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鸿雁传书

　　“小曼：你现在也不上博客了，也不让我去国税局找你，哥哥只好给你写信。
　　“你我相识，缘于博客。你博客里的文字，美丽而忧伤，透着一种哀愁、一种痛苦、一种迷惘，让我的心不由自主地跟着难过。
　　“读你博客的同时，也看过其他女孩的博客。她们的文章也很伤感、很哀愁、很怨怼，但感觉都很肤浅、很苍白，打动不了我的心。但你的文章就不一样了，那种孤单、那种痛苦、那种忧伤，就像是灵魂深处的哀恸和哭泣，令哥哥无法自持。
　　“后来，我们开始聊天，你告诉我你很孤僻、自闭，没有朋友；身体又弱，还有抑郁症，晚上老是失眠，感觉活着没有意思！哥哥的心一下子就被你抓住了，对你有说不出的怜惜和牵挂！
　　“再后来，你给我看了你的照片，你是那么年轻，那么美丽，艳若桃李，珠圆玉润，哥哥的心不知怎么就抽痛起来，人也如雷轰顶，如遭电击，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爱上你了！
　　“哥哥现在确信，人都是有爱情密码的。哥哥的密码被小曼无意中破译了，哥哥无法控制自己，只有爱你，心才不会失落！人在爱情面前，就像在死亡面前一样，是无能为力的！
　　“哥哥的爱情密码，就是寻找另外一个自己，与自己相遇！小曼，你就是哥哥的另外一个自己，是哥哥的另外一颗心！
　　“哥哥从小就很孤独，爸爸妈妈忙着做生意，我随爷爷奶奶长大。小时候，我不爱和别的小孩玩，就喜欢一个人呆着，以书为伴；长大后也不合群，只是爱读闲书，性格既孤单又忧郁。在这方面，我们俩非常像！
　　“哥哥以前从来没有爱过，情史上一片空白。现在哥哥有了小曼，感觉人生有了方向，生活有了意义！小曼，哥哥爱你，‘这样确切的爱，一生只有一次！’这是《廊桥遗梦》男主人公对女主人公说的话，现在，哥哥对你也这样说！
　　“小曼，你是一个美丽善良的孩子，心里也有五彩缤纷的梦想，但你很孤独、很胆小，害怕外界的伤害，所以走不出你心灵的城堡，感受不到青春的快乐和人间的幸福。而哥哥就是你窗前的那只小鸟，是你前世的那个‘挖坑人’！哥哥要牵着你的手，走出那座囚禁你的城堡，带给你欢乐，使你终生幸福！
　　“相信我，哥哥有这个能力！小曼，你就答应哥哥吧，哥哥和你两个人的幸福现在都已上了锁，而钥匙就在你手上！
　　“小曼，你每天下班的时候，哥哥就在不远处看着你！希望你不要烦我。哥哥倾心吐胆地爱你，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每天只有远远地看你一眼，哥哥这颗心才会塌实，才会温暖！
　　“答应哥哥吧，小曼，到哥哥身边来，远离孤独，拥抱爱情！”
　　读着读着，林小曼的心一阵阵地颤抖，一阵阵地酸柔；她被薛一然的真情深深地感动了，眼泪就像是决堤的湖水，汩汩滔滔，奔流直下，浸透了信纸。
　　是啊，她和哥哥实在是太像了！都是那么孤独、不合群；爱读闲书，喜欢舞文弄墨。他们在一起，一定会有说不完的话，因为两颗孤独的心总是渴望靠近，渴望相互温暖！她是哥哥的另外一个自己，哥哥又何尝不是她的另外一个自己！她也爱哥哥，这一点是那么的确切无疑，就像她的眼泪一样真实！
　　可是，她不能答应哥哥，她的心还没有做好接纳爱情的准备，她不能确定，爱情会给她带来什么，是欢笑还是眼泪？是幸福还是灾难？
　　她决定不回信，保持沉默。
　　肖亚平烧好晚饭，喊林振浩和林小曼父女吃晚饭。林振浩合上报纸，从客厅走到餐桌旁；林小曼也从房间出来了，头微微低着，眼圈红红的，显然刚刚哭过。
　　林振浩怜爱地问：“小曼，又有什么事惹你伤心了？”
　　林小曼心里一热，就想把薛一然追求自己的事情告诉爸爸，可又觉得害羞，还是忍住了；淡淡地说：“我又想到妈妈烧我日记本的事了！”
　　林小曼高考前，肖亚平恨她写日记浪费时间，耽误复习，就当着她的面，把她的十几个日记本全烧了！当时林小曼心疼得泪流满面，现在想来依然痛彻心扉。
　　肖亚平端着一碗菜走来说：“你还恨我是吧？我都觉得烧晚了，我若早点把你那些日记本烧掉，没准你就考上复旦了！”
　　林小曼苦着脸不作声。
　　林振浩责备道：“你还说呢！对待孩子的学习要循循善诱，因势利导；你只会来硬的，简单粗暴！结果呢，适得其反！”
　　肖亚平驳斥说：“小曼受你遗传，中了文学的毒，因势利导有个屁用，只有来硬的，快刀斩乱麻，才能使她翻然悔悟！”
　　林振浩说：“她悔悟了吗？还不是在写文章做博客！”
　　肖亚平看着女儿，绝望地叹了口气：“这孩子，中毒太深，无可救药了！”
　　吃饭的时候，林振浩问：“亚平，海天公司向政府官员行贿的案子，怎么没见你们向法院起诉啊？”
　　肖亚平说：“起诉不了，证据不足。我们正考虑让海天副总徐丽娜取保候审。”
　　听到“海天”二字，林小曼的耳朵也竖了起来。
　　林振浩说：“按照惯例，企业给相关的官员都是有一定的馈赠的，这种馈赠以礼物为主，数额通常都不大，不好认定是行贿受贿。”
