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之光(8)

时间的长短永远是相对而言的，同样的世界，同样的森林，同样是勇士猫，心情却完全不一样。一个计划仿佛难产的婴儿，在痛苦和煎熬之中一点点的露出血肉模糊的身体，而月光之泉似乎已经累，过多的厮杀和激烈厮杀过后的平静让这口古老而神秘的泉水感受到了这个森林的寡味，同样寡味的还有天空中那有些尴尬的月亮，满月的光辉没有了柔和的丰润感，惨白的把这个森林，尤其是那森林中的一点——月圆之光暴露在这样的惨白之中。
一个影子在泉水边一晃而过，这并不稀奇，每到满月时，月圆之光的安静就会变味，无数的勇士猫会接二连三的光顾这里，把世界上最残酷的相互杀戮完成在最隐秘最不为人知的状态。但这次不一样的是，这个影子的速度太快了，最强的勇士猫也无法达到这样的速度，而在这个森林中似乎还没有什么其它的种族能够在速度和力量方面和勇士猫相比，这惊人的速度之中还隐藏着更为可怕的鬼魅，似乎是把影族的魅影步伐升华到了另一个层次。
丛林的黑暗处还藏着无数个勇士猫，他们的眼睛都泛着幽暗的光，敏锐目光下的月光之泉没有任何改变，那个影子公然的闪现并没有让他们有任何的反应。
月亮已经升到了头顶，一只勇士猫走了出来，带着一丝坦然，事实上同样的一件事情重复了多遍之后就难以确认其定义了，就像各个部落对水晶石的觊觎一样，这种偷窃行为在大家心知肚明的情况下便不再是秘密。这只猫的举止中隐约能看出艾布特的影子，那种河族勇士猫特有的贵族做派，也可叫做装腔作势。
站在月圆之光的面前，他没有急于做什么，从他颤抖的影子可以看出他很激动，激动之中还隐藏着些许的担心，毕竟这么长时间的战争与掠夺都是为了这水晶石，但水晶石融化的一瞬间几乎成了每个勇士猫心中无法抹平的阴霾。
“你还在等什么，奥尔罕。”在他颤抖着的影子后面，一个声音陡然出现。
这只被称作奥尔罕的的勇士猫立刻停止了所有的激动，他转过头，看见希伯来优雅的站在他面前，这个影族的首领。
奥尔罕强打起精神，他眼睛里的希伯来优雅的身影之中也隐藏着无法遮掩的失落感，他说：“你是亲自来拿水晶石的吗？”
“怎么，不可以吗？”希伯来说。
“当然可以，我以为你们不会来了，没想到还没有死心，你是觉得那个藏宝图真的存在吗？”
“可以这么说吧，你不也来了，艾布特不也和我一样没有放弃吗？”希伯来虚弱的神色之间的那份随意把她装扮得越发妖娆。
奥尔罕笑了笑，笑得很勉强，他说：“其实艾布特早有吩咐，假如是你或者德尔马沃来取水晶石，一切都好商量，但如果是西兰特或者古马里奥，只有用鲜血来解决问题。”
希伯来没有在意对方说什么，艾布特的虚伪已经不足以打动任何一只勇士猫，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夹杂着恭维与成程式化。或许所谓的贵族血统真正的作用只是限制后人的进步。几乎每一只勇士猫都可以看出，在艾布特的领导下，河族已经是朽木之群,无法再有作为了。不过河族强盛的历史还是让很多勇士猫心有余悸,或许真正的力量并不全是眼睛看到，耳朵听到和身体感觉到的,那种并不明显的气场的存在永远制约着理想状态的顺利到来，因此艾布特总还是在猫勇氏族中有着相当的名望。
“是吗，看不出来艾布特这么看得起我啊。”德尔马沃的声音如同是从这密封而严实的泥土中迸发出来的一般，叫人耳膜打颤。边笑边走的他甩着那条几乎无法灵活晃动的尾巴，胡须丑陋而凌乱的在鼻子前面张牙舞爪。
