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闯连营傲气凛然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一匹快马疾驰在涞源县至蓟门关的官道上。马上是紫衫紫裙紫纱遮面的穆晓晓，腰间是柄镶玉锦鞘的彩珏剑，得胜钩挂着黑套包头的金枪。她临时决定撇下李奇他们先一步赶往军前，因为穆桂英被擒的消息这几天来已经使得她心急如焚，路上多耽搁一刻，好姐妹就可能多遭一份罪。
　　轻纱在耳边呼呼挂风，发梢被风撩起来向脑后飞扬，然而她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脸还阵阵发烫。这也是她急着离开的另一个原因。她早上睁开眼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想起昨晚昏厥前被李奇拦腰搂住的事情，脸上不觉得泛起红潮。再一看左边锁骨下的伤口已经完全恢复，不用猜就是他用炼气配合内功调息所致。脸瞬间红成苹果，因为她明白伤口位置，虽然衣服穿整齐了，上身重要位置必然已被他一览无余，而伤口的毒不用说也是他用嘴吸掉的。在那个年代这就是肌肤之亲，不管愿意与否，他已经成为她第一个男人。何况她心里已然有了他，尽管对他的身份来历不甚了解，尽管嫌弃他有时说话奇怪而且露骨，尽管他曾对穆桂英用情很深，尽管两人还有师徒情分，尽管她现在不敢有任何奢望。但朝夕相处之下还是觉得他最真实，最值得托付。
　　李奇回客栈的时间天已经大亮了，不想回太早影响穆晓晓休息，也不希望别人看到她和他在一个房间而使她尴尬。进店门时熊天虎在大堂焦急地徘徊，见到他几步走过来低声说道:“东家，穆姑娘离去了。天不亮听见马蹄声，大哥出来看她已然走远，东家房门开着人却不在，案子上留书似女人笔迹。是以，大哥令天虎守在此处单等东家回来，东家请看！”说着把一张折叠的纸条双手递给他。
　　“哦？”李奇先是感觉吃惊，寻思着或许她是因为昨晚他疗伤时失礼生气，也不好跟熊天虎说什么。自我安慰似的对熊天虎说，“也无妨，想必是急着到阵前救人，咱们办完事尽速赶上便是。”两人往里面走了几步，他才恢复正常，淡淡一笑，“对了，天虎，昨夜那黑衣人可曾说些什么？”
　　“回东家，那厮说是辽国南院大王派的使者，叫耶律宝成，是辽国枢密院兵器库总管，到这边来为了谋取大量矿石。皇宫对这件事颇为重视，承诺给付家兄弟珠宝和人参，还许了官位。”熊天虎这人实在，说着居然低下头，声音也变低很多，“只是——只是——那厮冥顽不灵，天虎一时失手——请东家责罚！”
　　“行了，这怎么能怪你，让店家准备饭菜，咱们早点吃过早去县衙。”李奇说着扫了一眼熊天虎，觉得以他的性格不会为失手杀个辽人这么支支吾吾，“天虎，什么情况？照实说。”
　　“啊？是，是，东家，”熊天虎停住脚步双手抱拳说，“东家赎罪，天虎觉得，二掌柜对契丹人仇恨过深，恐怕会影响此行目的。”
　　“说仔细些！”李奇也想知道审讯的具体情况，虽然人死了，多了解点到公堂好说话。
　　于是，熊天虎就把昨晚审讯黑衣人的过程大概复述一遍。原来审讯几乎是戴胜独立完成，两人用契丹话交流和谩骂熊天虎完全不懂。只是眼睁睁看着戴胜用匕首一刀刀把黑衣人剜死，两人才把血淋淋的尸体拉到山坡掩埋，审讯结果也是戴胜告诉他的。
