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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34)章节

作品名称:村子      作者:冯积岐      发布时间:2012-07-24 11:14:06      字数:6661

  祝义和和吕桂香过了一个冷冷清清的年。
  正月初一,天还没有亮,祝义和就起来去院门前放了鞭炮。如果永达在家,这事儿是永达干的。永达出门在外,家里的每一样事要他操心,要他亲手去做。春节前,永达来信说,他不回家过年了,他也没有强求儿子。他想,儿子在外面肯定不容易,他不回来,也许是有事在身。儿子不在家,房间显得大了,院子也显得大了,家里空旷了许多,空气中弥漫着一缕寂寥的气息。春节就像一堆湿柴火,勉强点着了火,只是冒黑烟,缺少光亮,不热烈,也没气氛。祝义和用扫帚棍儿挑着一挂鞭炮走出院门,站在院门前,用一根香头点着了炮捻子。那鞭炮可能是受了潮,响声沉闷嘶哑,像烂抹布一样,没有劲道。老汉觉得很扫兴,买来的炮也不凑趣,一串炮只响了三分之二他就撂在了院门前,不再点了。
  吕桂香将灶房里收拾好以后进了房间,她一看,老汉吃闷烟,就对他说:“过年哩,你也到街道上打打锣鼓去,老闷在家里干啥呀?”祝义和没吭声,他磕掉了烟灰,向烟锅里装烟。吕桂香这才注意到,老汉脸上挂着泪珠儿。她不知老汉为啥事而伤感,就没再说什么。吕桂香想,老汉心里大概难过得很,他心里的苦楚没法给人说才作践自己。她给老汉泡了一杯茶,悄没声地出去了。
  从1983年分田到户到现在,祝义和是在过第十一个春节。祝义和没有料到,许多庄稼人大概都没有料到,年并不是一年比一年好过了,年依旧难过。不愁吃不愁穿并不等于就可以随心所欲,并不等于就可以轻轻松松地活人过日子,不是那样的。祝义和觉得,他的做人依旧那么难。刚改正成分那几年,他被人尊重,儿子也被人尊重,他获得了一个人应有的尊严。这种轻松感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他和松陵村许多庄稼人一样,心理上背负着很大的压力,常常有一种紧张感,压迫感,年近七十了,他才明白,庄稼人到什么时候都是庄稼人,就是有了钱的庄稼人也还是庄稼人,要改变他们的地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过年了,本该是自己的精神放下重担的时候,可是,他一想起他这一辈子的坎坷和辛酸,想起他现在的境况心里就很难受。祝义和吃了第二锅烟,下了炕,到街道上去了。
  正月初二是祝义和待客的日子。一清早,大女儿两口和二女儿两口领着孩子来了,院子里的气氛立时欢快了。吕桂香压好了面,烧开了锅,调好了汤,做了两盘子凉菜,等待着三女儿祝永丽。这姐妹三个每年正月初二走娘家,从未失约过。等了一段时间,永丽还不来,祝义和心里有点毛躁了,他去村口看了两次也不见永丽的影子,几个孙子嚷着要吃饭。祝义和不想再等了,永丽的两个姐姐坚持再等一会儿。吕桂香又去把汤锅烧了一次。