“怎么，您也觉得这水晶石还有争夺的意义吗。”那只河族的勇士猫对德尔马沃说。而德尔马沃似乎也不避讳什么，他说：“难道只有你们的艾布特是聪明的勇士，其他勇士猫都是笨蛋吗，谁要是真的放弃水晶石，那才不配做一只真正的勇士猫。”尽管粗俗，尽管暴虐，但德尔马沃的话却把勇士猫潜在性格中已经开始萌发的矛盾意识表现了出来。每次水晶石的融化都会让勇士猫失望不已，敢于藏宝图的传说算是稍微给猫勇氏族留下了一点信仰的残念，但这终究无法真正栓住勇士的心，各种对水晶石的诅咒流传在森林当中，不过尽管如此，勇士猫们还是不愿意真的放弃对水晶石的占有，毕竟这是一个希望，尽管这个希望可能不会实现，但假如就此放弃，那希望必然不会实现没。这种带着强烈不确定性的矛盾心理让勇士猫在不断探索自身与环境关系的同时也陷入了某种无法自拔的矛盾之中。
希伯来，德尔马沃，以及那个河族的勇士猫，围绕着水面上升的月光之泉。风声似乎突然停止了，再没有任何的嘈杂，那些在夜色的静谧下小心摆动着身体的树叶和露珠也屏住了呼吸，等待着神圣时刻的到来。而三只勇士猫似乎成了三块石头雕像，把复杂的身体构造都简化成了单一的肌肉组织，蜕化了本能的感觉与主动的思考。谁也不愿意把自己的身体真正的释放出去，都在等待着别人有所动作。这样的状态显然不是德尔马沃所希望的，他的暴躁在这样的对峙中显得很不适应。他终于开口了，而开口的一瞬间，月光之泉的泉水已经漫溢了出来，超过了井口的水平面，遭遇到地面空气的泉水像是撞击到了什么无法超越的屏障似的洒落出惊惶的水花，朝着四面八方飞溅起来。德尔马沃说：“难道我们作为勇士猫要像那些可怜的老虎一样把流亡般的恐惧拿来作为存活的资本吗，还是用实力来决定水晶石的归属吧。”
看着奥尔罕和希伯来，德尔马沃没有任何的压力，他确信在其这月光之泉的周围还有其他勇士猫的存在，他怕多等一刻，那些同样能够为了水晶石不顾一切的家伙会突然冒出来，那样的话局势如何就很难说了，相比那些没有后路的流浪猫，德尔马沃更担心的是风族和雷族的勇士，他根本不相信在这样的满月夜晚，在这个可能藏匿着勇士猫最强传说的地方会只有他们三个。
“德尔马沃，你不要觉得今天的这个水晶石一定是你的。”奥尔罕说。
“当然，我从来就没有这么认为过，我知道你是河族最强的勇士，不过你再强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勇士猫而已，你还没有资格在这里指着我说三道四。”德尔马沃以便舔着嘴唇一边说，他觉得自己的嘴唇像是脱水了一样，不管怎么舔都会瞬间蒸发掉所有的水分，干渴无比，他不愿意相信这是所谓的紧张。
“那么你是觉得我们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谁更强了是吗。”奥尔罕的口气中饱含着决绝，也许在他的眼里，这些被月神指认的部落首领早已不存在什么尊贵的光环，在这个几乎乱得无法想象的森林中，真正的强者是不需要也本就没有什么虚幻的光环的。
“那么好吧，既然你也同意，我们就试一下好了。”德尔马沃的眼睛里的杀气与那股暴躁者惯有的执着已经现出了端倪。
或许这两只强壮的勇士猫都在自信中迷失了起码的判断力，他们竟然都没有注意到在他们的旁边还有一个可怕的角色，那个外表柔弱的影族首领希伯来。希伯来说：“看来你们是必定要把这本可避免的战争持续下去了。”
她的一句话把燃烧着斗志的两只勇士猫吓了一跳，但这一吓显然不能真正挽回什么，也不能阻止什么。德尔马沃的爪子上每一根关节出的韧带都已经绷到了最紧。和他一样不顾一切的奥尔罕也调动起了所有的精神。
包括希伯来在内的三只勇士猫似乎都在戒备着，戒备的其它两只猫的每一丝神情变化，但是他们三个圈子之外发生的潜移默化却被疏忽了。那个快得无法感知的影子再次从他们身后闪过，似乎他们三个不过是一场战局中最不起眼的一部分，他们的战斗最终不过是整个过程中的一个点而已，对结局并不起任何影响。
谁也没想到先出手的竟然是希伯来，她的爪子没有那么的坚硬，也没有那么明目张胆，无法让对手产生一丝的恐惧，但当她的爪子芒草一样切割着空气扫过来时，德尔马沃还是意识到了什么。他迅速的躲开了，迅速移动的身体上迅速移动的目光中，希伯来的爪子像是一道极细极亮的光，他从没想过自己能和光比赛速度，但他躲开了，在那道光一掠而过，在他停止住的身体面前留下几缕轻轻飘荡的毛发时，他彻底没有了继续打下去的心情。
