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伊州兵事

　　贞观九年(635年)八月。
　　陶昌、唐云出发。
　　李玉一大早赶来了，她感谢他们放了店小二。
　　李玉说：“店小二为了做点生意，拉了一马车的酒来莫高窟卖。不知军营是禁地，随意乱闯，望谅解。略备薄礼，以表感谢。”
　　薛孤儿说：“这是应该的，大家都是朋友，下次注意即可。”
　　李玉问：“陶昌兄弟，你准备行装，要去哪里？”
　　陶昌机灵地说：“到边关传达独孤大人的指令，李玉你真客气。”
　　李玉说：“我们这些人，一见如故，结交你们，是我人生的万幸。”
　　唐云说：“李大姐真重情谊。”
　　李玉说：“是啊，如果不是为了生计而忙碌，我宁可选择与你们一起生活，那多开心啊。”
　　大家点头称是。
　　四人喝酒离别，相送，依依惜别。
　　陶昌、唐云走了十天，一路风餐露宿、沙漠坎坷，终于到了伊州。他们找到了庙儿沟佛寺，方丈好好安顿了一下。
　　方丈说：“你们走的瓜州（今甘肃省安西县锁阳城）到伊吾（今新疆哈密市）的这段路就是玄奘法师西行求经之路最为艰难的路段，你们能够坚持下来，真不容易。
　　“玄奘到了伊吾后，到我们这座很小的寺庙里停下来休息。这座庙里只有三个僧人，我们都是汉人，我连衣服鞋子都来不及穿戴整齐，就迫不及待地前往迎接。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这个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到乡人（中原汉人）的我一看到玄奘，就抱着他痛哭不止。我告诉玄奘，离这儿往西南百余里，有一座规模宏大的寺庙，是大乘教。
　　“伊吾是个小地方，又是个信仰佛教的地方，玄奘到来的无疑是件大事，消息很快就传了开去。不久，伊吾的胡僧、国王都纷纷前来拜见玄奘，国王还把玄奘请到王宫里盛情款待。讲经布道达半月之久，高昌王得知消息后，便邀请玄奘到了高昌讲经。”
　　唐云奇怪地问：“法师为何这么记得陈玄奘？”
　　方丈说：“他是我学佛以来最为敬佛的人，孜孜不倦、坚定不移，足以让老衲最为敬佩。陈玄奘必定是华夏杰出的人物，他必将从天竺带来很多经典经书，影响中华千年。”
　　陶昌说：“什么时候能够一睹尊容，获得讨教就好了。”
　　陶昌想到一个问题，问：“你刚才说伊吾是怎么归依大唐的？”
　　方丈说：“前几年(公元630年)正月，李靖率精锐骑兵3000赶到亚阳岭(今内蒙古和林格尔附近)，夜袭定襄，攻破大利城，唐朝行军副总管张宝相活捉颉利可汗。
　　“颉利被捕以后，北突厥汗国灭亡了，大漠以南全部成了唐朝疆域。西域伊吾(今哈密)、一直臣服于北突厥，北突厥一灭，伊吾城主就把全境共7座城镇转而奉献给唐朝，唐朝马上就在这一地区设立了西伊州(后改称伊州)，首任刺史谢叔方。”
　　陶昌问：“伊州刺史谢叔方为人如何？”
　　方丈说：“谢叔方，雍州万年人，是谢安的第13世孙。隋朝末年，李渊起兵太原，谢叔方在李渊第四子李元吉部下为将。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杀死太子李建成和巢王李元吉，谢叔方率领李元吉部下联合李建成府兵丁合力拒战，杀死李世民的部将冯立、吕世衡等人，李世民无法战胜他，只好派大将尉迟敬德用矛挑着李元吉的头颅让谢叔方看，谢叔方下马向李元吉的首级祭拜，号啕大哭，然后挥马逃走。走投无路的谢叔方向李世民请罪，李世民既往不咎，任谢叔方为将。李世民当了皇帝，谢叔方被派往西北少数民族地区任职，担任伊州（今新疆哈密）刺史。此地民风剽悍，谢叔方以德服人，刑狱公平，百姓事之如父。”