　　吃早饭时戴胜又把审讯的事情说了一遍，跟熊天虎说的差别不大，只是一句话带过黑衣人不配合被用刑过度致死。李奇拿出花全给的牌子让戴胜看，他看出上面的文字是契丹文“南枢密院”。熊天龙说辽国有南北两个枢密院，俗称南、北院大王府，配备文官武将协助两院的大王。历代大王是耶律姓，通常都是皇帝派的文武全才，掌管着一方军政大权，这也就说明两个黑衣人是南院派的。
　　丁正说了和熊天龙夜探县衙的经过，虽然没找到万松与付家兄弟勾结的具体证据，却证实了他是个贪官，两人一时兴起把他的小金库洗劫一空。李奇旁敲侧击地点了几句，希望大家不要被仇恨冲昏头脑；出门在外要谨言慎行，做任何决定前多想想会不会影响此行目的，要考虑团队其他人的处境；不义之财不可取，找机会赠给有需要的人。
　　辰时，涞源知县万松升堂。熊天豹、熊天彪、熊天敖带着小张庄村民押着付八斤到了衙门外，张老汉的三儿子张德昌是个秀才，正正经经写了份状纸告付家兄弟。还没等通传就看到一票人抬着具尸体，直接进衙门堵到大堂正门口。为首的是个三十多岁壮汉，还有妇女哭哭啼啼的，说是要为死者讨回公道。
　　万松立刻摆出了一副爱民如子的姿态，带着师爷和捕头仔细地盘问，接着传仵作当堂验尸，列为凶杀案处理。张德昌带着几十名村民下跪叩头并把状纸呈上，知县一看眉头就皱成疙瘩，看了看旁边的壮汉，又低头和师爷嘀咕。谁知那壮汉一眼看到人群后面押着的付八斤，顿时暴跳如雷，抢过师爷正在看的状纸三两下撕成几段撇在地上，接着招呼手下过去抢人。万松背着手站在大堂门口，他不管，衙役捕快更是袖手旁观。
　　可是，要想从熊天豹三兄弟手里抢人谈何容易，壮汉和手下两分钟没过就全被打倒。万松这才打着官腔喝止众人，信口说熊天豹几个人就是昨晚行凶的强盗，招呼捕快班上前拿人。这时候李奇他们到了，紧接着又从旁边冒出来一大群乞丐，带头的是花全。当面指出壮汉就是付家老三付秤砣，并以丐帮的名义详述了付家弟兄勾结契丹人。熊天龙也让张老汉的女儿和四儿媳出来作证，坐实了付家弟兄欺男霸女，夺取小张庄的目的牵涉到通敌卖国。万松当着众目睽睽，尤其是丐帮数十人和携带武器的熊天龙等人，不敢再包庇亲戚。当即下令先将付八斤、付秤砣收押进牢房，不日将申报州府衙门。
　　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李奇让戴胜把从万松家拿的财物部分交给张德昌，用来周济小张庄曾受欺压的村民，剩余的给了花全，他保证都发到贫苦百姓手里。
　　吃过午饭，他们退了店房打算追赶穆晓晓，那位老婆婆带着六个儿子过来，非要弟兄几个做奴做仆。李奇当然是不同意，就说要去军前打仗不方便带他们，耐着性子劝他们经营好村里的生计，打完仗他会回来；又从包袱里取二百两银子，让张德昌进京赶考，告诉张德昌只有把才学用在安邦定国或造福乡里上，才不负读那么多年圣贤书。
　　第二天巳时初，李奇他们赶到了蓟门关外的黄崖山。站在半山坡树林里往下看，不远处就是传说中的天门奇阵。方圆二三公里的石阵正好堵住黄崖山与燕山古长城中间的隘口，阵中怪石横生彩旗飘舞，分不出哪里是主阵、附阵。正北方不到两公里是大片联营，隐约只能分辨出是辽国旗帜，里面驻扎多少兵马，什么人带队就不得而知。
