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刘残荷忍痛割爱，傅金陵痛不欲生

　　上回说残荷拒绝了武雄的求婚，让武雄大为恼火，要跟傅金陵决斗，傅金陵和残荷他们回到酒店里来，傅金陵觉得有些不对劲，就问大家：“你们有没有觉得武雄今天跟往常有什么不一样？”
　　这一说，如玉倒是讽刺起傅金陵来：“他穿了新的武士服呢，像个求婚的样子，哪像你傅金陵，别说求婚，就是结婚，也没一件像样的衣服。”
　　残梦也来一句，也是打趣傅金陵：“跟残荷结婚可不能这么寒碜了呀傅金陵。”
　　傅金陵就很正经：“你们别打岔好不好？我是觉得武雄今天穿了新的武士服，不只是跟他心中的黛子求婚这么简单，你们不觉得吗？”
　　“难道他还跟残荷洞房花烛呀！”宛儿也来了兴致，跟着打趣起来，傅金陵还是很正经，问残荷：“残荷，你有没有听说最近南京有什么大人物要来？”
　　残荷一个激灵，才想起来：“傅金陵你不说我差点把这事给忘了，松井石根昨天12月17日就从苏州来南京了，我和残梦出城去跟湘江同志接头，因为他们在举行入城式，我们出去和回来都特别顺利，这还不算，那松井要在南京视察两天呢。”
　　“难怪，武雄不仅仅是求婚啊，是因为他师兄也来南京了，才舍得穿上他的新衣服。”傅金陵明确了自己的判断，就接着说，“我猜得没错的话，我们很快就会见到这位松井司令了。”
　　傅金陵说着话，站起来往窗外看，看到今天的南京有些不一样，外面的尸体虽然还没有清理干净，但是大路中间已经被清理过，还看到那些平日烧杀抢掠的小鬼子变得规矩起来，走路也是排成小队。不时还有些鬼子小跑着，他们手里提着一些桶，在墙上显眼的地方贴着什么布告。
　　傅金陵喊大家过来看鬼子贴的是什么？大家刚过来，就看到从不远处走来一帮鬼子，走在前面的是松井石根，给松井石根指路的是谷寿夫，陪同的还有武雄和璇子，还有松井石根刚刚任命的警备司令第十六师团的团长中岛今朝吾。
　　残荷边看边给几个姐妹介绍这些鬼子中的长官，没想到这些长官在街道上这看看，那看看，看得差不多了，璇子把手往傅金陵他们所在的酒店指指，他们就朝酒店里过来了。
　　傅金陵这时说：“看来我们这里成为了他们所谓的大东亚共荣的模范，他们要拿去宣传。”大家都有些手足无措，傅金陵安慰大家，“他们是来做表面工作的，今天倒不用怕他们，到时候见机行事。”
　　大家回去坐好，等那帮大鬼子来酒店，没一会功夫他们就上来了，走在前面的是一些记者，对着酒店里不停地拍摄。
　　有人在酒店墙壁上贴上一张《南京城攻略要领》，傅金陵看着上面有这样的内容，越看越不顺眼：……应特别严肃部队之军纪风纪，使中国军民敬仰归服皇军之威武，期不至出现苟如毁我名誉之行为……
　　松井石根说话了，他说的中国话很流利，还有些抑扬顿挫：“你们，生活得够好吗？吃得饱穿得暖吗？”
　　傅金陵回答他：“松井司令，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南京城现在什么样你不知道？”
　　“八嘎！”傅金陵的话把谷寿夫给激怒了，他恨不得抽出自己的指挥刀来跟傅金陵一决高下，傅金陵看着谷寿夫，再看松井石根，又说：“松井司令，你与其问我们，不如好好问问你的这位八嘎将军，他在南京做了些什么？还有，你也可以问问你身边这位警备司令，你这位第十六师团的大团长中岛今朝吾。”
　　傅金陵对他们敢直呼其名，是因为知道松井石根在这个时候要装下去，松井的一位手下果然是见风使舵，他拿出一张命令来，开始训令这里的鬼子，当然是为了给松井司令圆场，让松井有台阶下：南京乃中国之首都，攻克之乃世界性事件。故须认真研究，愈益发挥日本之名誉，增强中国军众之信赖。虽为敌军，然已丧失抗战意志者及一般官民，应予以宣抚爱抚，持宽容慈悲之态度。
