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的抉择

　　当天晚上，三个人各自在自己的宿舍里，躺在床上都没有睡着觉，都在想同一件事。
　　由于同宿舍的人都回老家过年去了，所以在此期间多晚回来都不会打扰别人。谢梦婷考虑最多的是自己的父母。她早已托在医学院上大学的同学打听过，同学来信告诉她：父亲的病如果坚持做按摩和锻炼，恢复的可能性很大。母亲的病不治疗是死路一条，治疗则有很大的希望，国内外有许多治愈成功的先例，也有相反的事例；这就充分说明，越早治疗越好。然而，治疗费用至少需要几十万元钱。这笔钱从何而来？靠父母显然不行，只有靠她。不能没有母亲，母亲是她今生最亲最亲的亲人，从她懂事开始就知道母亲这一辈子简直是在为她活着。为了培养她学舞蹈，一年四季每天早晨５点钟母亲起床，骑着自行车带她到单位的练功房去练功；２个小时后又匆匆赶回家为她做早餐，然后送她去托儿所（长大后去学校）。吃完晚饭后，当别人聊天看电视时，母亲还要带她去单位再练２个小时的功。她清清楚楚的记得有一年秋天的傍晚，母亲骑车带她从家出来走到半路，天突然下起了滂沱大雨，由于没有地方躲，母亲立即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骑车加速朝单位飞奔。由于雨大天黑看不见路，车轱辘碰上路边的马路伢子，自行车倒了，母女俩摔了出去。就在那一瞬间，母亲紧紧地把她抱在自己的怀里，而自己的后背却重重地撞在路树上。母亲没有说一句话，抱上她骑着车又继续朝单位飞驰而去。等她练完功后，发现来接她的是爸爸，原来妈妈的手臂摔骨折了，而就在她伤势那么严重的情况下，母亲没有哼一声竟然坚持把她送到了练功房。常听人说母爱是伟大无私的，妈妈的行为就印证了这一点。因此，她要与时间赛跑、与死神赛跑，争取尽快赚钱为妈妈治病，那怕是用自己的生命换取妈妈的生命也在所不惜。现在唯一赚钱快的办法就是去夜总会，不就是陪男人吃饭唱歌吗？又不犯法，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自己把握住自己，没有什么值得怕的。想到这里，她暗暗握紧了拳头，表明自己的主意已定；然后，翻过身将被子捂住头，决意好好睡一觉。
　　王艳娇性格开朗耿直，敢做敢为，不计后果。她很漂亮，不漂亮考不上艺术学院，但她的漂亮是在脸蛋上和身段上，说话和行为却带有一股俗气，尤其是与谢梦婷相比更明显。她出身在东北一座小城市里，父母是工人已经退休了，下面还有一个弟弟，正在读高中。父母为她上大学已经倾其所有，所以她也迫切需要钱，为即将读大学的弟弟提供资助。在她读高中的时候班上有好几个男同学追求她，她故意表现得十分暧昧，只是周旋在他们中间，她喜欢这种被男生追求的感觉。时间一长，她对其中有一名长得非常帅气的男生产生了好感，两人偷偷恋上了。处在这个年龄段的青年男女正值性朦胧期，一旦理智的大堤决口了，情感的潮水便会肆无忌惮地放任自流。两人的关系发展得越来越亲密，连在上下学的路上都手牵手，直至后来“偷吃禁果”、怀孕、坠胎。为这事父亲把她暴打了一顿，母亲气得险些命丧黄泉；那个男生被学校开除了，她勉强留下了。她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开始一心一意地刻苦学习，凭着自己的努力终于考上了大学。由于她有过这方面的经历，加上远离父母，就像一粒种子被埋藏在土壤里，一旦条件成熟它就会破土而出。对于去大富豪夜总会坐台，她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就同意了，只要认准了路她绝少考虑后果。之所以睡不着觉，是因为认识了胡桂香以后，感觉到自己找到了人生的榜样，应该像胡桂香那样拥有足够的财富。想到这里，她情不自禁地用双手在空中做了个拥抱的动作，带着微笑合上双眼进入了梦乡。