　　为了打赢这场仗，辽国整整准备一年。太后萧绰、辽帝耶律隆绪、梁王耶律隆庆、颜容以及那些将领们已经记不得开过多少会，大阵逐渐形成时还在做改进。就是要一举功成，既除掉李奇、穆桂英、杨家将这些冤家对头，同时又要打开侵宋的大门。颜容他们的整体布局是三种方案：头一个就是南天门小石林的奇门八卦阵，阵中包含一百零八个大小阵，暗藏着各种机关埋伏，为了让奇阵更有把握，他们不惜杀害帮忙设计机关的七巧手鲁一方全家几十口；第二个就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十万精兵，其中包括三万精锐铁林军，两万皮室军，两万宫帐军，三万黑虎卫，组成三十六连环营，如果奇阵凑效，可以趁着宋军打败仗军心涣散挥兵南下；第三个方案是备用，靠的就是颜容花重金邀请的几十位江湖高手，组成突击队，万一奇阵失败就让这些人偷袭，换种方式仍要杀李奇、穆桂英、杨家将，接着是大军攻城略地。
　　在这些精心策划中颜容负责全局，重点还是天门奇阵，他的弟子和白天祖整天守在阵中，为的就是随时提防对方破阵。而被困住、受伤、中毒、活捉的人则被押往军营后的平州，平州城南门外则是三十六连营，从南面过就必须穿过连营。连营正中间一座营叫做死营，作为关押犯人的幌子，实则是陷阱；包括地面、帐篷、空气都布满各种机关暗器毒药，闯进去的人只有一个结果——死。军营主帅是南院大王耶律化哥驾下的统军使萧挞凛，副帅是齐王耶律庵撒哥，监军是二国舅萧隗因，手下大将十几名，副将、参将数十名。那些江湖高手则隐藏在军营东三十里的山庄里，为的就是不引人注意。
　　这些人当中成名多年的包括辽东神刀门严奎严三刀，成名绝技神鬼七刀斩，因为见识过前三式的都已经没命，就没机会用后四式，久而久之严奎就成了严三刀。万州巫山铸剑世家大剑震巴蜀欧阳好冶，凭一把四尺长的灵犀大宝剑二十年前就打遍巴蜀。令人闻风丧胆的十度娘子霍秋娘，独门绝技是见血封喉的铁笛神针；江湖中传闻她脾气怪异，所谓十度就是奸、恶、邪、佞、淫、贪、嗔、痴，犯其一者就要超度，看不顺眼的度，看顺眼不喜欢她的也度，所以她也是名门正派清理的对象；但因为用毒奇高，行踪不定，至今没有败绩。燕山派开山鼻祖燕山二老的老大无影掌黄傲和老二鬼影子黄立，轻功在江湖中是拔了尖儿盖了冒儿的。还有几个怪人，性格和武功都是光怪离路的狠角色，其中有天池三怪乌彦、乌启、乌廞，崆峒狂叟夹扁头尹亮，神腿无形阴阳脸耶律仇，红罗刹追命婆婆摩西妹。再有就是从各门派中搜罗的二流杀手，组成了神秘队伍。
　　正在李奇他们自上而下观察的时候，一匹快马从连营西边的红石滩飞驰而来，马上是紫衫紫裙紫纱遮面的穆晓晓，左手拉缰绳右手提金枪直奔辕门。熊天敖是个急性子，立即双手抱拳向李奇请命，要下山支援穆晓晓。
　　李奇先摆手让熊天敖冷静，考虑一下决定分头行动。让几个随从原地看守马匹，熊天虎、熊天豹、熊天彪、熊天敖、丁正五个人潜入军营换上辽兵衣服，以保护穆晓晓为主；并将那块腰牌给了他们，一旦被困不要硬拼，能借南院势力脱身尽量不要深入，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他、熊天龙、戴胜三人要趁乱进入军营后方的城中，换个角度打探穆桂英被关押的地方。