  大女儿和二女儿的日子过得还好,不用祝义和操心,唯独三女儿是他的一块心病。他也检讨过自己,在三女儿的婚事上,是他眼窝太浅,铸成了错。当时,他是抱着美好的愿望的。大女儿和二女儿嫁的是地主富农的娃,也算是门当户对了,日子虽苦,苦在自己家里。轮到三女儿,祝义和想叫她嫁到贫农的家里去,跳出地主家庭的火坑,永丽也是这个想法。先是由媒人给永丽介绍了一个贫农的娃,婚事已订了,临结婚前,人家娃还是嫌永丽是地主出身,退了婚。这一退婚,使祝义和的自尊受到了伤害,他憋着一肚子气发誓要叫永丽嫁一个贫农的娃。永丽最终嫁给了贫农,永丽结婚后,祝义和才知道,永丽的女婿是个逛三,人也不正经,每年挣的劳动工分还没有一个妇女的多,好吃懒做不说,还和村里的几个女人有染。在生产队里,逛三也罢,还能混工分。分到户以后,他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女婿不会做务庄稼,地里的活儿全靠永丽一个人,就是她一年四季累得喘不过气来,也打不了多少粮食。女婿对家里的吃、穿、用从不操心,女婿穿得光光堂堂的整天四处胡逛,成天钻到旮旯角落寻不着人,两口子吵过好多次,永丽每次来哭着向祝义和诉说,他只能将女儿好言相劝一番。女儿提出要离婚,被他挡了,他觉得,孩子都那么大了,咋能离婚呢?他盼望的是女婿人到中年以后能有所收敛,有所改变。因为女婿不地道,他很少去永丽家中走动,不过,永丽每次来,只要他身上有钱,就给她,这也算是对自己的心理补偿吧。
  吃过晌午饭了,永丽还没有来。大女儿和二女儿不知内情就抱怨,说是永丽在她的女婿姚加虎面前太软弱了,过不好日子活该。祝义和说:“说不定永丽家里今日个待客,她迟来一两天也没啥。”大女儿永梅说:“他们还待啥客哩?我腊月二十八在县城里碰见了永丽,她说她只割3斤肉。3斤肉能过个年?”祝义和说:“她要是不来,我过几天去看看。”
  到了后半晌,两个女儿和孙子们都回去了,家里又陷入了清冷孤寂之中。送走大女儿和二女儿,祝义和心里又多了一样病,他对吕桂香说:“是不是永丽和加虎又吵嘴了?”吕桂香说:“你不要替她操心了,都快30岁的人了,还要老人操心?谁操心过咱们?他们爱吵,叫他们吵去,人家都欢欢乐乐地过年哩,他们把年不当年过,咱有啥办法?”祝义和说:“当初都怪我,把娃推到沟里去了。”吕桂香说:“你再不要抱怨自己了,一个人一个命,老人把儿女陪不老的。”吕桂香劝祝义和想开些,不要为儿和女再操心了。祝义和叹息了一声:“这年难过呀!”
  正月初三,永丽没有来;正月初四,永丽还是没有来。初四晚上,祝义和给吕桂香说:“永丽两口肯定吵架来,他们明天不来,我去看看。”吕桂香说:“再等一等,明天早晨再不来,你吃毕早饭到姚家沟去看看。”祝义和说:“这两口子,过年也不叫人安然,我看把永丽和娃接过来住几天,叫加虎一个人在家胡成精去。”吕桂香说:“你先去看看再说。”
  祝义和想女儿,一夜未曾睡好,半夜里,爬起来吃了几次烟,吕桂香跟着老汉一起受作难,她也是没睡好觉。第二天早晨起来,吕桂香给老汉下了面,老汉吃了两碗臊子面,把大女儿和二女儿带来的点心和挂面装进一个手提包里,准备给三女儿带去。准备停当以后提着包儿正要走,三女婿姚加虎来了。
  姚加虎还是冬天里的那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头发也没理,乱蓬蓬的,身上没有一丝新年的气味。姚加虎一看祝义和要出门去,就高声说:“你先不要走,我有话要说。”祝义和一看女婿横眉竖眼,就知道女儿和女婿吵嘴了,他进了屋,放下手提包说:“加虎,你一个人来了,永丽呢?”姚加虎说:“你不要装洋相了,永丽在哪搭,你知道,我向你要人来了。”姚加虎先发制人。吕桂香听见房间里有人高一声低一声地说话,从厨房里急忙出来,他一看是女婿姚加虎,就说:“加虎,是啥事,你说亮清。”