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结婚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

　　镜湖市南一环北侧，有一个修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老式生活区，十几幢五至六层高的浅灰色楼房，楼与楼之间的距离还挺宽，楼前楼头种着梧桐、香樟和刺槐树，枝叶繁茂，树影婆娑。它的四周，雨后春笋般冒出了七、八个多层、小高层和高层的新建小区，色彩艳丽、功能齐全。与这些高档小区相比，它显得那么低矮、灰暗、陈旧和不谐调。
　　这是镜湖市南门一家已破产重组的大型国企的家属区，海天公司副总经理徐丽娜的家就在这里。下班后，徐丽娜直接开车回家，把车停在楼前的空地上。她家在二楼，七十多平方的小三室，她、父亲和弟弟一人一个房间，刚好住下。
　　在海天公司工作一年多后，徐丽娜连工资带奖金有了十几万积蓄，先买房还是先买车，她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决定先买车，滨湖区工业城离市区很远，没有车实在不方便。而房子暂时还有的住，挤一点没关系；等两年她手头宽裕些了，再按揭买一套一百多平米的商品房，把父亲和弟弟接进去住，这套老房子留着出租。
　　一进家门，徐丽娜发现父亲徐春生和弟弟徐炜正坐在厅里等她。徐春生搓着手，眉花眼笑地说：“宝贝女儿呀，你可算回来了，爸爸都急得不行了！”
　　徐炜也笑嘻嘻地说：“老姐啊，我和爸爸等你很久了耶！”
　　徐丽娜一听这口气，马上警惕地说：“你们俩不在家烧饭吃，又想干吗？”
　　徐春生说：“女儿呀，家里的饭菜吃腻啦，爸爸想去外面换换口味！”
　　徐丽娜没好气地说：“想换口味你只管去换啊，干吗要跟我说呀？”
　　徐春生涎着脸说：“不跟你说不行啊，你是家里的财神爷啊，财神爷不给钱，爸爸怎么去换口味啊？”
　　徐炜说：“老姐，也不要多，一张就够了！我跟爸喝啤酒就得！”
　　徐丽娜气恨恨地说：“你们两个大男人，身上居然连一百块钱也没有，也不嫌丢人！没钱就不要喝酒嘛，干吗这么没志气！”
　　徐春生可怜巴巴地说：“好女儿，爸爸的酒瘾上来了，忍不住啊！”
　　徐炜昂着头说：“反正我是陪老爸，喝不喝无所谓。”
　　徐丽娜叹了一口气，从手袋里拿出一百块钱，递给父亲说：“拿去吧，我上辈子欠你们的！”
　　徐春生接过钞票，忘情地在女儿脸上亲了一口，说：“谢谢你，乖女儿。爸爸走了，你自己烧饭吃吧！”和徐炜一起下楼，来到离生活区不远的一家小酒店，点了几个菜，要了一箱啤酒，父子俩推杯换盏地对酌起来。
　　徐春生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红脸汉子，五十来岁，五官端正，模样不俗。他原是厂里的电工，厂子一破产，他就下岗了，一直没能找份稳定的工作，通常是干了没几个月就又失业了。五十岁后办了提前退休，转入了社保，每个月靠不足千元的退休金生活。如果光吃饭，倒也够了，无奈从年轻的时候起就染上了酒瘾，宁可三月食无肉，也不可一日饮无酒。一个月酒喝下来，那点退休金就不够了；所以屡屡向女儿伸手。
　　徐炜比丽娜小两岁，长得高高大大的，一表人材，可就是不学好，在黑道上混，吃喝嫖赌都占全了；幸好不吸毒，不然，这个家就被他拖垮了！他给老大看场子、做马仔挣的一点钱大半消失在赌桌和酒桌上，小半送给了小姐，能用于这个家的，没有一分！
　　现如今生活如此拮据潦倒、捉襟见肘，喝个酒都要管女儿要钱，徐春生这辈子混得也够窝囊的！但他也不能算失败，他一生中最成功的事情有两件：娶了一个漂亮老婆，生了一个既漂亮又有本事的女儿！
　　丽娜的母亲白玉珍年轻的时候非常漂亮，人家都说她是厂花。她是车间的质检员，虽说是工人身份，但追她的小伙起码有一个排！有厂领导的公子、大学生、青工、离婚的中层干部、存款过万的个体户等等。在这些追求者当中，徐春生学历最低，只有高中毕业，但他仗着个子高大、长相英俊、脾气凶悍，硬是把那一群对手给压了下去。他身上有一股匪气，成天黏在玉珍身边，以护花使者自居。对其他追求者一概恶语相向，说：“这是我徐春生的对象，你们都离她远点！”斯文一点的追求者都被他吓跑了；强悍一点的和他吵闹，他便大打出手，仗着人高马大，膂力惊人，将对方打得嘴鼻流血，落荒而逃。又对玉珍说：“你不嫁给我，我就死在你面前！”好女怕缠郎，白玉珍被他软硬兼施，逼得没法，最后只好答应嫁给他。
