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初晤省委书记

　　渤海市新区建设的帷幕刚刚拉开，到任不到一年的省委书记严正清，在二零零三年的元旦过去没几天，就率领一班人马，来到了渤海市，对渤海市的工作，特别是新区建设，进行考察指导，主管城市建设的副省长崔清来，时隔不久，也再一次陪同严正清来到渤海市。
　　渤海市的跨越式发展已经引起了省委省政府的重视，市GDP虽然没排到河东省的前三位，但后来居上的势头已经显现，以安东县的化工、造纸、橡胶、棉纺为龙头的工业化模式已经形成，在任期内，把渤海市打造成河东省甚至全国的明星市，是严正清的一大目标，对渤海市新区的建设，在严正清心里就没有红灯。当然，渤海市在严正清的心里这么重，除了渤海市自身的发展原因，还有一个让他萦绕心间的因素就是他在渤海市工作过，那个时候，渤海市还是渤海地区，北京体育学院毕业的严正清因为腿伤，离开了挚爱的篮球事业，来渤海地区给行署副专员于震龙当了秘书。严正清的父亲是八路军独立营营长，在安东县打鬼子时是于震龙的上级。
　　来到渤海市，严正清除了必要的工作，看望一下老领导于震龙是必须要做的，这就给许久精认识省委书记创造了条件。
　　严正清是下午四点半，趁晚饭前的那段空闲时间，避开渤海市的领导层，只带了秘书，坐省委的车，到了渤海市干休所。于震龙因为早就接到了省委书记的电话，和老伴提前在大门口等着严正清了。严正清下车后，快步向前，满脸堆笑地握住了于震龙的手。
　　“于叔叔，您还好吧，早就想来看您了。”
　　“严书记，我知道你忙，不像我这个糟老头子，闲人一个。”
　　“哎呀！于叔叔，您还是叫我小严子吧，那样我听着舒服。”
　　“你俩在大街上拉啥呱，快到院里去，茶早就沏好了。”于震龙的夫人着急地说。
　　“好，好，听阿姨的，咱们回家聊，于叔叔，知道您喜欢茶具，这是我去江南考察时，给您买的紫砂茶具，还给您买了二斤茶叶。”严正清接过秘书手里的东西说。
　　于震龙也不客气，因为这点礼对一个省委书记来说，完全属于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范畴。
　　严正清进了客厅，并没有坐在沙发上喝茶，而是仔细观察起挂在墙上的相片镜框，当他看到一身八路军戎装的父亲和还是毛头小伙子的于震龙的合影时，心里一阵感慨，真是岁月不饶人，那时的父亲比自己都年轻，挎着驳壳枪的于震龙明显就是一个孩子，可现在父亲故去已经十一年了。
　　于震龙见严正清眼睛有些湿润，心里既温暖又伤感，招呼严正清坐下，一边倒水一边说：“时间过得真快啊！我从上次参加你爸爸的追悼会见到你，十几年没见你了。”
　　“于叔叔，都是我不对，早该来看您。”严正清无比愧疚地说。
　　“工作要紧，你只要干好工作，为老百姓办实事，比来看我都好，我给你看样东西。”于震龙站起身说。
　　很快，于震龙从卧室里拿出一本他的回忆录。
　　严正清接过书，很认真地翻看了几页还带着墨香的回忆录，发自内心地说：“于叔叔写得好，印刷质量也好，我回去一定仔细拜读。”
　　“这多亏了许久精同志，要不是他联系出版社，联系帮我执笔整理的人，我一个快入土的糟老头子，还能整出这个？”
　　“您说的许久精是哪位？”严正清好奇地问。
　　“许久精同志可是个好干部，你可别误会，并不是因为他帮了我替他说好话，成绩摆在那儿呢，安东县经济开发区刚开始引进的那几个企业有他的主要功劳，调到市里任民政局分管老干部的工作的主任后，为老干部们办了不少实事，不像那些只知道走过场的人。欧阳震还算有眼光，这次把这位能干的干部提成了土管局局长。”
　　“哦，算是一位有能力的干部。”严正清略带沉思地说。
　　“咱不说别的，就说他能经常来看看我这个没有用处的糟老头子，特别是他不分管老干部这块后，照样来看我，就说明这个人的品德不错，一个国家干部，工作能力很重要，做人的品德也很重要，你看看现在有些干部，实在太不像话了。”于震龙显然有些激动，说着说着竟然站了起来。
　　“你又犯老毛病了，小心心脏，你于叔一提到现在的一些干部，就激动地不行，你都这么大岁数了，管这个干啥。”于夫人无奈地对严正清说。
　　“也不怪我于叔生气，现在个别党员干部的所作所为确实不像话。”
　　于震龙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石英钟，对严正清说：“许久精说过今天下午下了班来看我，你也别着急回宾馆，在我这儿一块吃晚饭。”他不等严正清搭话，拨通了许久精的手机，问许久精什么时候过来。许久精电话里说，他正在来的路上。其实，严正清和于震龙打过电话后，于震龙就给许久精打了电话，让许久精抓住这个机会，和省委书记认识一下，许久精早就在干休所附近等着了。
