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集（下）

　　17
　　年三十上午。
　　大雪封山。
　　龙泉观下龙泉岭。
　　吴启贵家里。
　　吃团年饭的时候，一家人坐到桌上，谁也欢喜不了。他们都在为那可怜的老人担忧：下这么大的一场雪，那腿脚不便的老人，该怎么过呀？
　　吴启贵突然站了起来:不行！我现在就到岩屋去看个究竟。只有看到老爹平安无事，我才能够放心。
　　可是，母亲却说：你明儿总是要去给老爹拜年的。你明儿一去，不是什么都明白了吗？
　　吴启贵执拗地说：要是老爹他这几天已经出了事呢？我们还要等到明天再去看究竟？
　　母亲：大过年的，乱说什么呀？
　　
　　18
　　龙泉观下，大雪封山。
　　年三十上午。
　　野人居岩屋。
　　厚善老爹对刘畅说:刚进腊月，我就将年猪杀了，而且还不小，足有百十斤的筒子，吃肉不是问题。
　　刘畅:没想到老爹您还杀那么大的猪!
　　厚善老爹:我们山里没有别的油料，这一年上头全靠吃猪油。你说，除了喂猪，还能靠什么做油呢？
　　刘畅:特殊的地理环境，养育了特殊的人群!大自然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平原有平原的长处，山区有山区的特点!即使是收获不了五谷杂粮，单凭野菜野果也能够赖以生存!
　　厚善老爹乐嗬嗬地说:看来，你在我们这山里还真是没有白呆，你完全能够适应我们山里的生活!
　　刘畅:看老爹说的，我可是贫困家庭长大的孩子，怎么会不适应山里的生活呢？
　　厚善老爹:能适应就好!
　　
　　画外音――
　　厚善老爹还杀了一只老母鸡，这就更为丰盛了。更为难得的是，居然还有鱼——这类鱼，是龙泉溪里生长的纯天然鱼，没有任何污染，味道鲜美。这是老人用一种特制的笼子诱捕的鱼儿，平时舍不得吃，喂养在岩屋旁的一个水坑里；准备大年初一，吴启贵给他拜年的时候吃。不曾想，却被刘畅占了先，也算他有口福了。
　　刘畅望着盆里的游鱼，不禁惊讶:没想到居然有鱼，而且还是活的……
　　
　　19
　　年三十上午。
　　大雪封山。
　　龙泉岭。
　　吴启贵家里。
　　吴启贵和母亲的对话，虎子都听得清清楚楚。善解人意的虎子，见一家老少在这值得喜庆的年三十，也都满面忧愁。钵里的好菜、好饭，也就不是那么香甜了。
　　但是，它却狼吞虎咽地吃完钵里的饭菜，舔了舔嘴丫子，对小姐说：我去看看老爹，很快就回来了。
　　遗憾的是，虎子说的狗语，却无人能懂。一家人见虎子冲他们叫唤，以为它没有吃饱，吠叫着冲一家人索要。
　　可是，当他们发现虎子叫完三声之后，立即冲出门外，投身于茫茫的雪地里，一个个却又迷惑不解。
　　虎子是吴启兰一手调教出来的，她最了解虎子。她怀疑虎子可能是要去岩屋看老爹。
　　吴启兰来到门外一看，见虎子在雪地里蹿蹦腾跳，艰难地向野人居方向奔去，她感动得泪花盈盈。
　　她回屋告诉母亲和哥哥：虎子已经去看老爹了，要不了一会就会回来，到时候什么都明白了。都别担心，我们吃饭吧。
　　母亲也被感动得亟待泪出。可是她却极具禁忌，这大过年的，只能喜庆，不可忧伤。她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微笑着说：来来，咱吃饭。哎，贵儿，斟酒，今儿喝个畅快。
　　
　　20
　　年三十上午。
　　大雪封山。
　　野人居岩屋。
　　老人腿脚不便，刘畅的确不忍心看到老人那拄着拐杖做饭的艰难模样。而且，刘畅也着实想展示一下自己的厨艺；尤其是那从龙泉溪里诱捕的石洞鱼，如果做不好，其鲜美就要大打折扣。
　　刘畅让老人灶前把火，他自己掌勺。
　　老人乐呵了：这下可好，反倒让你侍候我了。
　　刘畅笑着对老人说：这不算侍候您，是我好长时间没掌勺了，心里痒痒，想显摆呗！
　　
　　21
　　龙泉观侧室。
　　独眼道士将一杯酒“咕噜”吞下，愁苦兮兮地念叨:原指望那年轻人能上观过年，我也能搭个热闹，不曾想他居然没来，害得我空盼了一场!唉，这世上的人我还能信谁呢？
　　
　　22
　　野人居岩屋。
　　就在刘畅挽起衣袖一展身手之时，虎子突然来到了岩屋，兴奋地冲厚善老爹摇头摆尾。从那狗嘴里发出的呜咽声，更是令老人激动得热泪盈眶。老人心疼地抚摸着虎子沾满雪粒的头哽咽地说:虎子，这么大的雪，你还跑来看我，真是辛苦你了!
