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龙舟曲江池

　　暮色苍茫，华灯初上，曲江池畔，笙歌管弦，歌舞升平。胡人开的酒店里，时时传出具有异族风味的乐器声和歌舞曲。他们一行人来到了一家叫“亚克西”的酒店门口，一个大洋马似的老板娘闪了出来，浓黑的眉毛下面，深邃的眼睛又大又亮；高高的鼻梁，红红的嘴巴，面团一样白皙的脸庞上浮起了朵朵笑容，操着略显生硬的汉语：“马大人，多日不见，快进来玩一玩！”
　　马进才笑嘻嘻的：“亚克西！大家都进去吧。”
　　金童玉女们呼啦一下拥进屋子，老板娘招呼他们边厢落座，端上茶水来。马进才朝着女老板招招手：“亚克西，近来可排了新的歌舞？表演一下，让客人见识见识。”
　　女老板说了声亚克西，转身一挥手，琵琶、笛子声中，四个身着连衣裙装的胡族少女轻盈活泼地踏着舞步，走到场子中间，边唱边舞，旋转生风。当她们两只手交替着伸向头顶的时候，宽宽的袖子滑向肩膀，露出来雪白的臂膊，男人们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了，他们想到的只是漂亮、动人、性感；而女人们既赞叹胡女的美丽活泼，更欣赏胡女的能歌善舞，不免增加了几分跃跃欲试的感觉，目的是为自己增添一点迷人的魅力。
　　一个留着滑稽翘翘胡子的小伙出场了，他手持连枷在姑娘们的中间边唱边舞，下蹲踢踏，铿锵击打。姑娘含笑躲避，小伙紧紧追赶，气氛热烈之极，在场的人都开心地大笑起来。
　　方天英和袁筱莲似乎比别人多长了个心眼，他们挨着坐在一起了。没想到，方天豪挨着袁筱莲另一边坐了，袁香莲也挤到自己旁边坐了。方天英的大胆自不必说，男子汉大丈夫嘛，在选亲上哪能不主动一些呢？何况，今天在兴庆宫展示才艺的时候，他明显地感觉到了四弟对袁筱莲的痴迷。本来嘛，哥哥对弟弟是应该做出一些忍让的，可是在选择配偶的问题上，却是万万不能谦让的。他自然知道弟弟是一个十分执拗的人，那么兄弟之间的明争暗斗，看样子是不可避免的了。
　　现在，就在人们哄堂大笑的时候，方天英便显得有点得意忘形，顺势抓住袁筱莲的小手摇啊摇的，袁筱莲都有些心跳脸热了。他却佯装不知似的一点也不松手，握着握着，握得手心都出了汗了，还不松手。方天豪终于看不下去了，喊出声来：“三哥，你把人家姑娘的手都握疼了，还不快放手！”
　　方天英想不到弟弟会大喊大叫，吃了一惊，握着的手也就自然而然地松开了。谁能想到方天英刚一松手，方天豪竟然毫不犹豫地一把抓住了袁筱莲柔软的小手，关切地说：“让我看看，我三哥是不是把你的手捏疼了？”
　　袁筱莲没想到方天豪能来这一手，立即把个粉脸羞得绯红。待要抽回手时，手儿又被方天豪紧紧地抓住，袁筱莲又不好发作，急得泪花儿在眼眶里直打转转，方天豪这才松开了她的小手，自己的一颗心哪止不住也腾腾地急跳起来……方天英自然也在一旁干着急呢，他却不好意思再和弟弟去争抢了。这一切，都被另外一个有心人，一一地看在眼里，她就是暗恋着方天英的四妹袁香莲。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胆量，她悄悄地靠近方天英耳语道：“三哥，你看四哥对我三姐多有意思哇。”
　　方天英也就大方地说：“我四弟那是闹着玩的，我才对你三姐真的有意思呢！”
　　袁香莲脸一红：“三哥，你们两个不相当，咱俩才般配呢。”
　　方天英轻轻地拍拍袁香莲的肩膀，笑笑地：“四妹，别开玩笑了，你看，人家都出去了。”
　　袁香莲一看，可不，人们已经离开座位，纷纷向外走去。这才站起身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还认真地对方天英说：“三哥，我是认真的，我不是开玩笑。”
　　女老板把马进才送到门口，献上一个媚笑：“马大人，再来啊！”
　　当着金童玉女们的面，马进才抬起左臂用宽大的袖子遮住他和女老板的脸，低下头去在女老板粉团似的脸蛋上使劲地吻了几下。在这些少男少女面前，他已经忍耐了很久很久……其实，金童玉女们已经感觉到了马大人的秘密，发出了“吃吃”的笑声。
　　苍茫夜色中，湖边的路灯发出了荧荧的亮光。曲江池里有几条龙舟在夜游，灯光闪烁，歌声袅袅，舞乐阵阵，黑黝黝的湖面上时时跳跃着一绺一绺的亮光，使人感觉到水波的存在。