　　严正清很着急回宾馆，他要在和市领导吃饭时，对渤海市新区建设的一些工作再做一次推心置腹的谈话，因为他明白，大凡一些大的市政建设，特别是大规模的新区开发，容易孳生一些腐败现象，而且大都是主管领导不能洁身自好，身为一省之主，下属出了问题，他的脸上也不会有什么好光彩。可是，于震龙已经把话说出口了，严正清也不便推辞，说不定见一见许久精是于震龙的刻意安排，再说了，他对许久精这个人还真有点兴趣，于震龙是出了名的嫉恶如仇，于震龙看上的人绝对不会大奸大恶之人。
　　许久精很快就到了，尽管见了很多市面，见了省委书记还是有些拘谨。
　　“许局长不要紧张，快坐下喝水，小严官职虽高，但很平易近人，在我这里，又不谈工作，随便一些。”于震龙见许久精尴尬地站着，笑呵呵地拍着他的肩膀说。
　　“许局长，随便些，别看我个头不小，但不会吃人。”严正清开玩笑地说。
　　许久精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下，仔细看了一眼省委书记，严正清一米八多的个头，比电视新闻中看起来威武了好多倍。
　　“严书记，您个头的确高，全国的省级干部数您最高吧，篮球运动员也就您这身高。”平常口齿伶俐的许久精，竟然结结巴巴地说出了这么没分寸的话，他还真不知道严正清在大学里学得体育专业。
　　于震龙笑了，看着同样乐呵呵的严正清说：“小许，你还真说对了，咱们的省委书记就是打篮球出身。”
　　许久精说的话虽然没有分寸，但是严正清听了并没有生气，别看他现在贵为省委书记，可当篮球运动员是他从小的梦想，只是因为伤痛不得不离开体育行业，许久精无意中的一句话，反而引起了他对往事美好的回忆。
　　“许局长有所不知，要不是因为病伤，说不定我能成为篮球明星呢！”严正清半开玩笑地说。
　　“严书记，我还真不知您体育专业出身，我是因为您的身高瞎猜的。”许久精不好意思地说。
　　“呵呵！我有时还真愿意自己是一名体育工作者，明天我准备去你们市的体校看看，听说那可是为咱们省培养了不少运动员的地方。”严正清饶有兴趣地对许久精说。
　　于震龙听严正清这么说，叹了一口气，啜了一口已经发凉的茶水说：“现在的体校也不是过去的体校了，过去孩子们考入体校，特别是一些农村孩子考入体校，是为了有碗体制内的饭吃，现在都不包分配了，连个小学体育老师都没得做，而当一名出色的运动员又特别难，还不如学文化课考大学，或者早早地进工厂打工，挣了钱在城里买房安家实惠，我前段时间听体校的老校长说，学校的体育设施都老化的严重，可市里投在教育上的钱大都去了一中、二中等几处市办高中。”
　　“这确实个问题，一些地方的体校都并入其他学校了，渤海体校能坚持到现在实属不易，有关体育设施问题，可以学学外地，找一些有实力的企业赞助一下。”严正清一只手挥舞着说，俨然一副作报告的样子。
　　“严书记，这个任务可以交给我，多了不敢说，弄二三百万的赞助不成问题。”许久精听严正清这么说，哪能失去这个表现自己的机会。
　　“呃？许局长有这能力？可不能靠权力硬性摊派啊！那样反而犯了错误，好事变坏事。”严正清听许久精这么说，不仅仔细地打量起许久精来。
　　“小严，这个你放心，小许做事很稳重，绝对在经济上犯不了错误，他和安东那些企业家很熟。”于震龙搭腔说。
　　“可不能民营给企业增加负担，适可而为才行。”严正清脸上变得很严肃。
　　许久精也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说：“这个您放心，他们有一丝含糊的意思，也不会让他们捐赠，更不会许诺他们减负降税的条件。”
　　严正清笑了，冲着许久精点头说：“那就好，不过，这只是权宜之计，真解决问题还得靠财政。”
　　许久精心里美滋滋的，一边点头称是，一边给严正清续水。严正清突然问道：“许局长，对这次新区建设有啥看法啊！”
　　许久精在来的路上，早就想到省委书记有可能问他这方面的问题，严书记毕竟是为了新区建设而来，所以，他的回答很干脆很流利。
　　“征地、拆迁、土建工程发包，这是最关键的方面，既不与民争利，又不能让民漫天要价，更不能让官员和开发商勾结造成国有财产损失，是新区开发建设工作的重中之重。”
　　“嗯，许局长说的很有道理，你们的欧阳书记，今天也提到了这几点，许局长很有工作能力啊！”严正清夸奖说。
　　许久精脸上有些冒汗，不是吓得，而是有些激动。
　　于震龙很高兴，坚持要严正清在这儿吃饭，严正清看了一下表，觉得在干休所的时间够久了，婉言拒绝了。
　　送走了严正清，许久精留下陪于震龙两口子吃晚饭，许久精明白于震龙此时很愿意他留下，肯定和他讲一讲和严正清的父亲并肩战斗的故事......