　　虎子呜咽地说:少爷担心你，连过年都不见一丝喜气，非要来看看你才能放心!我能让少爷来吗？我不能。这不，我就来了。呜呜呜，虎子看到老爹好好的真高兴!
　　厚善老爹虽然不懂狗语，但他明白吴启贵和虎子都担心他。他对虎子说:回去告诉你家少爷，老爹好着哩!
　　刘畅被眼前人与狗的对话惊呆了!他真不敢相信，世上居然有这么善解人意的狗。
　　刘畅对老人说:我写个纸条让它带回去怎么样？
　　老人说:行，准行!
　　
　　23
　　年三十上午。
　　大雪封山。
　　龙泉岭。
　　吴启贵家里。
　　一家人刚放下碗筷，浑身沾有雪粒儿的虎子就回来了。
　　虎子对吴启兰吠叫了三声，将头低下。她当即明白，虎子的颈脖上系有东西。她解开绳索，取下布包打开一看，见是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几行行云流水般的漂亮行楷，她绘声绘色地念了出来——
　　老爹平安快乐，望不必挂念。老爹祝你们过年好，好运来到、阖家欢愉、财源滚滚！
　　卖良心的人被大雪阻滞，承蒙老爹慷慨相容，得以太平、年节欣慰。能与老爹把盏对饮，体味这异地深山的年节欢畅，感悟这深山之中的瑞雪风情，的确是不幸中的大幸。
　　卖良心的人，祝好人新年快乐，一生平安！
　　
　　吴启贵和母亲听后，不禁喜形于色。他们都认为，别的什么都无关紧要，只有老爹平安无事，才是至关重要！而吴启兰，却捏着那张纸条，陷入了无限的遐思……
　　
　　24
　　年三十晌午。
　　大雪封山。
　　野人居岩屋。
　　厚善老爹不善饮酒，只喝了两小杯，就有些支撑不住了。可他高兴，非得给刘畅敬上一杯不可。
　　老人对刘畅说：自从我住进这岩屋，从来没有人在我这里留宿，更不要说是过年了。今年还真是个例外，而且啊，还是你这么一个远客，到我这漏风渗雪的岩屋和我一起过年――你说我能不高兴吗？
　　可是，刘畅却高兴不起来。他又想起了他的父亲、又想起了他的弟弟和妹妹、又想起了他那年幼的儿女――他们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在这大年三十、在这万家团圆的时刻，我却不能与亲人们欢聚一堂，享受祥和而温馨的喜悦；而是流落异乡，追梦般地追求着所谓的理想、所谓的爱情！
　　刘畅的心中，既惭愧也懊丧！
　　
　　25
　　大雪封山。
　　大年三十。
　　龙泉中学。
　　望芳的寝室里。
　　菜已经端到了桌子上，周卫民被推上了首座。陈贤忠分别将每个人面前的杯子斟满了酒，却迟迟不肯端起酒杯。
　　周卫民端起酒杯:算了，不等了，都这个时候还不见来，今天肯定不会来了。
　　陈贤忠刚端起酒杯，望芬却叹息一声说: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那么个孤魂野鬼，愣是把他的心窍都迷住了，说好了回老家过年，非要等那个卖良心的家伙!这下好了，大雪封山，老家也回不去了，看到时候你那兄弟媳妇怎么数落你!