奥尔罕说：“希伯来，这就是你影族的作风吗。”尽管刚刚的那一下偷袭所针对的是自己的对手，但奥尔罕还是本能的说出了这句话，他所看到的不是一个帮手，而是一个卑鄙且危险的对手。
希伯来的眼睛自信而带着沉稳的看着德尔马沃，说：“你看到了吧，我刚刚稍微认真一点，你少的就不会是几跟毛发这么简单了。”
在那浓密的毛发下面静静流淌着冷汗的德尔马沃说：“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只想告诉你们，真正该做的是什么。实话说了吧，这周围都是我的勇士，我知道你们都是单枪匹马过来的。我可不愿意把你们的行为称为自信。”希伯来说，她明白自己在说什么。血族的抢市让几个勇士猫部落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在相互消耗相互厮杀的这段时间里，任何一个部族都不敢再向以往那样倾巢而出，搞出多大的动静了，他们可不想自己的领地被轻而易举的占领。从某种意义上说，希伯来带了许多勇士前来已经是一种冒险了。
“难道你影族已经强大到可以放心来争夺水晶石而不担心领地的地步了吗？”奥尔罕带着些讽刺的说。
“至少在你们争夺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我影族一直是保持低调。”希伯来说。
她的这句话让德尔马沃和奥尔罕都闭了嘴。也许她说的是事实，足以让奥尔罕和德尔马沃汗颜。但这并不说明希伯来对水晶石没有占有欲，她只是在胆怯的作用下失去了斗志而已，她所想要的只是一息尚存的生存方式。
周围开始响起了轻微而明显的声音，那是树叶和芒草被挤压的声音，无数个勇士猫的身体擦着树叶跑动的声音。
在德尔马沃与奥尔罕的本能反应中，他们意识到一场无法预知的战争已经揭开了面纱，而那轻薄而神秘的面纱后面究竟遮掩着什么样的结局，谁也不知道，包括希伯来自己也是格外的紧张，森林当中发生的一切都不会与你准备或想象的完全吻合，你只能朝着你所想的无限靠近。
成群的勇士猫从那天然的屏障中走了出来，四只爪子有力的踩踏在松软的地面上，希伯来激动而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勇士们把这里包围，她觉得这一晚足以让她经后的生活都充满了安静与安全，而她所想的与被包围者完全不一样。
奥尔罕惊讶的看着这层层叠叠的猫群，他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他是带着任务来到这里的，作为一个一直效忠于河族，并以自己族群的纯正血统与辉煌历史为荣耀的勇士猫，奥尔罕感觉自己即将成为部落的耻辱，因为他的脑子里出现了自己被无数勇士猫撕咬成碎片，水晶石在自己支离破碎的爪子上掉落下来，被另一只肮脏的爪子接住的场景。
相比较而言，一向焦躁的德尔马沃此时却表现出了超常的冷静，他几乎是带着鄙夷的笑声对希伯来说：“美丽的影族首领，这或许就是你影族所有的兵力了吧，你还真是不顾后果啊。”他说得没错，影族从成立到发展都是最为保守的，尽管在水晶石的争夺过程中，影族是最低调的，似乎并没有在这个战争中损失太多，但他们依旧是五个部落中最弱小，最经不起打击的。
希伯来说：“没错，的确如此，但我想你此刻应该考虑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应该想到这里的勇士猫足以把你们两个限制在无法移动的位置上，你们应该想想怎么样才能保证自己的自由。”
德尔马沃说：“那你应该失算了吧，我是来了，可艾布特并没有来，西兰特和古马里奥也没有来，说到底，你倾巢而出还是浪费了点。”
“是的，但我想西兰特和古马里奥没来也是件好事。”
“你什么意思。”