　　肖亚平说：“是啊，我讯问过徐丽娜两次，但她什么都不肯说。那些官员呢，也都矢口否认和海天有什么瓜葛，看来是找不到什么证据了。”
　　“没有证据就撤案放人吧，别影响人家企业的正常经营。”
　　“嗯，海天的律师正在和我们洽谈，只要保费合适，相关手续一办妥，我们立刻放人！”
　　听到这里，林小曼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第二天，林小曼又收到了一封信。她又是激动又是紧张，伫立良久，还是把信放进包里，准备回家再看。
　　下班后，林小曼和范玲玲手挽手地朝公交站走去。她一边走一边回头张望，果然发现一辆银灰色的帕萨特缓缓地跟着她们，车中的司机正是哥哥薛一然。
　　林小曼把范玲玲的手一拉，加快了脚步。范玲玲莫名其妙，问：“怎么了，小曼，你干吗走这么快？”
　　林小曼压低声音说：“有人在跟踪咱们！”
　　范玲玲回头一望，一辆银灰色的小车正加速朝她们驶来，她忽然明白了，问林小曼：“是他吗？”
　　林小曼点点头，甜蜜而羞涩地说：“是他！”
　　“是他你怕什么啊？”范玲玲说着放慢了脚步，“咱们等他上来，和他好好谈一谈。”
　　两人的速度放慢了，她们身后的小车速度也慢了下来。
　　林小曼并没有停下脚步，她紧张地说：“不，玲玲，我不能见他，见到他我就忍不住想哭！”
　　范玲玲看看她：“这么说，你是爱他！”
　　林小曼承认说：“是的，我爱他！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对男人产生这种感觉。”
　　“那你就接受他啊，小曼。他是富二代，亿万富翁的儿子，你不可能遇到比他更好的男人了！”
　　林小曼摇摇头：“我不！有钱人都是三心二意的，他要是像小刘那样，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就像我这样啊！”范玲玲轻描淡写地说，“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没疯也没傻！”
　　“像你这样我做不到！”林小曼若有所思地说，“我接受了他，他又不要我了，我一定会疯掉的！”
　　说话间到了公交车站，林小曼和范玲玲站在站牌下等车。薛一然把车停在附近，从车里钻出来，站在一边远远地望着她俩。不经林小曼许可，他是不敢靠近她的。
　　一辆巴士呼啸而来，林小曼和范玲玲上了车，薛一然急忙跑过去，在车厢拥挤的乘客中寻找林小曼。蓦地，他看到她了！她站在车厢中部，拉着一个吊环，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薛一然浑身一震，像是被钉在地上似的呆在那里，两眼直直地盯着林小曼。两人目不交睫地对视了几秒钟，心潮起伏，情思激荡，似有万语千言，却又欲语还休！
　　这时，车开了，林小曼转过脸去，正色肃容地看着前方。在她转脸的那一刹那，她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光，亮晶晶的，像是阳光下的雨丝。
　　泪光，那一定是泪光！林小曼流泪了！一时间薛一然脑内有如雷轰电掣，万马奔腾。毫无疑问，小曼的泪因他而流，她对他还是有感觉的，她的内心并不排斥他！他要有信心，这个姑娘就是他上天注定的那一半，他绝不放弃！
　　回到家里，林小曼开始读薛一然的信。
　　“小曼：哥哥想和你谈谈孤独和忧郁。
　　“人生而孤独，就像大海中的一座座孤岛，永远无法靠近；就算是至亲的人，也不可能真正融为一体。大限来时，每个人都得孤独地面对死亡！
　　“人是单个的生命体，但又是群居动物。单一的生命没有意义，也不可能生存。人只有从属于某一个集体，才能维系生命。在这个集体里，人被大众化了，被符号化了，个性无从张扬，思想无从立异，所以有个性、有思想的人倍感孤独，倍感压抑！
　　“小曼的孤独来自小曼阳春白雪的品性，曲高和寡。小曼是天山悬崖绝壁上盛开的一朵雪莲，凌空独放，寒香飘溢；放眼望去，无人能及！高处不胜寒，也不胜寂寞！
　　“忧郁源于人类对自身肉体消亡的恐惧。人是孤独的，每个人的世界都是他自己的世界，一个人的死亡就代表一个世界的消失，亦即世界末日的来临。
　　“宇宙爆炸膨胀后，就会坍缩。银河系会消失，太阳系也会消失。40亿年后，太阳上的氢燃尽，变成一颗硕大的红巨星，大到足以吞噬地球，地球避免不了毁灭的命运！也许等不到那一天，人类就会因为地球气候的一次恶劣变化而灭绝！人类不过是宇宙中的一种微生物，根本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
　　“肉体消失了，灵魂还会存在吗？这是人类忧郁的焦点。宇宙的本质，不过是物质与能量，灵魂是什么？物质不是物质，能量不是能量，它能长存于宇宙之中么？
　　“小曼忧郁的是，生命会消失，青春会消失，爱情也会消失，一切美好的东西都会消失……
　　“小曼，到哥哥身边来吧，哥哥陪你一起变老，一起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