眼里不想回家，真不想回家。从小家庭的安全感归属感没有建立起来，倒是强化了自己的社会价值感。她像极了无家可归的孩子，只是没有哭出来，又哭给谁看。“师傅，管院小区下车。”这是小祁的住处，丽丽拨通了小祁的电话，小祁算是丽丽闺蜜级人物，电话嘟嘟声中断了，“我丽丽，你在哪儿？”“天哪，这个声音这么熟悉，什么时候有功夫想我了？你在加拿大修炼法术了吧？可别忘了我，我们都是炎黄子孙，正穷着呢。”丽丽说，“别贫了，住哪啊？是不是还住管院？我坐出租车正往你那走着呢，你们已经回来了，刚下飞机，我能去你那住一段时间吗？”“嗯，太好了，我就心脏不好，别吓我，真的是真的回来了吗？”“别贫了，别贫了，一会儿就到，我这可是长途加漫游啊，比打车还贵呢。”
　　总算有了落脚的地方。患难时最先想到的人一定是最信任的人。
　　小祁是个热心肠的姑娘，大眼睛，脸胖有些婴儿肥。喜欢打扮，脸色发亮。丽丽的性格同小祁不同，丽丽是温中藏火，小祁是火中藏温，正好互补。考试时丽丽帮小琪作弊，小祁帮丽丽丰富业余生活，两个活宝全校都认识。要说家境，从丽丽的心里，同情小齐的，丽丽在骨子里有种高高在上的灵魂，在小祁面前不管做什么都是矜持的，有时候是故意装出来的矜持。而小祁呢，永远是风风火火的，大大咧咧的，她对丽丽好，是那种掏心窝子的好。刚开始她们同宿舍，丽丽如同高傲的公主，对小祁爱答不理，只有小祁主动问她什么时她才会回答。
　　二年级时，小祁经常深夜回宿舍，谁都知道她在热恋，暴起的金鱼眼更加的闪耀，甚至有了超常的光亮。精致的妆容更显得身材的矮小。她已经打通了宿管的关系，特别是周末她会蹑手蹑脚地回宿舍，有一晚她辗转不能入睡，就干脆来到了丽丽的铺上，问丽丽相信爱情吗，丽丽半睡半醒的不感兴趣，应声说和谁好上了，其实心里并不在于，这可打开了小祁的开关，好在宿舍其他人都回家了。她就开始说班里有一个人爱着自己，还让丽丽猜是谁，丽丽就迎合地说出了一系列男生的名字。等到天亮清醒了，丽丽看着小祁酣睡的样子，觉得小祁一定是把自己当作最信任的朋友了。从此也就放下了自己的矜持。
　　小祁现在的住处是租来的，对一个从农村飘在城市的姑娘，短短几年的时间是买不上房子的。“随便坐，家里很乱，整齐了我不习惯。”小齐边说边收拾家里的东西。“你在加拿大多舒服，回来干什么？”“来投靠你呀，国外混不下去了。”“别开玩笑了，我才是混不下去了。”“你现在在哪儿工作？我还是很关心工作的，这次回来不想再上学，直接奔职场。”“我是做保险的。”“好啊，大公司很挣钱的。”小祁没有顺着丽丽的话再说，职场很残酷，现在工作不好找，谁也不愿意揭露自己的伤疤。
　　
　　找工作
　　第二天小祁招呼了在s城的几位同学，在红房子搞了个小聚会，红房子不是高级会所，但是场面上还有可以，几位同学已不是单身，看着行色匆匆，有的说一会接孩子，有的说一会单位有事，看来短短几年都沉入世俗生活，获得油腻不堪。老同学说，丽丽你可别笑话我们，为了生活没有办法，我们真是比不了你，现在是拖家带口的，身不由己，这不有几个都在酝酿着生二胎。话虽然很多，总感觉缺少点什么，最后没进行多长时间就散了，小齐真是个好姑娘，一直陪到最后，丽丽在最后一刻似乎终于明白了缺少的是什么。是在校园里的那种无话不说的真情感，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儿，谁会在意你留学如何？重要的是与人有用。
　　回到住处，两眼望着天花板，丽丽脑海里乱的不行，从哪儿开始？从找工作开始吧，大好青春就只是上学了和逃避了。丽丽无数次在头脑中抱怨着，就像吃了哑巴亏，又不敢说出来，只有憋在肚子里，现在有人说他的学历多么高，学习多么好，就像条件反射一样浑身冷，吃了30多年的亏，还没有说理儿的地儿，她有时真是恨自己，越想脑袋越大。
