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回：石碑前音容犹在，洞房内乐极生悲

　　【收尾.飞鸟各投林】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尽。冤冤相报实非轻，分离聚合皆前定。预知命短问前生，老来富贵也真侥幸。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1945年8月15日，日本帝国主义国家宣布无条件投降。
　　抛开乌云见晴天，傅金陵心情不错，就嘿嘿笑着：“为你写一本书，你是我书里的女主角。”他要先征求残梦的想法，问，“这想法怎么样？”
　　残梦见傅金陵又提写书，就一本正经说：“傅金陵你真的要写书？”傅金陵也就郑重地点了点头，残梦却说：“我是你的女主角，她们呢？”
　　“哪们？”傅金陵没明白，残梦才解释说：“《好了歌》里有一句说‘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哪！残荷她们才牺牲多久你就给忘啦，人家对你可是一往情深，可是你……”
　　傅金陵听了，不但不生气，还感激起残梦来，搓着手：“残梦你不说我还忘记了，今儿个我就要黄土陇头送白骨，还要跟你红灯帐底卧鸳鸯……”现在是残梦不明白了，傅金陵接着，“梦儿，咱们先给她们立碑，现在抗战胜利了，咱们也该结婚了。”
　　残梦似乎有什么心事，她不忍心破坏傅金陵的好心情，就用开玩笑的口吻说：“要立碑赶紧的，别知道光嘴上说好听的，她们要的是你的实际行动。”
　　傅金陵说了声明白，就起身拉了残梦走，残梦才知道傅金陵早有准备，到打碑的地方，让残梦跟着斟酌碑上的字该留些什么。
　　“丁小姑娘的算吧？她帮过我们。”傅金陵问，残梦赞成：“当然要算，碑上就刻‘丁小姑娘之墓’。”傅金陵接着：“张自仁的，他杀了大汉奸郑华荣，是响当当的英雄。”残梦明白这时候死者为大，就不计较张自仁曾经那些犹豫不决了，说：“就刻‘英雄张自仁之墓’。”
　　“宛儿的。”傅金陵提醒，残梦就说：“也叫宛儿姑娘吧，就刻英雄宛儿姑娘之墓。”傅金陵同意，接着：“阿玉的，也刻英雄齐阿玉之墓。”打碑师傅仔细听着，残梦这时说：“我妹妹的，有两个名字，黛子和刘残荷用哪个好？”
　　“当然是刘残荷。”傅金陵说，还接着，“残荷就不说她是英雄了吧，刻成‘妹妹刘残荷之墓’如何？”残梦来一句：“傅金陵我以为你要刻成‘爱人刘残荷之墓’的。”傅金陵可不想开玩笑，后面还有一个更让他头疼的如玉，自己刚才是在有意逃避。
　　残梦见傅金陵不搭理她，马上明白了傅金陵的意思：“傅金陵我懂了，还有如玉，这个我不管，你喜欢怎么刻就怎么刻。”
　　刻碑师傅见刚才说的刘残荷还没说清楚，就问：“刘残荷的怎么刻？”傅金陵决定了，说：“就刻成‘妹妹刘残荷之墓’。”说完还低声对残梦说：“梦儿，你别想耍赖，你妹妹就是我妹妹。”
　　残梦明白，但一时无法接受傅金陵喊残荷喊妹妹，感觉特别别扭，就故意转移话题：“那严如玉呢？严如玉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傅金陵不觉得，问：“明媒正娶？媒人是谁？”残梦索性说：“媒人是我啊，我同意了你们才结婚的。”这傅金陵万万没想到，残梦成了他傅金陵的媒人，就开玩笑：“那好，以后就给你刻‘媒人刘残梦之墓’。”残梦可是不愿意，说：“我死了还轮不到你来给我立碑，再说了我死了你怎么办？”
　　傅金陵回到正题上，对刻碑师傅说：“严如玉的，刻成‘爱妻严如玉之墓’。”他是见不惯残梦自恋的样子，见残梦走开去，他赶忙先跟师傅表达了谢意，跟上刘残梦，把嘴巴凑到她耳边，说：“梦儿，以后你的碑上，就刻‘贱内刘残梦之墓’。”话还没说完，傅金陵被刘残梦砸了一拳头，砸得傅金陵咬牙切齿，她倒好，偷着乐了。
　　没过几天，碑刻好了。
　　1945年9月3日，傅金陵得知了日本帝国主义今天签订投降书，自己也选择在这一天给牺牲的姐妹们立碑，还准备就在今天跟梦儿结婚。
　　拎着酒，拉着手，傅金陵携残梦到姐妹们的墓前。
　　这日秋高气爽，傅金陵盘腿坐了，给面前的姐妹都满上了酒，让残梦也端起酒杯来，他的眼神如秋日的蓝天，湛蓝里透露出无法言说的悲伤。
　　傅金陵说开了：“姐妹们，我和残梦来看你们了，你们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今天是小日本鬼子签订投降书的日子，这一天真值得好好庆祝庆祝的。”