　　陈贤忠对妻子说:人家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也就是我和昌龙这两个朋友，这大过年的，万一人家来了我不在这里你让人家怎么办？
　　望芬:人家昌龙才不会像你那么傻!人家早就回家和爹妈团圆去了！
　　陈贤忠:回家团圆!早上他还给我打电话说，这人没等到还摊上大雪封山，回又回不去，又要挨老娘的唠叨了!
　　望芬:那昌龙呢？你怎么没有约他到这儿来团年呢？
　　陈贤忠:我约了，他说烟站有守年的人，他们无拘无束快活自在，不愿意给别人添堵!
　　望芳的脸立刻绯红如血……
　　周卫明一看情况不妙，立即端起了酒杯:来，我敬贤忠!
　　陈贤忠荒忙端起了酒杯:我敬周书记!
　　琳琳双手捧住酒杯:我也敬周爷爷!
　　
　　26
　　年三十晌午。
　　大雪封山。
　　野人居岩屋。
　　刘畅和老人相互敬了一轮，老人已经有些醉意了。可是，这个倔强的老人，却还嚷叫要继续喝。
　　刘畅忧虑地说：老爹您再不能喝了，再喝就醉了。
　　老人却豪迈地说：你小刘从来没到我这儿团过年，说天到地，我也要陪你再敬一轮。不然哪，我这心里，还真是过不去。
　　刘畅实在是拗不过这倔强的老人，也只有应承。但是，他却言明：您再斟就少斟点，也就表示一下就成。
　　老人：那哪成哪？那也不成敬意呀！
　　刘畅说：怎么不成？谁叫您是我的老爹呢？
　　老人立刻高兴地说：好好，那老爹我就少斟点。来来来，我们吃菜。哎，还真看不出，你这菜做的，还真是美国的牛蛙——呱呱叫哩！
　　 刘畅说:也就一般呗。（他为老人斟了一点点酒，却给自己斟了一满杯。他端起酒杯对老人说）这杯酒，首先祝老爹您，新年愉快、身体健康、万事亨通、心想事成；其次就是感谢老爹，在这风雪交加的年节，慷慨地收留我这异乡游子，让我能够过上一个太平年。而且，不仅令我体味了异乡年节的风情，还令我感受到家的温暖！
　　随即，刘畅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净。
　　老人举起酒杯：我也祝你新年顺畅、事业有成。
　　尽管刘畅每次只给老人斟了一点点酒，老人还是喝得晕乎欲醉。他将老人扶到火塘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又为老人倒来一杯茶，才去收拾桌上的碗筷。
　　6
　　27
　　大雪封山。
　　年三十晌午。
　　龙泉烟站。
　　汪艳端起酒杯冲李昌龙:这杯酒敬李站长，祝李站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鸿运当头，吉星高照，早娶佳人，快生贵子，富贵长久，地久天长!
　　李昌龙乐得哈哈大大笑:真有你的!好，借你吉言，我们同干一杯!也祝你早生贵子!
　　汪艳嗔怒地打了李昌龙一下:去你的!