　　穆晓晓的马到辕门口没有减速，面对手持刀枪的守门军兵拿枪横着划拉，十几名士兵被甩倒一多半，紧接着门里面的串锣响了起来。她根本不在乎，拍马继续往里冲，遇到挡路的抬枪就刺。大约五分钟时间她闯过两座营，四面围过来的辽兵越来越多，然而她还不知道哪座营关押着穆桂英，再往前看方向还有点乱。因为每个营之间的距离和角度都一模一样，冲出来的长矛手、弓箭手、朴刀手衣装和造型也相同。
　　因为近几天前方没有战事，元帅萧挞凛安排了萧克戥带领十几员偏将、参将负责巡营。他自己则约了副元帅耶律庵撒哥和监军萧隗因，三人在后营萧隗因的帐篷喝酒聊天。这位元帅不同于一般将军，相貌憨厚粗中有细，五十岁冒头。虽是贵为南院统军使，但几个老婆不争气，已经有六个女儿没男丁。年初进宫时遇见珍珠公主耶律莹楠，一眼就相中了。向太监打听后才知道是齐王耶律庵撒哥的掌上明珠，太后萧绰的外甥女，从那天开始就千方百计的接近耶律庵撒哥。由于他府邸距离上京太远，又不能向娶一般贵族女子那样草率，萧挞凛考虑再三决定找个有分量的人去提媒。找来找去找到大国舅萧隗祖，他是珍珠公主的亲娘舅，过去再三保证耶律莹楠的地位，可萧隗祖以事忙脱不开身给拒绝了。
　　就在这时收到一好一坏两个消息，好的是梁王耶律隆庆推荐他做征宋元帅，坏的是北院大王耶律斜轸也看上珍珠公主耶律莹楠，打算替儿子提亲。他思来想去又找到萧隗因，求他帮忙。萧隗因乐意帮忙，两人一合计干脆给齐王耶律庵撒哥讨个副元帅的差事，拉进关系的同时也顺便把爱凑热闹的耶律莹楠带到阵前，几人时不时地喝个小酒增进关系，酒桌上暗示意图。
　　以前萧克戥是偏将，是因为这场仗才提为大将，这样他做事尽量勤快点，除了投桃报李也想有番作为。所以听见辕门口串锣响就带人奔过来，在三道营前边迎面看到正挥舞着金枪的穆晓晓。他和大多数男人一样，见闯营的是女人就犯轻敌的毛病，摆手让弓箭手靠后站，钩镰枪、绊马索靠边，长枪手、朴刀手退后，他要生擒活捉这女子献给元帅。
　　杀得焦急的穆晓晓看到敌兵不打反退，她也停下来歇歇。心想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若不及时问出穆桂英的下落，就算对方不放冷箭，成千上万的兵将她团团围住，也能把她活活累死。到这时候才觉得要是李奇在，一定能想到办法救人，她也不至于这么盲目的闯营了。
　　萧克戥用契丹话问穆晓晓是什么人，见她听不懂才用生硬的汉语喊:“擅闯军营者何人？放眼看看四周，还不束手就擒？”
　　“黑鬼，尔等可是凭诡计擒获我家小姐？识相的赶紧放人，否则本姑娘今天就要大开杀戒！”穆晓晓正想找个人问话，刚刚好这人懂汉语。
　　“小姐？什么是小姐？”萧克戥对汉语也是一知半解，低头与旁边那个将官耳语几句又说，“此处是军营，不是闺房，哪会有你找的小姐？速将武器放下，尚可留得性命，随本将见元帅任凭发落。若不然，这边看。”晃了晃手里的八尺精钢狼牙棒，“难逃成为棒下之魂！”
　　“哎，黑鬼！难道尔不知宋营元帅失手被擒之事？”穆晓晓没有心机，也不会拐弯抹角。
　　“哦——那件事，本将军当然知道。”萧克戥暗暗一笑，“要见南朝元帅不难，看，”扭头指了指远处一个挂着黑边红底黑花纹旗子，“那边悬挂虎符军帐便是，只要小娘子下马放下兵器，本将军可引你前去！如何？”