　　怎么找工作？没有任何关系，于是找来报纸，打开网页，找自己相关的专业，一个个电话打过去，不是直接拒绝就是委婉拒绝，终于有了一个面试机会。兴奋的丽丽等小祁回来分享。朦朦胧胧中睡觉了。潜意识里还是记得第二天的面试。镜子中的自己，长得并不天生丽质，后天的培养也不足，每次在同学聚会前她总要修饰一番，但最后还是放弃了所有的打扮，洗掉所有的涂抹，把自己还原成最真实的状态，这是她骨子里的一种不自信。看看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了，不变不行吗？无数个夜晚李丽在和自己斗争，非要这样吗？必须要这样吗？不然你就吃亏，打扮起来吧，伪装自己，这并不代表自己的内心是坏的，你就是这样的人，早早挤上了公共汽车，满身廉价衣服的人，比加拿大的舒心差远了，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头。不敢想也不能想。有个地方接纳自己就可以。人事经理很亲切，要丽丽回去等通知，理理成熟的认定，这次面试肯定没有问题。走出公司大楼，阳光照的刺眼，马路上满目的春光，但无心欣赏。
　　果不其然第二天丽丽就等来了面试通过准备上班的电话。丽丽想还是要感谢一下小祁，在星巴克咖啡，优雅的音乐，浓香的咖啡，神秘的人际关系。小祁风风火火地来了，满脸笑意，丽丽很欣赏祁这种成熟的笑，原本认为小祁没心没肺，终于明白，小祁那是精明，她知道什么时候直什么时候弯，而丽丽永远是直的，做什么事都没有悬疑和曲折，永远成不了谋划者，永远等着命运的安排。
　　两个人聊着，丽丽说：“小祁问句不该问的话，你是不是在谈恋爱？你有好几个晚上都没有回来了，如实招吧。”“还是你最了解我，不能称为是男朋友，在交往，我可不想这么早就把自己处理出去，都修成正果再讲给你听吧。”这就是小气的聪明的地方，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
　　丽丽说：“小琴，别看你每天高高兴兴的。但我知道你心里的苦。我半夜听见你哭来着，要是朋友你就说说吧，不过我也不勉强怎么样。”
　　小祁神情暗淡道：“不是我不说，只是那段婚姻是我身上的一道疤，不动不摸还在痛，揭开了那就更痛了。当初不听父母的话，铁了心肠跟张一好。爱情在现实里不好使。”丽丽知道，张一是农村的，母亲极其专制，小祁一来就给小祁立了很多的规矩，还处处为难小祁，小祁第一个孩子小产，他母亲没有半点心疼，还声称自己生活三个孩子，哪里有那么矫情。
　　张一还好，忍辱负重，处处体谅小祁，身体恢复后，小祁心也凉了。能少见他父母就少见，能不见就更好，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可是后来城中村改造，张一父母仗着有改造的机会，更加地膨胀。张一为了不吃亏，在父母面前也屈服了，整天哄着他父母高兴，这时又恰逢小祁爸妈家遭遇经济问题，欠下40万元的债。虽然没有向他借钱，但张一更是看轻了他娘家。
　　在言语中也时常重伤小祁，甚至在两次激烈的争辩中，张一开始动手了，言语充满了离婚，从家里滚这样的字眼。小祁从没有想到张一会变成这样，也从没有想到自己追求的生活会是这样，小祁忍着，但到最后张毅的父母变本加厉，张一也不尽人情，一是因为小祁总是接济娘家人，二是小祁一直没有怀孕。既然这样痛苦不如离开。在结婚纪念日那天，小祁和张一离了婚，小祁带走了只属于自己的东西，结束了她10年的婚姻。离婚后的小祁并没有因此快乐，她每天活得像个陀螺，不敢停下来，也不能停下来，也不想让10年前的后悔再延伸，到他生命的下一个10年。两个同病相怜的姑娘，一个逃离了十年，一个隐忍了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