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八十二、谋凶

　　对于栖霞山连如江算得上很熟悉，甚至于有点刻骨铭心，他和楚谷第一次真正的认识就是在栖霞山的红叶谷。那是个漫山遍野层林尽染，美不胜收的季节，当时他参加学校组织的旅游，从栖霞寺主入口进门后，他就逃离了大部队，连如江一直有种独行侠的气质，抬头远望，沿着上山主干道，高大的枫香树、榉树、黄连木等，呈现黄红、深红的色彩变幻，一直延伸到天际。而与高大的乔木相伴的，是一片片红枫林和鸡爪槭林，如火龙般蜿蜒，高低错落，相得益彰。当时他是第一次在南京周围旅游，一直以为就像在赵家寨周围追兔子打猎一般，很快就消失在密林中无影无踪。
　　转到中午时分偶遇了进山后就想找一个山岭好好写生的楚谷，他俩都知道彼此是同一学校的同学，于是海阔天空地聊起天来，下山时俨然已经成为了好朋友。因此大学期间连如江和楚谷一直把栖霞山当作他们爱情的发源地，几乎无论春秋，楚谷经常拿着画笔过来写生，连如江自然也是陪她一起。这次连如江的梦游不知不觉就又来到了这片土地，只是他虽然醉意醺醺，但神志清明。栖霞山方圆辽阔，周围又是很多村庄住户，想想那个逃犯高年按照徐子婵之说，隐匿到栖霞山附近，连如江心情紧张了不少，他打算仔细勘查一下周围山岭和寺院，想着想着感觉好像飞了起来，自己像是一盏风筝。不过他惊讶地发现，从空中俯视，栖霞古寺外形轮廓十分像一尊巨大的佛菩萨，连如江对自己的这个发现惊喜交加，说起来栖霞山自己来了不下十几次，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身中，看来从高处看栖霞寺居然深藏着着这许多秘密。
　　栖霞寺座落在栖霞山中峰西麓。南齐永明元年隐士明僧绍舍宅为寺，开始称“栖霞精舍”，这也是栖霞寺的正宗起源，后成为江南佛教三论宗的发祥地，现在的栖霞寺是南京地区最大的佛寺，有山门、天王殿、毗卢殿、藏经楼、鉴真纪念堂等主体建筑。连如江心随意动，慢慢在它的千佛岭前站住脚步，千佛岭雕凿始于大佛阁，据说栖霞精舍的开创者明僧绍曾与友人法度研习无量寿经。某日夜半，对面西岩石壁上突然放光，光环中辉映显出无量寿佛和佛阁宝殿的景象，明绍僧等人即试图在此石壁上凿石为像，却未能实施。明僧绍逝世后，其子仲璋变卖家产和法度一起在西岩雕凿佛像，当时正值齐武帝永明年间，他们一共雕凿成三尊巨型佛像，即无量殿或称大佛洞，又是三圣殿，是所有洞龛中之最大者。殿内正中是无量寿佛象，两侧为观音，势至两菩萨，整个千佛岩大小佛龛总共为三百四十九个，包括所有的大小造像共为五百一十五尊，凿像或五六尊为一龛，或七、八尊为一龛，遥望之如鸽房峰舍，故有千佛岩之称。这些佛像艺术品长时间的暴露于天下，极易剥落风化，所以经历了千百年以后已经凋敝不堪，尤其是头部五官手指等纤细的部分最易破坏，无法观看眉宇间的神气，甚至有不少头部和手臂都断缺了。
　　在诸多的佛龛中，还有一个独特的并且长期为人称道的石匠殿，石匠殿位于无量殿左侧角落中，龛洞高仅2米，龛中雕凿的不是佛像，而是一解衣持锤的石匠，关于石匠殿有种种推测和传说。较为普遍的说是一位石匠真身所变，据说这位能工巧匠是在造千佛岩石窟石佛时，迫于期限将至连夜开工，直至最后一夜天将破晓却还剩最后一座佛像来不及雕凿，石匠情急生智，跳入佛龛化身为石，立地成佛，留存至今。
