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丹丹家族

　　龙鹏租住的是由住宅改造的公寓楼，一百三四十平米的三室一厅；房东姐住一间，三位女租客住一间，郑实住一间，他住“特等间”。六个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房东姐为人仗义大方，他们的日子平静而和睦。
　　尽管大家一团和气，但他和韩萌的关系要比其他人亲近一些。韩萌单纯直爽，孩子气十足，和她相处轻松、不累。
　　房东姐虽然名为简丹，但其实她是秃爪子进鸡窝——不简单（捡蛋）。丹姐年纪不是很大，但却是老江湖了。十六七岁便在道上混，结交男友无数，赚了不少江湖资源。混得久了、年纪大了，找个老实人结婚生子了；后来婚姻破裂，丹姐是什么人物，早就把房子、车子、票子赚到手了。离婚后的丹姐变卖了家产，在惠民小区一楼买了两栋对门房子改造成公寓出租，自己落了个轻松清闲。
　　龙鹏是早期入住的租户之一，了解了丹姐的为人后，尽管处处与她保持距离，但还是在一次酒后被“算计”了。那是三年前的情人节，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他和她。属于爱情的节日里，一个人的形单影只，难免伤情感怀。直到现在，龙鹏也说不清丹姐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在那天准备了一桌子宴席，还有酒；之后的事情傻子也会想到，没有剧情反转，一切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龙鹏醒来后，确认了事实，真的发生了，不是女方搞的鬼。他不想招惹她，只想静悄悄、平平安安地生活。沾上这样一个女人，麻烦大了。自己是外来户，一介草民，如何压得过地头蛇。
　　但丹姐没有因此为难、要挟他，除了那点事，两人也只是普通的房东与租户的关系。龙鹏放下了戒心。但他清楚，这女人，不能和她走得太近。
　　暮色降临，家族的人陆续回来了，房东姐简丹搬了一把椅子堵在大门口，向回来的每一位家庭成员催缴房租
　　先是郑实：“丹姐，宽限两天吧，等我五百万的工程下来，我交双份的。”
　　“五百万工程？不就是彩票中奖吗，怕是等到黄土埋到顶也等不来吧？指望你，我还不如相信你鹏哥呢。”
　　“这叫什么话？我怎么就不能有那个运气，明天就中给你看！”
　　“我才懒得看呢，我不管你几百万还是上亿的工程，你先把这月的房租钱交了。”
　　“都是老主顾了，时间长了怎么也有点感情了，哪个英雄没有气短的时候。宽限几天吧？这月月底，保证。”
　　“这月15号，交不上房租卷铺盖走人。我的为人处世，你是知道的。”
　　“是是是，多谢丹姐，15号保证交，丹姐今天真漂亮。”
　　韩萌回来了。
　　“哟，这包包是某品牌的吧？真货哎，又是闺蜜夫送你的？”
　　“他和我闺蜜生气了，买个包包准备哄她的。谁知我闺蜜不领情，给扔了，转手送给我了。”
　　“你还真打算拎着它上下班啊？”
　　“先用一段时间，再拿到网上卖掉。”
　　“我说你交钱怎么那么痛快呢，没少用这个方法搂钱吧？”
　　“嘿嘿嘿。”
　　周丽媛回来了，和房东姐没有对话。
　　最后一个钱露露：“丹姐，缓几天吧，我再有十天才开工资。”
　　“你什么时候开工资，我会不知道？”
　　“这月突发事件比较多，也是没办法呀。”
　　“我不管，交钱，不交钱，走人。你是了解我的。”
　　“郑实交了吗？”
　　“交了。”
　　“他才没交呢，这月15号交钱，我知道。他15号交钱，我也15号；同样是租户，凭什么？另外，我上月房租到期，五天没住，所以应该往后推五天。”
　　这回，轮到房东姐说不出话来了。
　　然后就是，他的房门照例被接连敲响，好不热闹。
　　渐渐的，安静下来，每位成员各自经营、享受着自己的私人时间和时光。
　　郑实除了打游戏，就是挖空心思地琢磨他的“致富经”，幻想着某一天房梁上突然掉下来的馅饼砸到他。
　　三位女士无非就是追追剧、聊聊天、做做家务，有时也出去嗨皮。
　　房东姐则是各种聊天、交友软件各种“撩”、各种“交”。
　　他的小屋是由杂货间改成的，不足八平米。一张单人床占据了大半，一张旧书桌紧挨着床铺，以床为椅；上面摆放着一台电脑和一个猪猪存钱罐、两盆小花，床下堆满了生活用品。还好有一扇小窗，窗台上排列着油盐酱醋等的调料小罐。
　　他的小屋狭小、逼仄，但他喜欢，从入住的当天起，他就一直住着。房东姐曾好心劝他搬离到宽敞、采光足的卧房里，被他婉拒。一来是因为房租便宜；二来，他喜欢一个人，清静、不被打扰。