　　结婚后，白玉珍发现丈夫除了身材高大之外，几乎就再也没有什么长处了。胸无大志，不思进取，既不想当官，也不想发财，成天浑浑噩噩的。也就是上个班混份工资。最喜爱的事情除了喝酒，就是养鸟。酒喝多了还耍酒风，在家里骂老婆、打小孩，闹得乌烟瘴气。玉珍对他失望极了，也伤心透了，整日里双眉紧锁，闷闷不乐；没人处便珠泪偷弹，自叹命苦。尽管如此，玉珍也没想过要离婚。在那个年代，离婚是一件为人所不齿的事情，只要日子还能凑合着过下去，人们一般都不会提出离婚。何况以徐春生那种强横无赖的性子，她提出来也未必能离掉，即使离掉了也是遍体鳞伤，得不偿失。
　　丽娜出生后，玉珍把心放在女儿身上，稍得安慰。但徐春生赚第一胎是个丫头，会断了徐家的香火，非让她再生个儿子，她不敢违拗。儿子生下来后，被单位罚了一笔超生款，使得原本就很拮据的家庭雪上加霜，愈加困顿。在贫乏的物质条件下，白玉珍吃苦含辛，日夜操劳，终于把两个孩子抚养大了，尤其是丽娜，几乎倾注了她全部的心血。
　　两个孩子，儿子像他爸，生性顽劣，蛮不讲理，不是颗好苗子。但女儿像自己，聪明好学，性格要强，从小学到高中，成绩在班上都是名列前茅。玉珍把自己一生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丽娜身上。她时刻提醒女儿：“要用功读书，要上大学，这样就能改变自己一半的命运；一个女孩子，要想彻底改变命运，还要嫁一个有本事的男人！千万不能像妈妈这样，找了你爸这么一个没出息的窝囊废！自己吃苦不算，还带累你们姐弟俩一起吃苦！”
　　在母亲的告诫和鞭策下，徐丽娜学习非常自觉，非常刻苦。高中毕业，她考上了重点大学；本科毕业，她又考上了复旦的研究生，继续深造。就在她研究生快毕业的那一年，早已下岗在一家小酒店作收银员的白玉珍被查出得了宫颈癌；由于工厂已破产重组，没有足够的医疗费，延误了治疗，拖了半年就去世了，那年她才49岁！
　　母亲的死给了徐丽娜很大的打击和极深的刺激，她开始痛恨自己的工人出身和社会的炎凉世态，她发誓要嫁一个有钱人，通过婚姻摆脱贫穷、摆脱社会底层，彻底改变自己、父亲和弟弟的命运！
　　父亲和弟弟出去喝酒后，徐丽娜也无心炒菜烧饭了，她把家里的剩菜剩饭装到一个塑料碗里，在微波炉里热了一下，随便吃了个饭；然后进到自己房间，和衣躺在床上，双手垫在脑后，出神地想着薛一然。
　　进海天公司不久，徐丽娜就听说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的独子在国外留学，当时她心里就充满了憧憬，这样一个富家公子才是她理想的对象啊！但她吃不准薛一然是否结婚或者已有女朋友，所以不敢想得太多。后来因为业务联系，她认识了工业城的很多男人，也有几个年轻帅气的私企高管追她，她毫不动心。又有几个四、五十岁的私企老板打她的主意，她倒有些兴趣，但一打听，这些老总有的没离婚，正包着二奶；有的倒是离婚了，可情妇好几个，她若答应他们，充其量也只是个“小三”的角色，这是心高气傲的徐丽娜绝对不能接受的！她想做的，是富人的合法妻子，可不是那种不受法律保护的“偏房”；这些有钱人想让她给他们当二奶三奶或情妇，门都没有！
　　正当徐丽娜没有目标，心无所系的时候，薛一然出现了！一个年轻英俊、尚是单身的上亿元家产的唯一继承人，正是她梦寐以求的那种男人！尽管薛一然个子不够高，皮肤有点黑，兴趣爱好也不大对她的口味，但丘比特的利箭还是准确无误地射中了她的心脏！她爱薛一然，不爱也得爱！薛一然就是她徐丽娜的真命天子，她不仅要做他的女人，还要做他的合法妻子！
　　当然，徐丽娜头脑也很清醒，她不可能轻易地俘获薛一然的心。以他这么好的条件，可供他选择的美女成百上千，他也不一定非得喜欢她！尤其是那些和薛一然门当户对、家里资产上百万的富家千金，就有可能成为她的劲敌！薛家和同样是做小家电的私人企业主联姻，这对海天公司的经营和发展无疑是有好处的，学管理懂经营的徐丽娜深知这一点。所以她不能掉以轻心，她要充分利用她的美貌，施展她的魅力，运用她的智慧，尽一切可能去打动薛一然的心；只有抓住他的心，才能得到他的人，继而成为他的妻子，成为海天公司的女掌门，成为中国上流社会的一个贵妇！
　　从今天起，年轻骄傲、冷艳绝伦的徐丽娜正式有了心上人，他就是海天公司新任总经理薛一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