　　许久精从干休所出来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和省委书记的见面，让他如同打了鸡血般地兴奋，走了不知多少遍的街道仿佛比以前宽阔了许多，二两白酒恰到好处地让他产生了一种萌动，当他的车子拐上六路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把车停到路边，拿出手机，给老婆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孔青莲今晚单位有应酬要晚些时候回去，孔青莲如同往日在电话里嘱咐他少喝酒，开车注意安全。许久精和老婆通完话，又给贾芸打了一个电话，问她在不在家，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放下手机，车子径直朝梅园丽晶小区驶去。
　　贾芸就住在梅园丽晶小区一套一百二十平的三居室里，房子是许久精给她全款买的，房产证上的名字是贾芸。许久精将房子选在这个小区，可为用心良苦。房子离市电视台不远也不近，太远了，贾芸上班不方便，太近了，容易让电视台的职工看到他俩交往。
　　许久精有房间的钥匙，他刚打开门，一身睡袍的贾芸就飞扑到他身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两腿紧紧箍住他的腰际，一股刚刚从浴室出来的馨香直扑鼻孔，二十多天没见贾芸面的许久精有些把持不住自己，心急火燎地把贾芸抱进了卧室。
　　大约一小时后，许久精和贾芸从卧室出来，许久精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嘱咐贾芸和他再见面时不要喷香水，孔青莲现在很敏感。贾芸咯咯笑着说下次喷一瓶的香水，让许久精出不了门，那样就可以在这儿住一晚了。许久精自从给贾芸买了这房子后，还真没在这儿住过一整晚，他一是怕老婆发现，造成家庭不和，他熟谙家和万事兴的道理，二是怕被人发现落下把柄，影响了自己的仕途，好多人在瞅着他呢。
　　“你在电视台工作的事已经板上钉钉了，一定要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把工作干得漂亮一些，明天省委书记要去市体校参观指导，我会和杨主任提议让你随电视台去报道，你一定要向省委书记提出体育设施老化的问题，因为有个秘密别人不知道，省委书记考察完市体校，我会让一个企业向市体校捐助二百万，你也要跟进这个企业深入报道，要把省委书记关心体育事业发展的初心挖掘出来，现在还没人知道有企业在省委书记视察完市体校后要赞助学校，你也要暂时保密，不要声张，嘴上一定要有把门的。”
　　“你放心，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是那个企业要捐款？”贾芸问。
　　“我当时也不知道是那个企业，只是听说有这么回事，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到时候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你就去这家企业采访。”许久精一边给贾芸系睡袍的带子一边说。
　　其实，许久精心里非常清楚哪家企业能捐助市体校，除了他自己的公司，他还能去别家企业要来钱吗？他心里早就有了打算，这次省委书记的马屁一定拍好。
　　回家的路上，宁红叶打来电话，说她表哥于得水的儿子后天要结婚，问他去不去参加婚礼。许久精听了后，竟然一丝迟疑也没有，一口回绝，电话那头的宁红叶好长时间没回过话来。许久精知道宁红叶肯定生气了，他现在也不像以前那样在乎宁红叶的感受，他觉得已经还清了对宁红叶的感情债，最主要的是宁红叶抛弃了他。同时，许久精对于得水一家也没有好感，他觉得在安东的时候，都是自己的热脸去碰他家的凉腚，所以，他在刘保民面前没少说于得水的坏话，也不知自己的坏话起了作用，还是刘保民本身对于得水没好感，于得水没有保住工商局长的位子。
　　让许久精特别生气的是，宁红叶听他说不去参加于得水儿子的婚礼，挂电话之前竟然带着威胁的口气说他以后可别后悔。许久精气得把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上，骂出了声：“一个丢了县工商局长官帽的不得势之人，对老子一点影响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