　　那座营帐就是用黑虎营帐篷设计的死营，萧克戥是想骗她放下武器，然后捉住交给萧挞凛。穆晓晓也不信他会这么好心，那样也不用把穆桂英关押起来，冷冷地说:“先带我见到我家小姐，届时自会下马！”
　　萧克戥看穆晓晓不上套，索性把狼牙棒在空中一举，用契丹话喊了句什么。有一名参将拍马直奔穆晓晓，也不通报姓名挥大刀就砍。三个照面，被穆晓晓刺中肩胛挑下马。
　　虽然只是三个回合，萧克戥已经看出来穆晓晓的枪法精湛，所以也开始认真留意她的招式。这次冲左右摆手，两名将官左右夹击的形式杀过去。
　　这时候的穆晓晓是卯足了劲儿，拼命也要救出穆桂英，既为了近二十年的姐妹情，也是报答老英雄穆羽的养育之恩。所以每招每式都透着一个狠字，每回合拨转马头还忍不住看看远处的黑虎旗，盘算着怎么冲过去，出营的路线该怎么走。
　　先锋官耶律马德胜是梁王耶律隆庆的心腹大将，也是耶律隆绪第一次开科取士的武状元。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拿手绝活是一字追心锤，就是两个铁锤中间连根链子。这人武术奇特还通晓音律，屡次得到太后垂青，二十几岁升到殿前左卫将军，帮梁王南征北战立过不少战功。好战的梁王这次虽没有出征却派他来了，担任前部正印先锋官，查家四将也随着做了副先锋，几乎每一仗的消息都会暗中派人报告给梁王。
　　听说近几天宋军方面没有派人破阵，查家老四查世奇就提议到不远处的渔阳镇转转，顺便打谷子消遣。五个人正在商量听到辕门口的串锣响，接着哨兵进来汇报有女子匹马单枪闯营，他就迅速穿戴盔甲。还没等出门又有探马汇报说萧克戥已经带人围住来人，正在厮杀，看情形是要捉活。
　　耶律马德胜不喜欢萧挞凛这伙人的做事风格，他和梁王都是速战速决的打法，既然打仗就得以杀敌为目的，上阵拼的就是能力。摆什么南天门八卦阵他就不赞成，前几天抓住敌兵将官不杀又不押往京城更让他心生不满。如今围住敌将又捉活纯粹浪费精力，说不定还有同僚为此死伤。可他们跟萧克戥说不上话，五个人披挂整齐去找元帅萧挞凛，希望可以说服萧挞凛改变战术。
　　后营萧隗因的帐房里面，三个人正喝到兴头上。耶律庵撒哥刚划拳连赢了六局，开心的眉开眼笑。萧挞凛趁机向萧隗因使眼色，萧隗因会意地问耶律庵撒哥怎么看待珍珠公主的婚事。耶律庵撒哥有五六分醉意，毫不避讳的说萧挞凛条件还算可以，但太后明显是倾向耶律斜轸那边；无论在宗族亲属还是朝廷体制，他这个做父亲的都不及那个做三姨的说话有分量。萧隗因又提议，不如问珍珠公主本人的想法，因为她的脾气倔强满朝野都知道的，耶律庵撒哥在兴头上，就同意了。
　　萧隗因刚喊一声卫兵，耶律马德胜五个人在帐外求见。三人相互看看，让他们进来落座也把酒倒上。几碗酒下肚，耶律马德胜没好意思说，直挠头。查家四将老大查世昌耐不住性子，向萧挞凛请命擒杀闯营女子，萧挞凛没做任何表示，继续劝酒。其实他也有自己的想法，从第一次听到哨兵汇报有女子闯营，就猜想会不会是传说中的神女穆桂英；当萧克戥派人回报紫衫女子匹马单枪口称找人的时候，他更确定就是穆桂英，因为他听过穆桂英嫁入杨家。很自然的让他有了生擒此女献给圣宗耶律隆绪的念头，既报了辽军淤口关不战而败的仇，也好显示他的能力。