　　曹晓飞来自祖国的西北，小伙子五官端庄，体形颀长，属那种“帅呆了、酷毙了”一族。从上大学开始，他和谢梦婷合作，在全市、全省的文艺汇演中取得很好的成绩，为班集、学校获得了许多荣誉。同学们有意无意与他们开玩笑，说他俩是天生一对、地配一双。这话一点不假，他俩无论长相、体形还是艺术、爱好都那么合拍。他虽然比她只大几个月，但总像大哥哥关心小妹妹那样照顾她，每次外出演出都是他将服装、导具一一收拾好，并一路都是他拿着，从来没有让她操心过。他俩接触的时间多，彼此较熟悉，平时她心里有什么话，包括家里发生的事她都爱跟他讲。憋在心里易得病，讲出来心里舒畅。每次他都不说话，静静地听她讲，直到她讲完了，他再安慰她几句。于是，她感到很惬意，点点头，笑了。他父母都是老师，家境还可以，本来今年放寒假打算回家过年，但考虑到她在这里，尤其是他们还要配舞，所以他留下来了。虽然没有回家过年，但能够每天陪着自己心仪的人倒也十分充实高兴，他从内心里喜欢她、暗恋她，但从来没有流露过，因为他不善言辞。质朴的西北小伙子的爱情之火，宛如蕴藏在地球深处的岩浆，一旦爆发，其来势汹涌澎湃，其烈焰不可阻挡。他发誓，要为谢梦婷牺牲一切！直至自己的生命。本来，这个寒假是十分圆满的，但认识胡桂香后，他隐隐觉得有点后怕，总觉得大富豪夜总会就像一座火坑，谁跳进去就焚烧谁。回到宿舍后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想来想去决定天亮后去劝劝谢梦婷，让她千万不要去大富豪夜总会。同时，他决定把自己在寒假中赚的钱全部给她，以解燃眉之急。
　　真是十分难得的一天，从放寒假以来还没有哪一天象这样舒舒服服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休息过，谢梦婷睁开眼时，太阳已经过午了。她伸了伸懒腰，侧过身打算再睡个回笼觉，但是，肚子却咕咕地在提意见，要吃饭了。
　　她想：得赶快起床到食堂去打点饭，过了这段时间又得花钱去超市买吃的，要节省每一分钱。起床、穿衣服，上厕所、漱口、洗脸、梳头发，这一连串动作不要五分钟。她不像宿舍的那几个女同学，每天早晚都要用洗脸油、抹脸霜、涂唇膏、喷发丝，一套程序下来起码得花半个多小时，浪费时间不说，还白花那么多冤枉钱。她一直用的都是大宝，既经济又实惠，几个同学与她开玩笑说她不会生活，她振振有词，“我就相信电视台说的：要想皮肤好，天天用大宝。”
　　出了女生宿舍楼，刚走几步，曹晓飞正在路边等她。他已经在这里等了整整一个上午，这绝对是他自己愿意的；学校有严格的规定，男生不允许进入女生宿舍楼，他只有在外面苦等。
　　见到曹晓飞，她急忙说：“对不起！我得赶快去食堂打点饭。”
　　曹晓飞拦住她：“食堂早关门了。”
　　“那我上超市买包方便面，肚子饿偏了。”
　　“我请你吃麦当劳。”
　　“让你花钱，多不好意思啊。”麦当劳对她来说是久违了，好几年都没有吃过了。
　　“嘿，跟我客气什么，走吧。”说完，不管同意不同意拽着她就往外走。
　　在麦当劳的一僻静处，他俩一边吃着一边聊着。话题很快进入了曹晓飞设置的主题，当曹晓飞问她对去大富豪夜总会有何打算时，她说：“为我可怜的爸爸，更为我可怜的妈妈，我打算先去试试。”
　　他劝道：“你千万不能去。”
　　“为什么？”
　　“那儿是个染缸，好人也会变坏。”
　　“我不明白你说的坏人是什么意思，是反党反社会主义还是贪污腐化？”
　　见她有点生气，他急忙解释道：“不是那个意思，是男女之间的关系说不清。”
　　“这个我有充分的思想准备，记得古人赞美莲花有一句诗是这样说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莲而不妖’；别人怎么说我管不了，但该怎么样走路我能做主。”
　　他诚恳地说：“你家有困难，我想帮你一把，打算把我在金孔雀赚的钱给你们家寄去。”