　　傅金陵听了，觉得是天大的笑话，就指了松井的鼻子：“宽容？慈悲？你们还有脸说，现在南京城是什么样子？这就是你们宽容慈悲的好结果？”
　　傅金陵被身边刘残荷拽了一下，听到刘残荷说：“松井司令，我们什么都好，就是缺少吃的，您看……”松井终于找到了可以下的台阶，说：“大日本皇军是宽容慈悲的，我这就命令他们给你们送来。”
　　刘残荷这时介绍自己说：“松井司令，我是黛子，是东京每日新闻报社驻中国的战地记者，请多多关照。对了，我们这人多，需要的食物也多。”说着还撇了撇松井石根，松井石根脸色变了变，说：“黛子小姐，我听说过你，你是陆军士官学校伊藤老师的千金，久仰久仰。”说完就命令手下两个士兵，去给黛子小姐拿食物来。
　　两个士兵听了，屁颠屁颠去了。
　　松井司令看着黛子，想起什么来：“黛子，听说你是武雄君的未婚妻，你们什么时候结婚？”黛子就很干脆，说：“松井司令，那是以前的事情，我……我现在喜欢傅金陵。”
　　“噢……傅金陵？”松井看着傅金陵，傅金陵从他眼神里面看到的是敌意，很显然刚才傅金陵说的那些话让他对傅金陵充满了恶意，他转眼看着黛子：“黛子，武雄君爱你，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哦，中有千千结。你明白吗？”
　　黛子不知说什么好，松井接着：“傅金陵，支那人，不爱你，支那人恨日本人的干活。”松井说着说着还是掺加了自己语言的句式。黛子想说，自己是中国人，但是一想这事还是不说为妙，就继续沉默。
　　松井就接着说下去：“黛子，我知道，你的是《赤旗报》记者，《赤旗报》反对大日本帝国，反对大东亚共荣。他们，才是东京每日新闻的记者，你报道向井敏明和野田毅二位少尉杀人比赛，让全世界不相信我们的大东亚共荣，以为我们是嗜血如命，是毁我大日本皇军名誉之行为。”
　　黛子当然知道，但这正是她的目的，她要让全世界知道大东亚共荣的谎言，揭露军国主义的暴行。
　　松井继续说，是跟武雄：“武雄君，你什么时候娶黛子？你和黛子结婚，这里，就是大东亚共荣的，黛子和傅……傅金陵结婚，就是破坏大东亚共荣。”
　　武雄很显然之前跟松井司令打过招呼，要松井司令成全他和黛子的美事，这松井司令就来个顺水推舟，在这里表态，只要黛子跟武雄结婚，之前报道向井敏明和野田毅杀人比赛的事情就可以不追究，要是黛子执意跟傅金陵在一起，他就会以反战人士破坏大东亚共荣的罪名来对待黛子，还不会放过傅金陵等人。
　　黛子当然明白松井石根的意思，沉默一会，才说：“松井司令，黛子听您的。”这话一出，松井笑了，傅金陵火冒三丈，说：“黛子，你就怕他了吗？小鬼子！”
　　松井石根看看傅金陵，对边上的中岛今朝吾说：“中岛司令，你安排武雄君和黛子小姐的婚礼，大东亚共荣的干活，注意支那人的破坏。”
　　松井石根把这些事情安排给中岛，还提醒说要防止傅金陵等人的破坏活动，他的意思其实就是想借助武雄和黛子结婚，在南京宣传他的大东亚共荣，粉饰一切侵略行径，弥补之前南京传递出去的负面消息。
　　松井吩咐完，还对傅金陵说：“金陵君，武雄和黛子婚礼，你们来喝喜酒。”说话的时候，手下的士兵送来了很多食物，还帮着搬到酒店楼上来。
　　说完就吩咐自己的人，离开酒店，见黛子不走，松井就说：“黛子小姐，给你一天时间，我离开南京之前，想喝你跟武雄君的喜酒。”
　　黛子对着松井石根，说了一个字：“嗨。”