　　连如江站在此处，自觉身形浮动，他看了一下自己，阳光下居然没有影子，不由发笑，看来这就是魂游天下吧。千佛岭前有着许许多多摆摊设点的商户，但大多都是无照经营的那一种流动摊贩。有的拿着照相机招徕旅客照相，有的卖水和零食，有的则是一些旅游纪念品。由于不是周末，游客并不多，摊贩们也就聚在一起漫无目的地聊着天，其中一个人说道：“八卦洲老李怎么今天又没来？这家伙也就是星期天不拉下，其他时间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旁边一人嗤之以鼻：“他就是倒腾假佛像，三年不开胡，开胡吃三年。有时候一个尺把长的佛像，他能卖六千块钱呢。平常人少他就找人喝酒。我们艮震村就不做这种生意，只卖水和饮料。但现在天气冷生意就不好做了。”
　　“巽离村的人也很有意思，就只卖佛香，前段时间红叶好的时候他们最发财了。”又有一个人带点羡慕地说道。他手里拿着一个相机，打扮得很有艺术感，头发长长的，但一张嘴却都是南京的土话。连如江想象着几乎每个景点都能遇到这种人，手里相机什么也没装，但收费很贵，说是在这个有代表性的景点留下旅客的光辉身影，让游客都留给他地址他负责把照片邮过去，但很少有游客收到这种照片。
　　旁边几个人哄笑起来：“三儿，你今天开张了吗？今晚上的酒钱还没着落吧？”这个叫小三的人很不服气地吵嚷道：“且，谁说我没钱，我告诉你们，昨天在你们艮震村我就有了个大生意，我照的一张照片对方花三千块钱要买。”
　　“我们村有这样有钱的人？他傻吗？”卖饮料的显然并不相信此人。
　　连如江总觉得这几个人说话中有些线索让他欲罢不能，但就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似乎他的思路卡在一个瓶颈里边，究竟是哪儿出的问题呢？正在他思索间，忽然听到一阵手机铃声从遥远天际传来，连如江哆嗦了一下，睡醒了。
　　他躺在宾馆的标准间里，窗帘已经拉上，屋里有些昏暗，不过床头的阅读灯开着，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黄色。他的手机在床头柜上不屈不挠地振动着，唱着《甜蜜蜜》的歌曲，好像他不接会一直响下去，连如江打个哈欠拿起了手机，是凌红岩打过来的。
　　“红岩。”连如江感觉自己脑筋并没有以往那种喝醉了酒以后的眩晕感，反而气定神闲，很舒服的样子，不禁暗暗佩服这董酒真的是好酒。是不是这种药酒本身就不会有让人断片的成分呀？不过刚才自己那个梦可是很真实，但梦境里阳光明媚，明显并不是现在，因为太阳在东边，那就是上午。自己的午酒之后怎么会有如此一个梦境，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他甚至想问问徐子婵，只是现在不知道凌红岩找自己干什么。
　　“如江，你是不是喝酒了？我今天出院。忽然想找你聊聊。另外你那处房子的钥匙一直没给你，下午你要是不上课我就带你去看看。我印象中距离咱们那天晚上出事的地方并不远。”
　　连如江叹了口气：“的确是喝酒了，今天中午在玄武大酒店和培训班的同学聚餐，喝得稍微有点多，这不是刚清醒过来。看房子的事情倒不着急。对了，红岩，阿柴大师的事情最后局里怎么定的？发通缉令吗？”
　　凌红岩停顿了一下才说：“没法发通缉令，主要没找到高年的DNA样本，很多都只靠我们的推理，作案地点、凶器等等一手证据严重缺失。我收集的那些材料只能称之为间接证据。唉，如江，你说这厮不会永远消失再也抓不到了吧？这才会是我的心头大患。我和你交流这么长时间，从来没见过你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江，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这个杀人恶魔绝对不能让他逃过法律制裁。”