姚加虎说:“我不说,你们也亮清着哩,你们把永丽交出来,我啥话都不说,假如不交人,我就和你们没完没了。”吕桂香还在问:“永丽咋了?”祝义和已听出了端倪,他说:“你别问了,永丽明明是走了,还能咋?”吕桂香问姚加虎:“永丽是啥时候走的?”姚加虎说:“你们是啥时候把人藏起来的?”祝义和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他指住姚加虎说:“永丽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把你做销了。”姚加虎浪笑一声:“你老东西本事还大得很?来呀,你来把我做销了。”姚加虎说着,向祝义和跟前跨了两步,用肩膀把祝义和一撞,祝义和几乎被撞倒在脚地。吕桂香赶紧扶住了老汉,她说:“加虎,你不要胡闹,你说亮清,永丽是啥时候走的,为啥事走的,我们想办法去找。”姚加虎说:“再不要装洋蒜了!人是你们藏起来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吕桂香说:“永丽没有来,我们天天在念叨。”姚加虎说:“没来过?照你说,她是叫嫖客野汉领走了?”吕桂香说:“你嘴放干净些,不要胡说。”祝义和说:“不要和他顶嘴了,叫这狗日的滚。”姚加虎上前去,一把抓住了祝义和的领口问他:“谁是狗日的?你是狗日的,还是我是狗日的?”祝义和说:“你就是狗日的!”姚加虎说:“你老东西才是狗日的。”祝义和气得脸色蜡渣黄,他一口老痰吐在了姚加虎的脸上,姚加虎没有擦脸,给祝义和一耳光,然后,将祝义和向前一拉,向后一推,祝义和跌倒在脚地了。吕桂香一看慌了神,她急忙向街道上跑,一出院门,正好看见赵烈梅从西头走过来,失声叫道:“烈梅烈梅,你快来呀!”赵烈梅一看吕桂香那失魂落魄的样子,问她是咋回事。吕桂香说:“老汉被打倒了。”“谁?是谁?”赵烈梅边走边问。吕桂香说是三女婿姚加虎。赵烈梅一听是那二杆子,她进了院门,顺手操起了立在门背后的一把镢头,人未进屋,一声高叫:“住手!姚加虎!”祝义和爬起来,抱住了姚加虎的腿,姚加虎正在撕扯祝义和,他抬头一看,进来的是一个女人,没有把赵烈梅在眼里放,举起拳头要打祝义和。就在这时,赵烈梅抡起了镢头,她给镢头上使的劲一镢头下去足以把姚加虎的头砸成米饭。吕桂香一看,赵烈梅的镢头已举向了姚加虎的头顶,她急了,赶紧从身后去抱赵烈梅,赵烈梅由于身子不稳当,镢头落了地,没砸在姚加虎身上,脚地被砸了一个坑。姚加虎这才害怕了,他甩脱了祝义和,站起来,愣眉愣眼地看着赵烈梅。赵烈梅说:“你胆子大,跑到松陵村欺负人来了?义和叔是你欺负的?”姚加虎说:“这是我们的家事,不用你管。”赵烈梅说:“你打了人,×嘴还硬?这事我管定了。你给你姨夫(岳父)跪下再说。”姚加虎一看这女人十分强壮,双眼喷着火,双手紧握着镢头把儿,时刻准备用镢头打他,脸上的颜色立时变了。“你跪不跪?”赵烈梅向前逼了一步,姚加虎向后退了一步。赵烈梅不再说什么,她又抡起了镢头,镢头把儿朝姚加虎的小腿上抡过去了,姚加虎赶紧躲闪。赵烈梅再一次要打时,有人在门外叫了一声赵烈梅,赵烈梅一看是田广荣叫她,才住了镢头。田广荣和会计祝万良来了。田广荣没有走亲戚去,他从祝万良家里出来,听街道上的人说,祝义和的女婿闹事来了,就进了祝义和的家。田广荣看看姚加虎,说:“我是松陵村的支部书记,你是干啥的?”姚加虎嗫嗫嚅嚅地说:“我是永丽的女婿。”田广荣说:“我还以为你是土匪。走,跟我去村委会。”姚加虎站着没动。田广荣给祝万良说:“你给姚家沟村委会打个电话,叫他们来领人。”姚加虎给田广荣赔着笑脸:“田支书,我自个儿能回去的。”田广荣说:“少说废话,快走。”姚加虎一看走不脱了,就跟着田广荣到村委会去了。