　　“不行，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呢，我从来不吃嗟来之食。”
　　他没有理她，继续说：“我已经给我的父母说好了，让他们寄三十万元钱来给你父母治病。”
　　她似乎很激动，但稍纵即逝，态度异常坚定地说：“你一直在帮助我，照顾我，非常感谢你！虽然我的家中急需要用钱，但我知道该怎样去筹集；我不希望我家的事去麻烦任何人，请告诉你父母千万不要寄钱来，我绝对不会伸手去拿这个钱的。”
　　见她态度如此坚决，他打算作最后的努力，从感情上打动她：“我愿意为你牺牲一切，请你相信这是我心里的话，请你不要拒绝我对你的帮助。”
　　这个平时不善言辞的小伙子能够说出这句话，确实令她感动不已，她绝对相信他对她的感情是真实的。但穷苦家庭出生的孩子已经在许多磨难和逆境中变得理智了，她是不会轻易地把自己的感情交给对方的。她不是傻子，她早就感觉出来他在爱恋她，这种经历对她来说司空见惯，初中、高中追求她的男生多得像苍蝇一样，每天都要接到好多求爱信。那些信都是千篇一律，有的甚至是在网上淘的句子，刚开始她还看，后来看得太多了，实在看腻味了就干脆不看了。有的同学说她太清高了，她懒得解释，也没有必要解释。自己的父母病得随时都要离开人世哪还有心思去谈恋爱呢？最让她不能忘的是她考取了艺术学院后，县城里的首富张老板托媒人找她妈给他独生儿子提亲，知道她们家有困难需要钱，夸下海口说只要她家答应这门亲事，订亲费给一百万元，谢梦婷四年的学习生活费用也全管。她妈回绝道：我女儿值不了这么多钱。张老板以为她妈嫌钱少，又把订亲费涨到二百万，但还是被她妈断然拒绝了。她认识张老板的儿子，既不笨也不丑，比她大三岁，高中毕业后一直在他爸爸公司任职。为了能够得到钱及时给父母治病，她想劝妈妈答应这门亲事，反正自己迟早都要嫁人，现在正好有这么个机会。妈妈听了她的话以后，勃然大怒，只说了一句话：“人活得要有人格和尊严！收下这笔钱等于把你卖过去了，你会一辈子抬不起头来的。”这门亲事虽然最终被妈妈回绝了，但她从中却受到了很大的震撼，妈妈那句“人活得要有人格和尊严”的话深深地感染了她并融入了她的骨髓。与曹晓飞的关系她想过多次，从内心来讲她很喜欢他，也有继续向纵深发展的打算，但又不愿意过早确定恋爱关系。一是因为还有几年的大学生活以及毕业后的去向问题充满了不稳定的因素，没有把握的恋爱不能盲目定下来；二是她的家在南方曹晓飞的家在西北相距近千公里，结婚以后家安在哪边有待与父母商量，因为两人都是独生子都需要照顾父母；三是父母重病在身自己已经心力憔悴，哪还有心情谈恋爱？她暗自下定决心在大学期间、尤其是在父母的病情没有根本好转的情况下，暂时把自己的心封闭起来。所以当曹晓飞说出那句感人肺腑的话后，她虽然很感激，但表情却很淡定。收下他的钱等于默认了求爱，正如妈妈所言，就会欠一辈子都偿还不完的人情债，爱情的天平就会发生倾斜。想到这里，她坚决地说：“曹晓飞，恕我直言，爱情应该是纯洁的、不应该掺杂任何附加因素，这是我的原则，希望你尊重我的原则。”说到这里，她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于严肃了，停了停，语气一转，说，“其实，我也很喜欢你，但我现在不想谈恋爱，因为父母重病缠身我的心情糟透了，只能等以后条件成熟了再说，我相信水到渠成。”
　　话已自此，再往下说也是徒劳。曹晓飞是个聪明人，虽然没有恋爱的经历，但常听别人说过，在电视和小说里也看过，越是长得漂亮的女孩子越是心气高，越不能急于求成，否则适得其反；需要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慢慢地感化她。想到这里，曹晓飞说：“好！尊重你的意见，我也陪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