月光之泉不断向外喷溢着清澈的泉水，无数只勇士猫暴露在这皎洁的月光之下，除了那故意克制住的急促而轻微的呼吸声，几乎没有一丁点的杂音出现在这奇怪的气氛中。所有的眼睛都在盯着三个主角，希伯来，德尔马沃和奥尔罕。而审视着这一切的还有一只勇士猫。他锐利的目光得意而有些紧张的注视着情势的发展，也在等待着他所营造的最完全一刻的到来。


与此同时，在河族的领地中，艾布特故做镇定的来回的走来走去，他的身边没有任何其他的勇士猫，但即使是在空无一人的环境下，他依旧习惯了保持那种装模作样的姿态。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但他仍要装作沉思的样子，整个身体微微的颤抖，显得格外滑稽。在滑稽的场面中总会出现点奇异的事情。
一束光顺着艾布特来回踱步的路线慢慢的流荡着，一个熟悉而生疏的影子在艾布特的眼睛里呈现出有些刺眼的影子，随即他便反应了过来——月神。
月神的每次出现都让看见他的勇士猫感觉到一丝的虚幻色彩，仿佛是他是这个森林的主宰，但他自己设下局面为难到了自己，以至于需要不断的临时改变走向来保证自己的神性。对此勇士猫是无法感受到的，对于月神的崇敬已经让勇士猫产生了盲从的念头，他们在面对月神时除了恐慌就只剩下了服从，偶尔的一丝怀疑也被“理智”的自己给扼杀在了初始状态。
再次看到月神，除了那一贯的敬畏之外，艾布特似乎还感觉到些别的什么，或许这种类似于不确定性的东西来源于月神自身。艾布特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话，也不敢让自己的目光接触到月神身体的任何一个角落，作为虔诚的信徒，在月神没有现身的日子里，所有勇士猫的所作所为有有违法旨，艾布特自然也不例外。
“艾布特，把你的眼睛抬起来，像一个勇士猫一样，看着我。”月神的声音如同那清冷的月亮一样，夹杂着些夜色的静谧与柔顺，但沁凉的感觉让艾布特全身的肌肉都麻木了似的，竟连起码的呼吸都无法自如掌控制。
依旧低着头，艾布特说：“我有些不舒服。”
“那么你不愿意抬起头看一眼我的驾临，以表示你起码算是敷衍的尊敬了，是吗。”那毫无感情色彩可言的声音中把月神的失望与不满悄无声息的透露了出来。艾布特有些吃惊，他所考虑的似乎并不全是月神即将带给他的惩罚，也有一个疑惑：神怎么会有这样的喜怒哀乐呢，即使有，又怎么会这样轻易的暴露出来。
慢慢的，艾布特的头抬了起来，带着一死颤抖，似乎刚刚还压迫着他的悔恨与敬畏此时都已经不能阻止他本能的好奇与信仰的偏离。他看着头顶上悬在月亮下面，整个身体被月亮完满的轮廓笼罩起来的月神。他说：“您来有什么事吗？”
“难道你应该这么对我说话吗。”月神的愤怒有些无法阻挡的意味。
艾布特的喉咙有些无法控制，但他还是强迫着喉骨按照自己的意愿深深浅浅的上下滑动，舌头的并不顺畅的在口腔里卷成各种各样的形状，发出并不正常的声音，他说：“我想您是为战争而来的，为了水晶石而来。”
月神的脸上有了表情，是惊讶的表情，这种似乎只有陆地上最平凡的野兽才会有的表情。随着这种神情的渐渐平服，月神神秘而睿智的笑了起来，说：“艾布特，看来我来到你身边还是对的，你还是有重生的意义的，你能猜度到我来的目的，这很好，尽管这也属于不尊重的范畴。”
“那么，你是觉得你留下的据说是包含有强大魔力的水晶石无法再欺骗我们这些强悍的勇士猫了，所以你要再次现身，让大家再次相信你的谎言，是吗？”艾布特笑了起来，笑得极为恐怖，在他的身前半空中飘浮着的神似乎在一瞬间褪去了光环，神性不在了。
“难道我又要失望了？”月神自言自语起来。跟着他再次把自己冷漠如钢刺的目光落在艾布特身上说，“你就是这么想的吗，你对我的虔诚已经消逝殆尽了是吗。”