　　临湖的街道十分宽畅，少说也有6丈，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路边的酒家、饭店、商店、旅社，比邻相连，热闹非凡。路上的行人，三教九流都有，中国外国都有，传统唐装为主，奇装异服不少。马进才看着金童玉女们惊讶的目光说：“自从丝绸之路开通以来，来自西域，来自西方的外族、外国人，可真不少，光在长安开店落户的胡人就有4000多家。其实，这个‘胡人’的称呼，不单指的是胡族，包括所有来自西方的外国人。”
　　他们正在说话之际，忽然远远地传来一片喧哗声，马蹄“得得”声，放浪的妇女笑声。随着侍卫们一阵“让开让开”的开道声，四五匹高头大洋马奔驰而来。金童玉女们赶快闪在道旁看时，洋马上骑的都是身着红衣白裙或白衣红裙的美人，发髻高耸，笑声飞扬，洋洋得意，招摇过市。金童玉女们正在怀疑，什么人这样张狂，这样得意忘形？路边行人有知道底细的，悄悄地议论着：“贵妃娘娘的三个姐姐，皇上新近封赐了的虢国夫人，韩国夫人，秦国夫人。旁人哪儿能有这么大的气势哇！”
　　他们来到码头时，杨氏姐妹已经登上龙舟，载一船歌舞飘摇而去。马进才突发狂想，这八个金童玉女也是皇上亲自封赐的，玩玩龙舟也是理所应当的。马进才招一招手，一艘龙舟停在码头，马进才先登上龙舟，金童玉女和侍卫们陆续登舟落座。船夫用篙点岸，龙舟离岸驶向湖心，金童玉女两人共用一个茶几，侍女端来茶壶、茶碗，并向茶碗内斟满香茶。龙舟里雕梁画栋，挂着四盏琉璃灯，船舱里铺着织花地毯，宽敞、幽雅、朦胧，四个舞女轻歌曼舞，龙舟平稳地缓缓前行。由船窗望出去，在一片朦胧的夜色雾霭中，几艘灯影婆娑、歌声悠扬的龙舟在湖中游曳荡漾着。
　　金童玉女们一边悠闲地品茶，一边欣赏着舞女们美妙的歌舞。金童们不但欣赏她们动人的歌曲和舞蹈，还欣赏她们美丽的面容和苗条的身段，这一切足够迷人的了。而玉女们呢？不仅是欣赏，而且有模仿，有学习，在胡女酒店她们初次接触了异族舞蹈，凭着她们的聪明伶俐，经过仔细揣摩，已经心领神会，跃跃欲试，现在又有了一次近距离的观摩，各种舞蹈动作，都已掌握在心里，单等实践练习了。自然，在兴庆宫献艺的时候，通过表演，大家已经领略了袁筱莲的舞技和方天豪的歌舞天赋。但是，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场合，当场献舞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就在这悠悠荡舟、欣赏歌舞的时候，驾驶龙舟的船工一不留神，与湖中另一艘龙舟相撞，因为人们正在专心欣赏歌舞，难免吃了一惊，茶水有些泼洒，大家也不在意下。可是，另一艘龙舟上立即有人大吼大叫起来，原来是杨氏姐妹三大夫人的龙舟受到了冲撞。马进才连忙走上船头看时，对方船头上一个胖大的侍卫指手划脚地对他大喊大叫。马进才说道：“不得无理，四品官马进才在此。”
　　对方的侍卫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马进才听了，虢国夫人、韩国夫人、秦国夫人在此，还不上前拜见！”
　　马进才思忖道：三大夫人固然有权有势，可是毕竟不是朝廷命官，怕她怎的？可是转念一想，这三大夫人借着杨贵妃得宠而飞黄腾达，作威作福，自己要在官场上厮混，还是不能得罪她们的。于是，便命在两个船头上架起一块木板，马进才踩着木板到了对方船舱。马进才一看，呵，这三位夫人，个个涂脂抹粉，香气扑鼻，描眉涂唇，艳丽非常，多亏他久经沙场，要不的话非得当场晕在船舱不可。他连忙站稳了身子，躬身道：“四品官马进才拜见各位夫人，刚才船家一不小心，冲撞了夫人的龙舟，多有得罪，请夫人原谅。我也代表八位金童玉女，向夫人们赔罪。”
　　马进才一边说，一边连连作揖道歉。他有意地提了提金童玉女，以表明并不是自个儿来夜游的。虢国夫人感兴趣了：“金童玉女？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马进才炫耀似地侃侃而谈：“八位金童玉女是皇上下旨在九州之内遴选的，今天晚上我是奉旨接待啊。”
　　虢国夫人笑道：“这个嘛，我倒要见识见识。传话，让金童玉女们过来见面。”
　　马进才躬身说：“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