　　查世奇见萧挞凛没做反应，就站了起来。还没开口说话，萧隗因就让他到珍珠公主行帐跑一趟，请公主过来。查世奇看看耶律马德胜，无奈地离开军帐去请公主。查老二查世荣也起身请命，老三查世盛和查世昌站起来跟着附和。萧挞凛淡淡一笑同意了，但希望他们留活口，三人高兴地退出，拍马奔向前营，心想先杀完了再推脱刀剑无眼。
　　前方的战场上已经躺下七位，死了三个重伤四个。萧克戥有点稳不住阵势了，坐在马上忍不住在替手下使暗劲，对穆晓晓的枪法也产生几分敬畏，打算下一场亲自上场时，后营来了十几匹马。扭头看是副先锋就调转马头打算打个招呼，顺便解释一下刚才的战况。可是查世昌根本就不甩他，挥舞着托天叉直奔穆晓晓。
　　场上本来是四对一的局面，穆晓晓虽不吃力却有些焦急，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能去找穆桂英。侧面回旋的空挡看到又来一个，不由得怒火升起。撇开其他人直接来了个马上到“龙翔九天”，甩蹬腾身飞离马鞍，金枪头直拍查世昌顶梁门。查世昌自然的横叉往上架，却被她连叉带人和胯下的战马一起砸倒在地，托天叉断为两截，人和马双双毙命。事情还没结束，穆晓晓将要落地的时候又跳起来，使了一招“苍龙摆尾”，金枪带着内力横转360度，将本来对战的四员副将悉数扫落在马下，无一生还。
　　场外很多兵将忍不住倒退几步，被穆晓晓这连环两招震慑得目瞪口呆。萧克戥也不例外，赶紧又派手下往后营禀报。转头想问还有谁愿意上阵，就见查世荣、查世盛两兄弟哇哇怪叫着冲了进去。
　　正所谓人不要命鬼见愁，查家两位要报仇也是拼命砍杀，还真让穆晓晓闪避了十多个回合。但她毕竟是性格冷傲惯了，等看清他们的路数只是冷冷一笑，到第十六个回合时施展出“赤龙抖鳞”，枪头横扫查家弟兄肩膀，想着打下马得了，巧的是他们不约而同缩颈藏头，还都躲慢了，一个削着脑瓜，一个削着脖子，没哼一声就去找他们老大。
　　珍珠公主耶律莹楠跟着查世奇到萧隗因的帐房，礼貌性的与舅舅和元帅打过招呼，随后就感觉到耶律马德胜的眼光有些异样。正要告退时有军兵进来，汇报说副先锋查世昌被打死。查世奇立刻大哭起来，耶律马德胜很愤怒，急忙请命上阵，死活不拘要给属下报仇，耶律莹楠也来兴致，跟着一起上马。
　　这几个人要上阵，萧挞凛和耶律庵撒哥都坐不住，抓人的事大保护耶律莹楠更重要，立刻传令五千铁甲飞羽。萧挞凛、耶律庵撒哥、萧隗因都披挂整齐奔向前营，手下几十个副将参将全跟过去。
　　耶律莹楠几个人到的时候，查世盛、查世荣的尸体已经收回来，弟兄三个和其他死者并排躺着，整整齐齐十具尸体，这时场上又有四个被打成重伤。耶律马德胜气得哇哇怪叫，查世奇早已泣不成声，险些没哭岔气。耶律马德胜左右看了看，没和萧克戥商量，直接下令弓箭手准备。耶律莹楠上前挡住了，说她要和来人打一阵，不等他同意就拍马冲向场中间。她是公主，是圣宗皇帝的姨表妹，但她这次绝不是刁蛮任性，而是另有打算。
　　场中间的穆晓晓也开始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因为人真的越来越多。弓箭手蓄势待发，外圈还有大批铁甲军围过来，要想从这群人中间突出去救穆桂英，希望越来越小。正想着看到一员女将手持蛇形软鞭拍马过来，穆晓晓拍马横枪迎上去。讲不了说不通只有硬拼，哪怕救不了穆桂英自己这条命搭进去，也只好认了，反正已经杀够本。