  吕桂香和赵烈梅将祝义和扶上了炕。祝义和气得脸色发青,浑身在颤动。吕桂香说:“烈梅,你去看看正平在不在,正平不在,你就叫王玲来一下,给你叔看看,他心脏不好,受不了这窝肚子气。”不一会儿,赵烈梅将祝医生叫来了,祝正平摸了摸祝义和的脉搏,听了听心脏,量了量血压。吕桂香问祝正平咋样?祝正平说:“血压有点儿低,心脏有早搏。”祝正平给祝义和吊了一瓶丹参注射液。赵烈梅一直陪着祝义和,等液体打完之后,她才和祝正平一起走了。
  祝义和的心脏病犯了,祝正平天天来给他打吊针,一连打了7天。过了正月十五,祝义和才下了炕,这期间,赵烈梅见天儿来看望他,她问祝义和,要不要给永达写封信。祝义和说不写了,说他这是老病复发,不必惊动儿子了。赵烈梅心里有她自己的小九九,她想知道祝永达究竟在西水市的哪个单位,又不能去问祝义和,她想通过给祝永达写信,打探到祝永达的消息。她在苦苦地思念着祝永达,祝永达仿佛一根钉子,把她对一个男人的情感死死地钉住了;每当夜深人静,她一想起祝永达就辗转反侧,陷入了单相思。思念从最初和祝永达相识开始。那时候,祝永达大概有十四五岁吧,他刚从学校里回来参加劳动,瘦瘦的,白白净净的,在地里和大伙儿一起劳动时,一句话也不说,他长得单薄,一把活儿也不少干,常常累得满头大汗。赵烈梅记得,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她去公社收购站交猪,拉着空架子车向回走,在路上,碰见了祝永达。他背着一斗多粮食,额头上汗渍斑斑,满头的乌发乱蓬蓬的。她叫祝永达把口袋放到架子车上,祝永达不。她说,得是怕我拉着跑了?祝永达不吭声。她停下架子车,从他肩头上夺下来口袋。她一捏,口袋里装的是玉米。祝永达只说了一句:是借我姑家的。走了1公里多路,祝永达再也没有说一句话。到了村口,他从架子车上取下来口袋后,才说:“嫂子,你真好。”在孔头沟水库上,她要求班长把她和祝永达安排在一个班,这样,她就可以在劳动中照顾祝永达了,他还没有习惯繁重的体力劳动。从那时候起,她就喜欢上了祝永达,过几天看不见他,心里就慌。在她看来,他那文文静静的样子就是和其他庄稼人不一样,她尤其喜欢他的不一样。爱一个人对赵烈梅来说好像癌症一样难根治,她无法克制自己的思念。冬天里的一个晚上,她想祝永达想得心急发慌。半夜里她爬起来,一头母狮子似的冲出了院门。站在院门前的月亮地里,眼望着西水市方向,她的心还是难以平静。她克制自己的最好办法就是劳动。她拉起架子车,向麦地里拉土粪,她拉着架子车,在坚硬如铁的土路上疯狂地奔跑,直至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她累得躺在麦地里,躺在当年她和祝永达割麦子时一同躺过的地方。她侧过身,趴下来,在印着他们的身影的麦地上吻着,吻着,直至热泪盈眶。对于赵烈梅来说,这爱情太苦了。她相信,人是有心灵感应的,在她思念祝永达的时候,祝永达肯定也在想她。爱情对她来说是一种信念,有这种信念支撑,她虽苦犹甜。赵烈梅一看,祝义和不想让儿子知道家里发生的事,也就断了那个念头。
  田广荣把姚加虎带走以后,祝义和给吕桂香说:“你到村委会去,叫田支书把加虎放回去算了,过年哩,闹来闹去的人家笑话,那二杆子也可怜兮兮的,我咋能和他较量?”吕桂香说:“你这个人,真是刀子嘴豆腐心,要不是烈梅来,你要吃大亏的。”祝义和说:“村委会那帮子人要是把加虎打倒了,对咱有啥好处?到头来,加虎还是咱的女婿,与外人无干。”吕桂香一听,老汉说得有道理,就到村委会去了。
