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求医

　　连如江并没来得及思考很久，就被接下来的甜点吸引了目光。法国大餐程序的第五道是甜点，最主要给人一种感觉就是五彩缤纷，原本连如江觉得自己的肚子已经像是吹圆了的气球，但谁知道看到甜点摆了上来，马上又感觉自己的肚子有了空间。杨白劳这个时候适时地出现了，他虽然是法籍华人，但汉语水平明显要强于小范很多，而且他对法国饮食的了解，已经上升到了文化的高度。他看见高迪医生和贝特朗都是面有忧色在商量着什么，于是充当起介绍人的角色，他说道：“尊敬的女士、先生，请看一下你们面前的点心。甜点几乎是法国巴黎的代名词。法国人有一种境界，就是把所有琐碎的事物涂脂抹粉后成为了我们口中的浪漫。”所以，在法国享受甜品不再是一件让你有‘负罪感’的事情，先生们，下边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最有名的几种：
　　马卡龙，又称杏仁蛋白饼,是法国独一无二甜点的经典代表，在过去，如果你没有在法国甜品店吃上一个美味的马卡龙，就等于你没有到过法国。但现在，马卡龙几乎流传到了世界的每一处，你不需要特地到访法国，也可以尝到美味正宗的马卡龙。尤其像现在，我们在几万英尺的高空中都可以吃到马卡龙，一位伟大的点心大师于二十世纪初时，突发奇想地将两片马卡龙饼干内嵌夹心做成甜品。自那时候起，这个拥有酥脆外壳与入口即化的小圆饼，成为法国甜点最象征的产品。高品质的马卡龙，各项材料、口味的协调、对比极为讲究，同时融合各种味觉，产生丰富的层次，在光线照射下亦会映出光泽。亲爱的连，你看看是不是有这种效果？
　　还有这一种，它的名字叫泡芙，关于它也有一个很有趣的传说，传说奶油和蛋糕结婚了，于是有了奶油蛋糕，面包便从此失恋了，于是它把对奶油的爱深深的藏在心底，于是便有了泡芙。”众人哄笑起来，纷纷下手去拿马卡龙和泡芙，其他几种反而无人问津。连如江抓了一块马卡龙拿在手里，看着它粉红色的外表有点像是婴儿的皮肤，忽然一下想念起妻子和女儿来，这俩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和妻子电话时答应她上飞机后给她发条短信，结果上来之后就忙碌的忘记了，这种马卡龙不但是聊城没有，就是在济南也从未见过，估计在中国可能只有北京、上海等大城市才能看到吧。他回国的时候一定要带一大盒子给王凌雪，其实想想去年这个时候妻子怀着采采狂吃河豚的情况，不知道今年还有没有口福吃到那些好吃的东西。似乎每年的春天他都要离开妻子，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
　　高迪医生和贝特朗先生并没有吃甜点，而是端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贝特朗看出了连如江脸上有点迷茫也有点伤感的情绪，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想到了什么，他走到连如江身边轻拍了一下连如江的肩膀：“亲爱的连，是不是这让你想起了爱情的滋味。我每次吃到它的时候总想起我亲爱的爱丽丝。她是我的初恋，也是我唯一的爱人。这些美妙的甜点总是能勾起我们最美好的回忆。”
　　连如江这次没有极力抑制自己的情绪，他擦擦自己的眼角，说道：“是呀。贝特朗先生，这些甜点让我想到了我的妻子和女儿。她们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也许我太不坚强了吧。”