　　每到晚上，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小门一关，就是属于他的世界了，尽管他是那么小。
　　和其他四位室友不同，他很少点外卖，基本都是自己做饭吃。
　　当年，房东姐的房子挂牌后，始终租不出去。龙鹏入住后，建议房东姐将对门的房子改造成餐馆包租出去。租户租房子，吃饭是个大问题，房东姐不准外人用自己的厨房，也用不开，因此租户吃饭便成了大问题。总不能天天吃外卖、下馆子吧？既负担不起也折腾不起。房东姐采纳了他的建议后，房子果然租出去了。
　　“芙蓉菜馆”的老板很会做生意，价钱实惠、菜品亲民，其他四位室友的一日三餐就在对面解决了。龙鹏不和他们一起，一是省钱；二是有便利条件，吃馆子再划算，也不如自己动手。
　　附近的美佳超市时常打折促销，他还可以会员积分，算下来起码可以省下一半的开销。他单独居住，小屋有窗户，可以排出做饭炒菜的油烟，不会和房东姐产生纠纷。
　　他的主要工作一是送外卖；二是做家教。每到寒暑假，“芙蓉菜馆”老板的一双儿女回来帮忙了，他就去做家教，房东姐的孩子就是他的学生之一。
　　每到晚上，他打发时间的方式是看书、看视频，他喜欢看悬疑推理类的书籍、法制侦破类的节目。
　　他一天中最舒服、惬意的时光就是结束了工作，晚上半躺在床上看电脑捧着手机。
　　他最先关注的是本城的新闻。他看到了早上房东姐和他提起的那件事，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不幸溺死在水塘里。可惜了，年纪轻轻，唉……可是，他是意外死亡啊，不是遭遇了贼手啊。简丹提醒他做什么？以后少去有水的地方还是晚上少出门、别喝酒？
　　下面一则是老掉牙的“扶不扶”问题，还是一个年轻小伙子，与一个老大娘之间的罗生门。因为找不到相关证据，双方各执一词、小伙子直呼冤枉，愿意拿出全部身家寻找目击证人，只为还自己一个清白；再看事件发生的地点，嗯，不正是……
　　龙鹏赶紧放下手机，打开电脑，小屋的窗户正对着一面外墙，外墙正对着一条小巷，时常有人经过，不冷清不热闹。三年前，有人在巷子里被抢劫了，由于周围没有安装监控，案件至今未破。龙鹏由此及彼，花了一笔钱安装了一套“天眼”，视野正对着墙外的巷子。
　　根据新闻上的时间，他还真找到了，是在巷口发生的。虽然没有拍到全貌，但足可以看清是老人自己摔倒后，小伙子才走进镜头的。他是步行的，只带了一个包袱，所以并不存在老人因他受到了某种惊吓摔倒的可能，小伙子被冤枉无疑了。
　　龙鹏忍不住骂了句“老不死的”。他虽然不招惹是非，但也绝不胆小怕事，这样的事他不能坐视不理。
　　他从柜子里翻出一部旧手机，将监控画面拍下来，上传到当下非常火爆的一款视频软件上。相信用不了半天工夫，小伙子就会洗清冤屈的，到时候，相信又是一场沸沸扬扬、七嘴八舌的大讨论。
　　他承诺的钱，他是不会要的。他也不会被找到，在拍摄画面时，他对角度进行了处理，不会循着找上来。一是他用的卡号机主并不是他，二是一个陌生人的，他们互相不熟悉、不认识，就是在茫茫人海中偶然的遇见，他留下了他丢弃的手机卡。
　　说起来，这张手机卡还是当年和丽丽……想起过往，龙鹏黯然感伤。嗨，都过去了，还惦记什么，有什么放不下的，他自我安慰、开解道。
　　新闻浏览完毕，接下来是视频时间，他每晚必看某视一档法制节目《天罗地网》；里面各种离奇、曲折、悬念重重，结局反转、出人意料，细品之下却又在意料之中的案件看得他如饥似渴，甚至如痴如醉。
　　这起案件是一件谋杀案，凶手智商高、隐藏深，犯罪过程设计得严丝合缝，每一处细节都考虑了周全；但是——只因为多说了一句话引起了怀疑，警方经过分析，循着线索顺藤摸瓜，找到了案件的破绽和漏洞，击碎了他的“完美犯罪”，凶手最终被绳之以法。
　　看完后，龙鹏没有过多地去思考案件背后暴露的社会问题、赞叹警员们的敏锐严谨和专业技能素养，他的心思在于案件本身。如果凶手没有多说那句话，他会不会逃脱法律制裁，一辈子逍遥法外呢？究竟是无意还是天意呢？可他把那句话说了出来，结局不可避免，或许冥冥之中真有天意吧，毕竟天不藏奸。
　　节目的最后播放了通缉令，凶手连杀四人、重伤一人，潜逃，悬赏金额二十万。
　　连害五人，激情犯罪无疑了。如果他能像刚才视频中的凶手一样忍住心、沉住气，设计一场完美的“连环杀人案”，是不是就可以逃出生天呢？龙鹏阴暗地想，念头一闪而过。
　　听说最近火了一部侦探剧，能火起来的不会差，今晚追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