　　连如江摇头叹息，他也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这个高年诡计多端，能在南京潜伏如此之久肯定早就安排好了落脚之地，看他灭那个靳经理的手段用的也是药，但用得却是神出鬼没，恐怕那厮死在厕所里的时候会很后悔当初怎么跟着了这位大师。他问凌红岩：“那个被毒死的不男不女的家伙身上也没什么线索吗？估计高年狡兔三窟，在南京藏身之地不止一处，不过他既然对这个太监样的人下手，说明这个人威胁到了他的安全，也就说靳经理肯定知道他现在的藏身之地，你好好给专案组汇报一下，别放弃他这条线索。”
　　“如江你说得对，我有个战友胡警员也觉得这条线索很重要。如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我记得年初你来到南京，就用梅花易数测得这个阿柴的一些情况，我也是病急乱投医，按照你说的线索追踪下去，没想到最后居然真的有收获。你为什么不再次用那个什么梅花易数占卜一下这个人的位置呢？昨天我看你在专案组好像拿着火柴摆来摆去，有没有有价值的东西？”
　　“红岩，你说得对，那天咱们座谈的时候我试了一下，得了一个艮震卦，只能测出方位为西，你不懂这卦象的奥秘，凡事不可重测。倒是那个徐子婵说的应该在栖霞这个线索很重要，徐大师水平要强于我。”
　　“不过说在栖霞区我们警方都不认可，倒是你说的向西方向大家都觉得有一定道理，镇江扬州一线应该是他的发祥之地，在老家认识的人多，也好隐藏。”
　　“他傻吗？他会往你们警察布置的圈套里钻？”连如江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红岩，这个梅花易数的事情你知我知就行了，千万别告诉无关的人，传出去可对你我不太好。”他叮嘱老同学。
　　“你放心，不过他们都觉得你神乎其神，尤其你说往西走可以找到高年的线索。”凌红岩接着转了话题：“如江，你那个带院子的住宅面积可不小，而且靠近夫子庙，将来肯定要增值。那个当初的户主也是没奈何才卖掉，你那个老乡也怪可怜的。”
　　“红岩，你说得对。有时间我也去探望他一下，我们偶然遇到也算是缘分吧。”连如江依然记得那个在雨中碰到的山东兖州老乡，他原本担心自己通过凌红岩买他的房子会不会有乘人之危的嫌疑，只是详细打听过附近的房价，最多也就是自己出手的数字了，虽然有传说高价成交的，但不见房管局有记载，看来不过是以讹传讹。连如江觉得那处宅子很可能和当年太平天国忽然遗失的宝藏有关系，但只是一种预感，没有一丝一毫的证据。
　　他刚放下凌红岩的电话，手机又唱起歌来，这首邓丽君的《甜蜜蜜》现在让他听得有点烦，每天几十遍的听就有点发腻了。这个电话又不得不接，是已经好久没有联系过的张部长，也就是管玉楼的爱人打过来的。张大哥当年对自己帮助不小，他的订婚宴都是张部长亲自安排的，连如江如何能不接？谁想接起来才知道是管玉楼用老公电话打过来的。她说了几件事情，第一件就是她的拍卖公司秋拍已经结束，可谓大获全胜，几十件古玩藏品达到了近一亿的成交额度，其中就有连如江的珍邮等东西。但是那幅原本打算作为镇宅之宝的《金山圣迹图》却被国家文物局约束不得出售，这张失而复得的珍贵宝物不知道当初是怎样失踪，然后又是被谁莫名其妙地归还回来，管玉楼暗叫侥幸，这要是得找不见，不但再也无法见连如江，恐怕会被国家文物总局归入黑名单；第二件事情是大喜事，管玉楼现在也是有孕在身，她要去找王凌雪取经，最重要的是等连如江回到济南，两家要一起吃饭，想想采采也已经满月了，要给孩子搞个抓周之类的庆祝活动；第三件事情就很让人苦恼了，连志云病了，自从知道李玉香名花有主之后，连小栓就像被抽走了脊梁，躲在办公室里嚎啕大哭了一天后就回了赵家寨，已经接近一周没见过面。管玉楼担心他的安全，给连如江打个电话说一下。