　　“不，不！在你们中国有一句老话，说是无情的并不是好丈夫。我很喜欢你这么重感情的男人。”贝特朗又拍了拍连如江的肩膀，连如江发现这是贝特朗先生表达友爱的一种方式，只是他个子比连如江高出一头，他的手上也格外有力气，这种表达方式让连如江并不喜欢，同时也许是因为杨白劳翻译的问题吧，他从没听说过中国有那么一句老话，后来思索一下明白应该是鲁迅的那首诗歌：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看来贝先生学的东西不少呀，这句几乎都能算上现代诗的他都听说过。
　　“亲爱的连，我有一件事情想和你单独谈谈，你看方便吗？”贝特朗先生发出了一个请求。连如江看了一眼正在大快朵颐的顾世才，赵翠萍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她要了一杯果汁在喝着，是那种很大方地痛饮。而顾世才好像觉得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胃口一般，大口大口吃着甜点，连如江很担心这样会让他的肠胃大受刺激。
　　连如江忽然有点羞涩，对于自己队伍中人这般有失文雅。但想想也就释然了，好吃的东西为什么不多吃呢？这次出国其实照顾的情分很多，原本安排的几个人都因为要盯着自己调走后的位置，丝毫不敢活动，虽然他也知道那几个位置并不会因为他们个人的表现确定去留，需要的是高唐县常委班子进行博弈后才能定的下来，但如果在定大盘子的时候，本人还在国外优哉游哉，那相对而言就没有希望了。赵主任和顾世才是最没有希望的二个人，因此也乐得到国外看看大好河山，否则正常排名次出国是轮不了他二人的。尤其是顾世才，去年可算是好运连连，提了副科级职务，又能到国外参加如此长时间的培训考察，那可真要烧高香了，所以看他吃得畅快也就很好理解了。心宽体胖，就是因为他心宽没有压力，才吃得潇洒，喝得痛快，可是希望顾主任别吃成一个大胖子呀。
　　他明白贝特朗先生的意思，就是希望这几个人吃完以后离开这个贵宾舱，因为飞机上不像下边办公楼，随便找个地方就可以聊聊，这里空间实在有限，但是看顾世才吃得幸福，又不好意思催促，而是问道：“赵姐，这种西餐还合胃口吧？老顾今天可是吃了不少。”
　　顾世才插嘴点头说道：“好吃！真好吃！连书记，我听人家说西餐都是生肉，没想到他们也有这么多的点心给我们吃呀，这玩意儿比咱高唐的到口酥还好吃。”
　　连如江看他一时吃不完，只好和贝特朗先生转移话题，他指着刚才那一幅画说道：“贝先生，您这幅画是怎么来的？我怎么觉得它上边有种盗气呢？”
　　杨白劳愣住了，他不知道这个盗气怎么翻译，他求助般地把眼神转向小范，小范也愣了一下，他按照自己理解的意思向贝先生解释道：“就是说，连先生认为这幅画是被盗窃而来的。”几个中国人都没明白什么意思，包括连如江在内，他说盗气的时候并没多想，只是随口一说，就好像在国内评价一个人的面相一般，等说出去也有一点儿后悔。
　　贝特朗先生抓住了连如江的手，很激动的样子：“亲爱的连，你看出这幅画是被盗窃的对吗？你说的很对，这就是有名的加德纳博物馆失窃案的赃物之一，我也是很偶然的机会在艺术品市场上发现了它，花了一千万美金才把它购买了下来。这幅画我很少给别人看的，一直在我随身的箱子里带着，但是刚才布置这个餐厅的时候我的管家无意中把它挂了出来，没想到就被你发现了，这幅画的名字叫做《黄昏下的帆船》！当时它和其它十一幅画一起被盗的。”
　　加德纳博物馆失窃案算是艺术界最大的失窃案，没有之一。连如江也曾在书上看到过描述整个案情的文章，由于这件事在当时震动很大，他清清楚楚记得，只是并不知道十二幅传世名作都是有什么而已：