　　陶昌问：“陈玄奘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方丈说：“有。”
　　他拿出一张纸，相面写着一个“毅。”
　　陶昌说：“好字啊。足见陈玄奘取经意志坚定啊。”
　　方丈点点头。
　　晚上两人在寺里过夜，休憩一晚。
　　辞别方丈，看到前面很多良田，规模巨大，整齐有序，不像是普通老百姓家的田地。
　　唐云问：“难道有这么大的地主人家，竟然有这么多的良田？”
　　陶昌说：“可能是军队的。”
　　唐云问：“军人还种田？”
　　陶昌说：“这有什么稀奇，秦始皇那时就有屯田了。”
　　看着这么多的粮食、蔬菜，也是一种享受，要知道沙漠里这些都是稀罕之物。
　　唐云惊叫一声，喊道：“人腿！”
　　陶昌说：“莫慌。”
　　走近一看，一具尸体横陈黑土地上。
　　陶昌说：“看尸体的气色，应该是死后不久，摸摸他的躯体，尚存体温。”
　　唐云说：“怎么会有死人呢？这好像是唐军的服装。”
　　陶昌说：“对，没错，唐兵。”
　　陶昌翻了翻他的眼睛，不免惊讶地说：“没想到我可以看到他死之前看到的景象。”
　　唐云问：“怎么可能？”
　　陶昌说：“你忘记了么，在莫高窟，我戴上了这金箍圈，就看到了佛像眼里之所见么。”
　　唐云问：“那你看到了什么？”
　　陶昌镇静地说：“我当然不认识他，但他肯定是凶手。也就是说死者看到死前最后一幕已记录在眼睛里，如果尸体腐烂的话，我就看不到这一幕了。”
　　当他们在检查尸体里残留着什么时，一群唐兵围住了他们俩。
　　有一个唐兵说：“快，将凶手抓起来。”
　　两人措手不及，没有反击，束手就擒。
　　一个唐兵说：“应该将凶手绳之以法，为我们的弟兄报仇。”
　　陶昌说：“我不是凶手，我也是大唐军人，我只是路过，要见你们谢大人。”
　　另一个唐兵说：“谢大人是你说想看，就能看的吗？”
　　陶昌已经被绑起来，想拿腰牌，没法拿。
　　陶昌说：“唐云，你想开点，等下见了谢大人，自然会放了我们的。”
　　还有个唐兵说：“我看还是送给谢大人，我们小的又不懂如何处理，也没有职责啊。”
　　一个唐兵说：“那好吧，就送他去见谢大人。”
　　他们将两人押到军营，将尸体包裹一起抬去。
　　原来真的是军人屯田，你看营房里不光有兵器，还有农具，他们都住在这里的。
　　他们收拾好，就带他们俩到伊州城，进城进府门见谢叔方，将尸体展示给谢叔方。
　　谢叔方看了看尸体，颇为惋惜地说：“可怜壮年，远离中原，死于西域，家人痛心啊。来啊，赶紧将尸首好好埋葬，收集遗物寄送家人，再送点抚恤金。”
　　听了唐兵的报告，谢叔方怒责道：“底下何人，胆敢杀死军爷？”
　　陶昌并不害怕，使得谢叔方甚是奇怪。
　　陶昌静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话：“我是堂堂正正的唐军，怎可能害死自己人？”
　　谢叔方问：“有何凭证？”
　　陶昌问：“先松绑，不然怎么拿凭证？”
　　谢叔方示意了一下，手下松绑。
　　陶昌拿出腰牌，大家一看，是真的，来头不小，还是先锋。
　　大家将信将疑。
　　陶昌拿出独孤达写的书信，呈交谢叔方。
　　谢叔方一看，说：“松绑，赶紧将另外一位将军松绑。”
　　兵丁诧异，给唐云松绑。
　　唐云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反应不过来，尚在郁闷之中。