　　
　　28
　　年三十上午。
　　大雪封山。
　　龙泉岭。
　　厚善老爹喝得似醉非醉。恰恰在这种情况下，老人却极善唠嗑儿。他借酒发挥，向刘畅讲述了他那过去五十年的风风雨雨与酸甜苦辣。
　　老人对刘畅说:吴克山是为了救我才丟掉了性命。我痛惜那心爱的女人，如今正过着痛苦不堪的日子！
　　刘畅真诚地对老人说：老爹，你既然那么为心爱的女人牵肠挂肚，你就应该告诉她您对她的情意。你应该勇敢地追求她、你应该娶她。只有娶了她，她才能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你也不用时刻为她牵肠挂肚了！
　　老人苦笑着说：你看我这等模样，拖着半条断腿怎么去追求她，又拿什么去娶她？我娶了她，到底是给她幸福，还是给她痛苦？
　　刘畅说：老爹您既然不便娶她，您也可以到她家里去呀！那不是时刻都能看见她吗？省得您天天为她牵肠挂肚，岂不更好！
　　老人惊讶地说：你知道她是谁吗？
　　刘畅说：看老爹您说的？我都来这龙泉乡几个月了。天天走乡串户，这事儿，我能不清楚？早了解得差不离了。
　　老人叹息着说：这事啊，早成公开的秘密了，不承认都不行。可是，我这断腿，哪能配得上她那天仙一样的模样啊！
　　刘畅心想: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就是因为他的那条断腿，才不能和心爱的女人走到一起。看来这事的决定权，并不全在厚善老爹，更重要的是取决于那女人。
　　刘畅不禁叹息声声。
　　
　　29
　　大雪封山。
　　龙泉岭。
　　大年初一清晨，吴启贵携虎子给厚善老爹拜了个早年。
　　于是，吴启贵也就又一次见到了刘畅，而且，还更近地认识了那个卖良心的家伙。
　　吴启贵还热情地邀请卖良心的家伙:老哥子，啥时候到家里喝酒，我吴启贵绝对不含糊!
　　卖良心的家伙:谢谢你的坦诚与厚爱，我目前还有要紧的事要办，一时半会还腾不出心思。以后吧，以后有机会我一定登门拜望……
　　
　　30
　　大年初一下午。
　　大雪封山。
　　龙泉乡乡政府院子里。
　　陈贤忠的寝室里。
　　刘畅对陈贤忠和李昌龙说:下那么大的雪，凡是有亲人在外面的人家都会提心掉胆，生怕自己的亲人不慎掉进雪窝就再也爬不出来了。
　　陈贤忠:我倒还不担心别人，我只是担心你人生地不熟，遇上这场百年未遇的罕见大雪，该到哪里落脚？
　　刘畅:刚到龙泉峡边上，风雪就压了下来，没办法，只有就近叨扰老爹了!
　　陈贤忠:还真被周书记说准了，你果然在厚善老爹那里落脚。
　　不等刘畅应答，李昌龙已经抢过了话头:我说你没事，老哥子还抱怨我不是。（他面向陈贤忠）怎么样老哥子？我说准了吗？他没事吧!
　　陈贤忠窘迫得满脸羞红:这家伙太厉害了，他居然能够猜透我的心思!以后对这家伙可得抵防点!
　　刘畅激动地说:谢谢你，老哥子，谢谢你一直为我的安危担忧!
　　李昌龙笑了笑说:是该好好的安慰一下他了，不然，他那脆弱的心脏会承受不住的!
　　刘畅递给陈贤忠一支烟后，又掏出一支烟来递向李昌龙:也应该谢谢你对我的帮助和照顾!更要谢谢命运，命里注定要我认识你们俩，我今生今世最好的朋友!
　　周卫民的大嗓门突然嘣了进来:我就不是你的朋友吗？
　　刘畅急忙站起来:周书记您没有回家团年？
　　周卫民笑了笑说:自从我调到龙泉工作以来，年年都是我留守，待过了元宵节，我再回去过一个二茬年，何乐而不为呢？
　　刘畅说:我若是知道您在乡政府留守，我就去给您拜年啊!
　　周卫民:见到了是一样，大家都好!没说的，晚上我请客，由贤忠和昌龙作作陪，咱不醉不休!
　　李昌龙率先附和:喝个痛快，不醉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