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来了俩老师

　　德仁感慨的：唉，普希金这首诗就好像给我写的一样。上大学的时候读到了它，虽然喜欢，却不怎么理解，“假如生活欺骗了你”，生活如此美好，它怎么会欺骗人呢？自然，那时我热情似火，踌躇满志，担任团支部书记，工作成绩突出，被选为西安市团五大代表。正当我春风得意之时，一天到晚想的都是怎样把书教好，怎样把工作搞好。我参加团代会的时候，正值五月，我的心情无比兴奋，无比喜悦。当时，一首流行的苏联歌曲正好表达了我的这种心情。这就是苏联电影《蜓蜻姑娘》的插曲《玛丽诺之歌》，前边几句歌词是这样唱的：
　　五月美妙五月好，
　　五月叫我心欢畅，
　　蔚蓝天空白云飘，
　　五月鲜花处处香。
　　在那果园花丛里，
　　夜莺婉转在歌唱，
　　五月歌声到处飞扬，
　　多么欢乐多响亮。
　　老金笑呵呵的：《玛丽诺之歌》呀，我会唱。
　　老金说着，便唱了几句，接着说：当时我正上小学六年级，学校组织我们去看《蜓蜻姑娘》，一时之间，大街小巷都响起了《玛丽诺之歌》，我们都很喜欢活泼可爱的蜓蜻姑娘。张老师，你是个男生，你也喜欢蜓蜻姑娘？
　　德仁实话实说：喜欢，我更喜欢她那种昂扬奋进的精神，烈火一般燃烧的热情......可是，历史终于证明了普希金的那首诗，生活欺骗了我，硬是给我火一般的热情泼了一盆冷水。57年的zhengfeng运动，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闻者足戒”，可是当我满腔热忱地提出意见时，却被定为youpai，送去劳教，我痛悔万分，百思不得其解。不是说“言者无罪”吗？怎么变成了言者有罪呢？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生活真的欺骗了我。接着，我只能按照普希金在诗里提示的那样去做了，不悲伤，不着急，冷静等待，坚信快乐的日子必将来临。而且现在，正像普希金所说的那样，让那过去了的,成为亲切的怀恋，写进我的小说。
　　老杨感叹道：张老师，虽然生活欺骗了你，可是生活也磨炼了你，生活也教育了你，生活成了你的教科书，生活成了你的宝贵财富，生活成了你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写作素材。所以你还是要感谢生活的，要是没有这样的生活体验，你再绞尽脑汁去苦思冥想，恐怕也编写不出许多复杂的一波三折的故事情节，也创造不出各种各样性格各异的人物形象。
　　德仁也是感慨万分：杨老师分析得太深刻了。当我受到不公正的待遇时，一开始，我也抱怨过，痛苦过，忧郁过，灰心过，但是后来我改变了态度，把这种种经历看作是对自己的一种磨练，在磨练中提高身心的适应能力，提高洞察社会、洞察人物心理的能力，为自己创作长篇小说打下了深厚的基础，磨难就是我一笔宝贵的财富。
　　老金却是另一番感叹：唉，我真后悔，后悔自己迟生了七八年，要是我妈把我早生七八年，我就会和张老师一样具有相同的经历，经过许多磨难，那样的话，写网络小说的也许就是我了。
　　老杨哈哈大笑：呵呵，人生不能复制，人生不能克隆，即使是同时代的人，经历也大不相同。如果在运动中你被定成you派，送去劳教，说不定你忍受不了那样的苦难生活，早就......