　　谢叔方邀请两人后厅坐。
　　谢叔方说：“独孤大人是个博学之人，他手下的将士自然多识。”
　　陶昌说：“其实我们跟随独孤大人时间不多，之前追随李靖将军、侯君集将军打败了吐谷浑。”
　　谢叔方问：“自古英雄出少年啊。那为何这次这么容易被抓呢？”
　　唐云说：“不想自相残杀。”
　　谢叔方说：“说的对。”
　　陶昌说：“但这次士兵之死，确实是自相残杀。”
　　谢叔方一惊，问：“为何？我总以为是流寇所为。”
　　陶昌说：“我从死者眼里看到他死前看到的最后一幕，那画面里的人很狰狞，衣着是唐军的打扮。”
　　谢叔方自问：“啊？我总以为我管理得有条有理，犯罪率很低，为什么会发生今天的事？”
　　陶昌说：“我估计是叛乱分子混入或者策反了一些人，深藏屯田军中，伺机谋乱。”
　　陶昌到谢叔方耳旁口语，谢叔方摇摇头，他说：“我可容不得沙子，要马上处理掉。”
　　谢叔方叫道：“曹少珍，进账。”
　　曹少珍说：“到。”
　　谢叔方说：“马上召集屯田军队，我有要事宣布。”
　　曹少珍说：“是。”
　　陶昌、唐云随谢叔方赶赴现场。
　　屯田军队集结完毕。
　　谢叔方说：“军队内部有人谋杀同伴，站出来。”
　　大家面面相觑。
　　陶昌见到一猥琐之人，这表情就是死者眼光最后所见一幕。
　　陶昌对谢叔方耳语，并手指。
　　谢叔方下台，一个个看过去，忽然面对那人呵斥道：“来啊，将此人拿下。”
　　众兵丁将他抓住，捆绑。
　　谢叔方问：“你为何杀人，从实招来？”
　　那人惊恐万分，供出同伙，只图钱财。
　　供出主使，就是屯军小头目。
　　谢叔方：“你敢带头谋反，拉人造反，还有何话可说？”
　　分队队长冷笑地说：“可惜功败垂成，白费精力，哈哈哈。”
　　谢叔方并不理会，说：“将他们拉下去，斩了。”
　　听到一声声惨叫，毛骨悚然，没想到一个斯文的谢刺史，却是如此雷厉风行，底下来的不禁产生敬畏之色。
　　谢叔方叫人埋了尸骨，而后宣布解散。
　　看着人群散去。
　　陶昌问：“谢大人为何不问背后的主谋？”
　　谢叔方犹豫了一下，说：“这个小头目嘴巴很紧的，何必折磨他了。再说散了，杀鸡儆猴，让这背后的人掂量一下，在这个地盘上作乱，只有死路一条。”
　　陶昌点点头，说：“大人言之有理。”
　　他们三人一起聊，聊起了陈玄奘。
　　唐云问：“玄奘法师听说没有？”
　　谢叔方说：“他来得早，路过这里，伊州还不属大唐管辖了。我听说玄奘经过这里，竟然带头野猪，一只猴子，还有一个野人。”
　　陶昌说：“这传说啊，就会变调，有人都传说法师跟野人一起行路。”
　　唐云笑笑说：“足见法师的名气有多大。”
　　谢叔方完全没了刚才的杀气，刚才杀人似乎没有发生过。他说：“出家人信念这么强，着实让人佩服。但愿他取得真经，平平安安地早日回到大唐。”
　　大家点点头。
　　谢叔方说：“这次多亏了陶昌少将军啊，迅速破案，否则军心不稳，会出问题。你的眼力着实敏锐，竟然看得见死人的眼观，常人难以想象。”
　　陶昌说：“很多的问题，只要多加观察和研究，都可以用方法予以解决的。”
　　谢叔方说：“对。”
　　唐云说：“谢大人家人呢？”
　　谢叔方说：“这里太偏僻了，我不想让家人到这里受苦。呆了没多久，就让他们回长安了。”
　　陶昌说：“大人如此照顾家人，是个好当家的。”
　　谢叔方笑笑。
　　谢叔方请他们俩入住谢府，陪他们在城里玩。
　　陶昌记得高昌的事情，没心思呆，向谢叔方辞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