　　就在两人距离不到三米，穆晓晓枪举起来是“毒龙出海”起式，只听对面压低声音说:“穆姐姐，我是莹楠，咱们假打几回合！”
　　“你——莹楠？”穆晓晓是真不认识耶律莹楠，听她叫姐姐想必是当作穆桂英，可转念想她该知道穆桂英被抓的消息才正常，就把枪虚晃一下，斜着从她头顶绕过去。
　　二马错蹬又掉过头，耶律莹楠的软鞭扫向穆晓晓，到跟前又上扬，低声说:“是啊，穆姐姐，你要营救杨将军吗？他被押在后面城内。”
　　“哦？”穆晓晓吃一惊，瞬间明白被抓的可能不是穆桂英，手里的枪使出“横扫千军”，速度却慢了三四成，让耶律莹楠避过去，“后面那座插黑旗的军营怎么回事？”
　　耶律莹楠等再次照面时才说：“假的，营内是机关陷阱。穆姐姐，怎不见李大哥？你们要多加提防有人会暗中行刺。”
　　“他在后方，你说何人何时会行刺？目标何人？”穆晓晓发觉这女子说话比较单纯，不像恶人，听语气和李奇、穆桂英都认识，不由得生出几分好感。
　　“这个不晓得，只知是颜真人花重金聘请的高人，似乎就隐于附近村落。”耶律莹楠借回马偷眼看后方，她父亲、二舅父、萧元帅已经到了，正在布置铁甲军。担忧地说，“穆姐姐，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也罢，先回宋营探明究竟再议，咦？”穆晓晓也觉得没必要再打下去。拨转马头时看来的方向，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因为这时铁甲军已经形成包围，数以千计的弓箭手在搭弓上箭，而且她看到围兵后面每个军营角度和距离都差不多，分不出哪里才是来路。
　　这时又是两马错蹬，耶律莹楠听到穆晓晓的诧异，低声说出她的顾虑:“穆姐姐无须担忧，可以擒住小妹威胁我父王，待我引领姐姐出营。”
　　穆晓晓愣住了，到现在她连耶律莹楠是谁都还不知道，可人家愿冒险帮忙，不由得想起和穆桂英的姐妹感情两次濒临绝交，发自内心的感动。也觉得自己这件事做的鲁莽了，轻轻地叹口气说:“如此，便委屈妹妹了！”
　　“无妨，来吧！”耶律莹楠确实单纯，她见过穆桂英几次却连模样还不知道，真心帮她也是出于对李奇和她的羡慕，更不知道眼前的是穆晓晓。
　　两人说完又打三个回合，忽然，穆晓晓就把耶律莹楠的软鞭挑飞。接着二马错蹬，伸右手拉住她的腰带，提过来横放在马鞍前面。耶律庵撒哥几个人在后面观战，看到女儿被对方女将捉住，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耶律马德胜和查世奇焦急的不得了，正在考虑怎么抓住对方报仇，见珍珠公主被抓住感觉对方实力比较强，心情更是一落千丈，所以嚷嚷着让放箭。耶律庵撒哥赶紧阻止，萧挞凛也不同意，所以不许放箭，他倒不是维护穆晓晓，而是顾及耶律莹楠的安危。严阵以待的弓箭手们只好看来看去，先锋官的话不能违逆，元帅的命令更得遵从。
　　就在这节骨眼，忽然有人喊后营失火。众人向北面看果然在冒蓝烟，看位置似乎是粮仓，萧挞凛马上命令萧克戥组织人救火。萧克戥刚走又有探马来报说发现大队宋军，大家往南看隐约有烟尘滚滚，又安排耶律马德胜准备迎敌。耶律马德胜一万个不乐意，可也不敢违抗军令，一旦萧挞凛这元帅报到辽国大内，就算有梁王罩着也免不了将帅不和延误战机的罪名。
