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忘记了什么

　　这一天，天气晴朗，阳光灿烂，德仁到操场上转了几圈，只觉得神清气爽，头脑清醒，思维活跃。他回到家里，坐在电脑前便开始打字，他刚刚打完后传第二部几个字，一阵嘈杂的声音便把他包围了。
　　爸，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打字，写小说，把儿女都不要了，不管了。
　　爸，干什么事情都得慢慢地来，一口吃不成胖子，你看你，写小说把你累得瘦的。
　　秀兰出来了：哎呀，你们叽叽喳喳，把人能叫你们吵死。你爸自古以来，就是一个瘦人，你就是把他赶进肥猪屁股，也多长不了一斤肉。
　　儿女们哈哈大笑，红梅说：妈，你说话太可笑了，既粗俗，又不合乎语法，我爸是怎么给你上课的。
　　逢玉说：妈，你说“自古以来”，难道我爸变成古人了。再说“赶进肥猪屁股”，多粗俗，你不会说装进肥猪屁股，不，你应该说装进肥猪肚子。
　　秀兰笑嘻嘻地：那还不是把猫叫了个咪，——其实我啥都知道，我是故意这样说，逗大家一笑嘛。你问问你爸，许多群众语言，都是我叫你爸写进小说的。
　　红玉说：妈，看样子，你成了我爸的先生了。
　　怀玉说：妈，我把你好有一比。
　　比作何来？
　　人家不夸自己夸，头上戴个刺玫花，呵呵......
　　秀兰高兴的：怀玉，你露馅了吧？你说的这句俗语也是我教给你的。
　　哄堂大笑之后，红玉一本正经的：妈，你这是好为人师啊。
　　德仁一脸严肃的：三人行，必有我师。你妈确实是我的老师，她说的一些群众语言，她讲的一些事情，她唱的一些民歌，我真的写进小说里了。
　　于是，孩子们一起对着秀兰拍手，秀兰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这时，孩子们围绕着德仁，齐声喊道：爸，你忘记一件大事了。
　　德仁圆睁着双眼，不知道所以然。孩子们一齐唱着：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德仁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今天是他的76岁生日。一个圆圆的生日蛋糕摆在了面前，上面点燃了许多小蜡烛，生日的皇冠也戴在了德仁的头上。接着自然是德仁吹蜡烛，分蛋糕，大家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秀兰说：你爸从来不过生日，今天你们怎么想起给你爸过生日了？
　　孩子们说：我爸每天忙着写小说，太劳累了，所以我们给我爸过生日，增加一些营养。
　　秀兰说；吃个鸡蛋放个屁，吃一块蛋糕能起多大作用？
　　红梅说：妈，你说话总是这么粗。除过送给我爸蛋糕以外，我们每人还要拿出200元的压岁钱。
　　秀兰笑了：新鲜，只有长辈给晚辈压岁钱的，哪有晚辈给长辈压岁钱的？
　　红梅说：妈，你这就少见多怪了。自古以来，压岁钱就分为两种，长辈送给晚辈的是希望晚辈健康成长，晚辈送给长辈的是祝福长辈健康长寿。
　　秀兰瞅瞅德仁，德仁便说：就是这么个道理。
　　秀兰听了，反而埋怨起儿女：就算你们做的对，既然给你爸送压岁钱，为什么不给我送压岁钱？给你爸过生日，为什么不给我送蛋糕过生日？你们这不是重男轻女吗？
　　红梅嘻嘻地笑着：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蛋糕你也吃了，生日你也就过了。这些压岁钱，其中也有你的一份，你要拿着改善生活，你和我爸都要长命百岁。
　　红梅说着便把800元双手奉上，秀兰高兴地接了：还是我们红梅会说话，会办事，懂道理。
　　红玉、逢玉、怀玉一齐喊道：大姐是我们的代表。
　　于是一家人皆大欢喜......接着孩子们围着电脑前的德仁嚷嚷开了：爸爸，你的小说名字太乱，应该统一命名，按照顺序叫做某某第一部、第二部，第三部，现在该写第四部了，可你才写后传第二部。
　　德仁为难的：真的没法按照顺序统一起名字，因为小说的第一部《初传》还没有动笔呢。现在，只能是写到哪儿就算哪儿。关键不在于书名，我必须认真地写好每一章，写好每一章的人物和故事，把读者的阅读兴趣调动起来。
　　孩子们听了无话可说，他们不忍心让妈妈辛苦地给大家做饭，呆了一会也就各自回家了。刚才被孩子们一打搅，德仁又花了几分钟时间调整思想，安定情绪，接着便专心地进入后传第二部的创作境界......