  两个月之后祝永丽回来了,她赶着父亲的生日回到了松陵村。祝永丽听母亲说,姚加虎正月里来松陵村闹事,几乎把父亲气死,她就哭了。祝永丽哭着给祝义和说:“我不再回姚家沟去了,和他还能过啥日子?”祝义和就问女儿为啥事非要出走不可。祝永丽说为钱,为80块钱,她腊月二十九出走了。那80块钱是祝永丽秋天里给人家摘辣椒挣来的,她舍不得花,压在炕席底下,准备过年时给两个孩子买衣服。腊月二十九,祝永丽清早起来准备去赶集,她到炕席底下去取钱,钱没有了。她问姚加虎,姚加虎先说不知道,在她再三逼问下,姚加虎才说,他打麻将输了。祝永丽说:“你本事没有,只知道吃喝嫖赌?你亏了你八辈子先人了。”姚加虎自知理亏,垂下头不吭声,祝永丽气得又是哭又是骂,她扑上去撕扯姚加虎,两个人就打起来了。当天下午,祝永丽一气之下,撇下两个孩子出走了。祝永丽在省城里流浪了两个月,她在一家餐馆里洗碗,管吃管住,一月给200元工资。刚到省城,她不计较钱多钱少,农村人不怕活儿累,从早上8点多干到晚上12点。使她不可承受的是,那老板就不把她们当人看,张口就训斥,就用脏话骂,干活儿得时时处处看老板的眼色行事。有一天晚上,老板竟然当着两个小姑娘的面对她动手动脚,她从未受过那样的污辱,当即把两个碟子摔碎了,那老板并不气恼,放开她的手腕,把一个小姑娘当着她的面搂在了怀里,一只手捏住她的乳房,一只手从她的裤裆里伸进去,那姑娘被他捏弄得浪声而笑。老板喊着叫她看,她脸烧得好像有人在扇耳光。第二天她才知道,在这餐馆里打工的女人,有些姿色的,都叫老板占有过。她一听是那样,就害怕了,每天时时刻刻提防着老板,晚上睡觉时连衣服也不脱。干到了父亲过生日那天她离开了省城。祝义和安慰女儿:“你和那逛三慢慢过日子去,他如果再不回心转意,咱再想办法。”祝永丽说:“我有啥办法哩?我全当他死了,我就是当寡妇也要把两个娃拉扯大的。”祝义和说:“说起来,各村各庄像加虎这样的,也不是一个两个。如今,风气瞎了,好人不学坏才是怪事。南堡乡办了歌舞厅以后,各村都办起来了。咱村的歌舞厅是田兴国的大娃开办的,听说从四川叫了几个女娃娃,这几个女娃娃不安分守己,闹得好几家鸡狗不安宁。年轻人整夜整夜在歌舞厅里玩,第二天睡大觉,哪里像个庄稼人?到处是教人学瞎瞎事的场合,睡着的人也被喊灵醒了,也知道胡闹了。光享受,不吃苦,这咋行?庄稼人要像个庄稼人。过去的庄稼人可不是这样。”祝永丽说:“社会瞎也罢好也罢,还不在于自己?”祝义和说:“你说得对,做人全靠自己,就是有人引诱,你不去,他把你箍不住的,就看加虎改不改?”祝永丽说:“你就别再为我们操心了。”
  三个女儿都来给父亲祝寿,祝义和精神特别好。他问吕桂香准备了几桌饭,吕桂香说,准备了三桌。祝义和说:“村子大,其他人咱就不请了,就请一请马子凯和田广荣,把赵烈梅也叫来。”吕桂香说:“我去叫。”
  马子凯和赵烈梅来了,田广荣没有来,他叫人捎来了一斤糕点,两盒纸烟。祝义和就问是咋回事?吕桂香说:“田支书明天盖房破土,他忙得不可开交。”祝义和说:“你看我,一点儿也不知道。算了,咱吃饭吧。”祝义和65岁的生日过得还算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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