　　大队人马撤走了，耶律庵撒哥和萧挞凛却没离开，至少还有上千的亲兵卫队，依然虎视眈眈注视着穆晓晓的一举一动。穆晓晓已经抽出玉剑架在耶律莹楠肩膀，慢慢地催马往南移动，南面的弓箭手、朴刀手也一点点往后退，没有元帅的命令谁也不敢妄自行动，连累珍珠公主少根头发都是杀头大罪。
　　耶律马德胜率领查世奇和一些副将偏将，大队往南面辕门外赶。迎面疾驰过来三匹快马，三位身穿契丹军校服装的人正拍马过来，其中居首是位二十多岁的汉人，手里举着块南枢密院特使腰牌，嘴里嚷的不知什么东西，从大队侧面往北而去。
　　拿腰牌胡叫唤的是熊天敖，身后紧随的是熊天豹、熊天彪，三人身后暗藏着兵器，为的就是营救穆晓晓。这是五个人事先商量好的，丁正轻功好绕到后营，找个易燃的地方放火，正好被他碰见放置喂马饲料和干草的帐篷，顺手就点着还喊了几声救火才跑向正乱的地方汇合。身强力壮的熊天虎，负责制造烟雾，他就拔掉官道路边碗口粗细的榆树，抱着在路中间扫地，灰尘扬起造成大队人马的气势。看到契丹军队奔出营地了，才磨身子跑进树林，向军营西边红石谷地等着接应。
　　眼看着穆晓晓慢慢向西南走，萧鞑癝是真心不想放她离开，虽然顾及耶律莹楠的安危，更想在太后和皇帝面前凸显战功，所以千方百计琢磨怎么样既能不伤珍珠公主又能擒住穆桂英。思来想去他慢慢的从全神贯注的耶律庵撒哥身边走开，从马背取出他的硬弓，这张弓需要的臂力在两百石①左右，射出去的箭快又狠，百米外劲道十足。
　　萧鞑癝把一支钢头实木芯羽箭搭放好，悄悄地绕到穆晓晓背后，在第二排士兵中间站好，用力将弓拉满瞄准她的后心，冷不防射出去。箭头距离穆晓晓五十多步，她就听出箭头破风的声音，刹那间心里慌乱。虽然说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但她不甘心这时候出意外，因为她不能歪身子躲更不能用剑拨挡，前者可能伤及耶律莹楠，后者会中门大开引来更多冷箭。
　　千钧一发的时候，斜刺里窜出个消瘦的身影，是个二十岁左右年轻人，速度比羽箭还快几分。就在人和箭同步，距离穆晓晓不足三米的位置，那人探出右手抓住箭身，用力一抖，箭又顺原路返回。速度虽然没来时那么猛，还是射中萧鞑癝前面一个朴刀手的咽喉，箭头露在脖后把他吓一跳，慌乱中摔下马。
　　人群一阵骚乱，耶律庵撒哥在那边气的用契丹话骂。萧鞑癝这才尴尬地往他跟前走，却还是不死心。侧眼看那年轻人已经上了耶律莹楠的马跟在穆晓晓身后，手里擒着一把宝剑为她断后，他不认识这人是丁正。
　　有名心腹靠近萧鞑癝，提议用迷魂烟催晕三个人，萧鞑癝犹豫一下刚要下令，前方围着的军兵倒下十多个，显出个几米宽的缺口，有三个人连续挥舞兵刃，契丹兵陆续倒下或躲避。穆晓晓一眼认出是熊天敖弟兄，拍马冲出包围圈，六个人五匹马向正西疾驰。
　　萧鞑癝叹口气，也上马与耶律庵撒哥追过去，这次也不敢下令放箭了，眼睁睁看着他们冲出西营盘，放下耶律莹楠后继续向西面红石谷奔去。
　　
　　注：①多音字，这里读（dàn），古代重量单位，一百二十市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