　　残梦见傅金陵手里的酒杯在晃动，傅金陵越说越激动：“丁小姑娘，还记得大哥哥吗？那时候鬼子刚进城来，我们没有吃的，你把一块面包撕开要大哥哥也吃，说大哥哥不能饿着要打仗，你知道吗？那些强暴你的小鬼子，没人性的鬼子，今天投降了。”残梦担心傅金陵越说越难过，过来坐在傅金陵身边，搀了傅金陵胳膊，听傅金陵继续：“自仁，虽然你想过要杀我，但是你杀了大汉奸郑华荣，你是好样的，你是大英雄，你是金陵别动队的队长，永远都是。你才是真正的英雄，我对不起你，晚了几步你就牺牲在那些小鬼子的刀下……我知道，知道你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说这里，傅金陵想到了阿玉：“阿玉，你更是好样的，你在傅大哥心里真是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你真的做到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璇子那老娘们都跟你同归于尽了，高兴吧？我知道你会很高兴的……”
　　“宛儿……我对不起你，我傅金陵对不起你，我配不上你对我的那份感情，你可是秦淮酒家的头牌，谁不知道‘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的诗句？你那么漂亮，那么美的姑娘，那么风情万种，我怎么配得上？”
　　残梦知道傅金陵的自责里都是怀念，她的脑海里也浮现出宛儿的音容笑貌，不由悲从心来，将头靠在傅金陵怀里。
　　傅金陵还接着：“如玉，还记得下关吗？还记得长江水的味道吗？你说笑死人了，吻你是长江的味道，你知道吗？自古就有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的惆怅，长江的浪花可以淘尽英雄，却淘不尽我对你的一往情深，你明白吗？”残梦越听越不对劲，脑海里浮现出如玉打手势，还是食指跟大拇指碰到一起，做OK的样子，残梦怕傅金陵真的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就使劲瞪傅金陵，傅金陵见了，想转移一下，就说起了残荷：“残荷，我说过，日本这个国家如果给过我一些美好，那都是你给的，还记得在陆军士官学校的时候吗？如果时间可以停留，我愿意就这样跟你保持那份初见的美好，也就没有了后面你的伤心欲绝，你更不会牺牲在长城的瞭望台上面……不过还好，你知道吗？日本人投降了，我说过中国下雪的天空总会抛开乌云见晴天，总会眉开眼笑……”残梦发现说残荷，傅金陵还是免不了悲伤，只好拉傅金陵起来，傅金陵起来，残梦先跟姐妹们敬了礼，傅金陵没敬礼，而是深深鞠躬。
　　从山上回来，残梦见傅金陵还是有些愁眉苦脸，就开导傅金陵说：“傅金陵，有句话叫……叫不如惜取眼前人……”傅金陵没回过神来，愣头愣脑的问一句：“怎么娶？”
　　残梦捂嘴笑了，说：“你慌什么？我又没要你明媒正娶。”傅金陵回过神来了，说：“那不是很委屈你吗梦儿？”
　　残梦不觉得，说的是：“有什么好委屈的？哪怕你明媒正娶娶了我，我还不是只能做你贱内，又不是你爱妻。”傅金陵听出了残梦的委屈，没想自己开玩笑喊残梦“贱内”，残梦还真在乎上了。
　　现在残梦似乎想要一些补偿，傅金陵先拉了残梦的手，残梦让傅金陵拉，没想到傅金陵还一直拉，残梦就一下贴到傅金陵身上，见傅金陵俯视着她，坏笑着，又喊了一声“贱内”，残梦没想到傅金陵这么坏，要骂傅金陵了，傅金陵哪会让残梦得逞，只见傅金陵整个人都凑了上来，残梦嘴就被堵得严严实实，还感觉到他舌头开始在她嘴里乱动……
　　残梦感觉整个人也都动不了了，傅金陵手还没闲着，就搂住了残梦的腰，搂得残梦紧紧儿帖在傅金陵身上，想动也动不了。
　　这时，傅金陵放开了嘴，一手来抬残梦的下颚，傅金陵看见残梦的眼睛，如秋后刚下过雨那般明亮，明亮里多了几分妩媚。
　　残梦抬头看见头顶的一片蓝天，天是一望无际的湛蓝，那蓝竟不是悲伤，而是愉悦。
　　天边有一朵云，自由自在，漫不经心，残梦也是漫不经心的，没想到一下子就感觉到自己掉入一片无边无际的蓝。
　　等残梦感觉自己从一片蓝里逃出来，却迎来一阵狂风暴雨，赶忙去招架，哪里招架得了，最终只能躺在草地上，任由狂风暴雨一阵一阵袭来。