“我想的确是这样。”艾布特莫名的激动起来，他仿佛有说不完的话，确切点说是有道不完的委屈，为他自己也为那些和他一起战斗，为他卖命，甚至也是为了那些和他作对，与他在战场上相互厮杀的对手们的。可能是有太多的话说，而一向不善于强辩的艾布特一时间无法让自己的舌头跟上大脑的反应，他有些语无伦次，但他的声音却是如同夏日骄阳下的蝉叫声，在月神的耳朵里嗡嗡的响个不停：“你只是为了让勇士猫统治森林的计划破产，你想偷窃本该属于勇士猫的荣誉，你把自己伪装成无所不能的神，拿几块没什么真正用处的水晶石，加上一口肮脏的泉水，蒙骗住了所有本该伟大而神圣的勇士猫，你让我们按照你的意愿分成了五个部落，让我们自相残杀，而你，却在这时候出现，想让你的阴谋进行得更加彻底，你不愿意看到勇士猫还没有完全灭绝就提前看穿你的阴谋，是吗。不过你何必只来到我的面前装作这虚伪的模样呢，你应该像上次一样，把所有的勇士猫都聚集起来，让所有的勇士们都在你勉强丢弃掉他们的尊严，不是吗，那样你才是成功的，或者你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强大的你，你无法再用你肮脏的巴西把大家召集起来了，怎么不说话了你，你可以保持沉默，但这样的沉默只会让你的丑陋向洪水一样无法掩饰……”
艾布特还想说什么，他的声音已经还不那么清晰，脑子里已经有些模糊的意识和长时间的叫嚣导致的口干舌燥让他每发出一个声音都格外困难那，但渐渐微弱的声音却从来没有中断。月神及时打断了艾布特的冲动：“行了，这就是你心脏最底部所想的吗。”
“有什么问题吗？”艾布特的脸上的汗水渗透出他内心最原始的激动，涂抹在杂乱的毛发上，把他的身体密封得严严实实，每一次轻微的呼吸中都带着浓烈的汗味。
“好吧，既然你执迷不悟，我也就没有必要再给你什么路走了，你，你的河族，还有你的对手们，本来都会经历一场劫难，我本想让你以拯救者的身份缓解这个劫数，既然你已经对自己的信仰失去了起码的尊重，那就算了吧。”月神有些失望，也有些不甘的说出这些，说话之间他宛然不是一个主宰一切的神，而仅仅和所有勇士猫一样，带着浓重的个性情绪在其中。
艾布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那轻微的几下蠕动过来便没有了下文，他的喉咙上下伸缩了两下，生生的咽下了两口口水，觉得舌头干燥无比。他说：“也许你觉得我还没有对你完全失去信任是吗，你觉得我还为自己继续信任你做着准备。”
“没错，你的确是越来越聪明了，艾布特，可惜这样的聪明并不能让你真正明智起来，你能猜到自己在想什么，却不愿意承认，不是吗？”月神不紧不慢的说着，似乎他是在和艾布特比赛互相猜出想法。
艾布特全身都被他自己的汗液包裹着，似乎面对月神他很有兴致，完全不顾自己的形象，也不再考虑什么其它的问题，专心的面对着对面这个神一样的对手（在他的新里月神早已不是纯粹意义上的神了，而事实上月神的确不是）。他说：“我的确不承认那些，因为那本就不是真的，我根本没有再想过重新纳入到你的体系当中，森林有森林的规矩，这个规矩不该由你来制定。”
“那你还让奥尔罕去拿水晶石做什么呢？”月神不再兜什么圈子，直截了当的说。
艾布特不再为自己辩解，不是无法辩解而是不便辩解，他有着自己的盘算，他知道月神的力量有多大，他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就摊牌，一个真正完美的计划往往是永远不会以真面目示人的。
月神说：“你不说话你，你让步了是吗，你还是决定回到我的信仰体系中，按照我的规矩来完成森林的蜕变。”
沉默了片刻的艾布特带着一股子绝望的颓唐神色，面无表情的说：“你错了，我想年的神性就止于此吧，你无法真正参透勇士猫的内心究竟是什么样的世界。”
“那么，我还是看错你了。”月神的声音仿佛是咬着牙齿说出来的，口气中的可惜与失望更像是为艾布特可惜，也是对艾布特失望。