　　残荷见鬼子都走了，看着地上的食物，很高兴，说：“傅金陵，我们有吃的了。”说完才自己纠正，“你们有吃的我就放心了。”
　　傅金陵没看地上的东西，说：“残荷，你这是何必呢？你明明不喜欢武雄。”
　　残荷还假装轻松，笑笑说：“傅金陵，你就好好照顾她们，特别是你的妻子如玉，你不可以三心二意。”
　　傅金陵无话可说，残荷就安慰起大家来：“你们也别难过，这样其实挺好的，武雄是个真正的武士，他人不坏，我是喜欢傅金陵没错，但是傅金陵跟如玉已经结婚了，我不可能还痴心妄想对吧？”
　　如玉就跟残荷说：“残荷，我知道，我们都知道，你是怕不跟武雄结婚，小鬼子会为难我们大家，你这样太委屈了。只要傅金陵愿意，我愿意退出，你们在一起。”
　　残荷坚持:“你们才结婚多久啊你就退出，如玉别怪我说你，自己的男人可得看紧了，不然哪天就被其他人给抢啦。”
　　本来很沉重的话题被残荷轻描淡写，大家都轻松不起来，傅金陵看着残荷，过去抱了她：“残荷，你为了我们，付出得太多了，我还保护不了你。”
　　残荷不让傅金陵抱，还用开玩笑的语气跟傅金陵说：“傅金陵，小心你家如玉吃醋哦，如玉，你不管你的傅金陵吗？”
　　如玉没像以前一样小心眼，傅金陵对残荷和如玉都有些莫名的肃然起敬，觉得这些女人真的不简单，到关键时候都有一股舍己为人的精神。可惜自己总是力不从心，不能好好保护她们。
　　晚上，如玉睡觉前喊了残梦，说：“残梦，我跟你睡行吗？”残梦说：“行啊！”，说完觉得有些不对劲，就补充一句，“你的傅金陵呢？你不要他啦？”
　　如玉看看傅金陵，再看残荷，说：“残荷，我知道你喜欢傅金陵，今晚我就把他让给你。”傅金陵不愿意了：“如玉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啊？我是皮球吗被你们这么踢过来踢过去的？”
　　如玉还说：“我一直很大方啊，你现在才发现？”残荷说：“如玉，咱们都是兄弟姐妹，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我不忍心看到你们受苦，至于傅金陵，你得想清楚，女人要的可不是一天两天，是一辈子，你别忘了你给我姐姐怎么说的？”
　　残荷知道如玉一直有些小心眼，今天她这样是因为觉得亏欠了残荷，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弥补残荷，就提醒如玉，说曾经也只是说跟傅金陵结婚一天就把傅金陵还给刘残梦。
　　刘残梦没说话，残荷就替自己的姐姐不平起来：“如玉，你要还也应该是把傅金陵还给我姐姐刘残梦吧，她才是最无辜的一个。”
　　刘残梦就说：“傅金陵，你别听她们胡说……我们……我们都是公元前的事情了对吧？”傅金陵想化解这种尴尬，就故意说：“宛儿，她们都不要我，你看怎么办？”
　　宛儿一直没说话是看戏来着，没想到傅金陵找她解围来了，宛儿也跟着开玩笑：“傅金陵，她们不要你，我要啊。”说的时候脸红了，傅金陵见宛儿不帮她还跟着添乱，就问阿玉：“阿玉，你倒是帮帮你傅大哥啊，你看她们欺负我。”
　　阿玉来了一句：“傅大哥，中国嘞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嘞，你就不要婆婆妈妈了嘛！”傅金陵更是没招，这还成了婆婆妈妈，就说：“不跟你们说了，一个个都不像话。”
　　睡觉的时候，阿玉和宛儿一起，如玉死也要跟刘残梦去，她们有意疏远残荷，残荷见了，跟坐在沙发上的傅金陵诉苦：“她们都欺负我。”
　　傅金陵说：“这我没办法，她们是感激你呢。”残荷说：“那你不感激我？”傅金陵不知道应该怎么感激，只好问：“怎么感激？”