　　感觉筋疲力尽的时候，残梦骂道：“傅金陵我真看透你了。”傅金陵还不想罢休，问：“看透我什么了？”残梦说：“你原来真的可以，可以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
　　傅金陵不承认：“鸳鸯倒有一对，红灯在哪里？”说着有了灵感：“梦儿你说的不对，我不是曹老先生说的那种人，我是今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也今日山间草里卧鸳鸯。”
　　残梦其实害怕傅金陵提起往事又伤怀，她明白此时此刻只有自己能够医治战争带给傅金陵的创伤。
　　就一个翻身起来，骑在傅金陵身上，说：“卧鸳鸯？你想的美！我是骑鸳鸯……”傅金陵一听，自己成了鸳鸯还要被骑，这还得了，就使劲要起来，这一使劲，两个人就打起滚来。
　　折腾了半天，残梦躺在草地上，摸着傅金陵的脸，说：“傅金陵，我比不得你，我一辈子就结一次婚，你难道打算就这样娶我了吗？”傅金陵听了，觉得不能再委屈残梦，就说：“咱们先回去，这样吧，抗战刚结束，你我爸爸妈妈都还在外面，我们先结婚，说不定，等他们回来，我们都有了小宝宝呢，还喊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残梦一听眉开眼笑，刮傅金陵鼻子说：“傅金陵你想得美！”傅金陵却说：“梦儿你说错了，我不是想得美，我是想得我的梦儿。”
　　残梦见傅金陵又要不老实，就起身说：“想得我可以，先把你的洞房弄好。”
　　傅金陵答应一声好，也起身回去，问：“梦儿你要去哪儿？”
　　残梦说：“抗战胜利了，我还没联系过组织，我先去找组织，跟他们汇报我们结婚的事情，放心吧，你把洞房布置好，我就回来做你的新娘子。”
　　傅金陵一想，残梦说得对，现在家人都不在身边，组织就是自己的家人了。
　　到城里，见今天的南京处处是欢歌笑语，傅金陵也放心了，残梦就去找自己的组织，傅金陵忙着布置婚礼，准备先把残梦娶过来，现在他一刻也等不及了，边置办结婚的东西，边计划开了：“抗战已经胜利了，我们可以过自己的日子了，等结了婚，我就开始写书，把在南京经历的种种都写下来，这里有值得我傅金陵书写的英雄故事……”
　　日本人才宣布投降半月有余，南京已经是另一番模样，到处可见车人，路边都有商店，逃难的不少有钱人都回来了，傅金陵布置婚礼洞房容易多了。
　　看着布置好的洞房，傅金陵眼前浮现出残梦做新娘的样子：才一抬头，眉眼盈盈，就看她脸如新桃，红里透红，说不出的好看……拉她的手，她的手竟是如此酥软，轻轻一摸，那叫一个润滑，滑到傅金陵心里去。喊一声“梦儿”，梦儿也低吟一声“金陵”，两人就低声诉说，说的都是情话，情话里尽是缠绵……
　　傅金陵往四处看看，觉得有些困了，就走到沙发上准备躺下，要先休息休息，看着准备好的酒菜，站起来自己先尝了尝，觉得很美味，跟梦儿一起吃会更美味。
　　傅金陵躺到沙发上，闭上眼睛。不一会儿梦见了梦儿：梦儿穿上了新娘妆，头发还梳高了，脸颊看起来更加红润，二人互相敬酒，没想梦儿不胜酒力，就把两手挂到傅金陵脖子上，傅金陵问一句现在可以得梦儿了吧，梦儿还欲拒还迎的样子说不行，傅金陵就拦腰把梦儿抱起，往洞房走，把梦儿抛到床上，就上床去……
　　傅金陵感觉到哪里疼，醒来，以为梦儿掐的他，一看，不是梦儿，是以前在安全区见过的一个小伙计，喊傅大哥。
　　傅金陵站起来，问：“什么事？”小伙计说：“残梦姐姐她……”
　　“她怎么了？”傅金陵扯了伙计一把，伙计好不容易站住，说：“残梦姐姐让我来通知你，说她……”话被傅金陵打断了：“她怎么了？”刚问完才感觉到自己这样无济于事，听小伙计说：“残梦姐姐让我通知你，说她去追日本鬼子去了。”
　　“追日本鬼子？鬼子不是投降了吗？”傅金陵没想到事情会这样，伙计解释说：“就是杀人比赛的那两个人，本来被抓住了的，要在南京接受审判，可是残梦姐姐他们得到消息，说那两人已经跑了。”
　　“跑了？”傅金陵万万没想到在南京杀人比赛的那俩人现在还能跑了，就冲了出去，他记得梦儿以前跟他说过跟共产党地下组织联系的方式。
　　现在傅金陵想要先找到地下组织，他要先问清楚战犯跑哪里去了，知道战犯的去向，也就知道了梦儿的去向，梦儿没来得及跟他打招呼就去追杀人比赛的战犯去了，看来事情很紧急。
　　先不说写书现在没时间，就说二人结婚看来也结不成了。预知残梦等人如何追踪想逃走的战犯向井敏明和野田毅，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