看着月神在自己的面前慢慢的消失，在那皎洁苍白的月光下转化成阵阵光晕，再也分辨不出。艾布特只觉得自己正在一个梦醒的过程。他高高抬着并一直保持这个姿势的脑袋在晃动时有些僵硬，这是一场特定的梦，但同时也平淡无奇怪，但这平淡无奇之下却是一颗骚动的心，沉郁的脑浆，羸弱的四肢以及淡淡的惶恐。
看着头顶上的月亮，顺畅而完满的边缘弧线不带一点棱角，跟着这个轮廓自然而流畅的转动着眼珠，艾布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茫然，自己的心情也如同这绕成一圈的曲线，没有终点，也忘记了起点，那已经消失的月神的身影在他的心里留下了最无法磨灭的印象，但要想准确勾勒出那样的身形，却是再也没有可能了。
想到现在可能已经来回来的路上，可能还在月光之泉，又可能已经失去了生命的奥尔罕，艾布特多少有点悔恨，他本可以自己去的，去见证自己所怀疑的水晶石，他终究无法真正否定掉水晶石的力量，正如月神所说，他并没有把那种信仰真正的从脑子里根除掉，但随着月神带着失望消失在他面前，他明白现在没有后悔的道路可以走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就此迷失下去，至少接下来的一切都会变得异常困难，而这样的困难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带着犹豫和不知所措，艾布特迟疑的拖着步子，朝着月圆之光的方向，朝着他无法回避的方向……


月光已经把他所能带给这个森林的都释放了出来，而在月圆之光的周围，依旧还是只有奥尔罕、德尔马沃和希伯来。可能其他的勇士猫真的已经能够放弃了对水晶石的信任，放弃了他们心中那个或崇高或卑鄙的期望。
“泉水马上就要退回去，水晶石也应该会退回去，我想不管是谁得到了水晶石，都比咱们看着它落回深渊要好。”德尔马沃开始缓慢的移动着自己的爪子，他在朝着月光之泉移动，一种不受大脑控制的本能欲望促使他向着水晶石的方向挣扎着。
“那么你要先考虑一下是否有谁会偷袭你。”希伯来笑着说，他的爪子熟练的上下交叉着，来来回回，仿佛是攻击前的热身。
德尔马沃说：“我想你是不会的。”
“很难说，即使我不会，奥尔罕也不会吗，还有我手下的这么多勇士。”希伯来面带轻松，毕竟在这里她占有绝对的主动权。
奥尔罕似乎也无法再忍受下去了，他说：“希伯来，你究竟想怎么样，快说吧。”
很满意的一笑，希伯来等这样的问话已经很长时间了，她说：“你也看到了，在这里，我的勇士可以把你们都撕碎，但是我不会让他们这么做的，因为我明白真正的敌人不是你们。”
“那你要怎么样，把水晶石让给我吗？”德尔马沃这时候已经放弃了装腔作势，他眼中扭扭捏捏的希伯来完全是一副小人嘴脸。
也不在意德尔马沃的讥讽和憎恶，希伯来依旧悠然的说：“今天雷族和风族的勇士猫都没有出现，他们所谋划的重点已经不在水晶石上面，我们的危险也就到了。”
德尔马沃和奥尔罕惊讶的看着希伯来，刚刚还充满愤怒和不屑的脸上立刻全都布满了期待，期待着希伯来完整的说出她所想要说的一切。
希伯来说：“现在的局势我不说你们也知道，我说了你们也必须承认，我的影族，你们的河族以及星族，和西兰特还有古马里奥比起来都强弩之末，他们如果真的放弃水晶石的争夺，而用最直接方式来对付我们，那么我们剩下的时间也就不多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联合起来吗？”奥尔罕有些不相信希伯来的这个提议。
“一切还是等到今天的水晶石出来之后吧，假如依旧是那些毫无用处的所谓宝藏地图，我想我们有理由联合起来保全自己了。”希伯来的眼睛里充满了坚定。
“怎么样，你怎么想呢，德尔马沃。”奥尔罕狡猾的看了一眼身边还在怒气中的德尔马沃。
德尔马沃说：“不管如何，还是等水晶石出来再说吧。”他并没有停止自己的身体向月光之泉的移动，“既然你们有这种想法，应该不会再搞出什么类似偷袭的花样了吧。”