　　地球绕着太阳规律性地运转，也就迎来了新的一年。德仁的后传第二部写得很艰苦，半年时间才完成了30章。他知道，自己的年岁在增长，体力精力也远不如初写网络小说时的状况。看见写作速度这么迟慢，德仁有时候也很着急，但是他马上压制住自己的急躁情绪。他冷静地想道：生老病死，自然规律，着急无益，反而坏事。所以千万不能着急，只能是老老实实，稳稳当当，一句一句地写，一章一章地写，而且一定要讲究质量，不能盲目地追求数量。
　　这天，按照约定，德仁来到校报室，笑呵呵地说：两位女士，我来向你们汇报工作。
　　小王笑眯眯的：张老师，过去请你也请不来，现在竟然主动地找上门来，你的态度怎么会来个180度的大转弯？
　　小牛说：我知道了，这都是水盆羊肉的功劳。张老师，你说老实话，是不是想让我们再犒劳你一顿水盆羊肉呢？
　　德仁说：非，非也，我是来自投罗网的。写小说总要人家来评论，指出缺点，才能不断地进步，不断地提高。
　　小王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老师，你打的是感情仗。你千方百计地想方设法搅动人们情感的波涛，把隐藏在思想深处的激流导引出来，欲罢不能，欲说还休，欲哭无泪，欲欲欲，欲说无词啊......
　　小牛认真地：你看，老师的小说写得多么感人，把我们王老师激动得都语无伦次了。
　　德仁一脸严肃的，却也十分激动：真的，当我写到主人公与父亲分别30年以后见面，我确实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了。许许多多的事情，我是没法说，也说不清，奇耻大辱的冤屈，奇耻大辱的经历，一提起来我的呼吸都急促起来。而父亲呢？也是一肚子的冤情说不清，道不明，不能提，不能说。两个伤心人儿凑在一起，怎的一个痛字了得......多亏了老婆体贴，热情接待，安排父亲和岳父见面，安排我和父亲游览公园，谈心交流，我们的思想沟通了，互相理解了，30年的思念之情总算有了一个圆满的归宿。激动人心的相聚，终于到了难分难舍的离别。我和父亲知道，这一次的分离，也许就是今生今世的永别。在站台上，父亲在车厢里频频招手，我追着火车跑着，招着手，那一滴滴眼泪止不住滚落下来......这真是：
　　人生自古伤别离，
　　更那堪，
　　重逢不知何年月？
　　车轮滚滚东方去，
　　人影渺渺无处寻，
　　心事悠悠难入梦，
　　有谁知？
　　数日相聚父与子，
　　三十年感情理不清。
　　真悔恨，
　　堂堂正正男子汉，
　　我竟无法留父亲，
　　世事沧桑该怨谁？
　　问苍穹。
　　一首诗吟罢，德仁已经热泪涟涟......
　　小王、小牛赶忙劝慰：好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别再伤心了。
　　德仁揩干眼泪，凄凉的：父亲走了，我却没法留他住在西安，眼睁睁看他回到大妈身边，继续忍受窝囊气，唉，这又有什么法子呢？
　　小王、小牛默默地瞅着他，也没法劝慰了。小王发言，岔开了话题：老师，你编写故事的能力令人赞叹。在这里，安排你的学生写了一篇文章《他的两个父亲》，进一步歌颂主人公孝顺两个父亲的亲情温馨，使主题得到深化。
　　小牛说：老师让学生把标题改成《他有两个父亲》，标题只改动了一个字，重心就转移到“他”的身上了。
　　小王说：写小说不但要一波三折，还要充满趣味性。就拿买洗衣机这件小事来说，妻子问，买什么？主人公说，买单缸。妻子说，可不能甩干呀。主人公说，那就买双缸。妻子说，价钱太贵。主人公说，那就别买了。妻子生气了。这时，偏偏有顾客来看洗衣机，双缸洗衣机偏偏只有这一台。当主人公决定买双缸时，妻子却说，没有带钱。当售货员打算让别的顾客看货时，妻子把一沓钞票啪的一声放到售货员的手心。你看，就这么一件小事，写得趣味盎然，引人入胜。接着，售货员拉着架子车送货，妻子又说起过去售货员扎堆聊天，顾客叫不应的故事。售货员送货上门，看见案上的凉皮，引起吃凉皮的故事。售货员看见书架上的文学书籍，又引起了她想拜老师学文学的故事。于是进一步引起妻子对漂亮女子的嫉妒心理。而这个售货员偏偏是个大方的能说会道的女孩，她的一番言语，使得妻子哑口无言了：“大嫂，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哪个男人不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孩？我觉得喜欢是正常的，不喜欢才叫人难以理解呢。喜欢，如果仅仅是喜欢，你又何必操心呢？看样子，你是为老师的身体健康担心，他已经收了一个弟子，你不愿意再增加他的负担，你才故意说他的坏话，大嫂，我的分析对不对？”呵呵，你看，再细小的事情，在老师的笔下，都能绽放出朵朵鲜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