　　残荷就站起来了，去拿出一个本子来，说：“你帮我保护好这本日记，就算是感激我了。”
　　傅金陵接过来，翻开，说：“写些什么？干嘛要我保护？”残荷严肃起来，说得很认真：“这个日记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我在日本的时候，在军校遇到你之后的点点滴滴，我都记下来了，这是我最快乐的时光，所以叫《黛子的快乐》。第二部分是你从军校毕业回到南京后，我在日本对你的思念，这是我最多愁的一段时间，所以叫《黛子的哀怨》。第三部分内容最少，是我来到南京跟你见了面才写的，知道你已经有了妻室，我很悲伤很难过，所以叫《残荷的悲伤》。”
　　傅金陵听着，想跟黛子道歉：“对不起，残荷我对不起你。”
　　残荷说：“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说着把声音有意压小一些，说：“傅金陵，《残荷的悲伤》不只是我自己的悲伤，是我看到南京被他们侵略后写下的真实的记录，有慰安妇的，有那天你跟谷寿夫比武时他手下糟蹋中国姑娘的，还有以前我报道过的向井敏明和野田毅的杀人比赛，我也在日记里写了采访记录，还有很多，都是我的所见所闻。我这样写是很早就想到了他们会封锁南京城的消息。”
　　傅金陵明白了，说：“那日记就这样保存着吗？”残荷说：“就这样保存着，我希望有一天能够帮到你们。别人如果不全部看完，是很难发现里面我写的这些真相的，因为我用的标题都是我个人表达自己感受的比如快乐，悲伤什么的。”
　　傅金陵有些感动，就说：“谢谢你残荷。”残荷还有些不满意：“其实，我不想听你说谢谢，也不想听你说对不起，我想听你跟我说我爱你。”
　　傅金陵觉得残荷值得，就说：“残荷，我爱你。”残荷红了脸，听到傅金陵补充一句，“中国人都会爱你，都会记得你。”残荷听了有些失望，因为这一补充，就意味着这爱不是两个人之间的那种爱。
　　残荷“切”了一声，说：“傅金陵，我可不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我要看他的行动。”傅金陵一时没明白过来，就愣头愣脑说一句：“什么行动？”
　　残荷就先行动了，她转身凑过来，主动吻了傅金陵，傅金陵愣着，残荷见这时候了傅金陵还是呆头呆脑，就扳了傅金陵的头，使劲咬住傅金陵，咬得两个人都快喘不过气的时候，傅金陵突然有些想报复她，感觉嘴角疼，原来是残荷使劲咬了他，放开后，说：“这一辈子，我只要你的一个吻，下一辈子如果能够遇见，我要你娶我，我要跟你一辈子。”
　　说完，把日记给傅金陵拿着，说：“我去睡觉了，你就睡沙发了吧？晚安。”
　　傅金陵第一次听人跟自己说晚安，这个词语很简短，很温暖，看着残荷进卧室去的身影，傅金陵突然流下泪来，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想把残荷紧紧抱在怀里，原来傅金陵以为只是对残梦有这样的感觉，原来他对残荷也有这样的冲动。
　　也许，在傅金陵的心中，残荷与残梦就是一个人。
　　傅金陵翻开残荷的日记来读，读着读着感觉自己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断了，也许是肝，也许是肠，还是一截一截地断，一寸一寸地断。
　　这黛子为了保全大家，决定跟武雄结婚，傅金陵已经肝肠寸断，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