　　1990年3月18日，整个波士顿仍沉浸在圣帕特里克节欢乐的气氛中。凌晨1∶30左右，伊莎贝拉•斯图尔特•加德纳博物馆门前突然出现了两个穿着警察制服、戴着假胡子的男子，声称有人报警，要进馆内调查，于是两名保安打开了门。然而很快，保安们就意识到这两人并不是真的警察。尽管入侵者身上并没带什么武器，但两名保安仍然很快被制服了，他们被用绳子捆起来，并被扔进地下室。
　　然后，两个强盗轻车熟路，直奔目标，在差不多90分钟的时间里，他们不慌不忙地蹂躏着艺术品，最后，十余幅油画从博物馆的墙上消失了。两人偷走了伦勃朗的三幅画作，其中包括那幅著名的《加利利海上的风暴》，这是这位荷兰大师惟一的以航海为题材的佳作，另两幅分别是《穿黑衣的夫人和绅士》及伦勃朗极为罕有的自画像。两个毛贼野蛮地用刀把画从画框里割了下来，只留下空空如也的画框，他们还试图偷走第4幅伦勃朗的作品，不过却没有成功。后来很久，这些空白画框仍然陈列在博物馆，仿佛是对盗窃者无声的控诉。
　　
　　两个盗贼显然有备而来，他们所选的目标都是绘画大师级人物的佳作，伦勃朗以外，他们还卷走了德加的5幅素描画、马奈的《一个法国绅士》，而他们偷走的那幅荷兰大师弗梅尔的《音乐会》，是他仅存世上的30幅作品之一。这幅《黄昏下的帆船》就是德加的作品。
　　由于画作背面并没有安装连接警察局的警报器，等到天亮工作人员发现报警时，两名匪徒早已逃之夭夭了，临走前他们还取走了监控摄像机的带子，这使得调查工作更加难以展开。最嚣张的是，两个盗贼还对保安口出狂言：“一年之内，我们会给你们消息的。”然而十多年过去了，盗贼连同被盗名画都仿佛泥牛入海，一点消息都没有，既无人勒索巨额赎金，也没有任何组织出面以利用绝世之作当筹码。对于博物馆来说更惨的是所有被盗的艺术品没有买保险，损失无法挽回，只能默默吞下这个苦果。
　　没想到的是刚才贝特朗先生居然承认这幅画是当时那件盗窃案的赃物，难道说这件案子和贝特朗先生有关。连如江满腹狐疑地看了看贝先生，但他的脸上一脸正气，丝毫没有歪斜之气，他绝非和盗窃案有关的人，虽然国内外面相有所区别，但在气质上是可以分得清清楚楚的。也许他只是偶然碰到买了这幅画而已，要知道对那些真正热爱艺术的富商，买几幅画并不是难事。
　　连如江点点头没说什么，这种事情自己知道就好，没必要让旁边的赵翠萍和顾世才知道，这关系到个人的隐私，虽然贝特朗先生本身并无问题，但是要被国际警察追踪起来，很多事情也很难说得清楚。他看顾世才终于伸了一个懒腰站了起来，问道：“老顾，你吃饱了吗？”
　　顾世才吃得很幸福，他笑呵呵地答应道：“吃饱了，吃饱了。”
　　赵翠萍不无讽刺地说道：“吃饱了你就可以睡觉了。老顾呀，看不出来你挺瘦，但饭量不小啊。”
　　连如江悄悄走到他俩身边，拍拍顾世才说道：“赵姐，你俩先回去等我，我有点事情要和这几位先生交流一下。”赵翠萍刚才就看出连如江有话想说，一听此事忙不迭地站了起来，埋怨顾世才道：“老顾，你看看你吃东西耽误了多少时间呀。我就知道连书记过来有事。咱俩快走。”谁知道顾世才刚才吃得太多，站了一下子居然没站起来，又重新坐了一次，扑通一声连如江觉得飞机都好像颤抖了一下。赵翠萍气得踢了他的腿一下。
　　好不容易他二人离开了贵宾室，马上有侍者进来收拾餐桌，看得出来他们训练有素，不几分钟房间里就剩下了两个大的沙发。连如江和小范翻译坐在一起，贝先生和杨白劳则坐在他们对面，高迪医生单独找了一把椅子坐在贝先生的后边。
　　贝先生看大家都坐好，第一句话就是：“连先生，我的妻子身患乳腺癌，已经到了晚期，但她坚决不同意手术治疗，不想把残缺的自己带进另外一个世界，我想请问你有没有办法可以挽救她？我可以用任何代价换取她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