　　老金追问着：早就怎么了？
　　老杨诡秘的：不知道，谁知道你会怎么样呢？
　　大家又笑了一阵，德仁说：金老师，你是在说笑话，其实你是不会这样想的。好端端的，放的舒服生活不过，却要去过苦难的生活，谁会这样傻呢？譬如冬天，谁不知道待在有暖气的屋子里舒服，谁愿意到零下20度飘着雪花的山林里去捡枯枝呢？那一天，下着大雪，伙房没有柴烧了，管教干事一声命令，全体出动，一人一捆柴火。要是晴天，这个任务很好完成，可是现在大雪封山，枯木断枝，哪里去找？几个钟头寻找、捡拾枯枝，手指都冻僵了，我一个大小伙，手指疼得直想哭，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
　　老金连连道歉：张老师，对不起，我说这些玩笑话刺伤你了。
　　德仁淡淡一笑：没关系，不过要经受20年的苦难生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老杨一脸严肃的：张老师，你别听老金瞎说。我们的经历虽然没有你那么复杂，没有你经受的磨难那么多，不过要写成一部小说还是绰绰有余的。但是，我们什么也没有写出来，可见要写一部小说，是需要积累许多条件的。仔细想来，社会上经受过生活磨难的人成千上万，也有许多人把经历写进文学作品，但是像高尔基那样写出脍炙人口的自传体三部曲。像曹雪芹那样写出闻名于世的《红楼梦》，就很少了。当然《红楼梦》究竟是不是曹雪芹的自传体小说，争论了许多年，我们就不探讨了。那么，你的小说会不会就是你的自传呢？
　　德仁认真地：主人公身上有我的影子，但是并不能和我划等号。小说里有许多虚构的情节，所以这部小说不是我的自传。实实虚虚，虚虚实实，这就是艺术创作的特点。但是，不管是实在的事情，还是虚构的情节，都应该具有真实性。我的小说反映了我生活的时代，所以它应该具有历史的真实性，这就是我这部小说的社会意义，这正是我创作这部小说的目的。
　　老金疑惑的：张老师，我有些不大理解了，既然要发挥小说的社会作用，你为什么不出版这部小说呢？
　　老杨听了，首先发表了不同意见：老金，你倒说了个轻松，你知道出版一本书有多么难吗？买书号要花钱，出书要花钱，而且是“自产自销”，出版社是不管销售的。
　　老金说：我看不见得吧。书店里不是摆放着许多新书吗？
　　老杨说：你仔细看看那些文学作品，大都是名人著作。张老师不是名人，是不能登大雅之堂的。——对不起，张老师，我不是讽刺你，实事求是嘛。
　　德仁平静的：没关系，我是半斤还是八两，自己清楚，名人是没法冒充的。不错，出书要花钱，而且要花很多钱，你就是出版1000本，到哪儿去卖？就算卖出去了，也只有1000人可以看到。可是发表在网上，一本书点击的就有几万人次，何况我发表的网络小说一共有八部，要出书谈何容易。我现在想通了，写书就是为了让人看，免费阅读，看的人越多越好，何必一定要出版书籍，讲什么名气，争什么头衔，我觉得这些都是空的，只有扎扎实实写好每一部作品才是实在的。
　　老金笑眯眯的：张老师，听到你这样的说法，倒使我想起了一段伊索寓言，我说出来你千万别生气。
　　老杨给老金使了个眼色，不让她说，德仁却自己对号入座了：我不生气，金老师不就是说，狐狸够不着葡萄吃就说葡萄是酸的吗？呵呵......
　　大家全都乐了，德仁说：我就是像狐狸那样，采取一种自我安慰的方法，自己欺骗自己，其实就是一种阿Q主义，自欺欺人罢了。
　　德仁说了这一段话，心情有点沉重，搞文学创作，不想出书的人必然是傻瓜，——他有自己难言之隐啊。老杨看德仁沉默不语，当然知道德仁的苦处，于是便有意地岔开话题：张老师，你把我们的爱情隐私都了解去了，关于你们两口的爱情，我和老金一直存在一点疑问，不知道敢不敢讲出来？
　　德仁淡淡一笑：请讲。
　　老杨故作严肃的：据你所写，你和你爱人腊月只见过一面，便定下亲，过了年你便上门来了，这件事是不是有点草率？
　　老金埋怨道：老杨，你怎么提这问题，这不是让张老师难堪吗？不回答嘛面子上过不去，回答嘛面子也撕不开。
　　德仁哈哈大笑：你们两口用的是激将法，一唱一和，一推一拉，为了照顾你们的面子，我只好撕下我的面子了。你们的面子值钱，我的面子不值钱，呵呵......
　　老杨、老金异口同声的：张老师，这可是你自己要说的，莫说是我们逼迫的。
　　德仁叹了口气：唉，不但你们有这个疑问，我也有这个疑问，连我的老婆过后也说她当时也有这个疑问，咳，这三个疑问还真的成了问题了。其实，说出来答案也很简单。第一，我在舅父家里住了四个月，落户问题解决不了，在当时粮食紧张的情况下，我白吃白住着实在难堪，想尽快地找个出路。可是，当时的社会情况不比现在，没有钱没有粮票出门去流浪，只能饿死冻死。第二，当时我唯一的出路就是做上门女婿，落户问题解决了，粮食问题自然解决了。相亲的时候是有点着急，有点草率，腊月时光，屋里很冷，姑娘用头巾包裹着脸蛋，我看了一眼觉得挺俊俏的样子，自然不好意思叫人家取下头巾，让我仔细地看看人家的模样了。我表示同意，姑娘也没有提出相反的意见，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并且约定我过了正月初五就来上门。事情就是这么简单，这么迅速，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