相视一笑，奥尔罕和希伯来点了点头。德尔马沃已经站在了月光之泉的旁边，他的手伸进了泉水之中，时间已经到了深夜与清晨的临界点，算不上月夜，也谈不上早晨，空气中的冰凉气息似乎在这一瞬间都注入了这透明得几乎有些朦胧的泉水之中。这突如其来的冰冷让德尔马沃的爪子乃至全身都有麻痹的感觉，被冻住了似的，手指微弱的触感让他小心的提起自己的胳膊，那麻木了的爪子上勾着晶莹透亮的水晶石。奥尔罕和希伯来的目光一点没有偏差的盯着他的爪子，似乎把所有的余光都捋顺了，没有一点扩散的聚集在了这个水晶石上。
一丝一样的气息笼罩在月圆之光的周围，手攥着水晶石的德尔马沃全身颤抖，他的脑子似乎也在这种低温的刺激下完全麻木了，自从水晶石的传说在勇士猫种族中流传开始，德尔马沃已经不止一次的参与到争夺当中，他也很多次得到了水晶石，但这一次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不过身体上的巨大刺激让他无暇顾及这些，他只是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属于自己，一股强大的力量把他完全压制住，而从这能量中，德尔马沃感受到的完全不是神力，而是前所未有的邪恶。
“怎么样？”奥尔罕仿佛看到了不对劲的苗头。
希伯来兴奋的看着德尔马沃，她咳嗽了两声，旧伤并没有完全从她身上消失，但她好象已经不在乎伤势给自己带来的痛楚，毕竟水晶石一旦真的爆发出传说中的神力，她的伤算不了什么。“看来是有希望了。”她不由自主的叫出声来，整个月光之泉都被这种奇怪的兴奋情绪占领了。
而在一旁幽暗的树林中，另一双眼睛也在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这对目光依旧保持着警惕，仿佛担心着发生什么以外，同时那股兴奋的神色也在眼神中有所体现，但这兴奋却不同于希伯来他们。
“没错，一定是水晶石的力量爆发了。”拥挤的影族勇士猫群中响起了这样的一个声音，声音中无法控制的情绪让希伯来感觉到了威胁，尽管这些都是她的部下，但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对这些所谓部下的控制力究竟是多么的微弱。
一道极闪亮的白光在那声音面前一划而过，或许那声音的主人是要有什么不轨举动，或者没有，但这都没有谁会知道了，因为在白光闪过之后，希伯来的爪子上已经是一片殷红，一只勇士猫倒了下来，倒下的正是失声叫出声音的倒霉家伙。
其余的影族勇士都惊讶的看着自己的首领，有的还没明白过来，有的明白了，顿时一片沉寂。大家都陷入了战栗与恐慌当中，除了仔细的盯着水晶石或者希伯来，什么也做不了。
天亮了，这晨曦与月光的互换似乎也是在一刹那之间完成的，这一晚的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月亮偏离了自己的轨道，移到了天空的一侧，而另一册，涌动着炽热热量的太阳逼近了这无边苍穹的中央。
初升的太阳带来的仅有的一点温度让德尔马沃冰冻的身体稍稍缓解下来，他的大脑不自如的指挥着自己的眼睛笨拙的转动起来，目光艰难的落在自己手中那死死握着的水晶石上。
一道不知从哪里射过来的阳光猛的撞击在水晶石上，光线的一半钻进；了那透明的水晶深处，另一半则弹簧似的奔向反方向。刺眼的光线在毫无准备的空隙刺激着每双勇士猫的眼睛。
“啊！”杂乱而混乱的猫叫声伴随着眼前的一片模糊，泪水与汗水混合在一起蒸发在空气中，水晶石蜕变的一刻没有让任何一只眼睛记录下真正的过程。
森林寂静前的躁动就是这样，明知如此却无法避免，闭着的眼睛后面急速转动的大脑都在焦急的等待着眼睛上酸痛的缓和，都急切的想知道水晶石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